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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節

馬鳴風蕭蕭 蕭逸 30589 2023-02-05
  門外顯然是站滿了人!   魏大娘也在,她害怕地站在一邊,手指著屋裡的卓君明,向當中的一個黑胖子道:就是他七爺!黑胖子顯然就是那個所謂的徐七爺了。   徐七爺本名徐有義,少年時出身少林,幹過幾年和尚,因為愛吃花街之酒,不守清規,方丈一怒,逐出寺外,就這樣和尚被迫還了俗,從此以後越加的橫行為惡,漸漸成了家鄉泉州一霸。泉州那個地方容不下他,再者距離蒲田師門少林寺太近,有點礙手礙腳的感覺,二十五歲那年把心一橫,這才遠走異鄉,打出了今日這個土太歲的名頭。   徐有義雖然名為有義,其實是專幹無義的事,幹的壞事簡直太多了,細數起馨竹難書,其中最明顯,而使他致富的就是逼良為娼和拐賣少女。在秦隴地方,上百家的窯子,裡面的娼妓,有一多半都是他由內地拐騙來的,他成了這行業中的大龍頭,手下擁有幾百個如狼似虎的奴才,各以保鏢的名目,分發各妓院,坐收紅利,不數年間他已是家財千萬,儼然這地方的大霸王了。

  他與李快刀,可以說是臭味相投,互相借重利用,彼此狼狽為奸。這紅水晶雖非他的天下,他卻也能稱得上半個主人。李快刀都不敢得罪他,卓君明那裡放在眼中!圓瞪著一雙鴨蛋眼,閃閃冒著紅光,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要把卓君明這個人生吞下去。   小子!他沉聲喝叱道:你是幹什麼的?   來玩玩的!卓君明答得好:來花錢的。   捧這小子!   打死他!   顯然徐七爺身後的那伙子人都忍不住了,群起鼓譟,為虎作倀。   姓徐的雖然是靠女人起的家,可是倒是名副其實的少林出身,練有一身好功夫,那雙招子可不含糊。   所謂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對方是吃幾碗飯的,只憑一眼他就能看出來。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那種風度氣勢,他焉能看不出來?

  小朋友,你敢情是個會家子?   不敢!卓君明道:粗通一二。   報個萬兒吧!   卓君明。請教!   徐有義眉毛一皺,冷冷地道:卓朋友你來到這裡,難道連我徐七的名字也不知道?   卓君明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專營販良為娼的徐七,失敬,失敬!   徐有義臉上一陣發紫,按理說應該發紅才是正理,只因為他的臉太黑,是以人家發紅,他發紫。   那裡那裡!徐有義嘿嘿笑道:卓朋友你這是抬舉我了!   堂子裡燈光大作,各房裡的嫖客姑娘都出來了,把這片地方圍得水洩不通。   徐七爺還在拿對方的斤兩:我風聞關外有個卓小太歲,與足下是不是相識?   卓君明一笑道:沒有聽說過。   徐有義臉上頓時現出了一種輕屑,冷笑道:這地方上,多年來敢給我玩硬的,你是第一個人,今天要是不教訓你小子一下,難平眾怒。說到這裡,他身子向後面退了一步,一個身材不高,細目黃臉漢子突地由他身後閃出來。

  卓君明早就注意到這個人的蠢蠢欲動,心中自有準備,黃臉漢子看來身手不弱,身子甫一閃出,二話不說,足下一上步,陡地出右掌,直向卓君明咽喉上插來,卓君明身子向下一矮,黃臉漢子一掌插空,緊隨著他長身而起,一陣風似的由卓君明頭頂上掠了過去,緊接著他身子向前一探,雙手以抱樹功猛力的向卓君明兩處後肋上抱了過去,這一次卻是抱了個實在。   黃臉漢子複姓司徒名威,在徐有義手下數百名黑道人物中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他練過抱樹功,雙腕上有五百斤的沉力,運勁力夾之下,很少有人抵擋得住。   眼看著他那一雙有力的胳膊一下子將卓君明抱住,在場各人俱都由不住驚叫了一聲。司徒威心中更不禁為之大喜,他雙腿猛的向上一挺,雙腕上已運足了力道,霍地向著當中一擠,嘔!一聲骨響,卓君明的肋骨倒沒斷,反倒是司徒威的胳膊脫了臼,一陣子鑽心奇痛,司徒威臉色猝變,步履蹣跚地一連向後退了三步,大顆的汗珠子順臉直下。

  卓君明掌勢一吐,司徒威身子陡地仰面翻倒,一時面若金錠,頓時閉過氣去。四周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發出了一陣驚叫,姑娘們更是驚嚇得花容失色,亂成了一片,俱都以為鬧出了人命,驚叫聲中,紛紛轉回房中。   徐有義神色微變,走上幾步,彎下腰略為察看了一下司徒威的情形。他顯然別有見地,先探二指在司徒威鼻下試了一下,隨即以拇食二指略略把司徒威緊蹩的雙眉施展開來,面色倏地變得嚴肅,揮了一下手道:抬下去!   身後各人答應了一聲,頓時把司徒威筆直的身子抬下去,徐有義鼻子裡冷哼了一聲:足下好厲害的閉穴三險手!他又慢吞吞地道:如果在下猜的不錯,卓朋友當是出身嶺南武功一系,這倒是失敬了!   卓君明倒不曾想到這個俗物竟然有此目鑒之力,一時倒也不可輕視。姓徐的!他冷冷地道:我久聞你是本地一霸,素日為惡多端,今天倒要向你討教了!

  徐有義臉上閃著紫光,嘿嘿笑道:這麼說你是有心來生事的了?   也可以這麼說吧!說了這句話,卓君明後退一步,目光深邃地注視著他:請吧!他左手握拳輕輕豎起,右手張開虎門輕輕托在左腕肘下。這一手看似無奇,其實卻顯示著一種跡近於隱象的高明手法。   徐有義看了一眼,心中著實又吃了一驚:卓朋友既有意與在下一分勝負,這裡不是地方!   那裡才是地方?   請隨我來。說了這一句,轉身向外步出。   他身後跟著四個人,一同向外踱出。   卓君明回頭看了一眼,翠蓮早已被先前的場面嚇傻了。他點點頭,說道:你不必害怕,且安歇去吧!說完隨即跟著徐有義向外步出。   前面的五個人一直走出了長廊,穿過一個月亮洞門,來到了一進院子裡。

  卓君明遠遠打量著,只覺得那進院子異常的安寧,積雪被雨水沖化了,只留下點點白痕,五個人進去以後,不曾帶出了一點聲音。他已經領會出這個徐有義的刁猾,決心要給他一個厲害,當時不動聲色,繼續向院中步入。在洞門口,他站住了腳步,向著院內窺伺了一下,發覺到是一所梅園,雖不得見綻開的蓓蕾,卻有盈鼻的清香。徐七,我進來了,有什麼厲害的手法,你就施出來吧!話聲出口,身軀微飄,已閃身門內。   也就在他身子方自閃進門內的一瞬,迎面倏地響起了一股尖銳風力,一大蓬黑色的物件,昏天黑地,席空蓋頂般的直向著他身上擁了過來。   卓君明早已防到了有此一手,像是展翅的白鶴,一襲長衣陡地隨風掄起,迎著了空中暗器一兜一捲,只聽得一陣子叮咚聲響,全數收入衣內化為烏有。

  四條疾快的身影,幾乎是同時現出,四口刀也同時遞出。   在一陣衣袂蕩風聲中,四個人,四口刀,在同一個撲勢裡,由四個不同方向,向著當中的卓君明兌擠過來。   天黑,無雲,不折不扣的殺人之夜。   這一招聯手對殺之勢,的確當得上高明二字,只可惜卓君明早已料定了他們會有此一手。看起來真是微妙極了,就在四人猛力向中兌擠的一刻,卓君明身軀陡地向下一矮,四口刀可全數都落了空,非但如此,還險些招呼到了自己人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刻,在他們四人來說,可是來得去不得,在他們猝然發覺不妙,警覺著待要向後撤離時,已是慢了一步。   那一襲長衣,掄施得何等美妙!夾雜著一股凌人的疾風,隨著卓君明一式漂亮的旋身出手,長衣下襟一平如水,宛若飛雲一片,呼嘯聲中,已由每個人喉下掃過。一時之間,鮮血怒濺。卓君明振衣長身,捷如飛鳥般的由四人之中拔身而起,翩翩落向一隅。

  他身子落下的時候,也正是四個人倒地的同時。   四個人分向四個不同的方向倒下去,卻不見一個人再能爬起來,每個人喉結部位,顯明的留下有一道血槽,怒血如箭般地由那裡噴出來。   卓君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快手法,握腕之間,連殺四人,卻把那個暗中窺伺的徐有義嚇得面無人色。   徐有義陡地閃身,待向一棵雪松後面躲去,面前人影閃處,卓君明已攔在眼前:姓徐的,現在該是我們見見真章的時候了!   卓朋友!徐有義面色不動,吶吶地道:好高明的手法!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卓君明冷笑道:這梅園端的是安靜地方,今夜晚,我就要為寶雞地方上除了你這個害群之馬!   徐有義嘿嘿一笑,他一雙手抄在長衣下襬裡,一時卻拿不定他是在轉著什麼念頭。聽了卓君明的話後,他身子緩緩向後面退了一步。卓小兄弟!徐有義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大概是徐某人不會做人,開罪了地面上的朋友,胡亂地在徐某人身上安些罪名,卓朋友你不深入了解,只是道聽塗說,就妄斷徐某人的為人,那可是天大的冤枉。

  冤枉?   的確冤枉!   卓君明冷笑道:只憑你逼良為娼,拐賣良家婦女一項,就百死不贖其罪!   徐有義一雙豬眼,咕咕嚕嚕地轉動著,像是在動著什麼歹毒的念頭,只是他臉上卻作出一副很沉得住氣的樣子。聽了卓君明的話,他嘿嘿一笑,狡黠地道:逼良為娟,拐賣人口?唉唉!小兄弟,這些子罪名,你可不能隨便往我身上安呀!   廢話少說,我接著你的!說著,卓君明向前逼近一步。   徐有義往後又退了兩步,他仍是雙手抄在袍子裡,兩腕彎彎地抬起來。這副樣子看起來雖然並沒有什麼特別,可是卓君明卻不便把身子逼得太近了,他雖然不知道徐有義這一手是什麼名堂,卻可以由他外表上判出來,對方是在運施一種厲害的氣功,果真要是沒有猜錯,在不明情況之下猝然迎身,那可就說不定要吃大虧。是以,卓君明特意留下了一分仔細。

  二人保持著三尺的距離,卓君明打量著徐有義的那個胖臉,一時倒也對他莫測虛實。   卓兄弟!徐有義冷冷地說:有句俗話不知兄弟你聽說過沒有?   卓君明冷冷道:在下實在不敢高攀,請不要這麼稱呼我!   哈哈,徐有義朗笑了兩聲:那就是卓朋友吧!   朋友兩字意義何等深奧,更是不敢當。卓君明冷笑道:什麼俗話?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這句話朋友你不會沒聽說過吧?   你是要我不要多管閒事?   哈,朋友你真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說話時,徐有義肥胖的身子,反倒向前逼近了一步,卓君明卻不曾後退。   徐有義必然有感於卓君明身上那種凌人的潛力,他的臉色隨即變得異樣的陰沉,他早有出手的意圖,可是卻深深了解到一旦出手,而一擊不中的後果。   卓君明也有同樣的心思,這就是高手對招異於尋常之處,雙方看起來都顯得那麼慎重。   徐有義赫赫笑道:同走江湖路,共飲江湖水,卓朋友,你凡事何不留下一條退路?撇開了今天這碼子事不談,徐某人必有份人情!   徐七爺,你是在跟我談錢?   哈哈這麼說,太俗了!徐有義往前走了一步,口中吶吶地道:怎麼樣,這個數目?一面說,他張開了巴掌,現出五根手指:五百兩銀子!一點小意思,幫助朋友你回程的川資!   卓君明沉著臉沒有說話。   徐有義以為有希望,嘿嘿笑道:怎麼樣,這已經是兩個姑娘的身價了!   哼哼卓君明低下頭笑了幾聲,姓徐的要是有三分知人之明,也當聽出了笑聲裡隱現出的殺機,只可惜他雖有一身武功,奈何久係商場,終日與錢為伍,養成了金錢萬能的觀念,卻忽視了江湖人物的那種血性。   卓朋友你要是嫌少,我還可以加只是徐某人卻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你還有請求?   當然,徐有義挺了一下肚子:在商言商,天下那有大把銀子白花的道理?   什麼請求?   很簡單!徐有義嘿嘿笑道:要朋友你另外接下徐某的一份蘭譜,鐵馬令!   卓君明冷冷地道:請恕在下聽不懂你的意思!   徐有義嘿嘿笑道:這還不懂,蘭譜乃是兄弟之交,鐵馬令是患難之交,有了這兩樣東西,我們不只是朋友,簡直就是兄弟了,以後我的也就是你的,可是到了節骨眼上,說不定還得要靠你這個兄弟來出面撐腰!   卓君明冷森森地笑了一笑。   怎麼?徐有義說:你是答應了?   卓君明道:你看呢?   嘿嘿徐有義挺了一下肚子說:當然你還是答應了的好!   我要是不答應呢?   徐有義頓時一怔,那雙眸子咕嚕嚕在他身上轉著:小伙子,我知道你很厲害,可是我姓徐的也絕不含糊,你要知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說這句話時,他的一隻手,已由長襟下襬裡緩緩探出來,有意無意地撫在了一棵老梅樹身上。頓時,那棵粗若合抱的梅樹樹幹,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在籟籟飛雪落花裡,整個的樹幹,向著一邊微微傾斜著倒了下去。   這一手功夫,看似無奇,其實卻大大的不簡單。只憑這棵老梅樹樹根部位,隆起丈許方圓的那一大塊泥土看來,如果沒有三四千斤的力道,萬萬不能致此。   徐有義施了這麼一手內功,按臍力,嘿嘿笑了一聲,向左面邁出一步:現醜!現醜!   卓君明表面不顫,內裡卻吃驚不小,倒看不出來,一個市井俗物,竟然身上藏著如此驚人的內功。對方的這手功夫,無疑地提高了他的警覺力,對方雖是恃以自耀,卻也在不知覺間,自己暴露了弱點。   高明!卓君明冷冷笑道:閣下原來是少林出身,竟然精擅血氣之功!   徐有義兩隻手又抄向長衣下襟裡面,冷笑道:你能看出我的出身,也算得上高明!   卓君明目光深逢,這一剎那,他已作了必要的準備。   少林氣血功,應該是屬於海底功力吧?   不錯可是他立刻就後悔了,奈何話已出口,臨時再想收回,那裡還來得及。   卓君明已獲知了他所想要知道的,冷笑一聲道:這麼說,閣下的練門,當在兩肋之間了?   徐有義忽然體會出不妙,足下向後急退一步道:你!第二個字還來不及吐出,對面的卓君明已狂風般猝然向著他身上猛襲了過來。   徐有義暴喝一聲,一雙抄在袍襟內的手掌,倏地分開來,掌上夾持著旋風般的兩道力柱,猛力地直向著卓君明胸腹上按來。他所施展的,仍然是他自己自恃的按臍力,只是在動手過招上來說,他顯然已是慢了一步。再者,卓君明既然猛發出難,必然是有恃無恐,出手之快,如電光石火,進身之勢卻如行雲流水。   兩個人身子是怎麼會合的,簡直看不清楚,乍合即分,在匆匆接觸一剎那之後,倏地分散開來。   一個南下走,一個北裡去,只是姿態各有不同。   卓君明仍然保持住他的那份飄逸,而徐有義卻像是喝醉了酒般的踉蹌,在歪斜著蕩出了七八步之後,身不由己地倚靠在一棵梅樹上。   他兩隻手緊緊按在兩肋腰側,從那裡卻冒出了大片的鮮血,把他的一雙手都染紅了,黃豆般的汗珠,大顆大顆地由他面頰上淌下來。忽然間,他的舌頭像是變短了許多:好好小子,姓卓的你給我記著就是了咱們還會見面的!   卓君明身軀再閃,捷若飄風般的站在了他面前。   徐有義頓時噤若寒蟬。   姓徐的!你的功夫被我破了!卓君明慢慢地說:你本身真氣已散,生命不保,給你留一份見面之情,回去料理後事去吧!說完,他再也不多看徐有義一眼,轉身自去。   房間裡漆黑一片,卓君明推開門走進去,發覺到房門居然沒有鎖,燈也熄了,和他離開時情形不一樣。   對於一個身藏絕技的人來說,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會令他有所警惕,卓君明在門口站立了一刻,便輕輕走進去。   燈光點著了。一片光華閃過,消失了夜的朦朧。   在錦被疊擁的牙床上,側臥著楚楚可人的翠蓮,她竟然先來到了這裡,已經睡著了。長長的一蓬秀髮,散置在枕頭上,細白的一隻玉腕伸出在被外,那麼均勻無聲的在呼息著。   卓君明看著她,忽然生出了濃郁的一片愛憐,內心卻也有一種忐忑的緊張。他悄悄走到面盆邊,把手上的血洗乾淨,然後轉到床邊,坐下來。   他沒想到翠蓮會先自己來了,看她的樣子,分明已有獻身自己的意思。其實卓君明要她來到這裡,又何嘗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這一刻,他卻又生出了一些猶豫。在過去,他雖進出過妓院,結交過幾個青樓女子,但是那隻是一種惆悵情意的發洩,只是絲竹詩友之酬酢,從來也不曾動過別的念頭,所以至今他還保持著童身。曾幾何時,也就是在今夜,他忽然不再重視這個問題了。然而,在此一刻,在面對著佔有與獻出之前,他卻又顯得蜘躕了。   翠蓮臉上彌著甜甜的笑靨,到底是風塵裡打滾的姑娘,平素裡哂風弄月慣了,沒有尋常女子那般忸怩作態。   卓君明知道她雖是青樓裡的姑娘,卻一直是清倌兒,至今還仍是姑娘家的身子,正因為這樣,他才不得不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躊躇。輕輕探出一隻手來,把她散置在額頭上的秀髮理了一下,翠蓮忽然曼吟了一聲,恍惚中睜開了眼睛,她倏地翻身坐起來,褻衣半解,露出酥胸一抹。   呀!她拉過被子遮住,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潮:相公,你回來了?我這就起來。說著揭開了被子,卻發覺到對方的一雙眸子,正注視在她的身子上,趕忙地又把被子拉上:相公你壞!說了這句話,她的臉更紅了。慢慢地垂下了頭,那片紅潮起自雙頰,卻很快地漫延到了頸項上,看上去卻是粉酥暈潤,散發著一種少女的香膩,的確誘人極了!   卓君明的一隻手,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粉酥的頸項上,翠蓮鼻子裡輕輕哼著,頭垂得更低了。   燭影搖紅,面對著翠蓮大膽的挑逗,卓君明自負為蓋世的英雄,也為之軟化了。翠蓮!他握著她一隻手:你都想過了?   翠蓮點了一下頭,緩緩抬起頭來,她眼睛裡含蓄著神秘的情焰與喜悅的淚光。爺,她吶吶地道:夜深了外面冷,快進來暖和暖和吧!   卓君明怔了一下,含笑點點頭道:好,卓君明遊戲半生,今天才有了歸宿,今夜以後,我必好好待你,你就跟著我姓卓吧!一面說,他脫下了外衣。   翠蓮忽然由被窩裡跪起來,笑道:我來給你脫。說著她把自己的嬌軀,挨貼著他,玉腕輕起,就動手為他寬解衣服。   她這裡悉悉脫衣,窗外卻是悉悉的飄著細雨!   忽然燈被吹熄了,在朦朧之中,郎狂妹嬌,交織出燕子的呢喃   清晨,天是灰灰的顏色。郭彩綾起了個早,其實無所謂起不起早,因為壓根兒她昨天一個晚上都沒有睡,看起來,她臉上紅通通的,燒得很厲害。其實她的心更燒,整個夜晚,從卓君明離開之後,她就困思著寇英杰這個人。急躁、渴望更有無限的情愛與歉疚,必須要促使著她找到他,親口道出了自己的歉疚與懷念,一直等到了他的諒解,才能心安。   她忽然覺得一天也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必須要馬上離開這裡,快馬兼程追下去。然而追到那裡去呢?她彷彿記得昨晚卓君明提到寇英杰的行止,當時不大好意思追問下去,現在她決心要離開這裡,才想到要去找卓君明問問清楚。   身上加披了一件銀狐披風,拉開風門來到了廊子裡,迎面的寒風,使得她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人是那麼的乏力,不過是一兩天的時間,身子骨竟然會變得這麼的微弱,居然連走路也是那麼不帶勁兒。她把斗篷的帽子拉起來,手觸處,才覺得臉上滾燙滾燙的,禁不住吃了一驚,才斷定出自己真是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倚在紅漆的柱子上喘了口氣,她緊緊地咬著牙,心裡是那般懊惱的發著狠。打從懂事以來,還不曾似這個樣的病過,要想乖乖地躺在床上養病,哼,門兒都沒。她決計不向病魔低頭,要硬撐過去。   小夥計順子打著一把傘,正由雨地裡過來,乍見此情景,忙趕上來,看著她發怔道:這這不是郭大小姐嗎?您這是要上哪去?   郭彩綾道:不上哪去。我問你,有個姓卓的客人,住在那裡?   小夥計順子道:噢,我知道,我知道,就在東跨院第一間。我帶著您去!   郭彩綾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去!   順子看她這個樣子,不禁關心地道:可是您的病   彩綾也沒答理他,一個人順著廊子走了下去,她拐了一個彎兒,來到了東跨院。站在廊檐子下面,可就看見了卓君明的那間房子,正要冒雨走過去,忽然她看見那間房子的門敞開來,卻由裡面走出了一個打著油紙傘的女人。   郭彩綾心裡動了一下,即站住不動。   那個女人散著長長的一頭秀髮,披著一襲血紅色的斗篷,臉上帶著笑靨,一隻手打傘,一隻手提著斗篷的下襬,就這樣穿過了雨地,一逕地往另一邊去了。   郭彩綾特別注意地看著她,見她一直穿過了對院,向著那個月亮洞門裡進去,月亮洞門上寫著紅水晶琴院幾個字。   郭彩綾心裡微微一驚,暗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個姑娘是個妓女,可是她是從卓君明房子裡出來的她頓時心裡明白了,這個女人昨夜是在卓君明房子裡過的夜。想到這裡,心裡真有說不出的氣惱,暗忖著怪不得人家都傳說這個卓小太歲的種種風流,原來竟是真的!頓時,對於卓君明這個人的印象大大地打了個折扣。這麼一來,她也不想再進去了,剛想回過身子,卻發現卓君明正由房子裡走出來。   兩個人隔著一塊空地對看著,卓君明似乎有一種意外的驚喜,卻也有說不出的尷尬,頓時怔住了。   郭彩綾不理他,掉過身子,剛走了幾步,卓君明已由後面追了上來:這不是郭姑娘嗎?   郭彩綾站住腳,卻覺得體力那般不繼,身子一軟,情不自禁地倚在了廊柱子上。   卓君明吃了一驚,忙趕上一步扶住她,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彩綾苦笑著道:不要緊,只是身上沒力。   卓君明神色一凌道:看樣子姑娘真還病得不輕。外面風大,快請到房子裡來吧!   彩綾點頭道:我自己會走,不用你攙著!   卓君明是知道這個姑娘脾氣的,不敢不依著她。當時答應了一聲,把手收回來。   二人穿過了雨地,來到了卓君明房子裡。坐定之後,郭彩綾道:我本來不想來打擾你的只是想跟你打聽一件事情。   姑娘不要忙,先喝一口熱茶,驅驅寒再說!一面說著,他獻上一碗熱茶。   彩綾點點頭說:謝謝你。她接過茶放置一邊,吟哦著道:我是來向你打聽寇英杰的下落。   卓君明怔道:我我只是聽說他好像到北面去了!   他到北面什麼地方?   這個卓君明搖搖頭道:我就不清楚了。姑娘你先歇著,容我再去打聽一下,如果他真是傳說的那個奇俠金鯉王,一定會有他的消息!   彩綾冷笑了一聲,搖搖頭道:不,我這就去找他,我一定要找著他才能安心!   卓君明驚道:只是姑娘你的身子   郭彩綾苦笑了一下,道:今天休息一天,明天也就好了!   卓君明道:姑娘何不把身子養好了,我也打聽出寇兄弟的下落了,然後我陪姑娘一塊去!   彩綾看了他一眼,冷冷地搖了一下頭:我一向是獨來獨往慣了,不敢勞駕!   卓君明心裡一動,暗忖著這是怎麼回事。總共一宿未見,怎麼她對自己的神態,變得異常的冷漠?處處顯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這又為何。想到這裡,不覺索然。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不是要相機除了這個李快刀麼?   彩綾點點頭,道:不錯,還要挑了那個紅水晶琴院。卓兄,你的意見如何?   卓君明點頭道:我正有這個意思!   你也有這個意思?彩綾搖搖頭,冷笑了一聲道:我看不會吧?   卓君明悽然道:不瞞姑娘說,那個逼良為娼,專門拐賣少女的徐七,已被我打成了重傷,恐怕就在今明之內,李快刀將勢不與我干休,一場爭殺在所難免,我原想姑娘可以與我同力對付他們,看來這個希望祇怕落空了!   郭彩綾冷笑道:既是這樣,那就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卓君明不明所以地說道:姑娘看見了什麼?   郭彩綾哼了一聲,道:剛纔我來這裡,看見了一個姑娘由卓兄你的房裡走出來,那個人卓兄你可認識?   卓君明不覺臉上一紅。   郭彩綾卻很注意地看著他,似在等著他的回答。   卓君明不擅說謊,只是這等曖昧事,又將如何向對方出口?一時不禁怔住。   郭彩綾微微一笑,略帶不屑地道:卓兄是不認識,還是不想說?其實也不關我什麼事,我只是一時好奇罷了。   卓君明窘笑了一笑,道:姑娘錯會了意,其實告訴姑娘也無不可,只是姑娘不要見笑才好!   郭彩綾哼了一聲道:那卻要看這件事好不好笑了!   卓君明輕嘆一聲道:那個姑娘名叫翠蓮,與我在秦州時乃是舊相識,時常作詩酒之會,卻不意竟為那個土霸王徐七逼迫到這裡典身為妓!   彩綾微微點頭,還在繼續聽。   卓君明道:她雖是風塵女子,但卻頗知潔身自愛,徐七與李快刀俱都看上了她的姿色,要迫她獻身接客,她不願意,目前正不知如何是好,卻偏偏遇見了我,昨夜那一場爭端,就是因她而起!   彩綾冷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李快刀和那個徐七真有這麼大的膽子,簡直太也無法無天了!我原想馬上就走,既然趕上了這件事,少不了要插手管上一管了!   卓君明皺了一下眉道:只是我看姑娘的病似乎不輕,一切等養好了病體以後再說吧!?   我知道。說著,郭彩綾由位子上站起來,身子一歪又坐了下來,卓君明嚇了一跳,忙上前去攙她。   你別管我,我自己會走!她緊緊地咬著牙,又表現出她那種倔強的性子,似乎跟身上的病別上了。喘了幾口氣,她硬撐著又站了起來,一張粉臉漲成了通紅顏色,向著卓君明點點頭道:我走了。   這份樣兒看在卓君明眼裡,真有無限憐惜,真不知道對方何以要這樣的逞強?看著她眼下嬌弱無力,想到她昔日的耀威馬上,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長久以來,對方一直是存在自己心內裡的理想良伴,甚至於是一個偶像人物,自己也曾背人發過千百遍的誓言,今生今世,必要娶到此女為妻,就連昔日造就自己的恩師,彩綾的生母,也是這麼期望的。然而,曾幾何時,人事的變遷,偏偏會跑出一個寇英杰來,更微妙的是寇英杰非但贏得了美人的青睞,甚至於同時也贏得了自己的友誼,為了顧全朋友之間的這份義氣,也就不得不捨棄了深藏在內心的這份兒女之私,之所以忽然決定要娶翠蓮為妻,也正是想要以事實行動來顧全朋友之間的這份義氣,來打消了今後可能會復甦的念頭。看見了彩綾的倔強,看見了她的病弱,卓君明內心滋生出無限同情。他真是一百二十萬分的想要幫助她,照顧她,然而,在行動上卻不得不有所顧忌!目睹著長久魂牽夢縈的心上人憔悴如此,他的心中十分痛苦,   千種相思,萬般皆存,卻只能表現在一個可憐而乾澀的苦笑裡,卻連一句較為露骨體己的話兒也不便說出來。就這樣,他目送著彩綾步出房外。   外面仍在下雨,絲絲的細雨,含蓄著無比的沉鬱與不開朗,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離愁別緒,起碼在他的內心是感覺到自己已經在離開她了。   目注著她蹣跚的背影,一直來到廊子裡,向著對跨院走出去,卓君明狠下心來不再追上去,忽然,前行的郭彩綾站住了腳步,在雨地裡回過身子來,眼睛遠遠地看著他,像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卓君明趕忙追出去,兩個人都站在雨地裡。   細雨靠零,在彩綾的秀髮上積結了無數的小小珍珠,她的臉色是那麼蒼白,一副病弱的姿態,只是她的眼睛仍然是那麼倔強,沉鬱的目神裡,含蓄著的那種孤傲,並不曾稍減,在她凝神注視你的時候,自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儀。   卓兄,她吶吶地道:關於那個女孩子的事情,你說的都是真的?   姑娘說的是那個翠蓮?   翠蓮不翠蓮,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我剛纔所看見的那一個姑娘。   卓君明怔了一下道:她姓秦,本名叫君儀,翠蓮是她的藝名。   這些我管不著!彩綾抿了一下脣上的雨水:她真的是如你所說的潔身自愛,力爭上游的好人家姑娘?   卓君明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姑娘你問這些幹什麼?   彩綾用袖子擦了一下臉上的雨水,點頭道:她對你可好?   這個卓君明尷尬地點了一下頭。   彩綾又問道:你呢?   我什麼?   你對她可好?   這卓君明一時不知何以置答。   你怎麼不說話?   我卓君明忽然硬下心來,點頭道:我對她也好!   郭彩綾臉上綻開了一絲微笑,她點頭道:這就對了。她既是一個可憐的姑娘,你卻不要負她才好,這樣她跳出火坑,得到了你的照顧,也算是終身有託了!說了這幾句話,她就轉身走了。   卓君明卻直直怔在雨地裡,不知站立了多久,只覺得全身都被雨水打透了。   回到了房子裡,郭彩綾用一塊乾巾,把頭上的雨水擦乾淨,只覺得身上一陣發熱一陣發冷,全身上下更是一點點勁道兒也施不出來,只是她的心情,卻比去時感到愉快的多。老實說,雖然她一直不曾鍾情卓君明這個人,只是卓君明卻在她心目中留下有很深的印象,無論如何,這個人的人品武功,都高出儕輩甚多。卓君明一直在暗戀她,她豈能不知?然而她的心裡,卻實在容立不下第二個人。就這樣,她下意識裡總是感覺到自己虧欠卓君明許多,卻又不知怎麼去償還這份人情。而現在,忽然她聽見了卓君明的將有歸宿,內心自然極其愉快,這種愉快並不是僅僅基於自私,更多的卻是為卓君明與那個姑娘的結合而慶幸祝福。   她喝了一杯水,實在支持不住,就倒在了床上,只覺得腦子裡昏沉沉,用手一摸,身上熱得怕人,這番病勢來得至為怕人。她想坐起來招呼茶房,偏偏卻連坐起來的力量也提不起來。   就在這時房外傳來叩門的聲音,郭彩綾翻了個身子,振作的問道:是誰?   是我。小夥計順子的聲音:大小姐,費大夫給您扎針來啦!   彩綾精神微振,道:進來。   房門開處,小夥計順子帶著那個扎針的老頭費神針由外面走進來。   順子道:小的看見大小姐你的樣子不對。正想去跟您招呼大夫去,費大夫正巧自己就來了!   費老頭打量著郭彩綾道:怎麼,大小姐您淋雨了?   彩綾連話也懶得多說,只略略地點頭道:我燒得難受,你能給我退燒麼?   費老頭一笑道:行行,我這就給你下針!   彩綾點著頭,只覺得身上燒得難受,連眼睛都懶得睜開,費老頭呼退了小夥計順子,關上門,打開了他隨身的針包,臉上卻現出了一種詭秘的表情。他此行是奉有李快刀的特別使命,要在金針上動些手腳,原是懷著鬼胎來的。先還擔心被對方姑娘識破,這時見狀,悉知對方被病勢折磨得已是自顧不暇,正是下手的絕佳機會,當時取了七根金針在手,來到床邊站定。   郭彩綾見他久久不曾下針,忍不住睜開眼睛,費老頭嘿嘿一笑道:姑娘你燒得這麼厲害,乃是風寒所侵,我這頭三針,旨在為姑娘開穴軀寒,姑娘以前沒有扎過,只是稍有痛苦,尚希不要介意才好!?   彩綾燒得受不住,點點頭不再多話。   費老頭即取針在彩綾足三里、合谷、太淵三處穴道上扎下金針。   彩綾雖是病勢不輕,但是到底內功造詣精湛,只因內裡氣機岔住,一時未能打通,才會形諸病情,此刻費神針這三針下去,使得她部份穴路暢開,精神一振,隨即向費老頭點頭表示謝意。   費神針這頭三針,只是一個虛頭,旨在換取對方信任而已。接下來的四針,在針術上名喚四象空穴斷命針,一經下身,端視下針人之手法輕重,可使受針者產生麻、軟、昏、死之不等現象,雖是出自醫家之手,還可收殺人之效。   他又那裡知道,眼前這個姑娘那身精湛的武功造詣,豈是他所能騙得了的?   彩綾儘管在病弱之中,卻仍然保持著高度的警覺,她雖不精針術,只是全身上下一百三十六個大小穴道,以及每個穴道的穴位用途,卻是瞭若指掌。   費老頭捻動手上金針,隨後把三根金針拔出來。這一剎那,他眸子裡交織出一種險詭的表情,敏感的郭彩綾立刻心裡一驚。   費老頭看著她,掩飾地笑了笑,將四根金針分夾在五指縫內,隨手隔衣向著郭彩綾頸下那塊方寸地方按下去。   那裡藏有人身四處穴道,分為俞府、氣戶、雲門、嘆中四處重穴,在針術穴上名喚四象中極。   費老頭不愧是施針的高手,這一手四穴的絕技,確是堪稱一絕!四根針分夾在他五指之間,方自向著對方四象中極穴上落去,就在這一時,郭彩綾陡地翻起手來,五指輕舒,電光石火般的快捷,噗的一聲,已刁在了費老頭的右腕上。   費老頭大吃一驚,用力地向下一按,還想把手上針強行按入對方穴路,無奈在對方那隻纖纖玉手力持之下,一任他施出了全身所有力道,休想按下分毫。這一驚,不禁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這老頭兒另一隻手上尚還持有三根金針,一不做,二不休,他陡地向下一煞腰,飛快地向著彩綾心砍穴上刺來。   這一手依然不能得逞,就在他的這隻左手幾幾乎已經沾在了彩綾衣邊的一剎那,陡地一陣奇酸猝麻之感,透過了他的腕脈穴路,一下子傳遍了全身。一個深精穴路,靠認穴吃飯的人,居然會被別人制住了穴道,說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費老頭頓時獃若木雞,全身就像是石頭人一般的被定在了當場。他心裡可是明白得很,知道自己已被對方拿住了穴道,心裡一急,一張瘦臉完全變成了青色,忍不住發出了抖顫的聲音。   郭彩綾一個骨碌坐起來,她的那隻手兀自緊緊地扣在對方腕脈上,想是用力過甚,深深地摁入對方肌膚之內:姓費的,你好狠的心!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竟然想毒手害我性命!郭彩綾說話時,一雙明亮銳利的眸子,狠狠地盯視著費老頭,後者情不自禁地身上起了一陣顫慄,大顆的汗珠子由他臉上直淌下來。   說!郭彩綾睜大了眼睛道:是誰要你這麼做的?   是費老頭身子雖不能動,尚還能出聲發話,當此要命關頭,那裡還敢恃強,禁不住連口討饒起來:大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是誰要你這麼做的?你說了,我就放過你,要不然,哼!姓費的,你可得小心著我的   是不是,費老頭上下兩片牙關打顫:老夫只是給小姐取穴和血,大小姐您錯怪了我。   哼!還想胡說!一面說,她手下加了些勁道,費老頭登時全身麻軟,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先廢了你這隻手!邊說邊自運勁,費老頭頓時就覺出那只手腕上像是加了一面鋼箍,在對方五指著力之下,他那隻手腕子毫無疑問地隨時都將會折斷。   費老頭殺豬也似的叫了起來:大小姐饒命,我說我說   郭彩綾身子向後倚了一下,她那隻緊抓在對方腕脈上的手絲毫也不放鬆,費老頭身子被她拖得前進了尺許。你快說!郭彩綾那雙眼睛瞪得極大:是李快刀,還是劉二枴子?   是李費老頭全身顫抖著:他們兩個都有份兒!   好呀,郭彩綾心裡狠狠地說著:姓李的,姓劉的,居然竟敢乘人之危,看我饒得了你們!   費老頭見她聽後一直在發獃,只以為她是怕了李快刀,當下吶吶道:大小姐,李大掌櫃的可不是好惹的呀,他命令我這樣做,我敢不從命嗎大小姐,您開恩放了我吧!   沒這麼容易的事情!郭彩綾冷冷笑了一下,她雖然病勢不輕,可是那種鋒凌的俠女氣質,卻實在令人打心眼兒裡畏懼。   費老頭要是能彎腰早就磕頭了,心裡一害怕,眼淚鼻涕交相涕泗不已。   郭彩綾打量著他道:你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害我?   費老頭顫慄著道:這個我我不知道,聽說徐七爺身子被一個姓卓的相公給廢了而那個卓相公卻是與大小姐你是一路的!   郭彩綾冷冷地道:所以你們就下這個毒手?   不是我費老頭眼淚汪汪地道:老夫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小姐下這個手,可是劉二當家的傳達李大當家的命令,說是我要不這麼做,就要殺老夫全家大小。說著,竟自嗚咽著痛泣起來。   郭彩綾不覺緩緩地鬆開了緊抓住他的那隻手,費老頭猝然間血脈流通,嘴裡啊唷!一聲,跌倒在地,在地上翻了個骨碌,他緩緩地站起來,才知道身上的穴脈已經通行無阻,心裡好不慶幸,忍不住連連向著郭彩綾打躬作揖,連口道謝不迭。   郭彩綾看著他冷笑道:李快刀和劉二枴子這麼做,是自尋死路,我不會饒過他們的。倒是你身為濟世活人的一個大夫,卻也這般昧卻良知,助紂為虐,實在可恨的很,我原想殺了你   費老頭嚇得怪叫一聲,回身就跑,才跑了一步,就聽得身後的郭彩綾一聲嬌叱道:你敢,回來!費老頭頓時背上就像是著了一把鋼鉤般的疼痛,身子被硬拉了回來,噗通一聲又摔倒在地上。他鬼叫了一聲,回身再看床上的郭彩綾,依然是坐在床上原處未動,方纔那一抓之力,顯然是凌空虛探,這等功力費老頭不要說是眼見身受,簡直就不曾聽過,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全身抖成了一片。大小姐饒命   饒了你也太便宜了,我要在你身上留點記號,叫你以後再也不敢存害人之心!   費老頭一時磕頭如搗蒜,還想再出聲討饒,不意話還不曾說上一句,即見床上的郭彩綾陡然間向外探出右手,空中就像是猝然間響起了尖銳的一聲哨音。   費老頭啊唷一聲跌倒在地,疼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才抖顫顫坐起來,一張臉已成了豬肝顏色,再看他一隻左手大臂,齊著骨環處已脫開下來。   這種分筋錯骨手的施展,即使肉掌相加,也是不易,更遑論隔空出手。郭彩綾似乎心怨他的歹毒,才會施展這種重手法,掌勁裡暗含著她苦練經年的素手功,掌勢吞吐之間,已把費老頭左肩銜環骨節完全震碎,只是仍保留著血氣相通,即使他能找到一流的接骨聖手,也休想再能還原接上,費老頭這隻左手大臂,至此可謂之完全報廢了。   費老頭在一陣鑽心奇痛之後,差一點昏了過去,左面肩頭頓時由於充血的結果,腫起了老大的一塊,只把身子倚在壁角裡,不迭口地唉唷起來。   郭彩綾冷笑著道:這就是你意欲害人的下場。站起來,跟著我走!   費老頭那裡還敢不依,當時捧著半邊身子,抖顫顫地站起來:大小姐去那裡?   帶我找李快刀他們去!一面說,郭彩綾隨手拿起了披風,冷笑道:你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著,走!費老頭那裡還敢不依,當下唯唯稱是。   開了門,費前郭後,二人走出了客棧,來到了通向前面酒樓的那條廊道。   費老頭剛想回身,郭彩綾道:不許回頭,走你的!   二人一直穿過了這道廊子,來到了通向酒樓的一扇內門,一個小夥計乍然看見,回身拔腿就跑,想去通風報訊,郭彩綾右手輕揮,發出了一粒鐵蓮子,噗!一聲,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名夥計背後志堂穴上,那個小夥計頓時就定住身子動彈不得。   費老頭嚇得愕了一下,這才知道對方非但是一身武功精湛之極,即是對於人身穴路,也拿捏得遠比自己更為清楚得很,觀諸對方這一手暗器打穴手法,簡直既精又準。令人嘆為觀止。彩綾這時看上去,卻掩不住那種俠女姿態。   二人踏進了酒樓的側門,費老頭嚇得全身直打哆嗦,道:大小姐我您就饒了我吧!   彩綾道:劉二枴子在這裡?   是是,就在前面招呼生意。大小姐   彩綾揮手道:你去吧,沒你的事了!費老頭連連稱是,歪著身子一溜煙似的跑了。   郭彩綾把一襲火紅的斗篷甩向後頸,緊緊咬著一口銀牙,她知道一場激鬥在所難免,隨即強行提起一口真氣,大步向前廳闖進去。   這裡似乎已於事先得到了消息,她身經之處,人人驚慌迴避,紛紛奪門而出。   只見一雙大漢陡地由通向前廳的門內撲出來,二人一高一矮,卻是一般的粗壯有力。高個子手上提著一把連鞘的長劍,矮子卻反手掄著一條包鐵的長板凳。兩個人甫一進來,正和郭彩綾來了一個照臉兒,頓時拉開架式,攔住了彩綾的去路。   高個子嘿嘿一笑,抱劍道:郭大小姐,我們久仰你的大名,可是這裡是寶雞,可不是大小姐你撒野的地方,快些回去,養你的病去吧!   矮個子身子向下一矮,把一條包鐵板凳豎舉在天上,顯然這個人練的是板凳功,這條包鐵板凳也就是他拿來對付敵人的兵器。   兩個人四隻眼睛,是那麼驚懼卻又恃強地注視著她,他們焉能不知道這位有玉面觀音之稱姑娘的厲害,只是一來是奉命卻敵,再者卻欺負對方病勢在身。   面對著他們的郭彩綾,那裡會把這兩個人看在眼睛裡?她後退一步,一隻手扶著門柱,那張秀麗絕塵的臉上現出了一片殺機:你們兩個也想死麼?快點閃開,要不然我一出手,你們必死無疑!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似乎有點兒心悸。高個子向矮個子施了個眼色,後者忽然暴喝一聲,猛地向前一個閃身,手上的包鐵板凳陡地掄起來,摟頭蓋頂的,直向彩綾當頭猛砸了下來。矮個子這一手板凳功顯然很有幾分功力,尺把寬的包鐵板凳上夾足了勁風,只聽得呼地一聲,泰山壓頂般的猛力打下,他的身手更不止如此,腳下向前挺進一步,左手霍地向外抖出,手上卻又持著一把尺許長的匕首,寒光一閃,直向郭彩綾當胸刺來。這一手盤上刺下,施展得極為狠毒,猝然出手,更令人防不勝防。   原來這一個矮子姓常名山,外號人稱鐵板凳,二十四路板凳功,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也就是靠著這一手功夫,才蒙得這裡的大當家的李快刀特別看重,優於禮待,成了紅水晶門下的清客之一。   和他同行的那個高個頭,姓許名海,也有個厲害動聽的外號,人稱喪門劍。   兩個人平素養尊處優,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今天可是派上了用場,一聽招呼講打,馬上就披掛出陣,原以為只是尋常打鬥,臨到頭上,才知道對頭人物敢情竟是名震西北的玉觀音郭彩綾。聆聽之下,不禁嚇了個忘魂喪膽,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卻也只有硬著頭皮上陣,心裡多少還存著萬幸的打算,幻想著對方不如傳說中的厲害,更欺侮對方是在病中功力多少要打上一個折扣。有了這兩種想法,他二人才會猝起發難。   鐵板凳常山這一招兩式打法,還有個名堂,喚作盤頭插花。招勢一經撒出去,真是既快又狠,常山心知對方的厲害,這一手功夫更是用盡了力道,隨著他的一聲暴喝,上砸下刺,矮壯的身軀配合的招手!硬生生地貼了上去,這種打法真稱得上是玩命。他是存心拼命,對方那個標緻的姑娘可是並不怎麼當他是一回事。   只見她左手輕起,纖纖玉指作了個寶塔形狀的向上一托,已經托住了對方勁猛力足的板凳。這一剎那,常山左手的那口尖刀,夾著一股白森森的寒光已經兜心刺到。郭彩綾冷哼一聲,左手二指輕輕一捏,已夾住了對方的劍鋒。   鐵板凳常山大吃一驚,喉嚨裡厲吼一聲,掌中刀貫足了力道,霍地反手向上撩來。   他那裡撩得動!這口刀就像是插在了石頭縫裡一般的結實。一撩不動他就知道不好,鐵板凳霍地向後一收,橫腰就掃。板凳上夾著大股勁風,呼地一掃而過,卻是空的。   非但是常山吃驚害怕,就連一旁冷眼旁觀的喪門劍許海也嚇了個膽上生毛。兩隻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他所看見的情形,竟是那麼的怪異。   那位玉觀音郭彩綾全身竟然凌空倒立著,僅僅憑著捏在對方刀鋒上的兩根指頭,竟能使偌大的軀體凌空倒立,這種功力確是駭人聽聞。   尤其怪的是,常山並不曾感覺到手上的重量有所增加。這只是極為短暫的一剎那,眼看著對方的軀體凌空倒豎之後,倏地翻身而下,一起一落,有如電光石火。鐵板凳常山方自覺出手上一沉,所持在手的那口短刃匕首,已到了對方手上。   第二個念頭不容他興起,對方姑娘已如影附形般地把身子猛然襲了上來。常山只覺得頭皮一陣發炸,當下已經顧及不到這種身法在室內是否施展得開。身子向後一倒,足下一蹬,用金蛇穿波的身法霍地向後倒去。饒是這樣,他仍是慢了一步,他的身子快,對方姑娘手上的那口刀更快,隨著彩綾彎下的身子,刀光一閃,一插即起,噗哧!一聲,一蓬血光,猝然竄了起來。   這一刀郭彩綾顯然是手下留情,沒有往對方要害上下手,避開了常山的心窩,卻插在了他左肩窩裡,一進一出,扎了個透明窟窿。常山鬼也似的叫了一聲,身子平平地摔在了地上,只痛得滿地打起滾來。   郭彩綾一經動起手來,看上去真是全身勁兒,功夫練到了她這般成就,幾乎全身是眼,只憑她特殊的感應,即能測知任何方向來襲的敵人。是以,就在她刀傷常山的一剎那,已經感覺到身後的疾風襲頂,用不著回身,隨即向側方挪開了一尺。休要看這一尺的距離,在動手過招上來說,往往以毫厘之差而喪失性命,郭彩綾身子方自挪開,一口利劍,夾帶著冷森森一片寒光已滑肩猛砍直劈下來。   險是險到了極點,只是,擦著衣邊沒有劈著。   一招失手門戶已開,喪門劍許海再想抽招換式那裡還來得及?只覺得背肋間一陣發涼,已為彩綾手中短刀在右肋亦插了個透穿,這一刀雖不至死,卻要比常山那一刀要重多了。緊接著郭彩綾身軀前傾,左肘猝翻,已擊在了許海背上,後者一頭扎出去,頓時昏死在當場。   現場一陣大亂,不知何時,這裡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這些人有的是前堂的酒客,有的是紅水晶裡幫忙的人,原本是看熱鬧來的,忽然發覺到鬧出了人命,俱都叫嚷著驚慌逃開。   郭彩綾自不會難為他們,足下移動著向前堂步入。   通向前面飯館的廚房裡,站滿了護院打手,只是這些人難得有一個真正的貨色,剛纔目睹彩綾與常、許二人動手情形,已自嚇了個失魂落魄,這時乍見彩綾長驅直入,那裡再敢輕攖其鋒?一時驚慌失措,紛紛散開來,轉瞬間逃避一空。   郭彩綾身子向前一竄,一伸手抓在了一名夥計背上,後者嚇得大聲怪叫起來。你用不著害怕。郭彩綾冷著臉道:你帶我找李快刀去!   那個夥計全身抖成一氣,吶吶道:李大掌櫃的不在這裡我不知道。   那麼那個姓劉的枴子呢?   劉二當家的在在前面   好,你帶我去。   這個夥計那裡敢哼一個不字,當下轉過身來前頭帶路,郭彩綾緊緊隨在他後面。不想走了沒有十幾步,那個夥計腿一軟,全身都癱在了地上。郭彩綾氣得睜圓了眼,罵了一聲沒出息的東西,徑自向前面大步走去。   飯館裡似已得到了消息,譁然大亂,郭彩綾一走進來,亂聲忽然止住,每個人都嚇直了眼。郭彩綾那雙充滿了怒火,但卻不失理智的眼睛,緩緩地掃過每一個人,冷笑一聲道:你們不要害怕,我只是來找李快刀和劉二興的,這兩個人無惡不為,做的壞事實在太多了,你們誰知道他們兩個藏在什麼地方,帶我去,我就感激不盡!   人群裡沒有一點聲音,你看我我看你,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郭彩綾冷笑一聲道:很好,看樣子大概你們都不敢說,那我就自己找他們去!說著她剛要轉身步出,就聽見一個人出聲喝道:郭大小姐,請等一下,我帶您去!彩綾聞聲止步,就見人群裡站出來一個穿著灰緞長袍的矮小漢子。   這個人往前面走了幾步,瞪著眼睛道:大小姐你說的不錯,這些年姓李的他們壞事都幹絕了,我們受他的窩囊氣也太多了,難得大小姐你挺身而出,給我們除害,我方孝友第一個就佩服你這個方孝友邊說邊自拍著自己的胸脯,大聲道:姓李的住在後跨院,他跑不了,劉二枴子就在樓上,來,我帶著你去!   彩綾點點頭道:有勞了!   方孝友抱了一下拳,即大步向前,手指著樓梯道:就在這上面!說著他率先前行,就往樓上去。   郭彩綾跟著他一直上了樓,這時候樓下眾客才又譁然大亂,一時眾口紛壇,紛紛傳說起來,更有人破口大罵李快刀劉二枴子,把他們往常見不得人的骯髒事,全都抖了出來。在平常這李快刀三個字,根本就沒有人敢輕易提起,現在卻人人上口,還惟恐說得不大聲,一時間整個飯堂子都像要掀了過來。   亂囂聲中,那個叫方孝友的豪爽漢子,帶領著郭彩綾來到了樓上,幾個丫嬛婆子遠遠叫嚷著紛紛迴避。方孝友邁著大步,一腳踢飛了一張椅子,進到了一個油漆得十分漂亮的隔間裡。那個房子裡正有幾個拿刀掄劍的人在說話,乍見之下嚇得紛紛跳起來。   這時郭彩綾已隨著方孝友閃身門前。   方孝友大聲嚷著道:這位就是女俠玉觀音,你們有幾個腦袋敢給她動刀?她是來找劉二枴子和李快刀的   話聲未住,卻有一人猛然跳出來。   這人手上分持著一對花刀,身子一跳出來,二話不說,雙刀齊落,霍地向著方孝友頭上就砍。方孝友大喝一聲,倏地飛起一腿,把這人雙刀之一踢落在地,可是這人的另外一口刀,卻砍在了他的大腿上,方孝友喔唷叫了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這人一刀得手,大叫一聲,猛地掄刀再起,直向方孝友頭上砍去。   這一次他可是遇見了厲害的煞星了!就在他的刀方自舉起未曾落下的一剎那,身後的郭彩綾忽然冷叱一聲:奴才該死!隨著這聲清叱,只見她玉手倏地遞出,當空向著這人指了一下,這個人霍地打了個哆嗦,登時就像石頭人一般的愕在了當場。   其他各人目睹了此情,一時哄然大亂。三四個掄刀的漢子,霍地向門外掄刀撲出,郭彩綾玉手頻翻,一連指了三下。三個人,三種姿態,和先前的那個人一樣,俱都定在了當場。   在場各人雖都知道這位郭大小姐施展的是隔空點穴手法,只是對方這種武林風聞的絕技,也只不過是風聞而已,這時目睹著彩綾的施展,俱不禁嚇得臉上神色大變,一時噤若寒蟬,那裡再能有所蠢動。   那個叫方孝友的漢子,先時還有些害怕,這時看見郭彩綾如此神勇,不禁膽力大增。當下他撫著腿上的傷,挺身站起,厲聲叱道:郭大小姐是來找李快刀和劉二枴子的,你們誰要敢幫著他們,準是死路一條。還不快把兵刃給丟下來!   話聲出口,各人對看了一眼,紛紛自行把手上刀劍丟落在地。其中一人哭喪著臉道:劉二爺本來是在這裡跟我們說話,後來聽見玉觀音來了,就跳窗戶逃走了!   方孝友一愣,卻喝叱道:放狗屁,誰都知道劉二枴子是個瘸腿,他還能飛簷走壁不成嗎?   那人翻著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瞅著方孝友道:我也沒說是他自己走的!   方孝友道:那他是怎麼走的?   有人背著他走!話才出口,面前人影一閃,郭彩綾已到了他面前。   不只是她的人來的快,她的刀更快。那人只覺得項子上一涼,對方手上的那口短刀已架在了他的頸項上,那人嚇得雙眼一翻,身上起了一陣顫慄。姓劉的往那裡跑了?你實話實說。   他那人口齒不清地道:到後院去跟李大掌櫃的會面去了!?   李快刀在那裡?   在在後跨院沒容此人說完,方孝友挺身道:那地方我知道。來,大小姐,我帶著你去!他一面說,一面用力地按著他受傷的那隻腿,鮮紅的血不停地往外淌,把他整個的手掌都染紅了。   郭彩綾對他的義舉很是感動,見狀上前看了看他的傷,遂即用手一連在他傷處附近點了幾下,頓時止住了流血。方孝友見狀大喜,稱謝不迭。   彩綾看著他道:你的傷不輕,不便多走路,我這裡有很好的刀傷藥,拿回去敷幾次也就好了!說罷由身上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連瓶子一併的交給了方孝友。   方孝友接過道:謝謝大小姐,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我們走吧。   郭彩綾皺了一下眉,道:不,你下樓去吧,我自己去還方便些!你快回去吧!   方孝友一直都咬著牙在忍著,聞言也就不必再硬充英雄,當下低頭重重嘆息道:好吧,我就住在二里坡,大小姐有時間路過那裡,招呼一聲,我隨時都聽候差遣,告辭了!說完抱了一下拳,就一拐一瘸地出門下樓自去。   郭彩綾自忖著本身的病勢不輕,一直都在強忍著身上的痛苦,只是李劉等欺人太甚,這口氣她實在忍不下來,才會一不做二不休,要一舉將對方剪除乾淨。   她坐在椅子上喘息了一會,只覺頭昏得很厲害,可能是病中運功,體力大耗之故,眼睛裡直冒金星,真恨不能有個床容自己倒下來躺上一會兒才好,可是一想到時機稍縱,李快刀等人即可能逃離,就乾脆逞強到底。   當下她冷著臉又站起來,逼著剛纔說話的那個人道:你帶路,找著了李快刀或是劉二枴子,就沒有你的事,要是找不著他們,可休怪我手下無情,我就先廢了你。快走!   那人呆了一呆,只怪自己多嘴,嘆息一聲,就推開了通向後院的一扇窗子。   窗外是一片連延的瓦脊,那人說的不錯,劉二枴子果然是由這裡出去的。大概是那個背著他的人輕功不濟,屋脊上的瓦全被踏破了。郭彩綾看了一眼,冷笑道:他們跑不了的,就順著這些破瓦往下面追!那人只好從命,當時翻身出外,施勁兒翻了個身子,跳出了大概有丈許以外。等他身子站好了,再回頭看屋裡的郭彩綾,卻不見對方跟出,心裡正自不解,卻聽見彩綾的聲音由身後傳過來道:我早出來了,快些!那人回頭再看,只見彩綾早已站在七八丈外的屋檐角上,正用眼睛瞪著自己,這人心裡一陣發寒,忖度著彼此武功,一天一地,判若雲泥,也就死心蹋地不敢再玩什麼花樣,一路帶領著郭彩綾直向後院翻過去。   前文曾述過紅水晶共有不同的四處買賣,俱都聯在一起,佔地極大。那人帶領著郭彩綾踏瓦行脊,一路向後院奔進,他輕功不佳,足履過處,只聽得克克吧吧連聲瓦響,已為他踏碎了數千百塊。原來這些屋宇脊檐相聯,前後縱橫相牽,可以暢行無阻。   那人一直奔下去數十丈,來到了一處檐角,郭彩綾緊緊站在他身後:到了沒有?   就是那一座樓!那人伸手遙遙指向一座建築得極其講究的紅色閣樓,那裡山橋荷池,松柏環繞,端的十分雅致。萬萬想不到裡面住著的主人,竟是窮兇極惡,庸俗醜陋的勢利小人。   郭彩綾站在樓檐角上,打量著這座樓房,心裡岔集著難以抒遣的忿恨,唯恐這個帶路的人心裡有詐,正想要他一同前往,不意話到脣邊,尚還未曾開口,陡然間聽到了弓弦聲響,那帶路人忽然怪叫一聲,身上已中了兩支弩箭,身軀一個倒翻,直由檐上摔了下去,   緊接著又是幾聲弓弦聲響,三四支弩箭,排飛直起,向著郭彩綾身上射來,郭彩綾原還有些猶豫,拿不定這處紅樓是否真是李快刀居住,這麼一來,足可證明無誤。   幾隻弩箭如何傷得了她,信手以短刀一撥,一陣叮噹聲響,把來犯的箭矢擋落在地。   箭發處,是在一簇花石之後,借著一片假山石與一列矮樹的掩飾,四五個漢子埋伏在那裡正自蠢動著。郭彩綾居高臨下,在檐角上看得很清楚。   就在第三次箭矢揚弦待發未出的一刻,彩綾已自檐角上騰身而起。她雖然身在病中,功力兀自了得。有如飛星天墜,又像怒鷹搏兔,起落間,已撲向敵側。驀地,一個漢子由石後跳出來。這人手上持著一對冰鐵雙拐,看來胯大腰圓,像是孔武有力,身子一騰飛起來,不容分說,兩隻鐵杖撥風盤打,霍地向著彩綾當頭直打下來。   郭彩綾冷哼一聲,只見她窈窕的嬌軀,驀地向上一長,妙在身軀伸縮之處,恰在對方雙杖空隙之中。   這漢子猛厲的一雙鐵杖,竟然走了空招,砰一聲,擊落在石頭上,一時石屑四濺,聲勢端的驚人!   一招落空,反彈起來的鐵杖,足足跳起三尺來高,就在那雙鐵杖上的嗡嗡聲還不曾消失之前,彩綾手上的那口短刀已狠狠地插進了那漢子胸膛。刀勢一插一送,隨著那漢子一聲嘶啞的怪叫,整個身子推金山,玉柱般的倒了下去。   這種白手殺人如探囊取物的行動,無疑使得現場所有的人部震驚住了。然而眼前形勢,如箭在弦,卻有不得不出手的苦衷,在一聲喝叱裡,兩個身著紅背心的長身漢子已由不同的兩個方向同時閃身而出。   原來李快刀自知所行非是,一來為防範武林正義,再者為培養本身勢力,是以特地精選了三十名精通武功的壯漢,聘請了幾個精於武技的高手,施以嚴格的訓練。   至於那幾個應聘的武林高手出處,卻是一個極大的隱秘,武林中人萬難想到,以李快刀這等市井暴發戶,居然會能與名震寰宇,宇內十二令的人物拉上關係,因此外面風傳他與宇內十二令中的總提調鷹九爺有所交往,朋比為奸,事情就大堪玩味而絕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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