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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八章

雪落馬蹄 蕭逸 27639 2023-02-05
  長毛陸淵最敬重這個姑娘,他看著她這個樣子,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難受,這時聽桂春明說要水,匆匆由背上把水壺解了下來,遞了過去。   桂春明接過水壺,回頭對太陽婆苦笑了笑道:這是沒辦法的事,要給她吃些苦頭了   然後他伸出右手二指,在姑娘兩腮上略微一按,姑娘的櫻桃小嘴就張開了。   太陽婆歎了一聲道:唉!大哥,你這是何苦呢,她不難受嗎?   桂春明又苦笑著望了望她,心知她愛徒心切,就不再去與她辯解。他慢慢把水壺中的水倒了一些在她的嘴裡。姑娘在昏迷之中,居然自己嚥了下去,可是也有些由嘴裡溢了出來,粉頸上水跡漬漬,太陽婆忙用一塊綢子小心地給她擦著,邊擦邊淌著淚。這倔強的老婆子,生平絕少掉淚,可是這一刻,竟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你要多費心呀!她說。   我知道,你不要難受,你徒弟絕沒有事,你這一哭,反倒把我的心哭亂了。   他說著又小心地把依梨華的下頜一抬,太陽婆在一邊,比了一個雙手慢慢上托的姿勢,這樣姑娘的口又合上了。   你放心!桂春明回頭看著她笑著說。   這時鏈子錘聞三巴也跑上來了,他齜牙咧嘴地往嘴裡吸著冷氣道:好傢伙,差一點兒沒摔死我!   當他用燈光照見了睡在地上的依姑娘時,嚇得頓時就怔住了。   兩盞燈照著,就顯得很清楚了。燈光照著姑娘白中泛青的臉,一雙蛾眉緊緊地蹙著,鬢角沁著珍珠似的汗粒。太陽婆不停地用綢巾給她擦著,南海一鷗接過了陸淵和聞三巴手中的兩盞燈,沉聲說:   你們倆先到一邊去!

  長毛陸淵臉色一紅,口中哦了一聲,當時拉了聞三巴一下,二人就往一邊走去。   南海一鷗望著太陽婆說:老妹子,你為她好好推拿一番,注意她兩處氣海俞穴!   太陽婆知道桂春明礙著依梨華已是大姑娘了,不好意思在她身上動手,當時就蹲下身子,兩手輕輕解開了姑娘外衣,把雙手伸進去,遵照桂春明的話,在她氣海俞穴上慢慢推拿了起來,桂春明卻把身子背了過去。   她雙手觸在愛徒肌膚之上,覺得尚有些溫溫的感覺,不禁大大地放了心,她知道桂春明所言不假,徒弟的命算是保住了。這位溺愛徒弟的老婆子,平時對這個弟子,從來沒有罵過一句,什麼事都是由著依梨華的性子,此刻見她這種慘狀,內心的難受,就別提了!她一邊為她按摩著,老淚仍噗噗嗒嗒地落個不停,直到姑娘睜開了眼,她還不知道,還在哭呢!

  她低著頭,嘴裡斷斷續續地罵道:殺千刀的該雷劈的一群老狗你們等著瞧吧!   依梨華目睹此情,回想到了方纔的場面,這才明白自己原來是受了重傷。   她張口叫了聲師父,可是那聲音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她想翻身坐起來,可是才一動,便覺得五臟六腑都感到疼痛,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痛得冷汗涔涔而出。桂春明聞聲,回頭笑道:好了,她醒過來了!   太陽婆忍不住叫了聲:好姑娘!   一時往她身上一撲,雙手摟著她,竟又大哭了起來。依梨華也不禁抽抽搐搐地直掉淚。   女孩子差不多都好哭,加上一受傷,再有師父領頭,那還會哭個完?   師徒倆這麼一哭,一邊的桂春明可真是叫苦不迭,站在一邊直皺眉頭,被她們弄得心裡酸酸的。他本以為哭兩聲也就算了,誰知道這一哭,竟是沒完沒了,無奈,他只好走上去,伸手拉了拉太陽婆的衣服。

  你這是怎麼搞的?她傷還沒好,你怎麼光帶著她哭呢!   太陽婆頓時止住了哭聲,馬上離開了依梨華的身子,一面抹著臉上的淚,一面點頭道:   我真糊塗,你說得對,怎麼帶著她哭起來了!說著又歎了一聲,用手輕輕地拍著依梨華的腿道:乖孩子,別哭了,只要沒送命就算萬幸了!你放心,你桂師伯會給你看傷的!   依梨華含著淚的眸子,無力地看著桂春明,唇角輕輕地掀動了一下,似乎在輕輕地叫著伯伯!   桂春明蹲下身來,笑了笑道:姑娘,你受委屈了!   說著不自禁地又歎了一聲,望著姑娘那青白色的臉,那散落的發,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試想,以自己如此身份和武功的人,近在咫尺之間,竟連一個小女孩都保不住,如傳說出去,也夠丟人現眼的了。何況依梨華還是譚嘯患難與共的密友,如果她丟了性命,自己如何向徒弟交待?

  他想到這裡,微微發了一會兒怔。   快吧,老大哥!你還想啥呀?太陽婆忍不住在一邊催。   桂春明嗯了一聲,這才強打起精神,對著依梨華微微一笑。   姑娘,你試著吸一口長氣看看!   依梨華皺著眉毛,慢慢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桂春明和太陽婆注意地看著她,等她一口氣吸完,桂春明微微點了點頭,他回頭對太陽婆一笑道:這孩子真萬幸!   怎麼?太陽婆緊張地問。   桂春明皺眉說:我本以為她定是被那牛鼻子的內力,傷了心肺,要是那樣,就很討厭可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算放了心了。   這麼說,她不要緊?   沒什麼太嚴重。桂春明說:不過,也不是十天半月可以復元的!   太陽婆心中又喜又憂,還要問,桂春明擺了擺手,低頭小聲說:姑娘!我要找找你的傷在哪裡,你要忍一會兒痛。

  依梨華可憐地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太陽婆看到此,忍不住又掉了幾滴淚。   這時桂春明伸出了一雙瘦掌,輕輕按在了姑娘雙肩上,笑道:我把內力自你雙肩貫入,順著你全身血脈行走,你感到痛的時候,就說話。   太陽婆道:她哪能說話呀!   硅春明回頭看了看她,不禁笑道:這個我知道,她總會點頭搖頭吧!   說著又囑咐姑娘道:你感到痛時,就點一下頭,我就知道傷在哪裡了!   依梨華點了點頭,可憐的姑娘,這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用那雙靈活的瞳子,在各人臉上轉著。桂春明不再多說,把自己苦練經年的一股元陽之氣,自丹田緩緩提起,分作二股自雙掌緩緩貫入依梨華雙肩之內,慢慢再導入姑娘全身。   依梨華頓時就感覺出,有兩股極為燙人的熱氣,自肩部緩緩輸入。

  她本是通體冷得打戰,這熱力一傳進之後,立刻就感到身上有了暖意,兩股熱氣就像是兩條緩緩游動的蛇一樣,自左右兩邊向全身游進。   慢慢進入到了肺,在內中左右迴旋,隨又合而為一,直向下行。   忽然,依梨華痛得啊了一聲。太陽婆忙道:行了,就是這裡,別再往下去了!   桂春明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姑娘他關照依梨華說:你必須要忍著痛,我這麼做,對你是大有好處的。   在他說話之時,依梨華已痛得花容變色,鬢角見汗,她緊緊地咬著牙,不吭一聲。   那股熱力,由她痛處又繼續移了下去,說也奇怪,那熱氣粗細長短大小由心,全由桂春明任意變化著。依梨華滿肚子裡,連每一根腸子,都為這股熱力給跑遍了。

  中途她又感到了有兩處痛的地方,只是比起方纔那痛處差得多了。   這股熱力,跑遍了五臟六腑之後,又開始分作二股,順著雙腿直行而下,在全身行了一周天,才緩緩地合而為一,由依梨華脊椎骨髓中,逆行而上。到了此刻,依梨華才感到通體上下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可是桂春明呢?這老頭兒為了救這個姑娘,竟不惜施出了最耗純陽內力的本命三火,以文火的方式滲入前說的元陽內力之中,貫入到依梨華的體內。從表面上看來,他並沒什麼耗費之處,其實他這種運用,卻是最傷真元的一種方法。   因為凡是他內勁元陽所到之處,這種本命三火也是無處不在燃著,故此依梨華才感到熱,可是她哪裡知道,她的傷勢在桂春明三火行過之後,已無形之中大大的見輕了。再看桂春明,雙目微合,面色潮紅,髮根內已微微見了汗。

  似如此,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見桂春明收回了雙掌。   太陽婆見他仍未開目,反倒盤坐不動地在調息著,當時想到桂春明定是虧耗了不小,不然絕不會如此,由是內心直把南海一鷗感激不盡。   稍事調息後,桂春明微微睜開了眸子,太陽婆立刻致謝道:大哥!你給這孩子的太多了,待她以後好了,再好好報答你吧!   桂春明哈哈一笑,輕輕拍著依梨華道:姑娘,你可真是不幸中之大幸,那老道的掌力,若非為令師及時擋了一下,這時你再想活命,可是不容易了!   她傷在什麼地方了?太陽婆關心地問。   傷在肝脾之間。   太陽婆不由吃了一驚,訥訥道:那不是很重麼?   南海一鷗冷冷一笑:說起來固然是不輕了,可要是傷在心臟,或是肝上面,她現在已是活不了啦!他頓了頓又說:不過,現在她已是無妨了!

  怎麼呢?太陽婆問。   這個老婆婆從來沒有這麼關心過別人,甚至對她自己也沒有這麼關心過。   桂春明緩緩由地上站了起來,說:我已用本命三火把她傷處的淤血疏導一淨,各處血脈已給她打了開來,所以以後她只是如何休養的問題了!   他回頭看了看,喚道:陸老弟,你們來吧!   一連喚了兩聲,才聽得陸淵答應著,二人由旁邊山坡飛馳而來。   什麼事?老前輩!陸淵問。   你們押的那兩個畜生呢?   嘻。陸淵縮了一下脖子說:我和聞三巴把他兩個給吊起來了。   就像是吊粽子一樣。聞三巴說。   好!現在把他兩個押過來!   二人接過一盞馬燈,正要往回跑,一眼看見了那躺在一邊死豬似的裘海粟,不禁都嚇得一怔。   喲這老道是怎麼啦?陸淵打著馬燈慢慢走過去,伸出一隻腳,把裘海粟翻了一個個兒:   死個舅子啦!   聞三巴也跑過來,探著小腦袋,看見這種情形,嚇得直翻著小眼,回過頭來看著桂春明。   南海一鷗擺了擺手說:他八成是死了!又冷冷一笑:不過這也是他應有的報應。你們快去把那兩個人押過來,叫他們好好看看。   二人答應了一聲,打著馬燈走了。   這時桂春明慢慢踱到了裘海粟身邊,低頭看著他,面上的怒容慢慢地消了,換上了一副慨然之色。對於死亡,似乎人人都有一種悲傷和同情的感情在內,雖然死者生前是一個可恨的人。   死了?太陽婆在一邊問。   桂春明默然地點了點頭,看著死者那張可怕的帶血的臉,他真有點不忍,彎下腰,掀起裘海粟的道袍把他的臉給蓋上了。然後他嘆了一口氣,回過身來,對太陽婆苦笑了笑說:又死了一個,現在只剩下晏老兒和那個老尼姑,我們倒不用發愁了!   太陽婆從鼻中哼了一聲,對於老道的死,她絲毫沒有憐惜的感覺,她認為那是罪有應得。   她站起來發出了一聲冷笑道:老大哥,你也別看得太容易了,這一個裘海粟就叫我們費了那麼大的事她又哼了一聲:   那個老尼姑更猾!   看著她那一對劍刃似的眼睛,桂春明不禁吃了一驚。他怔了一下,微微笑道:依我看,剩下的兩個人雖然壞,可是罪還不至於死。   為什麼?太陽婆兩隻眼瞪得跟小鈴鐺一樣。   桂春明咳了一聲道:這他歎了一聲道:這事情你還不大清楚,當初他們四人聯合下手傷銅冠叟羅化的時候,若非老尼姑和晏星寒心存憐恤,譚嘯當時就許死在他們手中了!   太陽婆微微怔了下,可是她馬上又冷笑了一聲,說:   可我徒弟又和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們竟要如此對付她!只這一點,我就不能饒他們!   桂春明歎道:依姑娘實在是無辜得很,她完全是受了小徒譚嘯之累。   儘管如此,也不至於殺人焚屋呀!太陽婆瞪大了眼睛說。   西裡加   一個顫弱的聲音起自身後,二老都不禁吃了一驚,忙回過身來,卻見依梨華正單手支地,抖顫顫地要坐起來。   太陽婆不由嚇得叫了一聲,忙回身撲過去,一隻手摟著她輕輕地問:   怎麼啦孩子?你怎麼能坐起來呢!   西裡加依梨華喘著說:既然那個老尼姑和晏星寒   說著眼光羞澀地瞟了桂春明一眼,頭低了下去,看起來,她竟是那麼的嬌嫩和病弱。   老尼姑和晏星寒怎麼樣?太陽婆奇怪地問。   西裡加   說呀?   我們饒了他們兩個吧!   太陽婆怔了一下,看了桂春明一眼道:為什麼呢?孩子你躺下來說好不好?   依梨華搖了搖頭:我不要緊西裡加,既然當初他們饒過譚嘯哥,現在我們也饒他們不死吧!   太陽婆看了桂春明一眼,二人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道:這是小事,你不要急快好好躺下。哈!你的心倒是真軟!   太陽婆說著,慢慢地把她扶著躺了下去。這時眼前燈光搖晃,陸淵他們回來了。   媽的!別看是老骨頭,還是真沉!聞三巴罵罵咧咧的。接著聽西風說道: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要是這麼擺制咱們,可是不夠朋友,我可要開口罵你們了!   老小子你還嘴硬!媽的,這麼挑著你,你還嫌不舒服是怎麼著?   跟著是咯吱咯吱的挑東西的聲音,桂春明用馬燈往那邊照了照,忍不住笑了。   原來,長毛陸淵和鏈子錘聞三巴,一前一後,抬著一根極粗的槓子,西風和常明像豬似的四腳朝天的綁著,就像粽子似的穿在槓子上,走起來不時地左右搖晃著。陸淵在前聞三巴在後,聞三巴手中提著馬燈,就這麼晃晃悠悠地走近了。   桂春明赫赫冷笑道:二位受委屈了!又對陸淵道:把他們擱下來,鬆綁!   陸淵皺眉道:老前輩,綁可不能松,你老不知道這兩個老小子有多麼猾!   他說著和聞三巴把二人放下來,抽出了槓子,西風和常明像元寶似地貼在地上,那樣子可是真不上相!   尤其聽了陸淵說的話,西風和常明可氣壞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平日在他二人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的長毛陸淵,居然敢這麼損他們,西風氣得冷哼了一聲道:陸淵!你可記好了。   陸淵把槓子往地上重重一摔道:記好了!西風!你到現在還給我他媽的耍橫?媽的!我揍你個老兔崽子!   說著就要用腳去踹,卻被桂春明給攔住了:算了!算了!我有話問他們!你把他們給鬆開!   陸淵冷笑道:我不能松,放開了他們還不給我拚命?他抬了一下眼皮又說:你老人家自然是不怕!   聞三巴踹了常明一腳道:媽的!你不要撇嘴,看我整不死你!   常明被踹得在地上直打轉兒,嗆了一臉的土,呸呸地往地上直吐,厲聲罵道:聞三巴,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你也敢這麼欺侮老子!   桂春明冷冷一笑說:二位朋友,你們還是稍安毋躁的好,否則吃虧的是你們自己!   他又對陸淵和聞三巴說:你們也不要太難為他們了,他們已在咱們手掌心裡,你還怕他們跑了?   聞三巴仍然氣憤憤地說:老前輩你是不知道,這兩個老東西,平日在沙漠裡作威作福,簡直把咱們弟兄不當人!   西風仍在連聲地冷笑著,可是他也知道,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是放乖點不說話的好,只氣得望著這邊翻著白眼。   這時,太陽婆交叉著雙手,冷笑著走了過來。桂春明暗忖著他們已無法逃走,伸手把捆在他們腳上的繩子打開了,只是手上的繩子還挺結實地捆著。西風和常明各自躍身站起,陸淵在一邊大叫道:你們可別打算跑!要是跑,我可用鏢打你們!打死了那叫活該!   太陽婆冷笑道:你放心,他們要是敢跑,我老婆子叫他們跑出十丈以外,那我就跟他們的姓!   這怪老婆子的話,再加上她那副樣子,倒真是發生了效力,西風和常明別說手還捆著,身上還負有傷,就是沒有這兩層顧慮,在這兩位武林異人面前,他們也不敢動別的念頭。   西風活動著雙腿,汗顏地道:太陽婆,你也太把我兄弟看輕了,死又算什麼?要是怕死,我們也不冒這個險了!   太陽婆怪眼一瞪,正要發作,桂春明卻赫一笑道:算了!算了!西風你們也不要稱什麼英雄了,大家都是老江湖了,你這一套哄得了誰?不過,我只想問你們幾句話,希望你們能實實在在地回答我,我老頭子或許念在同是武林中人,對你二人從輕發落,否則的話哼!你大約也可以想像得到!   說到此,他用手往一旁指了一下,道:你們看到了沒有?他就是一個例子!   二人順其手指處看了一眼,不由都嚇得怔住了,西風不禁訥訥道:哦!他他怎麼啦?   怎麼啦?翹了!聞三巴在一邊插口說。西風和常明都不禁打了一個冷戰,一時臉上神色全變了。良久,西風才說:你們這麼做並不聰明!   他的幾個朋友,不會罷休的!常明接上說:   他朋友很厲害!   桂春明聞言後,發出了一聲狂笑道:你是指的那個老尼姑,還有晏星寒?   西風怔了一下道:另外還有人!   是青海那個老怪物?   西風和常明心中不禁一動,互相對看了一眼,很奇怪地看著桂春明,他們心中暗驚:對方消息真靈通!常明挺了一下身子道:不錯!他們就在這附近!   桂春明哈哈一笑說:那是再好也不過了,我正要找他們。不過,據我所知,莫老甲那老兒已經率徒去大沙漠了!   這誰說的?西風有些緊張了。   西風,你聽著!桂春明冷冷笑著說:莫老甲率徒遠走沙漠,目的是去和闐,結果是空勞心力,也許他們會死在中途也說不定這是他們自作聰明的下場,怪不得誰!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兩個和裘老道埋伏在這裡,想暗擒依姑娘,你們現在也明白了,可是晚了!   西風歎了一聲道:前輩你誤會了,其實我們並沒有安什麼壞心!   桂春明搖手道:不要開口,現在不是你說話的時候!   西風臉色一紅,望著常明作了一個苦笑,心中真是難受得很。這都是他們一時鬼迷心竅,才弄成了這種場面,想不到苦心的策劃,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非但是一場空,簡直不敢想像將是一個怎麼樣的下場。   他無力地翻著那雙死魚似的眸子,似怨恨又似乞憐地望著南海一鷗。在那錯綜複雜的眼光裡,似乎在追索著,為什麼眼前這個老人,竟有如此高超的智力,他把自己等人認為可能的一切,都粉碎了。   這個無情的老人,還有更切實恐怖的分析,他微微一笑說:那劍芒老尼和晏星寒趕到哈密,也是一場空,他們絕找不到譚嘯,因為譚嘯根本不在哈密,連老夫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西風和常明甫聞此語,腦袋不禁轟地一聲,頓時直了眼啦!   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也太殘忍了,西風幾乎有些憤怒,想到自己過去在西北甘涼道上,提起來也是成名的人物,想不到卻被人家比猴子還不如地耍著。想到此他一雙眼睛頓時變得血也似的紅,配合著他那短小乾枯的身材,活像個大馬猴。   他氣得全身發抖,厲聲道:這是什麼意思?既然你們沒有去和闐,依姑娘沒有去哈密,譚嘯也並不在哈密,你   他緊緊地咬著牙,又看了四周各人一眼,憤憤地道:你們為什麼我明明聽見你們是這麼商量的,為什麼又變卦了?   桂春明不但不生氣,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旁邊的長毛陸淵和鏈子錘聞三巴也得意地瞇著眼直笑。西風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們做好的圈套,可笑自己竟糊塗至此,上了他們這麼大的一個當!這一會兒他真恨不能一頭撞死,可是又沒有這麼大的勇氣。   南海一鷗淺笑道:我猜得對不對?   西風連羞帶愧,一時低下了頭,西北虎常明長嘆了一聲道:二位前輩,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到底打算把我二人如何呢?   桂春明點了點頭道:這就要看你二人是否肯和我們合作了!   常明翻了一下小眼道:合作?他揚著眉毛訥訥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西風不愧是老江湖,他那種見風轉舵的能力,確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他本來是自問必死的,現在這合作二字,又重新喚回了他求生的慾望。   我們願意,願意跟你們合作!他這麼說,目光在各人臉上轉著,又氣憤地在地上跺了一下腳道:媽的!我們受他們的氣也夠多了,現在前輩既然不追究我二人的前惡,我們很願意為你們效勞,但是不知道   桂春明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先不要問是幹什麼,我很樂意與你二人合作,來!   他回頭看著長毛陸淵說:給他們解開繩子!   長毛陸淵怔了一下,有點不大願意,一旁的太陽婆向前一躍說:我來!   說著她縱身到了西風跟前。西風嚇得向後直挪,連道:你要干幹什麼?   太陽婆咧口一笑道:給你解繩子呀!   她口中這麼說著,伸出手,把捆在西風那只獨臂上的繩結解開,西風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口中說道:謝謝前輩!   太陽婆一聲怪笑道:你先慢謝!   忽見她身形一轉,西風只覺得背後脊椎骨節一陣刺痛,不由驚得啊了一聲,臉色大變地向外一縱,回身大聲道:你幹什麼?   太陽婆沒事人兒似的負著手,嘻嘻笑道:沒幹什麼呀?還有你。她目光轉向常明:讓我也給你解開吧!   西北虎常明緊張地後退道:慢慢著!你搗什麼鬼?   可是太陽婆身形已如旋風轉到,常明連她怎麼進身都沒有看清楚,當時只覺得脊椎骨上突地一痛,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   一切平靜之後,常明手上的繩子也解開了。   他和西風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們內心都知道,自己反正是受了傷了。西風左右地扭著身子,常明也試著彎腰拱背,奇怪的是,他們絲毫也覺不出什麼不對勁來。   桂春明一眼就看出了奧妙,他哈哈大笑道:好!好!這麼對付他們再恰當也不過了!   西風這時忽然明白了,他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道:你們太殘忍了太   常明問道:怎麼回事?   西風悲憤地看著他大聲道:兄弟!她把咱們給廢了。   常明撲通一聲坐下了。   太陽婆桀桀怪笑了幾聲道:還沒有這麼嚴重。只是暫時廢了而已,一旦你們辦完了事,我還有辦法令你們復原!   這時二人各自試著運行了一下氣,果然覺出不大對勁來了。   常明幾乎想放聲大哭,他用力地跳起來,差一點兒摔了一跤道:不行!老前輩,你千萬不要把我功夫給廢了,隨便你怎麼都行!   要不是當著這麼些個人,他真想跪下。西風赤紅著雙眼走到常明跟前,冷笑道:不要緊,我會解,我給你解開!   西北虎常明結結巴巴道:你會解?那麼快快!   西風伸出那只獨手,重重地在常明背後擊了一掌,又彎下腰,在他小腹丹田穴上抓了一把;然後退至一邊冷笑了一聲道:現在你再試試看!   常明試著一提氣,不禁痛得啊了一聲,雙手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西風怔道:怎麼啦?   頓時,常明竟痛得冷汗直流,抬頭慘叫道:不行!你是聾子治成啞巴了,哎喲   老猴王西風不由皺了一下眉,回過頭來看著太陽婆,幾乎像要哭的樣子道:怎麼,我用閉穴叩關的手法竟解解不開?   太陽婆冷笑道:你只要不想活,你就這麼試吧!又在自作聰明了。   這時常明在一邊痛得鬼叫連天。太陽婆寒著臉走過去,突伸雙掌,在他兩肩上一按,常明大叫了一聲,竟感到脖子居然好了。他抖顫顫地站了起來。   這時西風因為功夫被廢,竟難受得低下頭哭起來了,當然並沒有哭出聲音,只能說是泣!   太陽婆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所謂的閉穴叩關,只能解治一般的手法,可是對我天竺特有的束筋之法,你卻無法解開。我勸你還是少存異心,只要最後把事情辦好了,我還可以給你們復原,否則就聽憑你們把功夫廢了。如此一來,你們的壽命最多也不過兩年了。   西風忽然跳起來,高聲叫道:你還是把我二人殺了好些,免得我們活得現眼!   太陽婆桀桀一笑道:那還不容易,想死還不容易!   她一面說著,一面向二人走來。西風嚇得愣了一下,桂春明一把把她拉住了,哈哈笑道:算了吧!何必呢?   太陽婆冷笑道:他們自己要死嘛!我倒不在乎殺兩個人!   西風和常明又驚又怒,在一邊只翻白眼兒。桂春明倒挺像那麼一回事似的,死拉活勸,才算把太陽婆勸住了;然後他轉過身來,含笑對二人道:老弟!你們放心,事情一成,我負責令你們復原,誰叫你們這麼壞呢,你們委屈委屈吧!   西風仍是憤憤不語,常明倒想開了,他長嘆了一聲道:好吧!我相信二位前輩也不至於說話不算數,這麼吧!你們想叫我二人做什麼呢?   桂春明這時面色一沉道:既如此,我問你,那老尼姑和晏星寒現在在哪裡?   常明怔了一下,訥訥道:這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桂春明冷笑道:當然早已知道,不過還要聽你們說一說,看看是否心誠。   西北虎常明點頭道:是!是!   他又偏頭看了西風一眼,苦笑道:老哥,我可是實話實說了。   西風閉上眼點了點頭,這傢伙總算還有一點羞恥之心。常明乾咳了一聲說:老前輩猜得不錯,他們兩位確實是上哈密去了!   桂春明冷笑道:一直去了?沒有和你們約好,在什麼地方碰頭?   常明臉色一紅,訥訥道:這我們原先是有這個計劃的。   太陽婆搶道:現在呢?   現在也是一樣。他訥訥地說著。   陸淵不由在一邊罵道:媽的!這不是廢話麼?你少玩花槍!   西北虎常明現在可是一點威風也抖不起來了,他哭喪著臉望著陸淵道:何必呢?兄弟,留點香火情吧!   陸淵啐了一口道:什麼情不情呀!媽的!咱們是瞎子吃食,肚裡有數!   桂春明冷笑了一聲,追問道:你們約好了在哪裡會合?   常明歎了一聲說:在一個叫大泉的地方。   桂春明回頭問陸淵道:有這個地方麼?   陸淵點了點頭說:這地方我清楚,出了山就到,是一個山口子!   他說著冷笑了一聲,對桂春明說:老前輩,你老小心別上了他的當。   這時西風在一邊抬頭瞪眼道:這是什麼話?我們老老實實地說,不惜吃裡扒外,你們還不相信,這個合作可就真難了。   桂春明嘻嘻笑道:是真話我們一定相信,好!現在我們就去大泉!   長毛陸淵回身指著地上裘海粟的死屍道:這個死人怎麼辦呢?   桂春明冷笑了一聲說:陸淵,割下他的耳朵,把他埋了!   陸淵答應了一聲是,掣出了劍,過去把裘海粟的耳朵割了下來,包好藏在身上;然後對西風和常明招手道:來!來!你們老哥倆行行好,挖個坑,把你們這位好朋友給埋了。   聞三巴丟過了一把刀,常明撿起來,嘆了一口氣,到一邊挖坑去了。西風一隻手不得勁,站在一邊不動,可是當他目光接觸到地上的紅衣上人時,不禁有一些心驚肉跳,想一想方纔還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物,而此刻卻已是一具殭屍,武林中人的一條命,竟是這麼的不值錢!啊!還有什麼混頭啊!算了,算了,等這檔子事一了,自己還是洗手早一點離開,離開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涯吧!   他在一邊默默無語,眼看著一難黃土翻出來。常明竟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累得頻頻喘息,臉上出汗。常明現在才真正證實了自己確是失去了武功了,居然連一個坑也挖不了,他氣喘喘地擦著汗,一時真想哭。   西風冷哼道:行了,他又不是你爹,趕快把他埋了算了!媽的!要不是他們,我們還不會這麼倒霉呢!   說著走過去,用腳踢著紅衣上人的屍體,一路把他踢到那個土坑裡。土坑大小,推上去還露著半邊臉,可是二人已不耐煩,用黃土埋了上去,又踩又跺,總算埋得看不見臉了。生前威名一世的武林前輩,下場竟是如此,真令人可悲!   一切就緒之後,桂春明皺著眉對太陽婆說:依姑娘既不能走,還得想個辦法   太陽婆歎了一聲,正要說話,長毛陸淵在一邊道:老前輩不必發愁,剛才我已經和三巴商量好了,我們可以編一個籐床,把大姑娘抬著走!   太陽婆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太麻煩你兩位了。   陸淵嘻嘻一笑道:什麼話?大姑娘平日待我們不錯,我兄弟也該盡點心。   他遂對聞三巴道:走,咱們找籐子編架子去。   聞三巴卻拉了常明一把道:走!你兩個也別閒著,拿著傢伙來!   西風冷冷笑道:現在你厲害了!   聞三巴一瞪眼,陸淵笑道:算了!算了!現在罵他們,可算是欺侮他們了。   他翻了一下小眼,對西風冷然道:此一時彼一時,大丈夫不提過去,在什麼節骨眼,說什麼時候的話,是不是?你要是一個勁跟我們找彆扭,那可就可就別說我們不懂交情了。   西風氣得幾乎想哭,他咬牙切齒地跺了一下腳道:走!我這條老命交給你們了,你們看著辦吧!要是看不順眼乾脆一刀,別零碎著整治我們!   聞三巴嘻嘻一笑,看了桂春明和太陽婆一眼,從牙縫往裡吸氣道:聽聽!多洩氣,我們才不殺你呢!可是也不能老供養你們,走吧!走不動我背著你。   西風和常明只得哭喪著臉跟著他們走。桂春明微微一笑道:算了,你們兩個留下吧!西風和常明應聲停住腳不走了。桂春明笑著對他二人說:   我們絕不虐待你們,來!坐下喝點水。   說著自一邊拿了個水壺送過去。常明接過水壺訥訥道:謝謝!   長毛陸淵和聞三巴大笑著,拿著馬燈走了。   西風長嘆了一聲,坐下來閉目不語。桂春明含笑看著他們,太陽婆卻蹲在依梨華跟前寒暄問暖,四周是那麼的靜,只有昆蟲嘰嘰叫著的聲音。無數的小飛蟲圍著鐵絲燈罩子飛,風在山頂上嘯著,可是這澗谷裡仍是熱氣悶人。   耳中隱約聽見陸淵和聞三巴劈樹砍籐子的聲音,依梨華睜開了那雙美麗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天,她腦子裡又想到了譚嘯。唉!他到底上哪兒去了?會不會   她閉上了眸子,滾出珍珠似的大顆眼淚。   蚊子嗡嗡地盤旋在她的臉上,太陽婆用手不停地為她趕著,安慰道:姑娘,你想開一點,你的傷不妨事了,你要是再哭,西裡加也跟著你難受,乖!別再哭了。   依梨華搖著頭,淌著淚說:西裡加,譚大哥,他他   太陽婆長嘆了一聲道:誰知道呢!他到底能上哪兒去呀?不過,姑娘你放心,等這邊事情一了,咱們兩個就找他去。   桂春明走過來,每聽到依梨華提到譚嘯,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從他認識這個姑娘之後,他便對這個姑娘生出了憐惜之心。她為了譚嘯所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大得無法估量。由此聯想到對晏小真所許的諾言,又覺得有些棘手,有一種抱愧的感覺。   他想,只要看見譚嘯,第一件事,就是趕快叫他們成婚,至於晏小真那就顧不了許多了,雖然對自己來說,對於晏小真似有些說不過去,可是這種事,兩邊不能兼顧,總得有一方得罪。何況,那位晏姑娘恐怕不會像依梨華這麼癡情;而且她和譚嘯之間,糾葛又這麼多,他們不能成親。   這麼想著,他對依梨華不由生出了親切之感!   他用冷電似的眸子,射向老猴王西風,點了點頭道:宮老弟!你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你!   西風怔怔地走了過來,翻著眼睛道:什麼事?你老!   桂春明沉著臉說:我要知道我徒弟譚嘯確實的去處,他到底在什麼地方?   西風哆嗦了一下:哎呀!老前輩,你真把我看成神仙了,好像我什麼事都知道,這這我怎麼會知道呢?   聽到了譚嘯的名字,依梨華也不哭了,她和太陽婆四隻眼睛一齊溜過來,傾聽著他們的談話。   南海一鷗忽然一瞪眼道:西風,你少給我來這一套!你們的事,還當我不知道麼?   西風訥訥道:什什麼事?   桂春明冷笑了一聲:我問你,你這隻手是怎麼斷的?又指了一下他的臉道:耳朵怎麼掉的?   西風嚇得臉色一陣慘白,旁邊的西北虎常明也愣住了!   說!桂春明叱道。   這這西風苦笑了一下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何必還要多問?   他長嘆了一聲,閉上眼睛,他以為自己逃不過死亡的劫難了,可是過了一會兒,卻沒有一點聲音,他睜開了眼,見桂春明深邃的眸子,仍是緊緊地逼視著他:   你們和白雀翁三人,怎會吃了他一個少年的虧?這是怎麼一回事?   西風先是冷笑了一聲,馬上又改成了苦笑,他歎了一聲道:老前輩!不是我說一句不知羞恥的話,令高足武功堪稱蓋世無雙,我們,唉!都只怪太輕估他了!   桂春明微微停了一會兒道:他雖武功不弱,可莫非你三人合力也鬥他不過麼?   西風低下頭,微微搖了搖頭道:白雀翁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常明兩個合力也鬥不過他!   那麼,他現在上哪兒去了,你會不知道?   我不知道!西風搖了搖頭。   常明在一邊也道:真的不知道,當時我們人事不省,等醒來之後,他已走了!   桂春明心知問不出個名堂來,看他二人樣子,也不像是說謊,心中甚為費解,暗暗忖道:這孩子哪來這麼大功夫呢?可能其中別有插曲。西風對於譚嘯的描述,大概是誇張罷了!這麼想著,也就不再多問,只是腦中始終有一個疑團,因為當初在長毛陸淵家裡時,那位勇太歲厲吼也是這麼說的,說他們是被一個少年所傷,現在又從西風口中證實了那個少年確是譚嘯,只是譚嘯如何能有這種能力?這真是一個謎了!   他似乎感到一些悵惘,從西風這裡又打聽不出一個所以然,他失望地揮了揮手,西風紅著臉退到了一邊。這時候,依梨華猛然地坐了起來:   西風你說什麼?你見過譚嘯?   是的前些時見過。西風訥訥地說。   哦姑娘興奮得一隻手扶著太陽婆的肩膀,似笑又泣地道:西裡加,你聽他沒有去甘肅,哦他一定還在沙漠一定還在   太陽婆歎了一聲說:是啊!你可以放心了快躺下吧!你的傷不輕呢!   不姑娘搖了搖頭,她眼睛看著西風道,那麼他上哪兒去了呢?   西風苦笑了一下,眼睛看了常明一眼,心說:媽的!這麼煩!他咳了一聲道:姑娘,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真不知道,要知道,我還能不說?   可是姑娘那雙明澈、噙著淚光的眸子依然直直地看著他,似乎非要等待著一句合情的回答。西風在她這種期待癡情的目光裡,感到很不自然,他結結巴巴地說:   不過,那位譚老弟說過,他要在沙漠裡找一個人   他說過找誰嗎?依梨華張大了眼睛期待地問。   西風低下頭哼道:他說是找一個姑娘,可能就是找姑娘你!   依梨華不禁怔了一下,眼淚由她含著微笑的面頰上滑下來。   太陽婆生恐她支持不了,忙把她按著睡了下去,一面安慰道:好了,既然如此,你的心也可放了,他既是找你,當然還沒離開沙漠,早晚會碰上他,你還是好好地先養傷!   依梨華睜著眼睛,看著師父,興奮地笑道:西裡加我早知道他不會不會忘記我的!   太陽婆乜了桂春明一眼,桀桀笑道:這孩子也真不害臊!   西裡加依梨華撒嬌地哼著,有時候,她顯得是那麼嬌嫩,那麼脆弱,這些看在桂春明的眼中,也感到說不出的甜。   蚊子愈聚愈多,谷中又熱,大家正感不耐的當兒,就見陸淵和三巴從那邊走來,二人抬著一個木架子,手上還拿著些細籐子,弄得滿臉的土,再加上汗,看來真是夠狼狽的。   桂春明笑道:可麻煩你們哥倆了!快歇歇吧!   陸淵翻著眼道:老前輩,您老可別這麼說,這是我們應該效勞的。天狼仙袁大爺也關照過我們,依姑娘別說是受了這麼重的傷,就是她受點涼咳嗽兩聲,我們也覺得對不起袁大爺!   說著二人放下了擔架,一面用手抹著汗,小褂都濕透了。   太陽婆走過來,看看他們編的還真不錯,很像個大躺椅。聞三巴蹲下來,用細籐子把四周綁結實了,笑道:怎麼,把大姑娘給架上來吧!   桂春明看了看天,皺眉道:咱們先上去找個地方歇歇,等天明了再走!   說著又對著西風和常明冷笑了一聲:你們哥倆頭前帶路吧!別磨著啦!   二人這時倒是聽話得很,聞言轉身就走,太陽婆小心地把地上的依梨華抱了起來,說道:我先抱她上去了,抬著她怕不好走!   眼看著她幾個起落,便消失了。桂春明正要展動身形,忽見西風和常明,在前面高一步低一步踉踉蹌蹌,簡直沒辦法上這個斜坡,這才想起來二人功夫廢了,不由微微愣了一下,遂向前一縱身子,分伸雙手,抓住二人背後的衣裳,冷冷地道:我帶你們上去,別怕!   遂見他提著兩個人,在這亂石斜坡上,騰開了身子,就像是脫弦之箭似的,那份輕、那份快,只不過三四個起落,已經上去了。   西風和常明真是又欽佩又傷心,暗忖著:像人家這身功夫,自己練一輩子也趕不上。再顧視一下自己這份德性,當時真想掉淚!   接著,長毛陸淵和鏈子錘聞三巴也提著燈上來了,聞三巴肩上還扛著籐床。   這一上來,可覺得涼快多了,嗖嗖的風,吹得人身上的衣服狂舞著。   太陽婆抱著依梨華自一邊走過來,說:這孩子身上發熱,我真擔心,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吧!   聞三巴齜牙笑道:來!老太太,你把她擱下吧!我和陸大哥抬著她走,睡著舒服!   太陽婆小聲問依梨華道:姑娘,你覺得好些了沒有?放到籐床上好不好?   依梨華這一陣子不知怎麼,反倒睜不開眼了,她只微微地點著頭。   太陽婆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籐床上。姑娘低微地嗯了一聲,那兩彎新月似的眉毛,緊緊地顰著,燈光映照著她的臉,只見她臉很紅。太陽婆用手摸了一下她的前額,不由對桂春明瞪眼道:老大哥,這不大對勁,你快來看看,怎麼燒成這樣了!別是   桂春明連忙伸手摸了一下,先是一皺眉,隨即又微笑道:她身上有這麼重的傷,哪能不發燒呢!你放心,等她睡一夜,明天就能退熱。   說著把一件衣裳給她蓋上,可憐的姑娘,她現在連話也說不清了。   她只能睜開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神地看著桂春明,似乎在說:謝謝伯伯!可是那聲音,誰也聽不清楚,山風把她烏雲似的一頭秀髮吹得飄起來,那麼柔細,那麼長。   陸淵和聞三巴看著她這個樣子,都忍不住直想掉淚,就在昨天,他們還有說有笑,想不到一夜之間,這姑娘竟會變成這樣。   大凡一個美人兒,在傷病時,那種楚楚動人的弱質,愈能獲得人們的同情。同樣的病情,如果換在一個醜女身上,那麼獲得旁觀人的同情心就小得多了,因為人們好色的心理幾乎可以說是一致的。   眼看著她這種難受的姿態,每個人心情都感到很沉重,就連西風和常明也是一樣。因為他二人對於依梨華,原來談不到什麼大仇,只不過是因為譚嘯而遷怒到她罷了。   陸淵和聞三巴抬起了籐床,一行人順著山上小徑向前行去。西風和常明在前面領路,這兩個傢伙記性倒是不錯,不消幾個拐彎,已找到了來時藏身的地方。大家最關心的是依梨華,當時忙把她抬到石洞裡。好在這裡有被褥,太陽婆招呼著鋪得厚厚的,把她攙扶著躺下。常明不待吩咐,一個人在一邊劈柴生起火來。   依梨華那匹心愛的白雪馬,在一邊小徑上吃著草,它沒有走遠,陸淵過去把它牽過來拴好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山上起了一層薄霧,又像是下露,每個人衣服和頭髮上都沾了一層小水珠,同時也覺得有些涼了。   太陽婆只關心徒弟,守著依梨華寸步不離。一會兒,常明燒好了水,用瓦罐子盛著端進來,依梨華日中喃喃地叫道:水水西裡加   太陽婆用小杯子倒出一杯來,忍不住竟流下淚來,見常明還在一邊看著,她揮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西北虎常明紅著臉轉身而去,腦子裡卻想:怪!這老婆子還挺慈祥的,居然還會掉淚。   長毛陸淵迎頭走過來,抬手道:來!來!老大哥,別瞎亂跑!   他指了一下壁角道:你們哥倆在這裡湊合一夜,夜裡可別亂跑   常明冷冷哼了一聲,見西風已先蹲在那裡了,就長嘆了一聲走了過去。西風皺了一下眉,對陸淵道:喂!陸當家的,我怎麼覺得我耳朵上不大得勁,聞三巴上的真是斷玉膏不是?   一提到這裡,陸淵忍不住噗地笑了。   西風一怔,站起來道:怎麼回事?你們哥們可別太缺德了!   長毛陸淵翻著眼說:咦!怪事,又不是我給你們換的藥,這話你們跟我扯不上,我把三巴叫來,你們當面問他!   西風又氣又怒,當時一伸手,把纏在頭上的布給扯了下來,常明啊了一聲,俯身上看,連連跺著腳:   媽的,咱們受騙了!   他說著也雙手齊施,把纏在頭上的布給解了下來。喝!看吧,連膿帶血,濕糊糊的一大片,解開一見風,二人直痛得齜牙咧嘴,雙雙用手捂著兩頰。西風恨得咬牙切齒罵道:聞三巴,你個小舅子,狗娘養   正罵著,聞三巴走了過來,他寒著臉說:喂!喂!你別罵人!罵人我可要揍你了!   西風忍著氣,跺腳道:你他媽給我們上的是什麼藥?你說!   常明也恨得眼都紅了,大聲道:姓聞的,你這就不夠朋友了!   聞三巴一叉腰,翻著白果似的眼珠,嘴撇得像八萬一樣道:朋友?你們要是他媽的還講朋友,你們也不會幹這種事了!他冷笑了一聲說:你們既然不講交情,我們還他媽給你們客氣!   西風和常明一愣,不說話了。可是這口氣要是忍下來,真能把肺給氣炸了。   西風冷冷一笑道:你上的是什麼毒藥,總可以告訴我們吧?   聞三巴伸了一下脖子說:沒有這麼嚴重!他咳嗽了一聲,極力掩飾著笑,說道:上的是石灰,燒它一下子,說不定也能消毒!   西風大吼了一聲,撲上來伸手照著聞三巴臉上就打,卻被聞三巴閃過了,順勢一勾,抓住了西風那只胳膊。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如今的老猴王西風,竟是這麼松包,手上一用勁,就把他胳膊給擰過來了。   老小子,你還敢講打?說著聞三巴又用手去捏他的脖子,痛得西風老頭子直咧嘴。   長毛陸淵在一邊勸道:兄弟,算了吧!這兩塊料也夠可憐了!   聞三巴把西風往前一推,就勢鬆開了手,把西風摔了個大馬趴。   活現眼!聞三巴拍了拍手輕蔑地說。   西北虎常明忙過去把西風攙了起來,一面冷冷地說:大哥,你這不是自己找罪受麼?咱們現在是什麼身份?你還敢動手打他,他聞大爺現在伸一伸手指頭,也能要咱們的命呀!   你少說風涼話,媽的惹火了我,連你也揍!聞三巴瞪著眼睛說。   常明回過身擺了擺手道:得,我怕你行了吧!   他說著就攙著西風,到一邊靠著牆休息去了。西風哭喪著老臉直發愣。   長毛陸淵有些看不過,走過來好心道:沒什麼要緊的,回頭我弄點刀傷藥,你們上些就行啦,老包著布反倒不舒服。   西風抬頭看了看他,冷冷一笑:謝謝你,你的藥留著自己用吧!我們是再也不敢領教了!   陸淵碰了個釘子,倒也不生氣,笑了笑說:你們能受得了自然好,也省得費事了。   西風低下頭冷笑,聞三巴找來了被褥,在地上鋪開來。遠處似乎有狼叫喚的聲音,再就是風刮在樹梢上,像哨子一樣的聲音。   西風和常明二人合睡在一床褥子上,已經快睡著了,忽見人影晃動,桂春明不知何時,含笑站在他們眼前。   我已經想好了!桂春明點頭笑著說:來!我們來計劃一下,這辦法准行。   他把他的計劃小聲地說了,很嚴厲地囑咐西風和常明,叫他們依言而行。   當然,他現在的話,就是命令,西風和常明不敢不聽,他怎麼交待,兩個人怎麼點頭;隨後太陽婆從裡面出來,也參與其會,幾個人磨了半夜,定下了行動方案!   等待和急躁,連日來深深地苦著劍芒和晏星寒。自從來到大泉這地方之後,由於人生地陌,語言不通,已經夠苦的了,更令他們不安的是,裘海粟和西風、常明三人一直未來。   每日,他們都在焦急地盼著,可是每一天都盼他們不來!   他們落腳在一處叫留客老店的客棧裡,這是大泉唯一的一處客棧。店裡生意冷清得很,幾間竹子房,已經改餵了牲口。老闆是一個漢化了的回子,能說漢語,他本來是開店的,由於這地方住店的人實在太少,後來就改養了牲口,可是招牌還是留客老店,真有客人來住店,他就臨時騰出幾間乾淨房子來。   晏星寒和劍芒大師、銅錘羅三人一來,這位掌櫃的很是興奮,立馬整理了兩間房,侍候得很是慇勤。   晏星寒和銅錘羅住一間,劍芒大師獨個兒一間,他們本來以為頂多住個一兩天,等到裘海粟等人一來,就可直上哈密,誰知一住下就住了七八天。裘海粟等人,竟然杳如黃鶴!   晏星寒皺著眉,來回地走著,他不時地掀起竹簾向外張望著,顯得很不耐煩,坐在他對面的劍芒大師卻微微笑道:晏兄不要急躁,他們早晚會來的!   唉!晏星寒長嘆了一聲:大師,我擔心事情恐怕不大順利啊!   為什麼呢?老尼撩了一下眼皮。   天馬行空展了一下白眉,訥訥道:我總擔心西風和常明這兩個傢伙有些靠不住,要不然,他們不會這麼久還不來!   嘻!老尼輕蔑地一笑,說道:你太多心了,也把他兩個人看得太厲害了,憑裘道長還會制不了他們麼?   話是不錯晏星寒說,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下落呢?   劍芒大師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一隻手捻著項下的念珠,不經意地笑了笑道:也許那個哈薩克姑娘路上走得太慢吧!   她方說到此,窗外有人邊跑邊道:人來啦,那個斷胳膊的老頭來啦!   劍芒得意地站起來笑道:怎麼樣?   晏星寒面有喜色地揭開了簾子,只見銅錘羅氣喘喘地跑至窗前,說道:我看見他了,那個斷胳膊的小老頭,他騎著駱駝來啦!   就他一個人?   嗯!我只看見他一個人!銅錘羅說,我再看看去!他說著扭頭又朝來路上奔去。   晏星寒忍不住開門走出去,繞過幾間房子,來到了客店門口。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正在門口打著玩,看見他出來,一個個都好奇地打量著他,架也不打了,都向他偎過來,有的還伸手摸他發亮的綢子衣裳。   天馬行空皺著眉躲開他們,他嫌這群孩子髒,往前走了幾步,果然看見銅錘羅同西風,牽著駱駝往這裡走來。   西風老遠看見他,走過來行禮道:怎麼你老人家親自出來了?   晏星寒赫赫一笑道:我真等急了,怎麼樣,事情辦成了沒有?   西風點了點頭道:還能不成?老前輩,咱們進去再說,大師呢?   她在裡面!晏老頭子一聽事情成功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重重地在西風背上來了一巴掌道:老弟,真有你的!   西風被打得往前一栽,差一點摔倒。銅錘羅連忙一把扯住他,翻眼笑道:大爺,你是怎麼啦,叫駱駝給顛壞了?   西風臉一陣紅,一面咳道:這一路把我累壞了,老前輩別給我鬧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了客棧,銅錘羅張羅著把駱駝拴上,晏星寒帶著西風進室而去。   劍芒大師也早迎出來了,她臉上帶著一團微笑道:宮施主一路辛苦了!怎麼,他們呢?   西風一面向大師施禮,一面道:托二位前輩的福,事情一帆風順,只是   他從身上摸出了一封信,雙手呈上。劍芒大師接過了信,同二人一起入室。   落坐之後,劍芒打開了信,晏星寒湊過來問:誰來的?是老道來的麼?   劍芒點著頭,把信看完,兩道白色如劍的眉毛皺了皺,把信遞給晏星寒道:怪!他要貧尼去一趟!   晏星寒展開信紙,只見上面是一筆狂草,寫的是:   字呈星寒劍芒二友:   依梨華已入握中,從此不愁譚嘯插翅飛矣!然尚有些許瑣事,須借重大師,即請大師見字後,速來一晤為盼,謹差宮兄往導。   大師逕隨其來可也。   星寒兄請暫留大泉不動,常明已押依女往謁,須嚴加看守,蓋此姝至為狡猾,以防其計脫也。貧道與大師此間事了,即再來會,共商大舉可也!專此即頌   旅安弟海粟頓首   晏星寒看完了信,目光轉向西風道:有什麼事,你知不知道?   西風嘻嘻笑道:誰知道咧,道爺只叫我送信來,並說請大師快去!   劍芒又拿過信反覆看著問:這是上人親筆麼?   誰知道咧!西風還是那一句:他只是交給我,叫我面交二位前輩!   二老對紅衣上人的筆跡本來不清楚,自然無從疑起,再者見上人簽名處尚按有指紋,就更不置疑了,雖然誰的指紋在他們看來都是一樣的。   晏星寒道:大師還是去一趟吧!不知道是什麼事,看樣子還很急!   劍芒還是有些疑心,問西風道:他在什麼地方,離此遠不遠?   不遠!不遠!西風說:頂多走一天就能到,不過要快走才行!   看著西風那身骨頭,那斷了的胳膊,大師心想:大概不會是假的,憑他這份德性,他還敢耍花槍?   晏星寒更是不疑,他瞇著眼笑問西風道:常明押著那個姑娘,來了沒有?   西風似乎有點神不守舍:   來了!大概明天不到,後天準能到!   老弟,辛苦了還沒吃飯吧!晏星寒站起來,對銅錘羅說,招呼他,弄幾個菜,給宮老弟洗塵!   不敢當,不敢當西風彎著腰說,老前輩太客氣了!   這算什麼!晏星寒回過身來,哈哈大笑道:大師,這一下就好了,這姑娘到了手,還愁那小畜生不自投上門?   劍芒含笑點了點頭,她仍然反覆地看著那封信,老尼姑這份細心,令一邊的西風心裡發毛。所幸單由信上看,是看不出什麼名堂來的。   宮施主,我等什麼時候上路呢?大師問。   西風也實在累了,含笑道:如果大師不急,後輩以為明早動身最好,到了晚上就可到了!   老尼首肯道:很好,那麼就明天一早動身,施主身上的傷不妨事麼?   西風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耳朵處,苦笑道:不不妨事!   想到了傷,就聯想到了聞三巴,西風的臉不禁浮上了一層怒容,再也笑不出來了。   飯後西風被安置在另一間客房內,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他想開了,天大的事也不管,他也管不了,反正有南海一鷗桂春明和太陽婆九子妹為他擔著。有了這兩塊硬招牌,他一切都不怕了,至於是否問心有愧,他更不管了,他早已經習慣了牆頭草,兩邊倒的生活方式。   夜店雞鳴,晨霧未退的當兒,劍芒大師已經起來了,她那一襲素灰的僧衣,襯著她清臞的面容,顯得很是飄逸。西風經過了一夜的酣睡,看來也蠻有精神。就在這薄霧彌空的清晨,他們上路了。   老尼騎一匹雜毛花馬,西風還是騎他的駱駝,二人順著一條蜿蜿的小徑直向前行。   劍芒大師對這裡地名地勢都不清楚,一切惟西風馬首是瞻,她也不多問。一路上,她幾乎連話都很少與西風談,她只是合著雙目,默默如老僧入定,一任那匹雜花馬馱著她跟著西風走。   老猴王現在更是一百二十個放心了,他本來怕老尼沿途問長問短,自己至個答不好,就許被她看出端倪來,現在由這種情形看來,他就很放心了。   在大泉出發之前,他們已帶上了乾糧水囊,中午的時候,他們在大樹下面稍歇了一會兒,就便吃了簡便的一餐。   現在老尼對西風也不再懷疑了,因為沿途之上,絕看不出他有什麼異態。老尼的眼光很厲害,別看她閉著眼不動,事實上這附近地勢盡入眼底,她判斷西風絕不敢也不會心存異圖,即使萬一有什麼不對,她也有把握在探掌間斃西風於掌下。   走出了這條彎彎曲曲的小徑,眼前是一片沃野,間或有些沙地,一些維吾爾人趕著大批的羊群,在這附近放牧,一旁有一片池沼。   老尼開始問第一句話:到了什麼地方了?   這是馬扎子口,大師,我們要去的地方快到了。   嗯!   她又閉上了眼睛,一任那美麗的羊群在她四周掠過,牧羊人的蘆笛吹得是那麼動聽,她卻不去看上一眼。差不多日落的時候,他們繞到了一片小小的竹林,西風似乎不大得勁地笑了笑:大師,到了地方了,請下馬吧!   老尼突開雙目,四面看了看,眉頭微蹙道:這是什麼地方?   西風下了駱駝,他幾乎不敢和老尼日光相對,因為怕對方看出他的情虛。   這是托木巴大師!西風說。   老尼下了馬道:你不是說要晚上才到麼?她看了看天,微微一笑道:現在天還不黑呢!   西風傻笑了笑說道:我們路上走得快大師看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面出現一排廬舍:道爺就在第一間裡面!咱們快去吧!   他說著率先牽著駱駝由竹林內穿出,老尼本想問他幾句話,可是見他走得很快,遂也不自覺地拉馬跟上去。西風匆匆把駱駝拴在一棵竹子上,回頭對大師道:我我去通知道爺!   劍芒見他神態有異,不禁一怔,道:且慢!你站住!   可是西風撒丫子就跑,一面大叫道:老前輩快開門,人我可是給請來了!   好孽障!老尼厲叱了一聲,只見她雙手一撩僧衣,已縱到了西風背後,右掌向外一翻,直向西風背上擊了過去。   可是這時西風已撲到了那廬舍門前,就見大門忽地一開,西風撲通一下栽了進去。   老尼掌已遞到,見狀向後倏地一撤掌,她只覺得面前人影一閃,一人直向她身上撞來。   劍芒大師不禁吃了一驚,她是久經大敵的擊技高手,雖是驚心之下,卻也絲毫沒亂章法。只見她十字手在胸前一交叉,正要抖打而去,卻聽見對面那人像山雞似的一聲怪笑道:大師,咱們好久不見了!   這人說著雙掌合十向著劍芒深深一揖,劍芒倒踩蓮枝步刷刷一連後退了三四步,驚異之下叱道:什麼人?   這人緩緩直起腰來,白面、長髮、瘦骨、長裙,她露出黑牙床嘻嘻笑道:老尼姑,連老朋友都不認識了麼?哈,再看看!   她說著含笑邁進了一步。劍芒細瞧之下,不由吃了一驚:   哦,九子妹   不錯!虧你還認得我!大師,咱們多年不見了,到裡面談談吧!   她笑著走過來,親熱地去拉大師的手,劍芒後退了一步。   想不到會看見你。老尼點頭道,尤其是在這個地方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邊說邊四下環視,想去找西風,她要問一個清楚。   大師!太陽婆笑得一臉皺紋道:我們進去談吧,西風他在裡面,他怕你打他,不過哈哈!   太陽婆大笑了兩聲道:我們絕無惡意,我已等候老朋友你多時了。   劍芒這一刻臉色似乎不像方纔那麼鎮定,可是她是一個有道老尼,尤其是身懷絕技的高人,這類人物是絕不會輕易發怒的,即使是面對敵人。   她稍微遲疑了一下,帶著疑惑的笑容道:九婆!你是玩什麼花樣?還是先禮而後兵?   哈太陽婆仰天一笑道:大師!你太小看我了,我今日是誠心與大師異地論交,絕無異圖   接著她對天發誓道:如若口不應心,我九子妹甘遭天譴!怎麼,大師你放心了吧?   劍芒白眉皺了皺,憑她過人的智慧,此刻竟實在揣測不出對方的意圖。   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微微笑道:好!貧尼就隨你進去一談。   說著邁步直向門內走去。太陽婆這時嘴都笑得合不攏了,她高興得直搓雙手,緊隨著劍芒之後,直向廬舍中行去。   劍芒足方跨入室門,立刻怔住了。   室內放置著一張圓桌,其上列著整整齊齊的一桌素菜,白布的桌面,講究的瓷器,精緻的菜餚,真令人難以想像,在此時此地竟會看到這麼豐盛的宴席。   大師面色微紅,目視著太陽婆道:九婆!這是怎麼回事?   太陽婆深深一揖,微笑引手道:快請上座吧!我們等你多時了,菜都快涼了。   老尼面色一沉,後退一步,正色道:九婆!這是為何?裘道長可在此處?   太陽婆乾笑了兩聲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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