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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七章

雪落馬蹄 蕭逸 24056 2023-02-05
  酒過三巡,桂春明忽然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你們此行何去呢?   西風咳了一聲,吐出了一節鱔骨道:   老前輩,我們是要去去別失八里,訪一位世兄。   桂春明點了點頭,目光向桌上各人掃了一眼道:很遺憾,要不然我們倒可同路了呢!   西風肚內暗笑道:你還當我不知你鬧什麼鬼呀!   可是他仍然裝著漠然無知的樣子,故作驚訝道:怎麼,老前輩也要上路?   當然!   南海一鷗微微一笑,用筷子指了各人一下道:   我們都要走,有要緊的事;不過我們是去阿哈雅,和足下正好背道而馳。   來了!來了!正題兒來了!西風肚子裡這麼說著,可是他依然裝成奇怪的樣子道:   去阿哈雅?你們都去?

  大家都去!這一次該輪著太陽婆說話了,她已經沉默了一會兒。   常明配合著西風表演道:去阿哈雅做什麼呢?   桂春明一擺手道:老弟!這是我們的秘密,恕不奉告。   常明一抹臉,窘笑道:哦,哦,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他和西風肚子裡卻很明白,這是他們故弄的文章,想暗借他們二人傳話給晏星寒等,好令自己這邊大舉往阿哈雅集中,撲一個空,而他們卻分兩路一去哈密一去和闐,這真是好計。   可是!老頭子你們的心思白用了!二人心中幾乎都這麼想著。   他們匆匆交換了一下目光,作了一個難以覺察的會心微笑,人總都是以為自己是最聰明的,有什麼辦法呢?   小夥計又上了一道名菜,是荷葉粉蒸雞,這原是浙江的名菜,一層薄薄的荷葉被蒸得已經快爛了,用筷子一揭,現出酥酥的雞肉,入口即爛,味道好極了。按說二人本可大快朵頤的,可是此刻他們偏偏沒有這種心情,心中只是計算著如何應付眼前和未來。

  這時,長毛陸淵微微笑道:   二位老哥哥來時,我看未帶行李,如此長行上路怕不大方便吧?   說著接笑道:   我已差人為二兄備好了一個簡單的行囊,內有沙漠旅行必須用的幾件東西,另外還為二兄烙了百十個干餅,可供路上充飢之用。   二人頻頻點頭稱謝。這時桂春明又把話題轉向阿哈雅之行上面,二人既知是假,愈發聽不出興趣,真恨不能立刻告別上路,可是又怕眾人疑心,不得不假作言笑地應酬著。好容易一席飯畢,陸淵卻又讓二人至廳,待以香茗。二人耐著性子又坐了一會兒,這才婉言告辭。此時桂春明和太陽婆師徒俱已返室,只有陸淵和聞三巴在客廳裡陪著。陸淵招呼著把二人來時的那騎老駱駝牽了出來,另備一馬馱著行囊等物。西風含笑道:

  老弟,這太麻煩你了,真不好意思。   陸淵哈哈笑道:   自己人還說這個,好啦!兄弟不敢多耽誤二位寶貴時間了,就請二位上路吧!   常明環目道:   二位老前輩和那位依姑娘,是否可請老弟請出一別,我二人這麼走,不嫌太失禮了麼?   陸淵笑道:   常老哥你不要客氣了,你還是不大清楚他們,這些俗套就免了吧!等會兒兄弟代為轉告一聲也就是了!   西風真不願再見他們,生恐一談又是沒完,當時連聲附和地點頭道:   對!對!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老弟,咱們後會有期,有機會再見吧!   陸淵抱拳笑道:   二位老哥賞臉,賞臉,以後有時間,還請多來玩玩!   二人走出了大門,陸淵親自扶二人上了駱駝。聞三巴笑嘻嘻地趕上道:

  二位不要忘了,七日之後想著把頭上布打開,傷口也該好了,不要一直捂著!   西風連連點頭道:謝謝,謝謝,忘不了!   跟著老駱駝開步走了。陸淵和聞三巴一直送了半里路,直到二人走遠了,才回過身來。陸淵嘻嘻一笑道:   三巴,你這小子真缺德,你都給上了些什麼藥呀?   聞三巴笑著一縮脖子道:   哪是什麼藥呀!我砸了兩塊石灰給糊上了,這兩個老小子不給燒壞了才怪呢!   說著笑得前仰後伏,陸淵不禁大笑起來。他們笑著往回走,卻見依梨華站在門口眨著眸子道:   什麼事這麼好笑呀?他們走了沒有?   陸淵揉著眼笑個不住。聞三巴向依梨華說道:走了,已走遠了!   依梨華微笑道:你們笑什麼?說出來讓我也笑笑呀!

  聞三巴吱唔著笑道:   沒什麼,姑娘你就別問啦,我只是和他們開了個玩笑而已!   依梨華還想再問,卻見一名弟兄自內中跑出道:   陸大哥,依姑娘!桂老前輩叫你們進去,有話要說呢!   三人忙匆匆轉身入內,一進廳就見桂春明和太陽婆面帶微笑地坐在廳內,桂春明笑問:走了麼?   陸淵點頭道:   已經走遠了,老前輩這條計,把他們兩個哄苦了,只是弟子不大明白他皺了一下眉問:   我們現在到底該如何呢?   桂春明呵呵一笑,撫掌道:   陸老弟,現在請差幾個得力弟兄,四處宣佈消息,就說我們已起程往和闐去了,另外再散些消息,說依姑娘單身往南邊去了!   陸淵一邊點頭,一邊皺眉道:這什麼意思呢?

  老頭子摸了一下鬍子道:意思大了!   依梨華睜著大眼睛道:老前輩,我我真的要去麼?   桂春明呵呵一笑,晃了一下頭道:傻孩子,為什麼不去呢?   大家都一怔。長毛陸淵直著眼道:叫依姑娘一個人去?   南海一鷗目光在各人臉上掃了一下,引頸向室外問:這裡沒有閒人吧?   陸淵站起來,走出去看了看,回頭說:沒有!   桂春明黯然一笑道:不是她一個人,而是我們大伙都去,一起趕向哈密!   太陽婆也給弄糊塗了,桀桀一笑道:老哥,這是為什麼啊?   南海一鷗呵呵一笑,站起來走了一轉,回過頭來,正色道:姥姥!你還不明白麼?   太陽婆愣愣地搖了一下頭。桂春明冷笑道:敵人實力實在是很強大,姥姥!

  他目光轉向太陽婆道:   如果我們不用這種方法分散他們,在遭遇戰後,我們必定會敗,而且會敗得一塌糊塗!   太陽婆先是皺了一下眉,隨後也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說:   那個莫老甲很討厭,老尼姑也唉!沒有一個不是棘手的人物!   桂春明沉聲道:   的確沒有一個不是棘手的,其中尤以那個老魔頭最是厲害,哼!他目光閃閃地在各人面上一瞥,微微冷笑道:   老夫和這個老魔頭有些宿仇,我很清楚,他這次來,完全是為著我來的。   太陽婆淡淡一笑道:   老大哥,你不要忘了,現在我也跟他結下大仇了,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桂春明呵呵一笑:   那我如今倒有了一個幫手了。不過,姥姥,現在還不是我們會他的時候!

  旁邊幾個人根本弄不清二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其實就連太陽婆也有些糊塗,她桀桀一笑道:   老大哥,快把你的計劃向大家公佈一下吧,你看這孩子都急壞了!   說著目光向依梨華瞟了一眼。依梨華紅著臉訥訥道:真的,我一點也不明白!   桂春明哈哈一笑道:   好,我這就告訴你們!他說。   我們馬上整理行囊,由陸老弟前導去哈密,為什麼這麼做呢?他頓了頓,又道:   敵人既知我們主力移向和闐,勢必分兩路追襲,一路去哈密,一路至和闐!   大家點了點頭。桂春明冷笑了一聲道:   莫老甲和譚嘯及依姑娘並無仇恨,因此,他必不會去哈密,勢必要趕向和闐,找我和九姥拚命結果他將在大沙漠之中吃盡苦頭而一無所獲,最後陷於泥淖之中,沒有水,沒有吃的,甚至沒有一個人

  長毛陸淵驚心地點頭道:   老前輩,你說得不錯,此地去和闐,這長途沙漠太苦了;而且每多旋風狼群,商旅若非大群結隊,有充足的糧食,是不能輕易上路的。   桂春明冷冷一笑,伸手虛按了一下道:你先不要說,我還沒講完呢!   他淡淡笑了一下,咳了一聲道:   莫老甲在沙漠道上吃盡了苦頭,等他到和闐之後才知上了當,這時有兩個可能!   第一!他豎起一個指頭道:   他憤怒地再折回來,嘻!那麼他勢必將再飽受長途沙漠之苦,而我們可在他疲乏的歸途上截擊消滅他!   他眸子裡散出炯炯神光道:   第二!他豎起兩個指頭道:   這老兒在飽受長途之苦後,發現上當,可能知難而退,直接由和闐繞道青海,返回他的老家

  他臉上帶著很自信的微笑道:   他很可能這麼做,因為對我們仍撲朔迷離,他並不相信回來可以找到我們同時我也希望他如此,因為我們犯不著與他拼!   太陽婆嘎然一聲長笑,鼓掌道:妙呀!好計!老哥,你真是諸葛亮!   依梨華也嬌聲笑道:老前輩心好毒啊!   桂春明赫然一笑,看著她道:   姑娘,這能算心毒?對付這種人,這麼做還算心毒?這個惡魔這麼對他算太客氣了!   長毛陸淵樂得直搓手道:   老爺子真是有一手。別的我不知道,反正這一趟路,老魔頭是頭一回走,我看沒有幾十天,他到不了和闐,弄不好,他那把老骨頭,就許扔在半路上,也用不著老前輩再動手治他了。   桂春明呵呵一笑,突地收斂笑容道:   你不要輕看了這老兒,他可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不過   他沉著臉道:   再厲害的人,如果遭遇到沙漠這個敵人,哼!他都無能為力,一籌莫展,最後一定失敗!   依梨華緊緊地互握著手,笑瞇瞇地道:還有晏星寒他們,我們又怎麼對付呢?   南海一鷗白眉微蹙道:   據我猜想,他三人會毫不猶豫地直奔哈密;而且可能在半途設伏,目的是先拿住你!   說著伸手指了依梨華一下,依梨華捫心奇道:我?   是你!桂春明微微笑道:   他們由西風和常明口中得到了消息;而且知道你是單身一人,他們絕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太陽婆這時插口道:這完全是心戰,妙!   桂春明小眼笑得瞇成了兩道縫,由眼角的魚尾紋上揣測,此老是一個極為狡黠而慣用心機的人,他一隻手摸了一下那幾根短鬍子道:   可是,他們仍是要吃虧的;而且這一次,我們會消滅他們,為我那可憐的徒兒和依姑娘報仇。   太陽婆眨了一下深邃的眸子道:   老大哥,這三個老兒聯手,也是非同小可呢!我們還不一定準能勝呢!   桂春明一擺手道:   姥姥,你完全想錯了,依我看,他三人並不會全部都留在中途設伏。   為什麼?太陽婆問。   桂春明呷了一口茶道:   很簡單,他們的主力,要先至哈密去對付小徒譚嘯,他們會由西風、常明日中得到這個假消息,因此我猜   各人全凝神靜氣地聽著,這老頭兒老練的智謀,確令他們欽佩。只聽他徐徐地說:   我猜他三人之中,會留下一人在半途設伏,另外西風和常明二人之中,也可能留下一人,其他的全部會直奔哈密。   太陽婆啪地一聲鼓掌道:對,這是很合情理的猜測。   桂春明點頭笑道:   那麼,我們就可易如反掌地各個擊破了,敵人實力雖強,可是如此分成三撥,就不堪一擊了。   長毛陸淵一隻手摸頭道:老前輩智謀實在令人佩服,不過   他訥訥地道:   我們這麼些人一上路,只怕他們半路設伏的人就不敢出來了。   桂春明似乎對這些早已考慮過了,他點頭道:   你說得不錯,可是他們不會發現我們的。   他笑得更得意了,接下去說:   他們只會發現依梨華一個人,而我們卻在依梨華左右,他們不動我們也不動,他們只要一動,就會發現上當了,那時這個冒失的人,將要付出他的生命。   長毛陸淵雙手抱拳笑道:   拜服之至,老前輩真是活神仙,現在我們就上路吧!   桂春明冷冷一笑道:   但也不要把這幾個人,看得太傻了,我們還要有一番做作。   大家又糊塗了。桂春明嘻嘻一笑,抖了一下袖子道:   老夫這身打扮是很容易裝扮的。又指著太陽婆道:   九姥的樣子怪一點,可是化裝一下也並不難,至於老弟你們,就更容易打扮了。   陸淵一怔道:這是幹什麼?   桂春明起來踱了幾步,站住腳之後道:   老弟,這事你快做,扮好之後,囑他們上路,裝著去和闐,當然,只要走出幾十里以外,就可脫下衣服再回來。如此一來,這消息傳到了他們耳中,他們才確實相信;否則,可能他們還會有些懷疑。   太陽婆怪笑了一聲道:   這一招更妙!陸淵,等會兒我找一套衣服出來,給扮我的那個人換上,要扮就要像,否則露了馬腳可是不大好。   陸淵笑道:   老前輩放心,這個容易,我手下有個叫燈草人的兄弟,他一身排骨,要是扮起來准像你老。   說完之後見桂春明和依梨華都含著笑,他才猛地憶起語中有病,不由臉一紅。太陽婆皺了一下眉,裝著沒有注意的樣子。陸淵忙混過去道:   別的都好裝,只是你姥的頭髮   聞三巴含笑在一邊插口道:   這個容易,剪兩匹馬的尾巴一染不就行了。大家都笑了,桂春明點頭道:   這辦法很好,好啦,老弟,你快張羅著去辦吧,我們拾掇拾掇,到晚上也要上路了。   陸淵站起來道:我這就去,放心,絕誤不了事。   聞三巴跟著他一塊走了出去。依梨華關照道:陸大哥要小心呢!不要走露了風聲。   陸淵回頭齜牙笑道:   姑娘你請放心吧,這點事要辦不好,我長毛陸淵算是白活了!   說著和鏈子錘聞三巴出去了。桂春明長長嘆息了一聲,目視著太陽婆笑了笑道:   一切都進行得很好,這就要看最後一步棋了。老實說,少了莫老甲,那三個老兒,我們倒可以放開手去跟他們周旋一下了。   太陽婆冷冷一笑道:   別人不說,我只問問劍芒那個禿尼,看看她還有臉見我沒有!   桂春明怔了一下道:怎麼,你們過去認識?   豈止是認識!太陽婆不屑地說。   昔日我們還有相當的交情呢,不過現在一切也都不必再談了!   依梨華靜靜坐在一邊,她本是一個看得很開,而又極力追求現實的人,一些不如意的事,當過去之後,她很少會再去回想它,她認為那是很不值得的事情。可是這並不是說她忘記了,相反,那些血腥淒慘的往事,每一件都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當她認為有必要回憶的時候,那將是清晰如繪,歷歷在目。   此刻,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可怕的暴風雨之夜   火苗、濃煙,人聲鼎沸父親的屍身,血和腸子晏星寒等四人持刃夜殺的猙獰面孔   她的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地淌個不住,回身趴在椅背上,抽搐著痛哭了起來。二老被她這種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太陽婆由位上一躍而起道:孩子,你怎麼啦?   西裡加拔蕩死得好慘啊,我可憐的拔蕩西裡加!   太陽婆看著桂春明苦笑道:這孩子!唉!   她說著走了過去,輕輕摟著她,還沒說一句話,依梨華已投入她的懷中,嗚嗚咽咽地大哭了起來。   哦,可憐的拔蕩可憐的瑪沙,西裡加,他們死得好慘哦!   姑娘這一哭,直似一樹帶雨梨花,而她那幽咽清脆的哭聲,更是令人聽著有一種淒慘的感覺,連二老也為之深深地感動了。   南海一鷗鎖著眉頭,來回地在室內走著,面色極為陰沉。太陽婆伸出一隻手在抹著眼淚,她為徒弟這種斷腸的聲音打動了。   姑娘,你不要傷心了,西裡加定要為你報仇還有你桂伯伯,他也會為你出氣的   桂春明苦笑著點了點頭道:   姑娘你放心,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全是你和譚嘯與他們之間的事了!   他用力地扭著手上的骨節,格格有聲地說:   我和你師父,與他們之間也都已成了不了之局,眼前我們大家都要碰頭了,這筆賬馬上就可算一算了!   他咬著牙說:我希望譚嘯這時候能來,因為這孩子   說到此,他的老淚禁不住淌了下來,因為那實在是人間悲劇,任何人在想到那個可憐少年的身世時,也會為之泫然淚下,並不僅僅是桂春明。   依梨華正哭得傷心,忽然仰起了頭,停住了哭聲,因為她耳中聽到了譚嘯兩個字,這名字使她立刻止住了哭聲。她斷斷續續地問:老前輩,他到底在哪兒呢?   兩個老人都注意到了,注意到她的這種一往情深。桂春明不禁有一種說不出的黯然感覺,這種感覺在初生的一剎那,似乎已經預料到日後的一段不可避免的糾纏,而這種糾纏,卻是由於當初自己的多事和疏忽。   晏小真亭亭玉立的影子,在這個老人的腦海裡,很快地掠了過去,不可否認,那也是一個楚楚動人的影子,他立刻憶起那位可憐的姑娘臨去時對自己的託付和要求饒恕她的父親。   想到此,桂春明不禁打了一下冷戰,一時竟木然僵立住了。   太陽婆笑了笑道:老大哥怎麼啦?   桂春明這才猛然驚覺,苦笑了笑,問依梨華道:姑娘你說什麼?   依梨華忸怩了一下,訥訥道:譚嘯哥是不是在哈密?   南海一鷗搖了搖頭道:   我只是猜想,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因為他既然不在這附近,很可能由哈密取道入關,再入甘肅。   依梨華的眼睛倏地睜大了:   老伯,那那我們快走吧,走晚了,他要是又走了呢?   桂春明肚子裡暗暗忖道:好個癡情的姑娘!   他點了點頭道:   我們要等到晚上,姑娘,凡事不可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我們這一次要縝密地行動,要出奇兵制勝。不可讓他們事先知道一點風聲,否則會全盤皆輸,後果不堪設想。   太陽婆九子妹笑著點頭道:老大哥說得對,這一次我們非成功不可。   在戰略上來說,他們是在與敵人鬥智,由於桂春明的老練,由於他們從容的策略、部署,看來似乎已洋溢出勝利的曙光!   長毛陸淵遵照桂春明的指示,將散佈謠言的兄弟,分作七八撥,先後派遣了出去。由五人一組所構成的化裝隊伍,也在日落之前出發了。當然在出發之前,均先經過桂春明等的認可,認為扮像逼真後,才打發他們上路的。   一切就緒之後,天也就快黑了。   由沙漠入哈密,繞過羅布諾爾湖後,就踏入了陸地,人們似乎可以舒一口氣了。可是也不要太高興,因為這些所謂的陸地,並不見得比沙漠好多少。   從地圖來看,庫魯克塔格山在左,阿爾金山在右,二山之間雖有很大的一塊平坦之處,可是人們往往欲覓捷徑,勢必要在一些山峰的小徑中穿行進退了。   這些高山,可真是名副其實的高,一些內陸所謂的大山,連五嶽名山也算上,若是拿來和此處的高山相比,那真是不可望其項背。加以山道崎嶇,嶺脈縱橫,如非識途老馬,是不敢輕易經行其間的。   這是阿爾金山附近的一處隘口,它緊緊貼著羅布諾爾湖的右前方,只需一踏出沙漠,就可很清楚地看見它。   這些全是青色石質的陡峻高山,屏風似地豎立在沙漠出口的前方,於是,一條、兩條數不清的小徑,像龍蛇似的穿行其間,人們可以任擇一條而行,只是你必須要有把握認清路,否則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好心的商旅,為了便人便己,常常在這些石峰隘口的前面,刻石為志,削木為標。譬如說去哈密吧,也有清楚的指標,只需循著指標前進,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走,倒也沒聽說出過什麼差錯。   五月的天,可說是已很熱了,四周沒有風,有的,則是由沙地裡吹來的陣陣熱風。   這種風吹在人身上,熱乎乎的很不是味兒,尤其是人們本來已經出汗的臉,為這種風吹過,會覺得粘粘的,粘上了一層沙子,擦不勝擦,討厭得很。如果學當地人那樣蒙上一層面巾,好固然是好,只是如此一來,就更熱不可耐了。   老猴王西風和西北虎常明,用力地揮著扇子,趕著聚集在頭頂飛而不散的蚊子,顯得很急躁。紅衣上人裘海粟,較他二人更甚。   他們三個已經整整在這裡守候了一天一夜了,正如桂春明所料,他們是埋伏在這山窪隘口,等候著活捉依梨華的!   他們選擇的藏身之處,倒是一個十分理想的地方,上面有山籐架成的一面天然屋頂,左右後三面,是參差的石峰形成的壁牆,正前方三丈以外,可以清楚地窺見來往的行人。如果有任何人獸經過,他們可以在十丈以外就先行覺察而出。可是儘管這地方是如此的理想,他們卻未曾有什麼收穫,不要說依梨華了,一日一夜以來,連一個鬼也沒見呀!   紅衣上人本來是很有耐性的,可是這時卻也沉不住氣了,他用力地踢出了一塊巨石,靜夜裡發出咕嚕嚕巨大的滾石之聲,響遏行雲,四山都有了回音,然後他粗俗地罵道:   媽的!盡在這裡耗著算是個什麼名堂?我們走吧,再換個地方!   西風苦笑著站起來道:   小聲點,小聲點,他嘖了一聲道:   真要是她來了,聽見這聲音,還不嚇跑了!唉!你老也真是   紅衣上人一瞪眼正要發作,西北虎常明忙勸道:   老前輩請息雷霆,以弟子看   他擰著黃焦焦的兩撇眉毛道:來她是一定得來,只是時間上的早晚罷了。   裘海粟一躍而起道:   放你的屁!時間早晚?咱們已經等了一天一夜了,她就是騎牛也該到了,怎會到了現在還沒個影?   常明被罵得臉一陣紅,心裡氣可大了,可是又不敢發作,心說:媽的這關我屁事?她又和我沒仇,我這是幫你們的忙,你他媽的不謝我還罷了,居然開口就罵,我犯得著嗎?我這又是圖什麼?   愈想愈氣,當時把頭一扭,再也不想答理他了。   西風乾笑了兩聲道:   道長,我看咱們再等她一夜,她要是不來,咱們也就別等了。明天一早就走,追上晏老和劍芒老師父一塊上哈密去算了。   裘海粟哈哈一笑道:   上哈密去,你說得倒輕鬆!我們這一天兩夜的罪白受了,你不怕丟人。我裘某還怕呢!   這一來連西風也有些氣了,他怔了一下。西北虎常明哧地一笑道:   奇怪!方才是道長自己說要走的呀,怎麼又   才說到此,西風扯了他一下,常明立刻想到,此時此地,得罪他不得,自己二人身上又都有傷,一個惹火了可不是玩的,想到此下面的話也就吞下去了。   他扭頭看看,裘海粟一雙深邃的眸子,正灼灼有光地瞪視著自己,忙苦笑著又道:   道長,這是去哈密的一條必經要道,除非是她不去,她只要去,一定得經過這裡,那是沒有疑問的。   西風咳了一聲,哈哈一笑道:不錯!她一定會經過這兒你老就再忍耐一下吧!   裘海粟這時怒火已小了些,因為他想到,真要是少了他們兩個,別的不說,自己連東南西北也弄不清楚,別說行路了。再說他們也多少算是個人物,自己似乎不該太不給他們留些面子。   想到這裡,他冷冷哼了一聲,不再多說了。   西風走出去幾步,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往遠處看了看,又跳了下來,小聲道:真怪,她該來了呀!   常明冷笑道:   人家是個大姑娘,誰走路像我們這麼趕緊?我看明天她也到不了!   西風笑了笑道:這話有理!   裘海粟哼了一聲,不屑地道:   你們也太小看她了,這丫頭厲害得很呢!她能帶著傷由甘肅跑到沙漠裡來,連朱蠶都沒追上,你能說她慢?哼!   說著瞟了常明一眼!西北虎碰了個不硬不軟的釘子。紅衣上人頓了頓,皺著眉向:西風,這消息到底可不可靠?我總有點懷疑,她師父太陽婆,會不和她一塊來?   西風肯定地道:   唉!你老怎麼不信呢?這是我親耳聽見的;而且你們派出的那位銅錘羅兄弟,不是也這麼說麼?   裘海粟聽他這麼一說,也沒有話說了。這倒是真的,銅錘羅回來說,他親眼看見桂春明、太陽婆,還有陸淵、聞三巴幾個人上路的。其中獨獨沒有依梨華,很顯然,西風打探的消息是正確的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長嘆道:   媽的,譚嘯這小子,真把我們害苦了,抓著他,看我不活劈了他!   這一句話,倒是引起了二人共鳴,俱都附和著罵了起來。   同仇敵愾使三人的團結又堅固了。   常明生著了火,煮了些鍋餅,就著乾肉脯,三人飽餐了一頓。裘海粟熱得難受,到不遠的一處泉澗裡洗澡去了。西風和常明背靠著山石對看著,等到紅衣上人行遠了,常明才歎了一聲道:   媽的,我們真是自討苦吃,好好地跟著他幹什麼?跟個老爹一樣,侍候他不說,還得看他的臉色,這是何苦?   西風嚇得回頭看了一下道:你小聲點,給他聽見了可不是玩的。   他嘆了一口氣道:   也不能這麼說,這事情一半為他們,一半也為我們自己,想想看,沒他們我們這個仇怎麼報?   常明氣道:   報仇是另一回事,媽的,他也不能把我們兄弟不當人呀!他是老爺,我還是老太爺呢!   西風眨著小眼,哭喪著臉道:   算了老弟,多少苦都忍下了,還在乎這一點嗎?我們只希望把仇報了   說著又回頭看了一下,咬著牙道:   媽的,一旦報了仇,誰還會再聽他們的?咱兩個就回到沙漠去,也該好好享福了!   常明聽到這裡,不由瞇著眼笑了:   他奶奶的,陸淵那小子,真會享受!你看看那吃的用的,簡直像個小王爺!   西風冷笑道:   咱們這次要是回去,那塊地盤就是咱們兩個的了,有錢誰還不會享受呀?你看吧,我們唱著過!   常明齜牙一樂道:我得由內地弄幾個女人來嘻!   西風哼了一聲: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毛病不改,早晚要吃大虧!   常明搖頭一笑,忽然皺了一下眉,伸手輕輕摀住頭。西風吸了一口氣問:是耳朵處痛不是?我痛了好幾天了!   常明輕輕哎喲著罵道:媽的,聞三巴給上的藥也不知靈不靈,按說是不該痛了呀?   西風皺眉說:今天白天流了好些膿呢,痛的好厲害!   常明說:打開看看吧!   西風搖頭道:別!別!再等兩天,還不到時候!   一面說著,兩個人一口一口地吸著氣,那怎麼能不痛?好在痛一陣子,等到痛過了頭也就好了。   天黑了,蚊子又多,地下大螞蟻又咬人,天又熱,這個罪可真夠受的!   等了一會兒,紅衣上人總算是回來了,他看了看天,皺著眉說:今晚上該你們誰值夜了?   好像他天生該是睡覺的。二二人對看了一眼,西風歎了一聲道:算我吧!   裘海粟點了點頭道:   夜裡要小心點,我昨天一夜沒敢睡,今天想好好睡一覺,沒事別吵我!   他回頭看了一下,皺著眉毛道:怎麼?鋪蓋還沒鋪上?   常明苦笑了笑,到一邊找出了被褥,不大願意地鋪著。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聲清晰的馬嘶,空谷音寒,這聲音聽來相當刺耳!   裘海粟本來已經坐下了,又一翻而起。西風和常明更是大為緊張。   常明口中哦了一聲:來啦!來啦!   裘海粟狠推了他一把,差一點頭撞在石頭上,驚怒之下。見紅衣上人以一指按唇道:禁聲!   他又分手指了指前面道:西風去看看,要藏好身子!   西風如巨鳥似地縱了出去,起落之間,已失去了蹤影。常明又弄了一肚子氣,但這不是鬥氣的時候,一對小眼四下亂溜著,心裡是連驚帶怒。他一隻手已經扣好了一支瓦面透風鏢,單等著必要時放一鏢!   又是一聲清晰的馬嘶之聲。   西北虎常明由地上一骨碌爬起,正想出聲,卻又為紅衣上人裘海粟那雙凌厲的眸子一掃,嚇得馬上把口閉上了。   這個亂髮如草的道人,一改他夙日的急躁脾氣,竟顯得異常沉著。   這時候,他倒像沒事人似地盤膝坐了下來。   唰!一條黑影電閃星馳似地落了下來,現出西風矮小的身材道:   快,道長,那丫頭來了,一個人!好機會!   真的?哈,那太好了。常明一跳而起。   可是紅衣上人並不十分以為然,他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道:   再探,注意她身形四周。   啊!道長,那是不會錯的   我叫你再探!   裘海粟斬釘截鐵地說。西風眨了一下小眼,嘆息道:唉!好吧!   他再次騰身而起,向來路而去。紅衣上人這時把肥大的袍袖稍微捲了卷,向外踱出了幾步,看了看天色,回頭問常明道:有金錢鏢沒有?   常明訥訥道:沒有,只有一串制錢!   裘海粟一伸手道:快拿來!   常明後腰摸到前腰,才把用紅線穿著的一串銅錢找出來。紅衣上人接過道:   西風一隻胳膊不聽使喚,我自己要去看看!   常明同意道:對!還是道長自己看看的好。   話才說完,西風又如同一陣風似地自天而降,他啞著嗓子笑道:   天賜良機,除了那小妞以外,沒一個人。   紅衣上人皺了一下眉,沉吟道:她在哪兒?   西風回頭指了一下,小聲道:不遠,拐過這個山口子,就能看見她。   老道冷笑了一聲,點頭道:你二人隨我來!   二人默默點頭,然後西風在前,三人兔起鶻落地翻縱了出去。   也不要看人家狂,人家的確有值得狂的地方,裘海粟這種輕功提縱之術一展開來,西風和常明都不禁暗自欽佩,瞧人家那種起、落、墊、扭、伏、飄真是處處顯著利落,帶著功夫。   大約一箭路程,在他們腳下,只不過三四個起落就到了。   西風把身形向側邊一塊巨石後一閃,比了一下手勢,裘、常二人各自擇處而匿。   現在他們已經聽到清脆的馬蹄之聲,那是踩踏在生硬青石面上的聲音。   須臾,一騎人馬的影子由一塊山巖的陰影之下展現出來。   那是一匹雪也似的銀駒,長長的鬃毛,映著月光閃閃放光。再看看馬上的人兒。呵!大草帽兒,瓜子臉兒,兩條系帽的黑綢帶,鳳翎似的飄著,小蠻腰扎得緊繃繃的,一雙鑲著白銅扣花的小蠻靴,緊緊地扣在踏環內,那踏環也似用上好的精鋼所製,映著皓月,銀光四射!   這姑娘松著轡,雙手懶懶地撐在鞍上,一任那馬悠閒地走著,她那細細的眉,可以和遠處的天山爭秀,大而有神的一雙眸子,使閃爍在雲端的一雙星兒黯淡失色。只是,她那種失意的情態,使人會想到周邦彥的那首詞。   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一點不錯,她正是依梨華,雖然很久不見了,可是裘海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老道內心一陣狂喜,因為抓到了她,也就等於抓到了半個譚嘯,只要以她作為人質,不愁譚嘯不上鉤。   在激動興奮的情緒裡,他仍然沒有忘記小心從事。   他朝著二人比了個手勢,二人會意,俱矮下身子,在亂石崗內,緊緊跟在姑娘坐騎的兩側綴了下去;而裘海粟自己,卻一直等到她由身前經過,並走了相當距離之後,他才暗中打量著姑娘的身後,右手中食二指,不停地把一枚枚的青銅製錢捻了出去。這些小制錢隨著他的意念,一枚枚落在不同的地方,發出叮叮的輕微響聲。   現在,他完全放心了,先前的一些警惕之心,全部解除了,他暗笑敵人真是太疏忽了,面對著自己這邊如此強大的對手,竟敢令如此一個具有重要身份的姑娘單身上路。   想到這裡,他幾乎要放聲大笑起來。   現在,他不必再顧慮一切了,他光明正大地現出了身形,躡著依梨華的馬後疾追了上去,並且發聲叱道:依姑娘,你停一下,貧道有話要問你!   依梨華呀了一聲,勒住了馬,還不容她回過身來,馬前同時閃出了常明和西風。   西風舉起一隻手,打了個招呼,又彎了一下腰,乾笑了兩聲道:對不起姑娘,你上了當了!   咦!你不是宮老前輩麼?   她是那麼自然地問著。西風不禁老臉一紅,暗暗叫了聲慚愧,當時乾咳了一聲道:   不錯,姑娘請你下馬來談談可以麼?   當然好啦!   依梨華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馬。這時裘海粟已由身後偎了上來,他朗聲笑道:   姑娘,你還認得道爺麼?哈哈!今夜你是插翅也難逃了。   依梨華回過身來,慢慢地打量著他。   依梨華在心理上,對於眼前的遭遇,是不會感到意外驚奇的。因為她早在意料之中,她不得不欽佩掛春明的老謀深算。   當她發現,面前站立著的這個人,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殺父大仇人時,她感到一陣激憤,差一點無法自持。憤怒中,她並未忘記應有的步驟,勉強鎮定了一下,忍著內心的激動,冷冷地道:原來是你這惡道,你要如何?   她說著,一隻手已把繫在背後的綠玉杖抽了出來,杖上發出閃閃的綠光。   然後她回身在愛駒的後股上擊了一掌,這匹來自袁菊辰手中的良驥,發出了一聲長嘶,猛地直竄而去!   這種無意識的舉動,誰也不會在意,裘海粟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因為他想不到依梨華居然這麼鎮定;而且看她樣子,分明還預備要和自己決一生死。這女孩有這種膽力,他不禁十分懷疑,當時微微怔了一下,赫赫一笑道:   怎麼,你還想跟道爺動手麼?哈!好不知死活的丫頭!   常明在一邊搓著手笑道:   大姑娘,我們主要對付的是譚嘯,並不是你,只請你跟我們走,我們決不錯待你!姑娘,我們是為你好!   依梨華冷笑著瞟了他一眼道:   我也是為你們了,你們趁早放下兵刃,跪在地上等死吧!   三人全是一怔,尤其是姑娘神色鎮靜,絲毫不像信口胡言。常明眨了一下眸子道:什麼姑娘你為何說這種話?   西風也咬了一聲道:   大姑娘,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也不是開玩笑的場合,你知道,上人在此,我們所說的都是真的。   紅衣上人面上已有怒色,若非他認為對於一個少女驟施武力,有些失尊嚴的話,他真忍不住就要下殺手了。   依梨華聽了西風的話,秀眉一挑,薄怒道:我也是說的真話!   她用手中的綠玉杖向紅衣上人一指,咬牙道:   除了他是必死以外,你二人如肯跪地乞饒的話,我們倒可以饒你們一條命;否則,哼   她的話才一完,裘海粟忍不住狂笑了一聲,啐道:做夢的丫頭!   可是他忽然卻又像是觸了電似地打了一個寒顫道:你們?誰是你們?   老道,你這裡看!   左側傳來了冰冷的聲音,那聲音近在咫尺。   三人俱各一驚,不由後退了一步,相繼往那發聲之處望去。   他們看見一個長髮披肩,一身長衣,形同山魈木客的老婆婆,那細長的一雙瘦手,蒼白的面頰,在這種月夜裡看來,要是膽子略小的人,真能嚇個半死,常明不由嚇得哦了一聲。   紅衣上人驚嚇之下,才知道自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眼前顯然是上了當了。   這可怕的老女人,雖然他並不認識,可是由對方外貌裝束上判來,他已可確定來人定是那位太陽婆九子妹。這時,常明和西風,也都認出來人是誰了。他們曾和太陽婆同桌吃過飯,自然馬上就認出她是誰了。   裘海粟朗聲一笑,單手一擺道:   來人可是太陽婆麼?好得很,你們的好障眼法兒!   他笑得是那麼難聽,說話的聲音更是抖得厲害,可以想知,他憤怒的程度了。   這一剎那,西風嚇得臉都白了,因為太陽婆在眼前的出現,無異說明了一切都是假的。而由於自己的受愚,無形中連累自己陣營將要付出可怕的代價,這代價很可能就是生命!   西風戰瑟了,他喃喃道:啊!你們你們沒有去和闐?   紅衣上人呸的一口唾沫吐在了他臉上,若非是當著敵人面,他真恨不能兩掌把西風、常明斃了。當然為恐對方恥笑,他不能那麼做。   他最後還能保持著一些自信,這自信是他認為眼前還不定鹿死誰手。因為對方僅兩人,而自己這邊卻有三個人,算起來還是划算的。   說話之間,太陽婆已如同怪鳥似的,自空而降。她所立身之地,正在依梨華身邊,然後她對著紅衣上人桀桀一笑道:   難得道長世外高人,居然還知道我老婆子其人,如果我老眼不花,道長當是名噪武林的紅衣上人裘海粟了!   紅衣上人冷笑了一聲道:   不錯,貧道正是,只是卻不敢擔當什麼世外高人之稱,婆婆,你太客氣了!   他說話之時,一雙眸子突出如珠,尤其是筆直地看人時,真像要生吞活人的樣子!   太陽婆怪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道長和兩位朋友   說著看了西風和常明一眼,二人不禁一時都低下了頭,面紅如布,其實他二人很可以不必如此,因為他們原本是該和裘海粟等人站在一邊的。   太陽婆頓了頓,揶揄道:   如果我不健忘,二位好像前幾天還和我在一起吃過飯,這的確是很有意思,請問你們三位,夜阻小徒,到底意欲何為呢?   西風不由有些惱羞成怒,當時老著臉皮,冷冷地笑道:   太陽婆,你不必如此挖苦我們,我西風也並不是怕死貪生之輩,眼前的一切,你也應該看得很清楚了,何須多說!   他端了一下肩膀道:   雖然我二人上了你們一個小當,可是結果尚不知鹿死誰手。太陽婆,你此刻得意,或許為時還太早了點吧?   太陽婆冷笑了一聲,目光之中現出了隱隱殺機,怒斥道:你也配!   她目光轉向紅衣上人道:   裘道長,我老婆子要在道長跟前說幾句不知進退的話,請道長賜以回答。   裘海粟按兵不動道:貧道洗耳恭聽。   太陽婆哼了一聲道:   小徒與道長等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令道長等下此毒手,將小徒之父濺血劍下,家宅火焚。若非小徒見機奔命,也已慘遭殺身之禍,此刻亡命沙漠,道長等仍兀自苦追不捨此實令人百思不解,我老婆子雖沒有什麼過人的本事,可是既為人師,豈能眼見愛徒無罪而落此下場。今夜幸遇道長,尚請道長還我師徒一個公道才好!   太陽婆這幾句話,說得理直氣壯,大有一觸即發之勢。紅衣上人聽後赤眉一分,哈哈陰笑了幾聲,振振有詞地道:   太陽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令徒膽敢包藏我等大仇人,已屬罪有應得,更有甚者,她還背後與那譚嘯小畜生相互表裡,狼狽為奸。今日貧道如不除她,來日必會養成大患!   他怪笑了一聲道:   太陽婆,你有徒不教,已屬非分,居然還興言問罪,哼!你也未免太欺人了!   太陽婆厲叱道:   住口!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道:   即使小徒如道長所言,又何至罪至於此,道長等既身為前輩,竟對一個後輩小女孩,合力下此毒手,豈不怕日後傳揚出去,為天下人恥笑?尚且在我老婆子面前大言不慚,嘿嘿!道長你也未免太把我師徒看輕了!   紅衣上人桀桀一陣長笑,瞳子裡精光四射,往後退了幾步道:   太陽婆,貧道久仰你功夫了得,尤其是太陽掌力可謂遠近馳名,貧道不才,今夜要在你這種掌力之下領教一二,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又有何益?來!來!我們這裡來!   他口中這麼說著,身形一閃,已錯出兩丈以外,落足在一片亂石林中,真可謂動如狂風,靜如山嶽。就見他單足點在石尖之上,身形是固若磐石,紋絲不動,呼呼的風,吹得他身上那件肥大的道袍狂飄著。他是那麼的氣態昂然,雙手一抱,冷笑了一聲:婆婆請!   同時目光朝著西風和常明掃了一眼,憑著老練和機警,西風立刻明白了這一瞥的含意,他微微點了點頭,於是一場激烈的爭鬥隨之展開!   太陽婆一甩長髮,梟鳥似地怪笑了一聲,用十分怪異刺耳的聲音斥道:   裘海粟,你也太狂了!我老婆子倒要看看,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   說著身形隨著她雙袖後甩之勢,已經像箭似地平竄了出去,身軀往下一落,正站在紅衣上人對面,桀桀怪笑了兩聲,一掄雙手直向裘海粟雙肩上抓了下去。裘海粟身軀往後一仰,突地飛起一腿,以足尖飛點太陽婆面門。   二人這一出招,立刻打作一團。只見當場人影獵獵,掌風呼呼,套句俗話,那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時卻也難以分出高下。   西風向常明遞了個眼色。後者幾乎忘了眼前自己應有的使命,只是垂涎於依梨華的美色。在他眼中,這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即使是在輕嗔薄怒中,也是說不盡的美,美得令他頭昏目眩,哪還會想到別的方面呢?更不要說是叫他動手打這個姑娘了。   西風遞了個眼色沒有發生效力,就知道常明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不禁有些生氣,當時也顧不得再理他,那只獨手對著依梨華點了點道:   姑娘,你隨我這邊來,我們也不要閒著!   依梨華心中正在想,用什麼辦法把這兩個傢伙調到一邊,然後把他們給綁下來,而又不至於驚動裘海粟。現在聽西風這麼說,正合她的心意,當下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還想如何?   西風乾笑了一聲道:咳!姑娘你是聰明人,還用得著我多說麼?   他說著倏地騰起了身子,不想依梨華卻比他還急,只見她嬌軀倏起倏落,直向嶺後山窪裡縱去。西風不由一驚,只以為她想乘機逃走,一時慌了手腳,大吼道:   在我老頭子手下,你還想跑麼?我看你往哪裡跑?回頭對常明冷笑了一聲道:   別傻看著了,捉住了就是你的!   常明臉一紅,跺了一下腳道:追!她跑不了!   二人躡著依梨華身後,猛追了下去。二人都以為依梨華是存心逃跑,所以足下都是用足了力。尤其是老猴王西風,他在輕功提縱術上來說,確實是有獨特的造詣,此時展開了燕子三抄水的絕技,一連幾個起落,已經撲在了依梨華身後,那只獨臂倏地向外一掣,哼了一聲:打!   這種小天星掌力,西風並未用足了內力,他目的只是想活捉,並不想傷了她,可是儘管如此,由他掌心逼出來的內力卻也不可輕視。依梨華也並非易欺之人,她嬌叱了聲:   好!忽見她一個猛轉,把身子轉了過來,和西風正好成了對面之勢。   老猴王想不到她竟會有這麼一手,忙向後一坐,可是依梨華的綠玉杖,卻直向他連肩帶臂猛砸了過來。   西風忘了她手裡竟然還有傢伙,當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可是這老兒,雖說是斷了一臂,卻也不可輕視,在此千鈞一髮之際,他倏地向左一擰腰,就飛出左腿,以斷樁的腿力,直向依梨華腰上掃去!   這幾方面都是那麼緊湊,常明不是在西風後面嗎?這時他想由右面抄出,以奇兵制勝;而且他還選好了地方,要抱依梨華的腰。   因此,他一聲不吭地直向一邊斜坡上縱去,他的功夫也是很不錯的,當他身形縱起之時,他彷彿看見欲落足的地方,忽然現出了一個人,不容他出聲,那人已低笑道:   姓常的,你好好歇一會兒吧!   常明驚慌之中,似發現這人是個老者,很像南海一鷗桂春明,不禁大吃一驚,一抖雙掌,直向對方身上擊去,可是對於這個老人來說,他的這種功夫,就顯得太幼稚了!   這老人口中哧的一笑,常明就覺得眼前一空,同時身形已經落了下來,竟是打了個空。不容他再轉身施第二招,一雙鐵掌已經搭在了他的雙肩之上。常明只覺得肩上一陣發麻,頓時傳遍全身,雙腿一軟,骨碌一下就趴下了。   然後,這個老頭兒,就像是一溜青煙似地拔了起來,活活像是一隻大海鷗,令人想到他這南海一鷗的外號,確實是自有由來!   老猴王西風,以一隻獨臂,奮力地對付著依梨華掌中那管綠玉杖,說實在的,那並不算十分吃力,因為他盡可能運用著他過人的輕功及小巧功夫,一時把依梨華纏了個風雨不透;可是要想立時取勝,卻也不是容易的事。他暗恨常明在一旁袖手旁觀,此刻依梨華綠玉杖又夾著一股尖風,直向他小腹點來,西風向後一個擰身縱了出去,同時口中叱道:老常!   目光及處,身側並無常明人影,正自吃驚,忽覺當頭一股極大內力霍地壓下,這時依梨華綠玉杖也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他攔腰打來!   西風驚心之下,用全力往側邊一縱,耳中似聽得一聲叱道:姑娘你下去!   西風再一抬頭,不禁頓時嚇了個目瞪口呆,原來眼前已經多了個乾瘦的老頭兒,這老頭兒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最為害怕的大敵桂春明。他只覺當頭轟的一聲,差一點兒暈了過去!   這個當,自己可真是上到家了,現在他才明白一切都是人家布好了餌,讓自己上鉤的。   現在連後悔的時間也沒有了,桂春明淺淺一笑道:西風,誰都不怪,只怪你太聰明了。   西風不由大吼道:裘道長,不好!咱們上當了,快逃吧!   可是桂春明已如同狂風似地逼近了他,大袖上卷滿了風力,直向西風面門上捲去。   西風為這種風力逼得一連咳了好幾聲,他仍然亡命似地往回跑,當他足尖方踏出第三步,便被桂春明由兩肋伸出的貫穴手,雙雙擊中在氣海穴上,西風又向前蹌了半步,頓時栽倒在地。   一邊石林內,竄出了兩條人影,為首一人咧嘴笑道:   老爺子,真有你的!那是長毛陸淵的聲音,他身後那人自然是鏈子錘聞三巴了。   桂春明哼了一聲道:綁上,綁結實!   聞三巴樂道:放心吧!他就是鐵人也跑不了啦!   桂春明目光一掃依梨華道:快看看你師父去,不要叫那牛鼻子跑了!   說著他倏地身形縱起,依梨華緊跟而上,直向山前轉去。   當他二人方自轉過這片山窪,耳中已聽到激烈的打鬥叫囂之聲,同聲夾雜著石碎和樹摧的驚心動魄的聲音!   依梨華正要擺杖縱出,忽見桂春明對她擺了擺手,她忙止住了身子。桂春明騰身在一棵斜出的老樹之上,同時對依梨華點了點頭,依梨華會意地縱了過去,小聲問:伯伯是叫我上來麼?   南海一鷗點了點頭。依梨華縱了上去,藉著稀疏的枝葉,向外望去,便很清晰地看見了二人打鬥的現場,那真是一場龍爭虎鬥!   桂春明對於這兩個江湖怪傑是久仰盛名,可是對二人的功夫,卻是從未瞻仰過,今夜算是第一次,他很注意二人打鬥時所出的掌法和拳腳,並且暗中窺視紅衣上人裘海粟的弱點在哪裡。   依梨華幾乎看花了眼,只覺二人那種穿行縱躍,快似靈猿飛鳥。尤其是所遞的招式,更是怪異無比,往往招式不待遞出卻半路收回,改換別式,呼呼的掌風,把地面的沙石濺得滿空都是。   這時,太陽婆正由左偎近,十指箕開,用大十字手直向裘海粟兩肋上插去。裘海粟久戰不下,心中有些焦急。他最擔心的是西風和常明,倒不是擔心他二人的生死,而是擔心他二人的使命,到底捉住了依梨華沒有?如果事情成功了,自己又跟這鬼老婆子死拚個什麼勁。偏偏對方如山鬼附體似的,死纏著不放,所出招式,無不是極為厲害的重手法,他不得不提心吊膽地對付著。   他冷冷哼道:老乞婆,你這是何苦?   他口中這麼說著,倏地往下一蹲身子,雙手以野馬分鬃的招式,猛然向兩下一掙。身子卻藉著這一掙之勢,倏地拔空而起,直向一邊斜坡上落去。   老道!太陽婆說,你跑不了!   她忽地隨著他跟縱而起,成首尾之勢,距離不過數尺!   太陽婆這種身形,在桂春明眼中,認為她真是過於冒險了,以桂春明判斷,這時候裘海粟定伏著厲害的殺手,否則他不可能不敗而退。   他的猜想果然不錯,就在南海一鷗方一動念之時,忽見空中的裘海粟往下一煞腰,發出了一聲陰沉的冷笑:   打!聲隨人轉,這道人施出了一招極為厲害的功夫。   這種功夫,是他苦練經年的一種乾元倒轉內力,名喚車手,發功時手心足心一齊外翻,平推而出,由龍虎及湧泉等四處穴道中,貫以極為銳利的內功之力,觸人立斃,五臟六腑盡碎無疑。   紅衣上人裘海粟自揚名立萬之後,這種殺人的厲害功夫還沒有施展過,此刻因心憤太陽婆橫出干擾,又惡其功力深湛,才想到下此毒手。這姿態很像野兔突遇獵鷹下擊時,以四足反崩的那種形狀!   太陽婆真沒想到他還會有這一手,尤其是二人間隔咫尺,一時想縱開逃避,哪裡還來得及?到了這時,她才知自己上當了。   依梨華看到此,不由嚇得呀了一聲,她只覺樹身一動,桂春明已拔身而起。   桂春明掌中早已扣好了一掌鐵蓮子,就在他騰身的剎那之間,一振手腕,把這一掌暗器全數打了出去!在暗器已經出手之後,他口中才短短地叱了一聲:打!   這並不是桂春明不守武林規矩,實在是他安心要剪除裘海粟這個元兇大惡,所以下手過狠了些!   這種滿天花雨的暗器打法,自這個老頭兒手中打出,可是足見功力了。   只聽見哧哧的一陣尖銳風聲,當空頓時間起了無數銀星。   這一聲叱,令裘海粟吃了一驚,他想不到敵人竟還會有幫手在側,驚怒間猛一抬頭,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自己全身盡在飛來暗器包裹之中。千鈞一髮之際,他可顧不得再傷人了,他猛然把發出的車手向回一收,身形骨碌地一個疾滾,一雙大袖霍地向外一翻,叮咚一陣亂響,那漫天而來的一掌鐵蓮子,竟為他悉數打落在地;可是儘管如此,也有三四枚鐵蓮子穿衣劃肌而過。紅衣上人儘管是久經大戰之人,也不禁嚇了個魂飛魄散。   他所驚疑的是,憑自己雙袖上所運出的內力,竟未能把所來的暗器全數掃落,由此可知來人的手勁之強了。   動手過招,實在是間不容髮的。   太陽婆由於羞恥心作祟,在裘海粟未發前招時,已安下要和敵人同歸於盡的心思,只是稍微慢了一些,現見桂春明這一掌暗器奏功,她的厲害手法也就用上了。   原來在裘海粟的車手方一發出之際,太陽婆已自問必死,驚懼之下,也不惜施出仗以成名的太陽掌力,雙掌霍地向外一托一揚,同時口中吐氣開聲:嘿!這種功力可是完全出去了。   裘海粟為躲襲來的鐵蓮子,身子同側一滾,無意間雖也避開了她掌力的正鋒,可是卻未能逃開側邊的掌力,只聽見他口中吭了一聲,身形似飛星下墜似的直墜了下去!   三人幾乎是同時落地。   這是一片參差不齊的亂石崗,三人雖是同時下落,可是樣子可是不大相同。桂春明後來卻是最先下落,他身輕如燕,翩然而下,待到足尖沾地時倏地一揚雙臂,就如同一隻展翅金鵬,穩穩落地。太陽婆身形略微偏左,和裘海粟不差先後落下,也還能提著氣。可是裘海粟卻因受了掌傷,真氣失散,只聽得噗的一聲,竟自坐了下來。也虧得這老兒有一身好功夫,於忙亂負傷之下,仍能作最後掙扎。   這時他一雙眼如同血也似紅,雙掌在地面上一撐,怪嘯一聲,整個身子倏地竄了起來,踉蹌著蕩出六七步,才算拿樁站穩。   他已經看清楚了,方才以暗器傷自己之人,竟是一個陌生的瘦長老人!   藉著天上星月的光高,他打量著這個自己不認識的老人:此公可以稱得上是瘦骨嶙峋,一雙深邃的眸子,半尺山羊似的鬍子,身著當今儒士直裰,足下是一雙雲字履,只是襯在他身上,顯得不倫不類,那是個十足的道學冬烘先生。套句俗話,那是個窮酸。   太陽婆這時怪笑了一聲:老大哥,你後退一步,我和他還沒完呢,輪不著你!   桂春明嘻嘻一笑,拱了拱手道:   老妹子,這可不是客氣的時候!他說著又冷冷一笑,目視著裘海粟道:   裘老道,你想不到吧!我們在此等你有一會兒了。   紅衣上人打量著他,咬牙切齒道:   老人,你是誰?道爺與你素昧平生,何故在側暗箭傷人?   桂春明縮了一下脖子,回頭看看太陽婆一笑:怪!他還真不認識我呢!遂把面色一沉道:   裘海粟,你雖不認識老夫,可是我老桂對於你卻是久仰得很,我們廢話也不用多說了,現在我們解決一下眼前的事情吧!   他說完,瞳子裡閃出了灼灼神光,湛湛有神地注視著紅衣上人,只想聽對方還有什麼高見。裘海粟怔了一下,陰沉沉地說:   這麼說來,足下莫非就是桂春明?   桂春明一聲狂笑:正是!他收斂了笑聲,點了點頭道:   裘道友,我相信,你也是頗想會一會我這酸丁吧?現在正是時候!   紅衣上人這時只覺得左腿麻中帶酸,幾乎連支持體重的能力都沒有了,面對著如此強大的兩個敵人,他似乎已經感覺出沒有太好的下場了。   他忽然由脊椎骨內泛出了一股冷氣,那一向倔強的口齒,這時竟格格地戰抖了起來。他作了一個苦笑:命!這真是命也!想不到我裘海粟,竟會落到這種下場!   懦弱這兩個字,並不僅僅是描敘軟弱人的專有名詞,有時候在十分強大,而人們也絕對相信是強大的人身上,也會現出這種現象。就像眼前的紅衣上人裘海粟一樣。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雖然他內心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說:這沒有什麼好怕的,大丈夫誰都不免一死,這有什麼呢?   可是他那不爭氣的嘴,不爭氣的腿,竟作出違心的動作。它們戰瑟得厲害,不知什麼時候,他竟不自知地坐了下來,當然這是很不體面的動作,他奮力地又站了起來。   你沒有去和闐?他問。   桂春明注視著他這種懦弱的舉動,可是內心並沒有同情之意。   那麼,那幾個人,是你們偽裝的?我們上當了上當了!裘海粟終於想明白了,可是已晚了。   桂先生!他說,我們不妨先談一談。   桂春明看了太陽婆一眼,冷冷一笑,他明白裘海粟是在為自己尋求活路了。   果然不錯,只聽見這個道人說:   武林中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桂春明,貧道與你有什麼深仇大冤,你這麼苦苦與貧道為難,貧道要向你問個明白!   桂春明哈哈一笑說:   紅衣上人,你不要忘了,譚嘯是我徒弟,我們是分不開的。你當初忍心殺他祖父,今夜我們如此對你,並不為過。他頓了頓,又冷笑了一聲說:   何況,這其中還牽連著這個姑娘。   說著四面看了看,這時依梨華自當空飄落下來,目中噙著一汪熱淚,顫聲道:   伯伯,你不要聽他的鬼話,我們不能饒他!   然後她對著太陽婆哭道:西裡加,就是他!是他殺死拔蕩的,是他!   太陽婆冷然地看著裘海粟道:你放心,現在他插翅也逃不了啦!   她師徒在說話之時,裘海粟看出大勢已去,不由緊緊地咬了一下牙,嘿嘿地冷笑了起來,他那雙赤紅的眸子在依梨華身上轉著。桂春明心中方自一動,正想出言招呼依梨華小心,卻見裘海粟倏地大吼一聲,整個身子直向依梨華猛衝了過去,同時雙掌箕開,發出了絕大的兩股內功勁力。依梨華驚慌之下,一時再思逃避,可有些來不及了。   太陽婆就在依梨華身邊,見狀怪叫了一聲,猛地一揚雙掌,直向裘海粟當胸推去!桂春明也騰起身子,以飛鷹搏兔的手法,直向裘海粟後腰上抓來!   這幾種手法都夠快的,可是桂春明和太陽婆二人卻難免有些疏忽了,他們竟沒有想到裘海粟此刻的心情,那完全是在拚命!   因此,當他二人的厲害手法,全部擊在裘海粟身上的同時,裘海粟的掌風,也實實地擊中了那個可憐的姑娘。   依梨華口中發出了一聲尖叫,整個身子一陣蹣跚,踉蹌出四五步之外,撲通一交跌坐在地,一時面如金紙,只哦了一聲,頓時人事不省!   與此同時,紅衣上人裘海粟也發出了一聲慘叫,身子往空中彈起三四尺高,那是前後同時而來的兩股力量把他硬硬擠起來的,他所受的力量,遠比加諸在依梨華身上的掌力大得多了。   只見他在碎石地上一連翻了幾個身,就不動了,口中汩汩地向外淌著血。   可是這時候桂春明和太陽婆都不再去注意他的死活,尤其是太陽婆,口中發出像哭似的一聲怪叫,倏地撲到了依梨華的身上,竟自號啕大哭起來。   桂春明也不禁在地上連連跺著腳,重重地嘆息了兩聲,他蹲下了身子,以手指輕輕地在依梨華鼻上試了試,低聲道:   你先別哭,我們還是看看她有救沒有,唉可憐的姑娘!   說著他的鼻子也酸了,太陽婆本是放聲大哭,聽他這麼說,忽地止住了聲音,眨著一雙眼訥訥問:怎麼?她她還沒有   唉!桂春明說:你怎麼會以為她死了呢?我看八成還有救。   太陽婆不由嗯!嗯!地連聲應著,一隻手胡亂抹著臉上的淚,又道:怎麼救她呢?又沒有燈。   說話之間,就在一邊草林裡閃出了燈光,同時傳出了陸淵的沙啞聲音:桂桂老前輩,這是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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