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月蝕灣三部曲二:黎明月蝕灣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只不過是一家公司。彌頓在電話彼端說。   是才怪。索利突兀地切斷電話。   他受夠了這套耳熟能詳的爭辯。和固執的兒子角力了這麼多年,他早該習慣了這種感覺才對。每次談到賀氏投資的未來,相同的戲碼就會上演。彌頓把公司經營得非常好,但他斷然拒絕為公司能否延續到下一代的命運擔心。好像那一點也不重要。   他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明白,賀氏投資對彌頓來說只不過是一家公司。經營賀氏投資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份工作。他把公司經營得非常好,但隨時都可以頭也不回地離開。   事實上,離開賀氏投資正是彌頓打算做的事在未來兩年內。索利低聲咒罵一句,伸手去拿手杖。他仍然無法相信在努力把公司提升到另一個層級後,他的兒子竟然期待退休去創辦一個慈善基金會。

  就索利而言,先救濟自己再救濟別人。   只不過是一家公司。   這個家族裡的其他人都是怎麼了?難道他們都不明白像賀氏投資這樣的公司是一項藝術傑作?使它活起來需要遠見和汗水,需要許許多多精心估算的風險和洞燭機先的策略。它是有生命的。它在其他公司被生吞活剝的商業叢林裡掙扎、奮鬥和生存下來。   現在,由於沒有一個孫子對公司有興趣,所以它即將出售,或被更大的公司吞併。   他用手杖猛敲客廳的瓷磚地板,但那個動作消除不了他壓抑的沮喪。   只不過是一家公司。   他停在眺望游泳池的落地窗前。   蕾秋在游她的最後一個來回。看著她在藍綠色的池水中穿梭,他感覺到心中的憤怒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到她時總會有的依存感。它給他平靜,給他一種不可名狀的穩定感。年紀越大,他越感到蕾秋在他自我認知上的助益。他對自己的了解有一大半都是來自與她共同生活多年的體認。

  他拉開落地窗,走到露台上。太陽快要下山了,房子的圍牆遮住沙漠的陽光,游泳池籠罩在舒適的陰影裡。遠方的山脈聳立在亞利桑那州不可思議的蔚藍晴空中。   他從戶外烤肉架旁的小冰箱裡拿了兩瓶礦泉水,緩緩坐到躺椅上。他扭開其中一瓶的瓶蓋,喝了一大口冰水,然後等蕾秋游完泳。跟她談話總是能幫助他客觀地看待事情。   她從游泳池裡走出來,順手扯掉泳帽。他欣賞著她的銀金色短髮和泳裝下的身軀。經過這麼多年,他仍然能感受到她對他的性吸引力。她只比他小五歲,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歲月不再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他至死都會渴望她,甚至在死後還會。   她面帶笑容地走向他。看來你跟彌頓談得不是很愉快。

  真不知他的固執個性是從哪裡遺傳來的。   當然不是從你。   她穿上毛巾浴袍坐到他身旁,他把另一瓶冰水遞給她,她扭開瓶蓋喝了一口。他們坐在池畔欣賞夕陽遠山。索利放鬆地躺下來。   彌頓和愛蓮認為蓋比會為了染指賀氏投資而設法跟她結婚。他在片刻後說。   你認為呢?   我認識的麥家人都沒有足夠的常識為錢結婚。   說得好,但大家都說蓋比是麥家的異類。麥氏企業是他的最愛,他建立它來向自己和其他人證明他的能耐。它對他的重要就像賀氏投資對於你。   我知道。索利皺眉蹙額道。但願我的孫子中有一、兩個對賀氏投資有那種感覺就好了。他們沒有人對公司感興趣都是被彌頓慣出來的。   他不希望他們像他那樣在成長期間受到來自父親的壓力。

  壓力個鬼。我只是稍微指導他一下而已。   打從他一出生,你就開始培養他作為賀氏投資的接班人。使他認為那是他虧欠你的,使他不得不證明他不會變成像米契兒子那樣的浪蕩子。你很清楚彌頓接管公司是為了討你歡心。   那有什麼不對?如果沒有從商的天分,他不可能把公司經營得這麼好。   彌頓確實是有天分,但他想把它用來創辦他的那個基金會。他受夠了賀氏投資,不願意他的子女步他的後塵。   索利哼一聲。我早就知道莉莉和安娜可能不會接手賀氏投資,但我原本希望尼克有朝一日會接下棒子。真搞不懂像他那樣聰明的人,怎麼會在可以經營賀氏投資這種大公司時,想要浪費時間去寫什麼推理小說。   他們三個按照自己的命運發展,本來也該如此。蕾秋輕拍他的肩膀。何況,你不能否認你很喜歡看尼克的小說。

  索利思考片刻。小卡森再過幾年可能會展現出對商業的興趣,他滿懷希望地說。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天啊!他才只有五歲,他要到好多年以後才能考慮承擔這種責任。你不能指望彌頓再撐個二十年,以防萬一你的曾孫子可能會想接管公司。   索利靠在躺椅上思索那個問題。   你總是在告訴我,人們會怎麼做和為什麼那樣做。他說。你認為麥蓋比會為了染指賀氏投資而跟莉莉結婚嗎?   令他意外的是,蕾秋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在這種情況下,那是合情合理的疑慮。最後她說。在麥家的兩個男孩中,我認為賀麥企業倒閉在米契心中留下的陰影對蓋比的影響比較大。向自己和其他人證明,他能夠與賀家人一爭長短,是蓋比多年來的強烈動機來源。此外,賀氏投資是他的競爭對手之一。

  只是偶爾。賀氏投資與麥氏企業開闢出不同的領域。   我的重點是,如果看到有機會可以控制三分之一的賀氏投資,他有可能基於情感和生意的理由而無法抗拒。   麥家人的終極報復,是嗎?   我不是說他會存心那樣做,比較可能是潛意識的動機。   潛意識,才怪!索利喝一口礦泉水。談到生意,麥蓋比很清楚他在做什麼。   蕾秋在躺椅上伸直雙腿。那段無聊的宿怨。真不敢相信它至今仍然影響著我們家和麥家。   索利不發一語。   蕾秋凝視池水片刻。你想到過她嗎?   每當蕾秋用那種若有所思的安靜語氣說話時,他都會全神貫注。那表示她非常認真。   誰?他問。   貝蒂雅。害賀麥企業倒閉,害你和米契反目成仇的那個女人。我想她一定很美。

  索利努力回想多年前認識的蒂雅是何模樣,思索片刻,然後聳聳肩。   她是個標緻的紅髮小妞,而且非常精明。米契和我剛剛退伍,一心想發財。她深諳發財之道。那些特質的組合可以使一個女人顯得十分迷人。   你愛上她了嗎?   他察覺到前有地雷。   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我是。他說。但在她卷款潛逃害賀麥企業破產後,我很快就改變心意了。但是可憐的米契深深迷戀上她,他不肯相信她騙了我們。認定是我利用她來奪取他在公司的股份。   因此你們在傅氏超市前大打出手,著名的賀麥世仇於焉開始。   那是陳年往事了,蕾秋。米契和我當時年輕衝動,難免做出蠢事來。   你說你以為你愛上了貝蒂雅。   有一段時間。

  你無法肯定你到底愛不愛她嗎?   他眺望遠山。現在我十分肯定我對貝蒂雅的感覺絕對不是愛。   你怎麼能如此肯定?   直到認識你,我才知道愛是什麼。   她猛地轉頭,顯然吃了一驚。然後她輕聲笑了,傾身過來親吻他一下。   答得好。她說。   謝謝。我自己也認為很不錯。   那也是實話,他心想。但經過了這麼多年,他可以肯定她早就知道了。      我發現她和崔佛有染。瑪琳站在賀家別墅的窗前眺望著外面的海灣。得知真相後,我不可能讓她繼續擔任我的競選總幹事。   想來是會有點尷尬。莉莉承認。她看一眼手錶,今天上午又要泡湯了。她今天最不需要的就是開門時,發現桑瑪琳站在門外。為什麼是我?她納悶著。她可不喜歡當政治人物的知己密友。

  我知道他可能在和人亂搞,但我以為只是他的某個競選工作人員。某個不重要的人。天知道那絕不是第一次。崔佛和我有默契,只要他夠小心謹慎,我可以不去理會。   瑪琳今天上午看來不大一樣,莉莉心想。不再是血管裡流著防凍液的戰場總司令,比較像是得知前夫情人名字的女人。傷心,憤怒,怨恨。   我聽說過那種默契。莉莉面無表情地說。   瑪琳扯扯嘴角。你聽來頗不以為然。   我不會想要以那種默契為基礎的婚姻。   你寧願別人為了你家的公司娶你,是嗎?   莉莉好不容易控制住脾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告訴我這件事,瑪琳。那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不了解嗎?我必須找個人談。鎮上的其他人,我都信不過,尤其我要談是這種私事。我不可能跟我的競選幹部談,那會使我顯得軟弱和情緒化。瑪琳做個深呼吸,顯然在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對不起,我不應該說什麼為賀氏投資而娶你的話,那是沒有理由的。

  算了。莉莉說。又不是只有你貿然斷定,蓋比是因為賀氏投資才對我感興趣。   但那還是不對的,我道歉,我今天上午的狀況不佳。重點是,雖然知道崔佛跟別人上床,但我作夢也沒想到那個人是珂萊。   你確定是珂萊嗎?莉莉問。   確定。   你怎麼發現的?   完全是意外。前天我在查閱一些舊帳單,替我的離婚律師收集資料。我偶然發現一些崔佛開給珂萊的償還記錄。起初我以為它們是與選舉有關的正當花費。不知何故,我決定更加仔細地查閱。結果發現那些花費來自幾個月內一連串的廉價旅館。每一次,崔佛和珂萊都用張三夫婦的名字登記。你可以想像嗎?   俗氣。   沒錯,俗氣極了。接著我又發現另外幾張不尋常的收據。崔佛在性方面有些,呃,怪癖。珂萊顯然投其所好。   原來如此。你質問珂萊時,她怎麼說?   當然是矢口否認。聲稱跟崔佛在一起的女人不是她。   但你不信。   不信。瑪琳按摩太陽穴的動作流露出罕見的疲憊。我當然得請她走路。你不會那樣做嗎?   如果我百分之百確定。   真不該開門的,莉莉心想。最起碼不該請瑪琳進來。但瑪琳眼中的淒楚令人無法漠視。八成是同性情誼在作祟。   我真的不該來這裡,瑪琳說。我沒有權利對你大吐苦水。但早上醒來時,我真的很需要找人傾訴。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可找。你我有共同的聯繫。   你說什麼?   蓋比。   蓋比?那種說法有點牽強,你不覺得嗎?   瑪琳把手放在窗台上。別擔心,我不會企圖把他從你身邊搶走。   哦,多謝了。   我是個實際的女人,瑪琳說。我不會浪費時間去做不可能成功的事。你不必把我想成對手。   事實上,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   那天晚上在巴家老屋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時,我就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與我舊情復燃。你可以給他我無法給他的東西。   莉莉心頭一緊。我猜你指的是賀氏投資?   我可以肯定不只是賀氏投資,瑪琳說。他可能也覺得你很迷人。   喔。你真的那樣認為嗎?   瑪琳歎了一口氣。想要知道一個小秘密嗎?以前我怪你家和賀氏投資害我和蓋比分手。   莉莉渾身一僵。原來如此。   一部分的我永遠都會猜想,如果他沒有執迷不悟地想要和你們賀家人競爭呢?誰知道呢?也許他和我可以永遠在一起。   同性情誼發揮夠了,莉莉心想,她已經盡了她該盡的義務。   如果你不介意,瑪琳,我有許多事要做。   瑪琳用抱歉的表情看著她。那當然。原諒我,我不是有意翻舊帳。   不是嗎?   絕對不是,我只是想找人談談。瑪琳迅速眨幾下眼睛,用指尖拭掉眼角的淚。最近的情況有點糟,離婚加上參選,現在又發現我的競選總幹事和崔佛有染。   莉莉猶豫一下。你承受了太多壓力,也許你該休個假。在選戰開打前找個安靜的地方放鬆一下。   我休不起假。在這個節骨眼不行。瑪琳挺起肩膀。我打算在近日內前進華府,所以我最好習慣處理壓力,對不對?但我真的不該來這裡。對你太不公平了。   不必在意。我就打算那樣做。莉莉走過去打開前門。祝你順利當選,瑪琳。   謝謝。瑪琳走出前門,步下台階,走向她的賓士。希望你投我一票。她在上車前說。   莉莉目送賓士遠去,緩緩關上前門。她拿著茶杯走進客房,瞪著書架上空白的畫布。   她呆站了許久,終於放棄。太多現實世界的煩惱令她毫無作畫的靈感。   她到廚房拿了一瓶紅酒,和一些起司放進紙袋裡。接著她上樓到臥室把一件睡衣、一套乾淨的內衣褲和盥洗用具放進手提袋裡。   她穿上外套,拎著手提袋和紙袋離開別墅,頂著寒風越過懸崖走向巴家老屋。   她正要敲門時,蓋比打開後門。他望向鼓鼓的手提袋。   看來你打算待一陣子。   如果你不反對,我想在這裡過夜。   他緩緩露出笑容,綠眸溫暖而性感。   好啊!他說。   她走進廚房。   不想得寸進尺,但好奇心使我不得不問。他接過她手中的紙袋和手提袋。為什麼改變心意?   瑪琳今天來找我。要知道,我媽媽和你爺爺干預我的想法是一回事;他們是家人,我猜他們有那個權利。但你的前任女友也想使用這種伎倆就太過分了。凡事都得有個底線。   他關上門,望向她。瑪琳今天去找你?   嗯哼。   為什麼?   說需要找人談談開除珂萊的真正理由。   理由是?   她認為珂萊和崔佛有染。   她認為還是她知道?   不妨說她確信好了。她脫掉外套。無論如何,她無法再信任珂萊,所以她把珂萊開除了。   他接過外套。有什麼大不了?他說。瑪琳正在和崔佛辦離婚。他們的關係基礎顯然是崔佛當選的可能性,而不是真愛。她又何必煩惱他是否真的與珂萊有染呢?   天啊!蓋比,你會僱用一個跟你的老婆上過床的男人,當你的私人助理嗎?   我會宰了任何跟我老婆上床的男人。   他那斬釘截鐵的語氣使她倒抽口氣。我懂了。   但我不是政治人物。政治人物不一樣。   她想到瑪琳的激動及不安。我可不確定他們有那麼不一樣。   瑪琳提到我?   喔,對。   她說什麼?   跟其他人說的一樣。你對我感興趣可能與你對賀氏投資過分感興趣有關。   他以莫測高深的眼神注視著她。那項見解使你決定到這裡來?   我來這裡是因為我想來。   很高興聽你那樣說。你知道你可能要到明天中午才回得了家。   反正我在月蝕灣也沒畫出什麼東西來。   第二天,她果然到了中飯後,才由蓋比護送回賀家別墅。   蓋比離開後,她掛好外套,走向畫室。經過客廳時,她注意到答錄機裡有留言。   聽到白愛莉沙啞的低語使她吃了一驚。   遭到研究中心的間諜盯梢。那個混蛋很聰明,沒有太靠近,我沒有看到他,但知道他在某個地方監視著。我可以感覺到他。一定是見過我在偵察,知道我了解新廂房計劃的內幕。   打給你是因為我不知道蓋比的電話號碼。我在碼頭打的公用電話。不能冒險在你的答錄機留下所有的細節。離開這裡後,我要到我的住處去躲一陣子。   需要跟你和蓋比談談。聽說你們兩個在同居,如果這則留言傳到你的耳朵,我想也會傳到他的耳朵。這一帶只有我的住處是安全的。勞駕你們兩個盡快過來一趟。這附近的情況變得危險起來。得走了。再見。   電話彼端傳來模糊的嘩啦聲。愛莉的電話掛斷得很急。   要知道,莉莉瞪著電話喃喃自語。我來這裡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作畫。   她拿起電話,鍵入蓋比的手機號碼,他立刻接起電話。   麥蓋比。   她可以聽到風聲和海浪聲,他可能在回巴家老屋的途中。   你在做什麼?她問。   想公事。   想不想做些比較刺激的事?   比方說?   協助保衛月蝕灣抵抗研究中心的間諜?   是不是和冷凍外星人有關?   有可能。   我快到家了。等一下開車去接你。      暴風雨在他們穿過森林駛向愛莉的小屋時來襲。   她說她遭到跟蹤?他問。   對。   她有沒有告訴你跟蹤者長得什麼樣子?   沒有,莉莉盯著狹窄陡峭的小路。只說她認為是研究中心的間諜。但她聽來很緊張,蓋比,那令我擔心。認識愛莉這麼多年,她看來總是那麼冷靜、沉著,完全掌握她瘋狂的陰謀論。我從來沒有聽過她真的害怕,甚或不安。   也許她更加深陷進她的幻想世界裡。   從非常古怪變成非常瘋狂?   有可能。   莉莉緊抱雙臂,全身緊繃。她擔心,而且離愛莉的小屋越近,擔心得越厲害。   別緊張,我們都知道這裡真的沒有不對勁。   我擔心的是愛莉的精神狀態。不知道是不是跟麵包店那群人來往使她精神錯亂。   果真如此,那麼問題可就棘手了。他說。我懷疑我們能夠說服她住進精神科病房接受觀察。   她絕不會相信精神科醫生或療養院。   也許不會。他轉過另一個急彎。對於一個不願意求助的人,除非她明顯對自己或其他人構成危險,否則你能為她做的極其有限。   客觀一點。我們還沒有證據證明愛莉真的精神錯亂。別忘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據我們所知。   她瞥他一眼。什麼意思?   這一帶沒有人知道她到月蝕灣來以前的事。我記得高中時問過米契她的來歷。他只是聳聳肩說,只要沒有傷害人,她有權保有她的隱私。   重點就在這裡。莉莉說。據我們和其他人所知,她從來沒傷害過人或毀損過財物。   他轉過最後一個急彎,小屋在前方出現。風雨吹打著小屋旁的樹木,愛莉的舊卡車停在小小的林間空地上。   他把積架停在卡車後面,關掉引擎。   至少她在這裡,沒有帶著相機在研究中心的新廂房附近徘徊。他說。   他解開安全帶,伸手到後座拿莉莉的雨衣和他的外套。   她提到要躲一陣子。莉莉穿上雨衣,拉起兜帽。仔細想想,那也不像她的作風。她總是在外面偵察監視。說她喜歡讓壞人知道她在注意他們。   那倒是。   他穿上外套,拉起兜帽,打開車門。他一下車,頭髮就被狂風夾帶的雨水淋濕。   不等他繞過來,莉莉已經自行打開車門。幾秒鐘後,她在車子前面與他會合。   他們兩個快步走向門廊。蓋比一步兩階地來到小屋的前門邊,莉莉隨後來到他的身旁。   沒有門鈴。蓋比敲了幾下門上的銅門環。   沒有人應門。他不覺得意外。沒有頭腦清楚的偏執狂會不查明門外人的身份就開門。   愛莉?門外的是蓋比和莉莉。他喊道。   門還是沒有開,他瞥向最近的窗戶。金屬板條製的百葉窗片拉下了。   我聽到你的留言了。莉莉用指節敲擊窗戶。你在裡面還好嗎?   風雨在小屋四周吹打著。他知道莉莉越來越焦慮。他不得不承認小屋裡的死寂也開始令他不安。   他試了試不繡鋼加固的沉重紗門。鎖上了。   她年紀不輕。莉莉說。希望不是出事了。   什麼事?   心臟病發作、中風或跌倒。   鎮定點。我確信她沒事。可能是鎖在她的作戰室裡聽不到我們的聲音。   試試後門。莉莉轉身消失在門廊的轉角後。   等一下,別那麼快。他快步追上她。愛莉是個十足的陰謀論者,記得嗎?疑心病重得要命。天知道她在這裡設下怎樣的機關。   我只是想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扇沒有被百葉窗遮住的窗戶。我不懂愛莉為什麼不   她倒抽口冷氣,他在同時也看到倒在門廊上的人體。   愛莉。莉莉衝上前去。天啊,蓋比,我擔心的正是這樣。她心臟病發作了。   她在愛莉身旁跪下,伸手探查頸部的脈動。   看到愛莉頭底下的木板上有鮮血時,他渾身一僵。   不是心臟病發作。行動電話已經在他手中。他不記得自己何時把它從口袋裡掏了出來,他鍵入緊急求救電話的號碼。   莉莉沿著他的視線望去。你說的沒錯,她不是心臟病發作,而是跌倒撞到了頭。她的手指輕柔地在愛莉的脖子上移動。她還有呼吸,但失去了意識。流血似乎不大嚴重。   最好別動她。   莉莉點頭,脫下雨衣包住愛莉的身體。他把情況扼要地告訴緊急求救電話的接線生。   結束通話時,他看到傾倒在附近的花架。花架是用鍛鐵製成的。   莉莉俯身靠向愛莉。愛莉?我是莉莉。救援已經上路,你不會有事的。聽得見我說話嗎?   愛莉呻吟一聲,眼皮在顫動。她瞇眼望向莉莉。   發生了什麼事?她咕噥。   看來你滑跤跌倒了。你感覺如何?   不好。   那當然。莉莉柔聲道。但你不會有事的。   愛莉咕噥一句,再度閉上眼睛。   你說什麼?莉莉問。   我沒有跌倒。   你可能不記得了。莉莉哄道。這在撞到頭時很正常。別擔心。   愛莉的手激動地比了一下,但沒有再度開口說話。   莉莉抬起頭,看到蓋比在看她。她皺起眉頭。   怎麼了?   我也不認為她是跌倒了。   為什麼那樣說?   我不是警察,但在我看來是有人用那個花架砸中她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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