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月蝕灣三部曲三:夏日月蝕灣

第14章 第十四章

  我看。她說。   你不算。你再過幾個星期就要搬走了,記得嗎?他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帶離酒館門口。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希望你不是打算去月全蝕小館吃午餐。你不是在月蝕灣長大的,對佛萊的食物可能缺乏必要的免疫力。   我沒有打算去那裡吃東西。我看到你進去,猜你可能是去打聽畫的事。   聰明。對街的山迪滿懷興趣地望著他們,心不在焉地甩著滴水的橡皮刷帚。尼克再次握住奧薇的手臂。來吧,我們趕快離開這裡。關於你的流言已經夠多了。   她加快腳步追上他。你在月全蝕小館有沒有打聽到什麼?   去月全蝕小館總是會有收穫。他說。可以算是極具啟發性的經驗。   她眉頭微皺。那裡面出了什麼事?   說來話長。

  現在是午休時間,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你慢慢說給我聽。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她嫣然一笑。你可以向我報告進度。   進度報告,他心想,他先是治療法,現在又成了公事。他們的關係不但沒有進展,好像還走岔了路。但午餐邀約不能說不重要。   好。他說。但你是客戶,所以你付錢。   她的臉有點紅,似乎不覺得有趣。沒問題。去哪裡?   我猜你馬上就得回藝廊。我們可以去白熾體麵包店買點東西帶走。   不,我不用趕回去,我剛剛僱用了一位暑期助理。紀嘉怡。她說藝廊下午可以交給她去看顧。   嘉怡?他想了想。挑得好。   我也覺得不錯。可惜我沒辦法讓她做久一點。但她說現在這份工作可以給她一些喘息的空間,讓她有辦法從容物色更好的職位。也就是俗話說的騎驢找馬。

  聽過那句俗話。他繼續握著她的手臂,帶她過街走向加油站。   嘉怡聰明又敬業。奧薇說,快步走在他身旁。我認為她遲早會在研究中心,或張伯倫大學謀得一份差事。   也許吧!   奧薇終於注意到他們在過馬路,她皺起眉頭。我們要去哪裡?   去開我的車。   噢。   他們抵達寶馬,尼克打開前座車門把奧薇推進座位裡。他關上車門,掏出皮夾。   我應該給你多少,山迪?   二十三美元。山迪從擋風玻璃外注視奧薇。月全蝕小館裡沒事吧?   當然。尼克付完錢,走向駕駛座的車門。對了,尤金和杜恩散佈的那個謠言原來是他們搞錯了。   山迪眨眨眼。你指的是畢小|他在尼克瞪他一眼時急忙閉嘴。他用力吞嚥一下。搞錯了,是嗎?

  對,尼克打開車門。完全錯誤,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傳。懂我的意思嗎?   懂。山迪連忙點頭。天大的錯誤。   尼克坐進駕駛座。對。他隔著放下的車窗說。天大的錯誤。   他把車駛出加油站,知道奧薇一直在盯著他看。   那是怎回事?她問。   不重要。   少來那套。你恐嚇尹山迪,我要知道為什麼。   他轉彎駛離海邊。我沒有恐嚇山迪。   你有,我親眼看到的。你看他的那種眼神就叫恐嚇。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他思索片刻,然後聳聳肩。好吧,也許應該讓你知道,因為你是客戶。   完全正確。她戴上墨鏡,靠向椅背,雙臂在胸前交叉。說吧。   鎮上流傳著一個謠言,說偷走鄂堂慕那幅畫的人是你。

  她愣了幾秒,然後在座位裡猛然轉身。有人認為畫是我偷的?   我聽山迪說的。他說他聽整天泡在月全蝕小館裡的那兩個人說的。   惡尤金和蠢杜恩。   對。   他們兩個在散佈我是竊賊的謠言,對嗎?   對。   這個嘛,我實在不願意說,但你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推論不無道理。我是說,我具有動機和機會,對藝術界又很了解。像我這樣精明狡猾的畫商要詐騙愛莉、維吉和使者們那群土包子會有多困難?我只需要使畫失蹤,告訴大家它被偷了,等幾個月後安居在大都市時再使它神秘地出現就行了。說變就變,我的名字頓時成為現代藝術界的傳奇。   是不困難。他同意。   而在月蝕灣這裡,沒有人會知情。   除了我。他糾正。

  你也無從得知發生了什麼事,除非你特地去留意藝術界的事件。   他注視著前方說:我就會那樣做。   是嗎?   應該說我會特別留意與你有關的事件。   噢。她沉思片刻,顯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而作罷。她握緊手臂。說這些都沒有意義,因為我沒有偷畫。   我向尤金和杜恩解釋過了。   是嗎?她的表情輕鬆多了。你真好。   好好先生就是我。   我是說真的。她說。仔細想想,說我偷畫的謠言聽來滿合邏輯的。我可以想像通情達理的人為什麼會懷疑我是不是竊賊。我畢竟是貝蒂雅的親戚,大家都知道她在這裡做了什麼。   他沒說話。   謝謝你的支持。   嘿,你是客戶。失去你,我的服務費就收不到了。

  什麼服務費?她警覺地問。   問的好。我自己也一直在納悶。什麼服務費?   你有沒有在期待收到服務費,你自己心裡明白。她沒好氣地說。   是嗎?沒有服務費嗎?   他們進入森林,爬上俯瞰小鎮的山丘。濃密的綠蔭下涼爽舒適。他留意著熟悉的招牌。   別鬧了。她不悅地說。你我都知道你找尋那幅畫,是為了幫助愛莉和維吉他們。   不盡然。他說。   寫著白雪咖啡廳的褪色招牌映入眼簾,停車場擠滿從自行車到富豪汽車的各式車輛。他知道大部分的車輛都來自附近的張伯倫大學,那裡的師生從白雪咖啡廳開幕起就是它的主要客源。   他把寶馬停在一輛黃色的福斯小轎車旁。   要知道,奧薇冷冷地說。私家偵探陽剛詭秘的說話方式在你的小說裡很迷人,在現實生活裡則不然。

  我討厭發生那種事。   他解開安全帶,在她來不及追問前下車。他不想解釋他扮私家偵探其實都是為了她。他想起尤金說的話。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滋味如何?那就是尤金,真正的兩性關係專家。一針見血的洞察力。   他關上車門,繞過車尾。等他抵達她那側時,她已經下了車,正朝他走來。她緊抓著掛在肩上的背包,步伐堅決果斷,眼神中透著危險。   可惡!他竟然有了生理反應。   他拉開大門,領她進入破舊卻舒適的咖啡廳。她把背包扔進雅座,然後滑進座位裡。他坐進她對面的雅座裡。   回到你對尤金和杜恩的解釋上。她說。也許你應該告訴我,你到底說了些什麼。   記不清楚了。他翻開菜單。   說話呀,尼克。我是認真的。你到底對尤金和杜恩說了什麼?

  你為什麼那麼想知道?他問,繼續研究菜單。   因為我越想越擔心。我不認識他們,但根據傳聞,他們絕不會樂意聽從忠告。   我設法提供誘因。   她渾身一僵。我害怕的就是那樣。   聽著,別擔心那個了,好嗎?   我就是放心不下。她伸手奪走菜單。你說了什麼咒語使他們收回那些謠言?   也罷,他心想,反正她遲早都會知道。他靠在椅背上打量她。   薰衣草與皮革。他在片刻後說。   什麼?   薰衣草與皮革是西雅圖國會山莊附近的一家同性戀酒吧。他說明。大約一年前,尤金和杜恩跑到西雅圖去,幾杯啤酒下肚後決定去那家酒吧附近閒逛,打算以騷擾那裡的顧客來取樂。   她立刻氣憤填膺。虧我在街上遇到他們時還以禮相待。我真心為他們感到難過。

  有趣的是,不愧是尤金和杜恩,他們誰不好挑,偏偏挑中兩個學過武術的傢伙,結果自然是慘遭修理。聽說尤金和杜恩的屁股都被踢爆了。真的是字面那個意思。   痛快。奧薇眉開眼笑。我喜歡那種結局的故事。它們證實了蒂雅姨婆所說的因果報應。   尤金和杜恩那夜顯然嘗到了苦果。他拿回被她奪走的菜單再度翻看。想也知道,他們當然不希望那件事被拿來在月蝕灣大肆宣揚。   原來如此。這裡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西雅圖的糗事?   相信我,那可能是在月蝕灣保守得最嚴的秘密。如果尤金和杜恩慘遭兩個男同志修理的消息傳出去,我懷疑他們兩個還能在這一帶公開露面。   她把手肘靠在桌上,用手托著腮幫子。換言之,你威脅尤金和杜恩。

  沒錯。婉轉暗示對他們兩個不起作用。   嗯。   他抬起頭。怎樣?   如果月蝕灣沒有人知道尤金和杜恩的西雅圖歷險記,你怎麼會知道那些細節?   奈維吉。   維吉?他和他們兩個有什麼關係?   這又說來話長了,但我長話短說。幾年前,在那段年少輕狂的歲月裡,我們一群人常和另一群人聚在懸崖附近的路上飆車。   我還以為街頭飆車是違法的。   嘿,我們當時是十九歲的汽車一族。我們還能怎麼樣?   對,汽車一族。說下去。   當年尤金和他的寶貝福特是街頭飆車的常勝軍,但有天晚上我贏了他。他輪不起,在比賽後跟蹤我回家。那時是凌晨一點。   說下去。   杜恩當然跟他在一起。他們可能是互相慫恿。無論如何,尤金開始在鎮南低崖的那條路上玩遊戲。   我知道,那條路上有許多急彎。玩什麼遊戲?   從後面高速接近,故意撞我的後保險桿,追上來與我們並馳,在我們轉彎時突然偏向我們。   我們?   他聳聳肩。那天晚上傑明坐在我的車子裡。   原來如此。她若有所思地說。   我們不知道尤金是真想把我們逼出路面,還是只想嚇嚇我們。那天晚上輸給我可把他給氣炸了。   後來呢?   我判斷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加速甩掉他,另一個是以假動作騙過他。在那些彎道上加速甩掉他太冒險,所以我選擇以假動作騙過他。我專心開車,傑明盯緊他。當尤金又作勢要追上來並馳時,傑明打信號給我。他的時間抓得非常準,我緊急煞車,尤金繼續往前衝而失去控制。他的車衝出一個低矮的懸崖,滑下一小段斜坡,落在一處淺水裡。   哎唷。他和杜恩顯然沒有送命。   對,多虧了潮水還沒完全漲起來。我把車停在崖頂,傑明和我下去查看情況有多嚴重。尤金癱在方向盤上。起初我們以為他死了,後來才發覺他只是被撞暈了。杜恩嚇呆了。潮水在迅速漲升,沒有時間可以求救。傑明和我把他們兩個拉出車子,拖出水面,用我放在車子後面的毛毯把他們包起來。   換言之,你和傑明救了尤金和杜恩。   他們兩個始終沒有原諒我們害他們出醜。尼克嘲諷道。   奈維吉和這段往事又有什麼關係?   維吉就住在出事地點的附近。把尤金和杜恩救出車子後,我們到維吉家求助。尤金威脅傑明和我時,維吉也在場。   威脅?   我說過尤金氣炸了,怪我們毀了他的愛車。但大部分只是氣自己搞砸了,使我們不得不解救他。無論如何,後來維吉把我們拉到一邊,勸我們那陣子要提防暗算。我們照做了,但尤金沒有任何舉動。幾年過去,我們認為所有相關的人全都忘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但維吉沒有忘?   對。從那時起,維吉一直在注意尤金,那表示也在注意幾乎和他形影不離的杜恩。他們去年在西雅圖惹麻煩時,維吉從一個開情趣用品店的同行那裡聽說了。他寫電子郵件把那件事告訴傑明和我,提醒我們尤金那種人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手上有彈藥以備不時之需絕對划得來。   今天你用了你的彈藥。   可以那麼說。   她用一種莫測高深的奇怪表情看著他。為了我。   我不希望他們散佈那個謠言。   那是你筆下的男主角楚強恩會做的事。   他該感到高興才對,尼克心想。但不知何故,她把他和他書中的人物連在一起卻令他不爽。他不是楚強恩,他是賀尼克。他合起菜單,直視著她。   不要把我和楚強恩搞混了。他厲聲道。他是虛構的,我是真實的。   她的表情立刻淡漠起來。她放下托著腮幫子的手,往後靠在椅背上。了解。相信我,我不會犯那個錯誤的。   很好。他聽了更加不爽。他今天是怎麼了?   一個年輕的女服務生出現,使他免於陷入反省的沉思中。奧薇點了沙拉。尼克發覺自己餓了,月全蝕小館裡的對峙令他食慾大增。他點了特大號的鮪魚三明治和薯條。   奧薇等女服務生走開。別誤會,我很感激你今天做的事。她說。但威脅尤金和杜恩是明智之舉嗎?   我不擔心那兩個傢伙。他說。   好吧,你擔心的是什麼?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   尤金和杜恩不是抽屜裡最鋒利的刀,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我得到的印象也是如此。所以說?   所以說,他們兩個雖然喜歡散佈惡意不實的謠言,但都沒有那個智力捏造出關於你的那個謠言。   她挑起眉毛。我想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仔細想想,尤金和杜恩散佈的那個是相當深奧複雜的流言。他們說明你的動機和機會,還添加了一些藝術市場運作的內幕。尤金甚至是嘗試使用出處這個字眼。   不是你認為他那種人會用的詞彙。   對。   據我所知,他們也不大可能了解藝術市場。   確實不大可能。   那也就是說,他們可能不是謠言的來源。   很可能不是。   她沉吟片刻,表情凝重起來。你認為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打算查明是誰造你的謠。他說。我認為造謠的人可能有牽連你的動機。   比方說掩飾他自己與竊案的密切關係?   對。他略微猶豫後決定和盤托出。那個精巧的謠言還有一個地方令我困擾。   什麼地方?   嫁禍給使者們不是比較容易?他們在大部分鎮民眼中已經有點可疑了。但造謠的人卻選中你作為替死鬼。   你認為這可能是挾怨報復?   對。我得到的結論是,這不是有人在找代罪恙羊,而是偷畫的人在設計陷你於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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