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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險遭暗算

無情刀客有情天 雲中岳 12165 2023-02-05
  呂綠綠的房中,也滿室幽光。   她仍是一身綠衣綠裙,只是手中多了一把連鞘寶劍,腰間加了一個綠色百寶囊。   燈盞的菜油中,可能添加了某些東西,可令燈火變成綠光,也表示火焰的溫度有了變化。   因之,她美麗的面龐顯得最突出,而身形似乎模糊不清,膽小的人突然闖入,必定只看到她的面孔,不嚇得半死才怪。   房門口一面,站著一個亂髮披頭的黑袍人,髮長及胸,披下掩住了面孔,真像一個厲鬼。   你不要裝神弄鬼。她冷森森的語音帶有濃濃的殺機:我知道你是誰,甚至知道你的根柢。   我也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的根柢。黑袍人的嗓音帶有鬼氣:彼此彼此。   你要幹什麼?   你知道我要幹什麼。

  我反對你們在本姑娘口中爭食。   本座也不許你干預我們的買賣。   那麼,各行其事。   不要和我們爭,我們成功的機會比你大得多。由我們進行,雙方同蒙其利,你該不至於糊塗。   哼。   你不要哼,你知道這是事實。   你算了吧!據本姑娘所知,你們已經失敗一次了,第二次同樣不會成功。   上一次是白天,而且情勢不一樣。黑袍人語氣轉厲:這次,定可成功。為免彼此傷了和氣,也避免驚動那小輩,所以本座委曲求全,和你鄭重商量,你可不要誤解本座的意思。   你侵入室中,來意就不善。   正相反,本座為免打草驚蛇,所以不得不以遁術入室與你商量。   你們有何打算?   我們按計劃行事,萬一失敗;我是說:萬一。那麼,就由你接手,夠意思吧?

  這   你那一份花紅,本座負責要他們照付。   你能保證?   酆都五鬼言出如山,絕對完全保證。   這好吧!   一言為定。   對,一言為定。   燈火打閃,黑袍人驀爾失蹤。   她沉思片刻,哼了一聲,一口將燈吹熄。   後窗悄悄地拉開,外面傳入颯颯風聲。   窗對面小天井的暗影中,傳入一聲輕咳,表示有人潛伏,想出去的人,必須把可能發生的危險計算在內,後果自行負責。   居然有人敢監視我?房內傳出呂綠綠不悅的語音,並沒有所舉動。   花紅照付,不少分文。暗影中傳來低沉的嗓音:而不需要風險付代價,安安穩穩坐享其成,天下間這種好事不會再有,你還要怎樣?   就因為條件太好,所以本姑娘不相信這種好運,所以

  憑你女魃的名頭,這種好運還不算太好呢!那不露形影的人,捧人的話說得很令人受用:只要你沾上的事,任何一位事主,都會毫不吝嗇地奉敬大把金銀珍寶,以免災殃上身。   酆都五鬼就敢戲弄本姑娘。   他們必須顯露一點點實力,情有可原。如果他們浪得虛名,你肯相信他們必可成功嗎?   好,我姑且相信他們能成功。   謝啦!   你為何躲在暗處?   我得證實他們成功了才能放心。   離開本姑娘遠一點,知道嗎?我辦事不許有人目擊。   好,我到另一面去。   請吧!   窗掩上了,暗影中灰影一閃即逝。   窗又拉開了,黑影像輕煙般逸出,消失。      陰森的煞氣逐漸逼近,逐漸充塞全室。

  燈焰拉長,兇光搖曳。   床上的飛災九刀,身軀逐漸萎縮至最小限,似乎已返老還童,成了一個嬰兒。   幽光滿室,幽暗也滿室。   颯颯秋風漸厲,各種奇異的隱隱聲浪時高時低,忽遠忽近,莫知其所自來。   外間裏,緩緩進來了一頭黑貓,不是機警的伺鼠的貓,而是吃飽了想找地方睡覺的、懶洋洋的貓。   僅入室三五步,懶貓便躺下了,四肢一伸,長尾急劇地剪拂了幾下,便抽搐著斷了氣。   室內,一定瀰漫著某些致命的物質,連貓也片刻斃命,毒性極為猛烈。   床上的飛災九刀寂然如死,衣褲皺癟,像一具死了許久的乾癟屍體。   驀地砰然大震,門窗同時毀塌,罡風呼嘯,黑霧狂湧而入。   五個披頭散髮的厲鬼,同時出現在床口。

  五隻大袖激起無儔陰風,陰雷陡然爆震,綠焰熒然的燈火乍熄,整座內間在瞬息間成了陰曹地獄,鬼哭神嚎已非人世。   砰嘭   真正的震耳爆裂聲隨之,整張木榻四分五裂,連床後的木櫃也轟然崩塌,床架帳席化為碎屑,聲勢驚人。   啪一聲怪響,白光乍閃,耀目生光,一枚白熱的火彈爆炸,全室通明。   五個厲鬼剛定神看五人合擊下的成果,分崩離析的床櫃形狀令他們心中狂喜。   沒有人能在這空前猛烈的五股陰風襲擊下,能僥倖保全性命,床上的人必定骨碎肉爛,萬無倖理。   但一瞥之下,看不到零碎的骨肉,嗅不到血腥,沒有任何一塊碎木板沾有血跡。   這瞬間,床尾黑影暴起。   同一瞬間,五隻大袖在明亮的火光中,同時向暴起的黑影集中攻擊。

  刀光陡然迸射,宛若驚電橫空。   天斬刀沉喝聲如乍雷,房屋亦為之簌簌撼動,柱壁搖搖。   狂野閃爍的刀光,鍥入五隻大袖的袖網中,利刃破風擊破陰風勁流的銳嘯,令人聞之毛髮森立,心膽俱寒,腥臭的陰風八方迸散。   鬼號聲刺耳,五個披頭散髮的厲鬼五方飛散,從破塌的門窗破空飛走了。   飛災九刀的身形乍現,顯然有點力竭的現象,身形一晃,勉強穩下馬步,無力繼續追擊。   地面,灑落兩叢血跡,掉落一隻大袖,一條仍在抽搐的手臂。   一個厲鬼退得最慢,是向破了的內間門外退的,腳下一虛,幾乎摔倒。   飛災九刀吸口氣強提真力,揮刀猛撲而上。   外面是客房的外間,厲鬼踉蹌了兩步,定下神向大開的房門衝去。

  外間應該沒有人,桌上原來有一盞光度幽暗的菜油長明燈,這時側首的長凳,突然無緣無故向外急移,恰好擋住了厲鬼的去路。   厲鬼驟不及防,而且受了重傷反應遲鈍,被長凳一拌,砰然向前急栽,長凳也折腳塌倒。   黑影暴起,劍光乍現。   要活的追出外間的飛災九刀急叫。   叫晚了,劍光如匹練,射入厲鬼的後心。   是斷了右臂的厲鬼,劍透心幾乎被釘死在地上。   黑影拔劍側閃,身形顯現。   怎麼一回事?黑影急問。   是呂綠綠,大膽地潛伏在外間突起發難,先用凳拌,再一劍取命。   五個混蛋偷襲。飛災九刀不勝惋惜地收刀說:先用迷魂攝神藥物打頭陣,再破屋以五毒陰風聚力一擊,他們幾乎成功了。

  哦!他們   他們在藏劍山莊事件中,扮演了重要的腳色,我栽在他們的五毒陰風上。   李李兄,你不怕迷魂攝神藥物,不怕五毒陰風?呂綠綠頗感意外。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我已有周全的準備,這些毒物傷不了我,除非我事先毫無警覺戒心。   他翻轉厲鬼的屍體察看:其實他們五個人正大光明聯手合擊,很可能憑真才實學就可以送我下地獄,今晚他們栽得很冤。   怎麼說?   他們先攻擊床,已耗損了三四分精力,被我猝然反擊,已無法聚勁合擊了。   他們是   很像傳聞中的酆都五鬼,長生殿的五位座主。他拖起屍體:可惜你把這個鬼殺了,沒有口供,無法追查指使他們的人了,他們本來是極為陰毒可怕的名殺手,能請得動他們的人並不多。

  你認為是誰?   以往我認為是路莊主,現在知道這五個混蛋是酆都五鬼,那就與路莊主無關了。路莊主不是浪得虛名的人,絕不可能不惜羽毛與惡名昭彰的殺手打交道。   那可不一定哦!呂綠綠笑笑:你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很危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是稱雄道霸者的金科玉律,誰不遵行誰就必定與雄霸絕緣。   他用不著自己出面請殺手,自有人替他跑腿暗中辦理,只要經過三五個人輾轉授意,一切線索都會掩蓋得天衣無縫。   這個   別管死屍了,留在這兒,沒錯。   這他放下屍體。   讓他們的同伴收屍,你哪有工夫替他們埋葬?這裏不能住了。   我去叫店伙換房間   店伙一定嚇壞了,怎敢再替你換房間?換也不會有。這樣吧!我那裏有內外間,你在外間安頓一宿好了。

  這   你不會怕我吧。   可是   有你在,那個該死的淫賊一定不敢再來,我也可以安心地安歇一夜,整晚擔心實在不好受。拾奪你的行羹,走啦!   他略一思索,著手拾奪包裹,表示接受對方的邀請。      兩個黑衣人剛飛越院牆,白衣女郎恰好從另一面院牆躍過,看到兩黑衣人的背影,不假思索地銜尾急追,飛登屋頂後,便拉遠距離,避免被黑衣人發現,夜間穿白衣不宜緊迫追躡。   走在後面的黑衣人,背上負了一具屍體。   不久,縱落一家普通住宅的天井。   內堂中燈光明亮,四個披頭散髮的黑袍人都在,其中一個臉頰包了傷巾,傷勢不算嚴重。   兩個穿黑勁裝的人入室,將屍體往地面一放。   遺體順利帶回。一名黑勁裝大漢抱拳行禮:房中不見有人,人去房空,在下不敢多逗留,帶了遺體匆匆離開。諸位還有何吩咐?   沒事了,謝了!你們請便。上首的黑袍人大袖一揮,示意來人可以走了。   兩個黑勁裝大漢行禮退走,從天井跳牆走了。   兩個黑袍人仔細檢查屍體,脫掉屍體的黑袍詳加檢查,用手指探索創口。斷臂的創口一摸便知,利刃的威力可怕。   右脅也挨了一刀,斷了三根脅骨,但鋒刃未深入內腑,可知這一刀並非致命創傷。   奇怪!檢查背部創口的黑袍人站起說:背部一刀穿心,創口為何如此寬闊而準確?不可能是被人從後面追襲擊斃的。   老三撤走的路線是外間,那小輩不可能追及出刀的,我親見他收刀下挫,勉強穩下身形。除非   除非外間有人隱伏截擊。另一名黑袍人說:那小輩用的是尖刀,鋒狹而銳,創口絕不可能擴大。   老三是被劍殺死的,創口兩端有割裂痕跡,尖刀的創口只有一端割裂現象,所以,小輩在外間潛伏著同黨。   不可能的。上首的黑袍人斷然說:小輩沒有黨羽。老四,你相信有人能輕易逃過咱們搜魂術的搜索嗎?   外間絕對不可能有人潛伏,咱們已用搜魂術搜了三次,整座客房只有小輩一個人,那是無可置疑的。   那那麼,老三是被誰所殺的?老四不同意:我敢保證老三背部的創傷,絕非小輩的尖刀所造成,這也是無可置疑的。   老大,假使有一個練了龜息術,定力超人功臻化境的人,事先也知道咱們搜魂術的底細,貼伏在地面用龜息術行功,是不是可以逃過搜魂術的搜索?另一名黑袍人提出疑問:在發動的前一剎那,我的確感到外間似乎有輕微的聲息傳出,但但似乎不像是人。   他們如果親自察看,必定可以看到飛災九刀的房內,內間與外間之間的門內,有一頭死貓。   連一頭貓躡走的聲息也可察覺出來,搜魂術的確不可思議。   就算有這麼一個人。老大搖頭:但在咱們發動時,他也不可能不被波及。再說,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他一定會配合小輩夾攻,咱們恐怕一個也逃不掉,一個小輩咱們已撐不住了。   老五,老大的判斷不會錯。老四開始同意老大的見解:如果小輩真有那麼一個功臻化境的同夥潛伏在外間,就表示小輩已經知道咱們要襲擊,事實上小輩並不知道,他反擊是在五毒陰風重壓後才爆發的。   可是那誰殺了已退出外間的老三。老五苦笑:我的確聽到不像是人的聲息呀。   除非老大遲疑地說。   除非什麼?   除非有人在咱們發動的後一剎那跟入,剛好碰上老三撤走,乘機在老三背後捅一刀   不是刀,是劍,錯不了。老四肯定地說。   咱們必須把這個撿便宜,從背後殺死老三的人查出來。老大咬牙切齒說:酆都五鬼被人暗算了一個,此仇不報,何以慰老三於九泉?   小心查證小輩的同黨,一定可以把這個兇手找出來的外面有人   四個人躍登屋頂,剛好看到有物隱沒在側方的另一家屋頂後。等他們追上那家屋頂,夜空下什麼都沒有。   不可能是人。老四說:也許,剛才是一頭貓剛好竄過屋頂。   咱們是越來越遲鈍了。老大有點感慨:小輩的事,也許咱們真的該放手了。咱們栽得好慘。   咱們酆都五鬼,今後也不用混了。老二冷冷地說:老大,該如何向老傢伙交代?九泉下的老三怎麼說?   這   一走了之?   罷了!不能一走了之。老大咬牙說。   那   以後再說。也許,女魃混水摸到他這條大魚了呢!      設備齊全的上房,通常分隔有內外間,旅客如果有三個人以上,可以要求店伙在外間加床。   呂綠綠落落大方,親自替飛災九刀在外間鋪設臥具。   江湖男女,對禮教上的禁忌比較看得開,旅途中同房分內外間安頓,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不可原諒的事。   不要喝冷茶。她一面整理衾被,一面向踱近桌旁的飛災九刀說:等會兒我叫店伙沏壺好茶來。   飛災九刀怎能等店伙沏茶來?透支了精力,正感口渴,不管三七二十一,倒了一杯冷茶一口喝乾。   你沒帶有侍女僕婦?飛災九刀信口問,摘下尖刀擱在桌上:你一個如花似玉小姑娘,一個人在江湖闖蕩,沒有人陪伴,辛苦得很呢!   習慣了就好啦!一個人方便些。她整理妥當到了桌旁,在飛災九刀的下首坐下,把燈挑亮些:我出道還不到一年,已經習慣了。   五月中旬我應金陵雙英的邀請,隨船護送幾位女眷赴浙南,本來有三百兩銀子程儀,就有人願意以一百兩銀子代價,賣兩個大閨女給我做丫鬟,我拒絕了,一個人方便些。   哦!你替金陵雙英辦事?飛災九刀笑笑:金陵雙英手創義勇門,專門替達官貴人選派保鏢。   無鏢局之名,卻有鏢局之實,黑道人士對義勇門頗有微詞,經常有人杯葛挑釁,你可要小心了。   我並沒參加義勇門,只是情不可卻,他們一時缺乏保護女眷的人手,所以請我襄助而已。她的態度大方泰然,但綿綿的目光卻緊吸住飛災九刀的眼神:李兄,如果不想早些歇息,說說你的事好不好?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想我都不去想,不敢想。飛災九刀不由自主地長嘆一聲。   李兄,不想也好。她不著痕跡地伸手,按住了飛災九刀的左掌背:生逢亂世,夫復何言?能忘,還是忘了比較好。   一個剛強的人,也有軟弱的時候。   兇險的搏殺過去了,在鬼門關出入了一次,這時精神一懈,不管是精神或肉體,都呈現軟弱的現象,降至情緒最低潮時期。   魔障一起,便不可收拾。   並不是困倦襲來,而是恍惚光臨。   自然而然地,他反握住了呂綠綠溫潤柔嫩的小手,立即有一股奇異的脈動循臂而升,瞬即傳遍全身,引發了體內的某種情緒上的波動。   呂綠綠的目光,也成了吸引他的磁力中心,他想掙脫這令他震撼的綿綿凝視,意志力卻顯得非常的薄弱,反而難捨地緊附著不放。   體內,某些波動正在加強。   他喝的那杯冷茶,似乎不但不能解他體內的渴,反而令他喉間發乾,心中發燙,某一種渴正在加強。   呂綠綠所發的聲音,悅耳而且有強烈的挑逗性。   世間有許多值得留戀的事。呂綠綠的語音在他耳中幽幽地低吟:春花秋月,妻子兒女,當你擁有這些,你就會覺得世間是美好的   眼前,這張美麗的面龐就是美好的。   這張美麗的面龐,又熟悉,又陌生,到底是誰的面龐,他已經難以分辨,也不想去分辨。   意識突然又分散了,他內心深處有一股力量,突然湧升,而把他的神智,從那讓他意念飛馳的美麗面龐拉開,引走。   那首詞,他居然想到那首詞。   多少蓬萊舊侶,頻回首,煙靄茫茫   魂傷當此際,輕分羅帶,暗解香囊;謾贏得青樓薄倖名狂   他的手,正溫柔地、情意綿綿地,解呂綠綠的羅帶,摘下帶上的香囊。   姑娘們身上帶香囊極為尋常,男人們身上帶荷包也十分普遍。   該死的!怎麼突又想起那首鬼詩?   影沉秋水歡期絕,憔悴幽花泣殘紅   寂寞幽情夜未央,倩影無依空斷腸   激情中,他突然毛髮森立。   呂綠綠一驚,左手五指突然抬起,五指如鈞,已運足了勁道。   九如。呂綠綠的五指,沾上了他的心坎部位:你怎麼了?   媛媛他的嗓音全變了:小媛   呂綠綠心中一寬,呼出一口長氣,五指勁道徐散,臉上重新綻放動人的笑意。   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李九如,你還年輕。呂綠綠的溫柔低語十分迷人:珍惜現在,重要的是未來,未來未來   他的恍惚意識又變了,詞和詩都在他的意識中消失了,重新回到眼前的美麗面龐了。   一聲嚶嚀,呂綠綠半裸的嬌軀,坐在他膝上,擠入他懷裏,雙手像蛇般纏住他的脖子,滾燙的粉頰緊貼在他的臉上,耳鬢廝磨,幽香陣陣。   他雙手神力驟生,抱起了羅襦半解的呂綠綠,氣息粗重地到了床前,突然往床上一倒。   砰一聲大震,什麼東西破裂傾倒了。   但他,突然失去知覺,陷入恍惚迷離中。      酆都五鬼死一傷一。   按理,他們應該承認失敗,應該及早遠走高飛的。   可是,他們不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被名枷利鎖所套住,脫不了身。   而且,他們也是輸不起,不肯認輸的賭徒,不輸光是不肯罷手的。   他們有一些在旁協助辦事的人,但這些人不受他們指揮。   把老三的遺體安頓妥當,隨即準備出動。   他們的綽號稱鬼,活動也以夜間為主。   老二臉部受了傷,而且傷勢不算輕,如果碰上勁敵,動起手來用不上五成力道,這是十分危險的事,因此留下養傷。   三人剛踏入天井,前進屋頂上,一個黑影站在屋脊中段,不言不動像個鬼。   好傢伙,真有人。大鬼怒叫,一鶴沖天飛升瓦面,向黑影衝去。   我當然是人。黑影說話了,語中帶刺:你以為在下和你們一樣是鬼?   三鬼都上來了,三面一分形成合圍。   是一個穿青衫的人,神定氣閒,似乎沒帶兵刃,根本不理會三鬼合圍列陣。   閣下知道本座的底細,定非無名小卒。大鬼氣勢洶洶,功貫大袖隨時準備出手:亮名號。   看我這一身青衫。青衫客拍拍肚腹:你就叫我青衫客好了。不瞞你說,在下確是無名小卒,武林中江湖道,都沒有我這號人物,通名道姓,諸位也沒聽說過,還是不說的好。   不久之前有人在這附近鬼鬼祟祟出沒,是你?   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誰。   是誰?   沒有說的必要。   你也在此地鬼鬼祟祟窺伺,說你的來意。   在下知道你們要趕往義陽老店,向眾香谷的人討消息看風色,沒錯吧?   咦!你   所以,為免你們徒勞往返,或者不希望你們枉送性命,死了一個夠慘了,何必多死幾個?因此要阻止你們再妄動。回屋子裏睡覺去,好嗎?   該死的!你一定是飛災九刀潛伏在外間裏的人   少胡說八道,閣下。不錯,飛災九刀是在下的朋友,但他不需在下替他搖旗吶喊,更無須在下替他操刀殺人。   他的事在下袖手不管,也用不著在下管。   但你們這時前往義陽老店,可能會影響剛才在這裏窺伺你們的人辦事,所以在下必須阻止你們前往送死。   混蛋!你是活膩了。大鬼厲叫,踏進兩步,猛地一袖拂出,陰風陡然驟發,宛若地獄裏颳出的寒濤,腥味隨風而散。   去你的!青衫客冷叱,也一袖抖出。   嘭然一聲氣爆,大袖接觸,韌力爆發聲勢驚人,腳下的厚實大青瓦紛紛崩裂,勁流形成猛烈的氣旋,像是突然颳起一陣旋風。   哎大鬼驚叫,倒飛而起,仰面震飛簷口,向下飛墮。   你兩位也想來一下?青衫客向另兩鬼輕拂大袖,語氣十分托大:那就並肩上吧!別客氣啦!   我保證你們死不了,我青衫客對殺人興趣缺乏,殺人是飛災九刀那種有刀在手的人的事。   夜深人靜,聲音傳得很遠。   遠在百步外的一排房屋上,五個在屋頂掠走的黑影,被語音所吸引,其中一個發出一聲信號,折向飛掠而來。   兩鬼已無可抉擇,大喝一聲,兩面同時出袖夾攻,陰風腥味比大鬼出招強烈一倍。   青衫客不閃不避,雙袖一分,硬封硬接,無所畏懼地承受聚力的夾擊。   五個黑影正飛掠而來,女性的形態隱約可辨。   嘭啪!袖勁再次爆發,氣旋強烈兩倍。   由於兩鬼都站在屋脊上,所以有平坦的退路,不像大鬼先前站在斜面,被震出去就往下掉。   兩鬼同時暴退,飄出丈外,飄落在鄰屋的屋脊上。   青衫客屹立如山,腳下的脊瓦也不曾破裂,二比一依然穩佔上風,雙方相去太遠了。   正要乘勝追擊兩鬼,突然看到急掠而來的快速絕倫五黑影。   人向下一挫,隱沒在屋脊的另一面去了。   五黑影晚到了一剎那,青衫客已無影無蹤。   裙袂飄飄,確是五個佩劍女郎。   唔!腥臭味有毒到得最快的女郎出聲警告同伴,略退八尺:先問清再動手!   五個女人,圍住了兩鬼。   剛才誰在說話?女郎沉聲問。   西門宮主,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不必在咱們面前,擺強梁面孔窮神氣。四鬼一面默默行動以恢復精力,一面憤憤地說:你是問口供嗎?   原來是酆都五鬼。西門宮主頗感意外:剛才你們和誰打交道?   與你有關聯嗎?四鬼依然氣憤難消。   本宮主感到所傳出的話音有點耳熟,所以動問。   哼!希望那混蛋不是你的人。   什麼人?   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   咱們的老大被打下去了,得下去看看,少陪。四鬼不想示弱解釋:宮主的包圍,是要在下硬闖嗎?   你闖闖看?碧落宮主也態度轉硬:七成火候的五毒陰風,本宮的人相信還禁受得起。   你   本宮主要知道底細。   屁的底細!四鬼粗野地叫:一個混蛋突然在此地出現,偵伺咱們的舉動,誰也不知道他是老幾。   只知道他自稱飛災九刀的朋友,一言不合雙方交手拼搏,咱們老大被他一袖反震下屋,如此而已。   那人呢?   鬼似的一閃便失了蹤。四鬼不好將失敗的丟人事故說出:在下會找到他的,哼!   你們來對付飛災九刀的?碧落宮主轉變話鋒。   你管不著。   你給我聽清了。碧落宮主語氣中充滿威脅。   你什麼意思?   離開飛災九刀遠一點。   西門宮主,你少給我神氣。四鬼不甘示弱:你和黃泉殿主曾經一度訂下協議,聯手對付飛災九刀,那是你們的事。   咱們酆都五鬼不理會旁人的協議,我行我素,不在乎任何威脅。飛災九刀不是你們的專有物,誰先到手就是誰的,你嚇不了咱們酆都五鬼。   記住,本宮主已經警告過你們了。碧落宮主不多作解釋,舉手一揮,帶了四女伴向東急急走了。   碧落宮是啥玩意?哼!四鬼向遠去的五女身影憤憤地說。   老四,咱們最好不要樹敵。五鬼語氣中有怯意:惹上碧落宮的人,畢竟不是什麼聰明的事,我寧可和她們來暗的。走吧!咱們快搜這附近。   哼!沒有什麼好怕的,老五。四鬼的口氣依然頑強:明的暗的,咱們五鬼怕過誰來?   四鬼的態度表現,卻沒有口氣那麼強硬。      房門是上了閂的,東側的窗也是閉緊的,想進入的人,除了破窗而入外,最有效的辦法,恐怕只有揭瓦而下了。   這種沒有加建承塵的房屋,揭瓦極易驚動房下的人,所以揭瓦而下不是好辦法,除非房下無人。   來人採用了最有效的辦法:破門而入。   這是犯忌的霸王手段,一般江湖朋友很少採用。   在嘭然大震中,房門倒塌,白影隨後衝入。   半裸的呂綠綠一蹦而起,在燈火搖搖中,急抓桌上飛災九刀的尖刀,反應極為迅疾。   她身上沒帶有兵刃暗器,而且外衫已除,胸圍子半褪,露出肉感萬分的酥胸,下身的長裙丟在一旁,只穿了肉感的褻褲,別無長物,所以急於抓刀。   膽敢破門而入的人,必定是無所畏懼的強勁人物,抓刀是最佳的反應。   手剛要抓住刀,淡淡的彩虹同時君臨。   她如果抓住刀,手可能也完了。   反應出乎本能,千鈞一髮中不容許意識來主宰行動,她本能地縮手轉身,一掌向衝來的隱約白影拍去。   瞬間便可聚力發出的碎脈掌,發揮了八九成威力。   燈火就在這剎那間熄滅,室中漆黑,她僅在一瞥之下,看出撲入的是一個朦朧的白影,想分辨已來不及了,那道奇怪的射向手掌彩虹,也因燈火搖曳而無法分辨,事情發生得太倉促急迫了。   黑暗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雙掌接觸聲,她的碎脈掌是掌攻中最霸道的掌力之一,但卻碰上了可怕的對手,感到掌心欲裂,手臂發麻,強烈的反震力及體,身形暴退,腳下大亂,仰面便倒。   上體一扭,扭轉身右手著地,猛地飛躍而起,砰一聲大震,撞破窗跌出外面的小院子去了。   室中聲息寂然,入侵的人已經走了。      一座大宅後面的花園小閣,四周花木扶疏,夜間特別的幽靜,本來就是女眷們嬉遊的地方。夜間絕不會有女眷逗留,所以黑沉沉燈火全無。   白衣女郎啟門進入小閣,這是女眷們歇息更衣洗漱的地方,共有三間內室,進去之後,黑沉沉難分方向。   但她似乎熟悉每一處地方,毫無阻滯地進入一間小內室。   將連鞘尖刀往床上一丟,這才將背上的人往床上放。   本來以為背上的人是神智已昏的,豈知那人雙手一緊,她嗯了一聲,渾身一軟,雙雙跌倒在床上了。   不不要她焦灼地叫喚。   可是,那人已將她一掀,把她壓得牢牢地。   她想掙扎,卻發現自己軟弱得連呼吸也感到困難。   李兄她慌亂地叫,想將壓在身上的重負推開,卻力不從心。   有滾熱的大手在她身上探索,灼熱的嘴唇親上她的潤濕粉頰。   最後,她發覺自己已經不存在了,意識模模糊糊,唯一有點知覺的是:她的手也有力地回抱著對方。   激情中,她突然在崩潰的邊緣醒來。   空中漆黑,聲息全無,好像世間一切都突然靜止了。   她發覺被人緊緊地抱在懷中,對方手與腿的壓力,讓她感到可怕而又出奇地舒適,那種奇異的壓迫感好奇怪。   那人竟然沉沉睡去,呼吸漸漸變得悠長、平靜。   她自己的心跳,也正逐漸恢復正常。   她蜷縮在對方懷中,恍恍惚惚地胡思亂想,最後一陣倦意襲來,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一帶全是大戶人家的住宅,庭深院廣,樓房參差,幾乎每一戶人家都有連脊的廣廈,和栽了花木的後花園。   主人都是本城的仕紳,至少也是配稱爺的達官貴人。   右鄰另一座大宅的瓦面,出現五個男女,星光下可隱約看出都佩帶了刀劍,但行家一眼便可分辨,他們絕不是盜賊。   女的是呂綠綠,已換穿了綠勁裝。   你們的人,的確在這附近看到白影隱沒?她向一位穿了灰色夜行衣的人問。   是的。那人低聲說:咱們在各處派有暗樁,留意夜行人的動靜。派在這附近的負責人,的確發現一個輕功極為驚人的淡灰色影子,消失在這一帶的某一處角落,已經快兩個更次了,仍然不曾發現白影重現。   至於是什麼人,卻無法斷定,相距過遠,黑夜中難以分辨,但可以斷定的是:是人而不是眼花所看到的鬼影。   勞駕諸位給我搜。她提出要求:我要找的人,的確穿了白衣。   姑娘,天快亮了,搜   天快亮也得搜。她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驚動了   你們怕驚動人?怕一些凡夫俗子?   姑娘,咱們不是強盜。那人語氣轉硬:這附近的宅主人,都是本城的有頭有臉人物,僕從家丁很多,要是鬧將起來,一張帖子送入州衙,可不是好玩的,誰也休想在城內城外混了。   來一千個人,也無法搜查。另一位大漢接口:除非放上一把火,才能把人燒出來。   你說得對,必要時放火又有何不可?呂綠綠的態度,堅決乖戾兼而有之:這是唯一的線索,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這個   你們不願意?她厲聲問。   好吧!那人無可奈何地說:登堂入室勢不可能,咱們只能盡力搜查可疑的角落   那就趕快呀!分開來搜。她連聲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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