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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征途多難

鋒刃綺情 雲中岳 11675 2023-02-05
  大明寺的香客比遊客多,也是最近幾天,遊人最多的一個風景區,香客不受緊張的氣氛所左右。   透過食廳左首的明窗,可看到百步外大明寺的宏偉山門,幾株銀杏矗立如巨靈,遊人面目依稀可辨。   人的信心非常奇妙,所以說人定勝天。   趙辛喝了一口茶,盯著宏偉的大明寺像在自言自語:當然,人定勝天這句話並不可靠,那只是給失敗者的鼓勵而已。我有信心獲得貢船的皇貢,投入無窮精力,甚至出生入死,信心十足;最後,仍是一場空。聊可告慰的是,我曾經看過船中的金箱銀錠。有些人根本不知也沒有看到財物,便枉送了命,那些死了的人也信心十足,但勝不了天,天注定他們沒命享受這筆不義之財嗎?   辛哥,你意何所指?趙英華問。

  姑娘自稱姓趙,同姓之間不便稱趙兄,兩人年歲相差不遠,因此姑娘不著痕跡地稱他辛哥。   趙辛對她頗有好感,把她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妹妹。   有時,乾脆叫小妹妹。   我是說唐朝在大光明寺,做了十年住持的鑒真和尚。   他指指不遠處的大明寺:他立志到倭奴國傳教,先後五次都失敗折返。第六次眼疾將盲,竟然到達倭奴國竟此全功,成為倭奴國佛教的大宗師,也把中土文物灌溉東瀛。結果,數十年前東南海疆,倭寇屠殺了咱們百十萬同胞。這位大和尚的信心,對咱們到底是禍是福?大和尚的信心成功了。是勝天呢?抑或是逆天?   這一類的疑問,誰也無法解答。   趙英華搖頭苦笑:也許,該向天求解。你認為鷹揚會那位狄會主的消息,可靠度有多高?

  那混蛋工於心計,鷹視狼顧,非常重視自己的利益,知道在生死關頭,該往哪一邊站。   他被英華姑娘巧妙地轉變話題所導引,回答轉變的話題:他所供給的消息,應該不會有假,真實性不容懷疑,那些消息不會損及他的利益。但其中的重要細節,他隱瞞了一些旁證以留後路。   你是說   三汊河那條河,有心腹在府城活動,水蜈蚣就是其中之一。我知道的另一個,就是雷塘史家的史百萬史富。這個人來歷不明,是雷塘的大地主豪紳,連府城人士,也不知道史百萬會武功,眾所周知他不是江湖人,也不與江湖人士往來。鷹揚會的人,可能發現一些秘辛。因此狄會主說出河豚馮在芳村南匯角有知交,我就知道他一定知道,河豚馮與水蜈蚣史百萬的交情,隱瞞可能另有用意,或者替自己留一條後路:等候機會奪取貢船。

  你如果料錯了   應該不會錯。他說:雷塘有小河直達灣頭,貢船夜間駛入雷塘十分隱秘。那一帶河溪縱橫,大小湖泊水塘星羅棋佈,地勢隱蔽,村落甚少,船駛入蘆葦獲竹深處,躲一年半載也不易被人發現。未牌時分,出其不意直趨雷塘史家,必有所獲。如果落空,再到三汊河盯著絕劍那些人。   哦!你的打算和行動,從不事先告訴我。   英華感到失望委屈:到現在才透露你要找杭教主的朋友,或者找貢船,我還以為是來遊蜀崗名勝呢!該帶劍的。   不能事先告訴你。   他鄭重地說: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了一分走漏消息的危險。杭教主信任我,全盤策劃只有我知道如何執行。自始至終,劫船可說完全成功。結果,成功了才出意外。全盤計畫只有三個人知道,仍然發生了意外,毛病可能出在杭教主或陳門主身上。要不是他們早有打算故意製造假象,安排另一些人把貢船轉手,就是不小心把計畫透露給朋友,被有心人不費吹灰之力把船奪走了,小妹,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

  我知道,怕萬一我落在有心人手中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既然扮演亡命,就必須付出隨時皆可能出生入死的代價。當然,你跟著我,我會全心全力保護你的安全,甚至會和你生死與共。但情勢不由人,連老天爺也不敢保證蒼生的生死禍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所以我希望你回到你爹身邊。我保證如果奪回貢船,分給你一半,我不是小氣鬼。   我明明白白告訴你。英華轉憂為喜,臉上有慧黠的笑容:假使你奪回貢船,我立即離開你絕不沾手任何財物。我喜歡你。可不想和你一起背欽犯的滔天罪名,嘻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最後一句話,是模仿他的口音說的,居然相當神似,僅嗓門不夠渾厚而已,腔調卻維妙維肖,表示心中愉快。

  呵呵!輪不到咱們做欽犯,除非找到貢船之後,搬金銀時被欽差府的人抓到,當堂人贓俱獲。他也欣然大笑:問題是,走狗們發現我搬金銀,能否活著胡說八道。我也會玩滅口的遊戲,絕不會像杭教主那些人那麼差勁,搶到的貢船還沒完全控制,就迫不及待殺我和絕劍滅口,結果一個也沒殺掉,後患無窮。   絕劍召來了一大群高手,你為何不接受我爹協助?我爹也有不少朋友   不,人多了就被人看成真的強盜了。   他掏出兩吊錢結賬:天色不早了,該走了。   雷塘?   對,雷塘。雷塘史家,史家的人往來府城,通常南行進出北門,那條路一定佈了眼線,甚至可能有埋伏。所以我繞道蜀崗,從他們的宅後接近。      小河彎彎曲曲,有時需自行牽曳小渡船。

  沿途小村花木扶疏,竹籬茅舍別有風味,小河中鵝鴨悠游,田中菜花有如一片金海,幾聲犬吠鵝鳴,打破四周的沉寂。   在這裏,看不到人間醜惡的一面。   兩人像觀賞風景名勝的遊客,泰然自若過了一村又一村。   幾乎所有的小村都名實相副,一二十家農舍具體而微,小巧玲瓏別有天地,令人覺得此身已在圖畫中了。   如果這時想到刀光劍影,簡直是罪過。   小徑傍著小河,楊柳依依輕拂著河面,偶或一聲水響,魚兒躍出水面。要不就是綠影如箭,翠鳥驚鴻一瞥衝入水中,銜著小魚沖天而起。   前面路左出現一座有五六戶人家的小村,四周楊樹成林,另一側翠竹搖曳,每家屋前皆有果樹成蔭。   首先入目的是幾個小童,在村口的樹下,好奇地目迎陌生人,不住喝止幾頭狂吠的家犬衝出。

  路右的小河形成灣流,河面似乎擴張了兩倍,水流舒暢緩慢,距岸兩三丈清澈見底,可看到深綠色的茂密水草隨水搖曳。以外水色碧綠,深度難測。   面對村口的小土堤一段,砌建了三丈長的石級碼頭,有幾位村姑在洗滌衣物用具,僅瞥了兩人一眼,便相互嘰哩呱啦以土語交談,十分悅耳,兩人似乎一個字也沒聽懂,不知道她們到底談笑的內容是什麼。   這裏應該是雷塘了。英華自以為是:但分明是河呀!   還在前面。   趙辛曾經打聽沿途情況,向前一指:這條河是淮子河的一支上源。雷塘是兩座塘,上塘長寬六里,下塘七里。這裏的塘,皆可流入小溪河,經常滄海變桑田,淤塞不久又重浚挖掘。我想到的是   是什麼?   淮子河發源在西南的儀真縣境,支流與源頭甚多,這一段河寬水深,可能有支流通灣頭,貢船應該可以駛入,更可藏匿在某些河灣蘆獲深處,搬走秘載的貢物,拆了沉入泥淖,那有痕跡可尋?

  向洗衣的村姑問問看。   談說間,距村口的岔道口已不足三十步,村姑們的悅耳笑談聲清晰可辨,不時有村姑伸手向他倆指指點點,像在評頭論足,笑容曖昧而美感十足。   你聽得懂她們的揚州土話?即使她們有些人曾經入府城,也不會用官話和你交談,說不定會作弄你。他不想惹麻煩:如果引起村內男人的疑心,指咱們調戲婦女,那就很不妙,有理說不清。走啦走啦!   說得也是。   趙英華的確聽不懂姑娘們的話:我們家的鄉間也不說官話,外人也聽不懂。陌生的外地人,沒有地方藏匿,江湖亡命沒有活動的空間,只能在通都大邑城市為非作歹。   哦!你家在何處?   趙辛信口問:呵呵!說不定你是我趙家這一支的分派呢!

  江西。   趙英華也信口答:不會和你同宗,我肯定。   你的家   京師真定府趙州,我的官話天下大可去得。天下各地真有成千上萬種土話,有些地方東村與西村的人,說起話來也有如雞同鴨講,聽不懂就大動肝火。咱們這些江湖亡命,要找地方逃災避禍真不是易事。   他一面說,一面察看小村:住在這裏享受田園之樂,確也像置身世外,生於斯死於斯,少卻許多紅塵煩惱。可是   可是什麼?   煩惱來了。   咦!你是說   村內臥虎藏龍,有人要出來了。   村口距道路約五十步,外緣果林翠竹圍繞,僅能從枝葉縫隙中,偶或可以看到房屋的形影。   除了可看到村口的小童家犬之外,不可能看到村內的人影。看到小童和在碼頭洗滌衣物的村姑,怎麼也看不出任何警兆。

  可是,他看出氣氛不對,憑他的經驗與銳敏的目光和感覺,他看到先兆。   碼頭東端河岸,泊有幾艘有小篷艙的代步船,也可裝載農產。後段的小篷艙前後沒有艙門,從前後看,一目了然;從橫方向看,就看不到艙內的光景了。   果然所料不差,村口西側枝葉搖搖,鑽出四名村夫打扮的雄壯大漢,但左手皆握有連鞘刀劍,腳下一緊,堵住了他倆的退路。   前面兩艘小船內也跳出四名大漢,打扮相同,兩起落便堵住了小徑,進路堵住了。   後面洗衣的村始一陣亂,紛紛收拾器具向村口飛奔。   前後夾堵,他倆如果抵擋不住,唯一的活路是小村,跳河是死路一條。   船到江心馬行狹道,出了問題就得面對問題,如果示弱,恐怕就要葬身在河底了。   氣勢懾人,這些仁兄不好對付。   他向英華低聲說:不像是來發橫財的江湖龍蛇,人多勢眾大有來頭,可能是史百萬的人,但氣勢卻比土豪的打手強烈。你認識這些人嗎?我不認識。   八名中年大漢徐徐逼近,前後堵住氣勢洶洶,似乎被他倆的鎮定神態激怒了,一個個橫眉豎目滿臉怒容,怒火將一觸即發。   兩人背水屹立,神態悠閒,背著手泰然自若,對方的強烈氣勢撼動不了他倆。   喂!方老哥,看出端倪嗎?迎面堵住的乾瘦身材中年人,向並肩而立的留大八字鬍同伴問,鷹目在他倆的臉上掃來掃去,似想捕捉他們的神色變化。   看出了,瞞不了人。留大八字鬍的方老哥,語氣信心十足。   那矮少年是母的。   方老哥道破趙英華的身分:正是咱們要捉的漏網之魚。這兩個傢伙稱得上郎才女貌,正是月華門徒眾的特徵。該門是以俊美男女名動江湖,這兩人正符合該門徒眾的氣勢特徵。   趙辛心中一動,疑雲大起,漏網之魚是何用意?會不會是月華門出了意外?   或許,月華門確在這附近潛伏,不小心落在對頭的控制中,甚至可能被抓住了不少人。   月華門只剩下三十餘名徒眾,但每個人那可獨當一面,實力仍然堅強,控制他們的人必須實力強一兩倍。   這是說,這些人的同伴甚多,主力藏在小村內。   他不動聲色,背著手神態從容,不理不睬,任由對方七嘴八舌在口頭上示威。   那就擒下再說吧!   乾瘦中年人冷冷一笑:寧可錯捉,不許縱放一人。那扮男裝的小女人是我的,你對付那個年輕小輩。   好,小女人是你的,我魔掌喪門方亮不好色,你太湖神蛟上官泰好色如命,月華門的女人個個如花似玉,所以你處處奮勇爭先。   英華黛眉攢得緊緊地,居然沒氣得杏眼睜圓。   兩人依然不理不睬,冷靜的神情極為引人反感。   太湖神蛟不能自彈自唱乾耗啦!拔出分水刺,將管狀刺鞘插在腰帶內,邁步上前打交道。   面面相對,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先發話輸氣,鬥眼神比氣勢像雞。   小女人。   太湖神蛟又輸了一分氣勢,萬分不情願地先發話:在月華門中,地位想必不低,所以膽氣相當旺,亮名號。   你這雜種真不要臉。趙辛踏前兩步破口大罵。   手中兩尺長半寸粗的柳枝向對方一指:你太湖神蛟是大名鼎鼎的水賊頭頭,在江湖你有頗高的地位,於敢向我這如龍似虎的英雄挑戰。卻無恥地向一位小姑娘叫陣。去你娘的混蛋,你是什麼東西?呸!   太湖神蛟鷹目中似要噴出火來,分水刺猛地點出,笑指天南鋒尖疾射他的嘴巴,有如電光激射,憤怒突襲,志在必得。   走中宮攻頭部,雖說以奇速突襲,也不易擊中目標,人的頭會本能地閃避。   他不閃不避,左手一抄,扣住了有一枚倒刺的分水刺鋒刃,右手的柳枝也走中宮探入,正中太湖神蛟的大嘴,傳出刺耳的怪響。   去你娘的!他沉喝,一腳把太湖神蛟踢得倒摔出丈外。   啊太湖神蛟飛摔時狂叫。   他的嗓音完全走了樣,上下門牙各斷了兩顆,嘴唇爛裂鮮血迸流,砰然倒地拼命掙扎爬起,再狂叫一聲前仆。   幾乎在同一瞬間,趙英華撲向魔掌喪門方亮,像是平空幻化,斜撞入對方懷中,鋒利的小匕首,貫入魔掌喪門的中腕穴,貼皮護腰上緣插入四寸。   一扳一帶,暴退八尺。   呃魔掌喪門的雙掌來不及擊出,做夢也沒料到英華切入的身法如此快捷,根本來不及有所反應,匕首入肚算不了什麼。匕首窄小創口不算嚴重,但一扳之下,創口加寬三倍,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厲叫聲中,掩住肚子前屈,搖搖欲倒。   一照面,優勝劣敗,旁觀的六個人,並沒看清變化,看到倒下的是自己人,大吃一驚。   斃了他們!終於挫倒的魔掌喪門竭力厲叫,被搶出的同伴扶住了。   另一同伴翻轉太湖神蛟的身軀,感到手足無措,滿臉全是血,嘴巴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血洞,如何搶救?   四個人已別無抉擇,同聲怒吼,兩刀兩劍光芒迸射,向趙辛集中。   替你們除名。他也沉喝,聲如雷震,奪來的分水刺吞吐如靈蛇,點打挑撥見光不見影,指東打西旋了大半圈,刀飛劍拋,人體四散。   分水刺基本的原型是魚叉演變的,只不過僅用一尖而已。   尖後有一枚短倒鉤,刺中魚便不能滑脫,有如釣鉤。在某些落後地區,仍有人使用單尖的魚刺,但長度可能有六至八尺。   另一演變出新的分水鉤,那枚倒刺加大加長,便成為鉤了,用途比分水刺更廣泛,可用來鉤取物品,可用來攀爬船舷。   分水刺比他的渾鐵短槍輕兩倍,威力卻可怕得多,刺尖後的倒刺在貫入人體時,猛地一拉,鉤裂肌肉,不但可令人痛昏,創口也令人做噩夢。   幸好他無意在這些人身上,製造嚴重的傷害,對方的身分雖然可以肯定是歹徒惡棍,但彼此並無仇恨。   太湖神蛟是太湖水賊,魔掌喪門是黑道巨擘,以往從未謀面,聽說過其人其事而已,不便下毒手。   所有前來發橫財的江湖龍蛇,都有權爭奪貢船的財寶,不能以這些人是妖邪兇梟便揮劍除魔,那不是他的事,他就是劫皇貢的首要罪犯,都是一丘之貉,不需同類相殘。   分水刺對付兵刃,切入掌劈腳飛,偶或在手腳不重要的部位,刺出一兩處不輕不重的創口。   在人影急旋中,慘叫聲和人體摔擊聲齊發,猶如摧枯拉朽,如湯潑雪。   英華插不上手,終於抓住機會撲出,按住一個滾動的大漢,扭轉右臂將人結結實實的按住了。   來不及問口供了,快走。趙辛一閃即至,拉起她順腳將那人踢滾出丈外。   村內人影搶出,吶喊聲震耳。   兩人向東飛奔,敵眾我寡不可被纏住,遠出兩里外,後面追的人落後里餘,沒有人再追來了。   這些人是何來路?   趙英華腳下放慢:好像都是些妖魔鬼怪,真該下殺手的。   在揚州附近活動的人,絕不會是有聲望的英雄豪傑。趙辛丟掉分水刺,柳枝早就丟掉了:他們有權發橫財,哪能對所有的人下殺手?除非有人真正威脅我們的安全,不然就不需除掉他們,別讓江湖朋友指責我們意圖獨吞,沒有理性地消滅競爭者。這些人必定與史百萬有關,不能公然上門探口風了,先找地方歇息,晚上去。   史百萬是豪紳,這些人可能是他的打手護院,但卻把我們看成月華門的人,說我們是月華門的漏網之魚趙英華提出疑問。   已經有人找到月華門的人。   趙辛心中大感不安,他想到陰神傅靈姑,想到那一段情:應該不是這群雜碎所為,這些二流魔道雜碎,還奈何不了月華門。我擔心的是   辛哥,你你擔心月華門?   月華門的人會招出我和絕劍,我能不擔心?他掩飾的理由十分合理:向北找小村歇息,前面很可能是下雷塘,繞遠些。   他把魔掌喪門太湖神蛟,說成二流魔道雜碎,卻是違心之論,也表示他心中不安。   這兩位一魔一匪,在魔匪兩道中,都是一流的傑出人物,江湖朋友沒有人敢貶他們為二流。   見面一亮名號,真正的一流高手也會聞名心驚,所以兩個傢伙沒動手就自亮名號,以增加心理上的威脅勝機。   那時你叫趙雄或李雄,通緝榜上也沒有你和絕劍。一教一門的人招出你們兩人,也沒有人重視,放心啦!   趙英華自以為是,忘了追查者不放過任何線索的規矩:月華門應該和渾天教的人走在一起,怎麼跑到城北來了?鷹揚會的消息恐怕靠不住,杭教主並沒在城南三汊河一帶藏匿。   一教一門的人活動並不積極,不知在弄什麼玄虛。如果貢船真的被人黑吃黑奪走了,他們應該比任何地方的人更積極尋覓。趙辛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分析的情勢也似是而非。   這件轟動江湖的大案,引來各門各道的牛鬼蛇神為數眾多,僅四處欽差府的走狗,就足以把一教一門的人當點心吃掉,一教一門的人怎敢積極活動?在樊良鎮幾個人一露面,就幾乎難逃大劫。   你懷疑其中有詐?   藺小霞的說辭,似無蒙騙成分。下次再捉到她,就知道真相了。目下最重要的事,是查月華門的那些人,落在哪些人手中了。天一黑,我就準備弄一兩個活口。   哦!你像是很急很有點急躁。趙英華捕捉他臉上的神色變化,頗感詫異。   幾天相處,他一直就神情輕鬆,大敵當前也毫無所懼,搏鬥時大而化之不當一回事,從沒流露急躁的神情,這次的神情變化太突然,難怪引起趙英華的注意,感覺出他的情緒反常。   我承認情緒有點不穩定,但還不至於急躁。   他呼出一口長氣,恢復冷靜:這條小路伸向西北,我們愈走愈遠了。雷塘在東南,我們走的是相反方向。前面有幾家農舍,就在這裏等天黑。      那座設埋伏的小村,亂得一塌糊塗。   追逐的人陸續返回,要追的兩個來路不明的人,逃走的速度太快,人追丟了,不得不失望地撤回。   八個人皆受傷不輕,為首的魔掌喪門和太湖神蛟,傷勢最為嚴重,救傷的藥物只能救急,必須趕快就醫。   魔掌喪門的匕首傷深入內腑,幸好小匕首的體積小,內臟還不至於一團糟,但內充血非同小可。   太湖神蛟掉了兩排門牙,嘴唇碎爛災情慘重。   兩個為首的人無法再負責指揮,好不容易處理妥傷者,所有的人登上小船,這處埋伏區被逼放棄了。   船駛入上雷塘,靠上了雷塘史家的專用碼頭。   史家大院傍水而建,是一座宏麗的花園大宅,建有二十餘棟樓房,庭院深深,院外也花木扶疏,外觀像一座富裕的村莊。   所建的碼頭可泊二十餘艘船艇,可媲美漕河沿岸的小市鎮碼頭。   不久,四艘快船出發,每艘船有十名大漢,三名船夫六支槳,以快一倍的速度,重返那座小村。   魔掌喪門有二十二名高手,結果八名受傷,這次人手增加一倍,應該可以收拾逃走的兩個人了。      揚州並非平陽的水鄉澤國,城內城外都有山,雖然所有的山、崗、嶺都是小而微,但本地人仍然稱為山。   比方說,城內東南隅的第一名勝康山,其實是漕河所積淤泥所堆成,上面還建了大文豪董其昌題名的康山草堂。   江都縣衙西面的浮山,上面有一塊四五丈長三尺餘高的隕石。西北五里外的蜀崗,更綿亙四十餘里。   趙辛和英華歇息的幾家農舍,就位於一座長崗下。   崗高不足五丈,草木蔥蘢,登上崗脊,可遠眺東南數里外水波粼粼的上下雷塘。向西望,小山起伏溪流四溢。   樸實的鄉民,一聽他倆詢及雷塘史家,一個個臉色大變,一問三不知。   幾家農舍皆是老弱或婦孺當家,有大半年輕人逃稅不知所終,有些則在囚牢做苦工。   有一半田地被充公,幾次拍賣也找不到買主,只能任由田地荒蕪,日子難過。苛政猛於虎,其實比虎更殘暴一萬倍。   猛虎僅十天八天吃一個人,苛政卻殺死成千上萬人。有幾個稅監興趣一來,就屠村作消遣取樂。   陝西關中的稅監梁永,綽號叫梁剝皮,與山東的稅監馬堂、徐州的陳增、鎮江的高飛,都晉身御馬監。   梁剝皮在陝西,十天半月就來一次清鄉屠村,活剝欠稅男婦取樂,搞得關中烈火焚天,血流盈野,比強盜劫掠更慘烈百倍。   天下的百姓,都在苟延殘喘,城市流民成千上方,強盜匪賊全是亡命,弱肉強食天下洶洶,黑道的各種組合風起雲湧有些組織擁眾上萬,不足為奇。   史百萬是豪紳,是交通官府的特權人物,難怪村民一聽他倆問及這個人,一個個噤若寒蟬。   未牌末申牌初,天色尚早。   兩人不在農舍中歇息,在屋側的竹叢下椅竹井肩假寐。風一吹,竹叢搖曳,吱吱嘎嘎的擾人清夢。   飄落的竹葉灑落在身上,也會引起感覺上的反應。   他們都是感覺銳敏的人,風吹草動也自然產生警覺,倚在竹上假寐,事實上難以安然入夢。   原定晚膳後動身,上雷塘距此僅四五里,腳程稍放快些片刻可到,有充裕的時間休息養精蓄銳,其實心有警覺,不可能獲得完全休息。   一陣犬吠入耳,趙辛突然跳起來。   這種激烈的吠聲,只有陌生人接近或狐類出現,才會引發急劇的犬吠。   陌生人通常遠在里外,便會被家犬發現,人愈多,吠聲愈激烈,而且會群犬發生騷動。   走,不要連累村民。   他指指村後的山林:在那邊等候他們。   先看看是什麼人英華說:也許是鄰村的人,我們在自相驚擾。   歇息處看不到村口小徑,當然看不到來人。   一定是那些混蛋不死心追來了,遲恐不及。他舉步急走:這次,要他們好看。   一陣急走,隱沒在崗上的樹林中,透過枝隙,隱約可看到村外的景物。犬吠聲已止,追來的人在村內停留。   片刻,犬吠聲又起。   來了。他說:沒弄清底細之前,不要下殺手,和他們好好玩命,切記不可被纏住。如果分散,火速回城住處見面。   這不公平。趙英華極其不情願地嘀咕:他們一見面就向我們下殺手,這是單方面不公平的玩命,玩自己的命。我們守江湖規矩,他們卻不。   這就是做邪魔外道的好處。   他嘆了一口氣:世間無惡不作天人共憤的壞胚,死亡率永遠比好人低百倍。所以俗語說:好人命不長。   離開上崗的小徑,鑽入東面的樹林。   崗下,人群潮水般向上湧。      越過一片草坡,對面樹林踱出一個鐵塔般身材,佩了沉重的鬼頭刀,臉色黑褐粗眉大眼中年人。   兩人腳下一慢,嗅出危險氣息。   過來過來,咱們好好親近。中年人向他倆招手:算定你們會從這一面來,這一面由我負責。果然所料不差,等到你們了,你們是我的。我,江淮力士宇文勇。不要怕,我不會咬人的。   呵呵!你又不是狗。   趙辛大笑邁進:你居然未卜先知,知道我們會向此地來,我算是服了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可知道我們是何來路?   你們是月華門的人,打傷了咱們西面負責斷路的八個人,向北溜走,必定在這一帶藏匿。江淮力士替他解惑,表明並非未卜先知:咱們跟來的人分道包抄,在這一帶佈網。你兩位人才一表,在月華門必定地位不低。貴門潛藏在雷塘史家的人,已經全部落網,咱們已經等了兩天,等候貴會的人趕來會合。你兩位的名號,也許在下曾經聽說過這名號。   呵呵!原來你們找到月華門的人了。   他心中暗驚,但臉上有狂傲的笑意:首先,在下明明白白告訴你,咱們倆是為了發橫財而來的好漢,也在積極找尋一教一門的劫貢英雄分一杯羹。在下姓趙,趙八;那位是在下的小妹,你不妨稱她趙九。既然你們已經捉住月華門的一些人,逼了兩天供,想必獲得不少有關貢船的消息。你們既然捷足先登,咱們兄妹不便討取消息,如果尊駕肯慨然奉送一些線索,在下感謝不盡。   混蛋,你說的話,大爺一個字也不相信。   呵呵!那你相信什麼?   相信你們一定是月華門地位甚高的重要人物。   原來是個只相信自己的渾球。   他傲然地揮手示意要對方讓路:你滾吧!不要自以為是自討苦吃。你那八個被打傷的人,態度惡劣要打要殺,也硬指咱們是月華門的人,所以在下略施薄懲,便宜了他們。你攔不住咱們的,在下不想傷害你,你是江淮力士宇文勇,是江淮地區的黑道一霸,史百萬也是隱身的黑道大豪,你在家中行兇,有如兔子大吃窩邊草,他那些同道弟兄,會找你三刀六眼解決的。你如果被我弄成殘廢,後果你該明白。讓路!   混蛋!你   他娘的!   他也大罵:你比魔掌喪門太湖神蛟強多少?膽敢在趙某面前撒野,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去你娘的混蛋加三級。   他一發威,虎目中冷電四射,氣勢凌厲極為懾人,真像要發威的猛虎。   手搭上刀靶的江淮力士氣勢迅速減弱,退了一步發出一聲吆喝。名號嚇不倒人,氣勢也壓不住對方,心中一虛,只好發訊號求助。   樹林內衝出四男一女,全穿了黑藍色勁裝,兵刃插在腰帶上,輕靈地飛掠而至。   趙辛一怔,眼神一變。   這是有組織的組合,不是臨時糾合的江湖龍蛇,穿著打扮整齊劃一,氣勢極為強烈。江淮力士的打扮,也和這些人一樣。   但可疑的是,魔掌喪門那些人的打扮,卻又完全不同,亂七八糟各有特色,一看便知是臨時湊合的江湖牛鬼蛇神,不是有組織的組合。   這表示江湖牛鬼蛇神,已和某些組合聯手結盟,找尋合作夥伴,以爭取逐鹿的價碼了,成群結隊聲威提高許多。   他,卻是孤軍奮鬥。   趙英華是個好幫手,但他不想把英華拖入自己的糾紛裏。英華的老爹是何方神聖,他一無所知,一旦和他們走在一起,日後他不想日後另生波折。   聞風趕來想發橫財的人,絕不會是好路數。   鬼見愁的綽號,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本來就不是好路數,雖則口碑並不差。   江淮力士顯然是這一隊的領隊,五男女左右一分氣氛一緊。   趙辛兩人手中空空,這些人也就沒有拔刀劍的打算。   小輩,乖乖跟大爺去見敝長上。江淮力士膽氣急劇提升,說的話霸氣倍增:不要以為能打傷魔掌喪門,就自命不凡。六比二,你們沒有任何機會僥倖。   貴長上是何方神聖呀?他暗中向英華打手勢:也許我認識呢!他有嚇死人的名號嗎?   見到他,你就知道了。江淮力士口風緊得很:你們如果不乖乖跟我走,等其他佈網的人趕到,你們就不會如此幸運了。   那又怎樣?   他們會先把你們打的半死,甚至弄成殘廢,把你們拖死狗一樣拖回去。大爺瞧得起你們,所以不苛待你們,像請貴賓一樣請你們走。   很抱歉,我們不會乖乖跟你走。   他已經感覺出對方的人正躍然欲動,拒絕的口氣堅決:我沒有做貴賓的命,倒像被一群餓狼圍住的羔羊。而且我們不但不是月華門的人,卻是找月華門分紅貨的獵食者,與你們有利害衝突,肯定會因分贓不均而打破了頭。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干涉不傷和氣好不好?   就算你們不是月華門的人,咱們也要帶你們去見敝長上。江淮力士語氣更堅決:任何一個可疑的人,進入咱們警戒範圍,皆必須由敝長上親自處理,無一例外。你們既然拒絕好意邀請,大爺只好   厲害他高叫,身形倏動,倒躍出兩丈外,像在使用幻化術,聲出形影一晃,便幻現在兩丈外,似乎原地的形影仍在。   英華是先一剎那躍退的,早就在他的手勢示意下有所準備,因此兩人幻現的速度,像是完全一致,速度相等,令人目力難辨。   足有十餘件暗器向他倆集中攢射,每一枚皆是可破內家氣功的歹毒奇門暗器。   身形再閃,側射三丈飛掠而走。   暗器不可能折向追逐,勞而無功。   江淮力士發出震天的警嘯,通知其他同伴,六個人爭先恐後狂追不捨,追入北面的林深草茂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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