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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欲想分贜

鋒刃綺情 雲中岳 13090 2023-02-05
  兩人都不是講規矩的正道人士,打交道時便已神功默運,暗中隨時有出手攻擊的準備。   雙掌齊推,來一記硬碰硬的推山填海接招。   都是內家高手,同時發出可傷人於體外的奇功絕技,相距不足一丈,正是內功體外接觸威力最強的距離,同時攻擊,石破天驚。   外發的潛猛勁道,電光石火似的接觸,釋放出可怕的能量,發出撼人心魄的氣爆,人影猝然急分,幾道激烈的氣旋,形成一陣暴風渦流。   要命閻羅挫倒丈外,馬步一亂,右大袖裂了數條大縫,幾塊碎布帛像飛舞的蝴蝶,飄出兩丈外翩然而降,隨氣旋流瀉飄墮。   絕劍滑退八尺,衣袍飄舉似欲乘風飛去。   咱們走!身形未穩的絕劍急叫,飛躍而起。   人多人強,八爪魚那些人正乘勢衝出。

  兩名大漢斜戳而出,一刀一劍猛然聚合。   混蛋!第一次縱落的絕劍怒叱,見閃電似的出鞘、揮出、中的,從一刀一劍的空隙中切入取敵。   劍光閃爍中,身形再次起縱。   呃兩大漢相對衝上了,砰然怪響反震而倒,兩人的心坎,皆出現血洞。   斃了他們要命閻羅厲叫,飛躍而起奮力狂追。   帶了兩具屍體,十二個人發瘋似的狂趕。   絕劍五個人三兩起落,便已隱沒在雜草叢生的樹林內,疾若星跳丸擲,追的人精力早已耗損近半,起步又慢,眼睜睜目送五人的身影隱沒。   鬼見愁與趙英華藏身在不遠處的草叢中,目擊雙方遭遇的全盤經過。   這位劍客找來了更為高明的幫手,一教一門有麻煩了。盯牢他,可以利用他找到杭教主。

  目送欽差府走狗去遠,鬼見愁沉靜地說:他早已潛伏在杭教主附近,我卻在高郵瞎摸索。這混蛋的內功和劍術,比我所估計的造詣高一倍有餘。他能不受杭教主的毒物所禁制,真出乎我意料之外,我還以為藺小霞的口供靠不住,以為他死了呢!天殺的,我真得好好提防他。   他像是把你當成目標呢!   趙英華頗表驚訝:他不追杭教主,卻登屋找你。   我知道他要找我,所以不想和他接近打交道。鬼見愁加以解釋:他非常重視這筆橫財,再三向我示威,宣稱如果不成功,他唯我是問,因為我主持劫貢船的大局。功敗垂成,他找我毫不足奇。   他沒有理由找你。姑娘憤憤地說:劫船的行動完全成功,被人黑吃黑奪走是意外,而且你當場被杭教主的人下毒手,乘亂滅口打落水中,你沒有責任。哼!我會找他判定誰是誰非。

  這是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   他鄭重表明態度:而且,我不能增加他的困難,這件事不需及早解決,以後再說,你千萬不要介入。   增加他的困難?他有何困難?   他殺了揚州欽差府的兩個爪牙,走狗們必定全力對付他,我如果也插上一腳,他的困難將加倍,因為我不會讓他傷害我,我也不想傷他,雙方見面,一定有一方受到傷害。   他傷害不了你   很難說。   他打斷姑娘的話:面對實力相差不遠的對手,如果你不想傷害對方,對方卻誓將你置於死地才甘心,那麼,你的勝算不會超過三成。以三成勝算和高手賭命,輸的一定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個   他受到屈辱,轉而志在利用杭教主那些人,獲取那些財寶,情有可原。杭教主接著又殺他滅口,無意分贓給他,舊恨新仇一起算,他有權報復與索回應分的財寶。要我傷害他,我辦不到。我們過河到處看看情勢,再設法查出他的去向。

  他是往東走的。杭教主那些人乘船下放,到泰州去找錯不了。   如果你是杭教主。他說:追的牛鬼蛇神知道你的船,非順水下放不可,你敢按預定的計畫,往泰州撤嗎?如果腳程快些,沿官道東追,很可能半途便會超越,在前面河邊等候,結果如何?   你的意思   半途靠岸,趕赴揚州藏匿。   揚州眼線密佈   揚州是大埠,過境的旅客多如過江之鯽,城內外居民有十萬,藏身是很容易的。何況他們善於化裝易容,熟悉三教九流活動的情形。泰州小地方,能藏在什麼角落?躲在野地裏是活不下去的,想佔山為寇也無山可佔。歹徒亡命只能在繁榮的大都市鬼混,小城鄉絕難有地容身。我敢給你打賭,一定可以查出他們反向往揚州道走的線索,我這個賭徒輸的機會相當罕見。

  嘻嘻!要證實了才算數。   那就走。      即將入冬,該是挑河的季節了。   秋冬水枯,漕河一年來所積聚的污泥,沉積一丈平常的很,稍大的貨船無法行駛,因此幾乎每三兩年,便得出動民役挑挖河床的淤積。   在夏初,各種竹石木材,皆從各地源源不絕,運至沿河城市堆集,轉運的中心便是揚州。   這是說,揚州突然增加了好幾萬流動人口。   治河的河工大臣,正好大撈一筆,僅在建築材料的耗損上,便可正正當當大撈一筆耗損財。   河工與鹽務,繁榮了這座江北大城。有權勢沾上邊的人都成了百萬富家,把揚州變成江南的花花世界。   有五六十萬人口的都會,而且交通四通八達,萬商雲集,要藏身輕而易舉。如果捨得花錢,更容易找到窩藏的地方。

  謠言早就在江湖朋友間轟傳,主要吸引人的消息,是被劫的貢船,其實是揚州欽差府的人,內神通外鬼,與水賊聯手劫走的,船仍在欽差府的人手中。   另一說是:一教一門的人也參與了。三一三十一,即將三方均分贓物。   近來所發生的一連串你追我趕,查貢船下落的事故,皆是故意安排,轉移注意力的騙局。   謠言傳上一千遍,假的也變作真的了。   即使沒有經過策劃,謠言也會自然地傳開。   風暴中心移至揚州,推波助瀾的人也聚集揚州,龍蛇聚集,各展神通。   三十萬金銀,還有難以估價的珍寶,不眼紅的人,一定是白癡。瓜分贓物,見者有份。   其實不可能有那麼多財富,是謠言把價值抬高了。   鬼見愁與趙英華,就在謠言滿天飛中,神態悠閒地踏入揚州城,寄居在新城東南郊的一條小街民宅裏。

  新城,指六十多年前嘉靖年間,加築擴建的城,在舊城的東面向東拓建,東城牆直逼近漕河西岸,比舊城寬廣一里(舊城周九里),成為周二十里的大城。人口增加,不得不擴建。   結果,漕河取代了城濠,東面的三座城門皆建了浮橋橫跨漕河。   河西岸逼近城根,僅有一條大街,河東岸便作為城外的繁榮市場。   東堤以東,有十餘條大街,幾十條小巷,市況僅比南門漕河碼頭稍差,幾條小街已和南關外的南市連在一起了。   民眾的小船,可從南門東側的水門,直接駛入城中,城內的小河道皆可乘小舟往來。   他寄居的小街,向西走不了多遠便是南市。   向北沿小街可至大東門浮橋,過河向北走便是俗稱瓊花觀的蕃籬觀。新城沒擴建之前,該觀是在城外的。

  如果不過橋,橋頭大街南面是回回墓。再往北,可到茱萸灣漕河北碼頭。總之,在東市一帶藏身,安全無虞,市面複雜的很,街坊鄰舍,誰也懶得留意陌生人,每天往來的陌生人太多了。   江湖朋友打算在某處活動,首先便得瞭解該地的人脈地望情形。   揚州是往來要衝,天下聞名的大都會。   一般說來,城內是行政中心,外地龍蛇的禁區,最好不要在城內興風作浪。   在活動景況區分,城內是玩樂區,貴戚名豪的擲金場,酒色發揮的銷金窩。   城外,運河從東北角向南伸,繞過城南,因此整段漕河就是商業區,無所不有,無所不包,什麼行業都各有地盤。龍騰虎躍狐鼠營窟,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皆可能發生。   城外西北兩地,是遊樂區,風景綺麗,古廟星羅棋佈,九仙池、雷塘、炮山河這一帶水鄉,是遊人雲集的風景區,也就是日後騷人墨客必遊的瘦西湖風景區。

  當然,百餘年後才有人稱之為瘦西湖。   那是揚州十日大毀滅以後的揚州風景區,浴火鳳凰重生的遊樂地。   要打聽消息,或者追蹤獵物,在城南城東的兩大城外區域活動,定有所獲。   被劫的貢船不可能上航高郵,因為不可能從邵伯湖水口入湖,勢將順流下放,第一站便是灣頭。   灣頭也稱茱萸灣,十餘里一沖便下揚州。   這段河道有幾條小河,小河都是蔽地,任何一條小河,皆可隱藏貢船,不需駛入城南的欽差府專用碼頭內藏匿。   光臨揚州的各路牛鬼蛇神,彼此之間談不上仇敵,只是具有威脅性的競爭者,如非絕對必要,不至於你打我殺,盡可能避免衝突。   官方治安人士,把這些人看成準罪犯,但也不想驅逐他們,因為想利用他們找出劫貢船的欽犯,如非必要,不願打草驚蛇。

  一教一門的人處境最危險,幾乎所有的各方人士都在找他們的蹤跡,如果遁至揚州藏匿,必須化裝易容以另一種身分面目潛蹤。   其次是絕劍徐飛揚幾個人,他們殺了欽差府兩名走狗。   這裏共有四處欽差府,鎮江(京口)高欽差府、湖廣陳(奉)欽差府、徐州陳(增)欽差府、淮安暨(祿)欽差府。名義上,四家走狗是一家人,其實各懷鬼胎,明裏協助,暗中打據為己有的主意,爾虞我詐,各顯神通,相處並不和睦。   淮安的暨欽差府,爪牙以高郵為界。   即使是平時,各地的欽差府走狗面和心不和,這些人幾乎人人自負,個個不凡。上次在邵伯鎮貢船失事之前,湖廣走狗獨行狼,與揚州走狗鷹爪王飛狐,就在嘴皮子上鬥高下,幾乎翻臉。   揚州欽差府走狗是地主,揚州的太上皇,人數也最多,全體動員聲勢唬人,因此蒞境想發橫財的牛鬼蛇神,真不敢公然走動耀武揚威。   官方治安人員也總動員,封鎖水陸交通追緝欽犯。   封鎖,其實並無多少成效。      藝高人膽大;絕劍並不重視揚州欽差府走狗的威脅。   他幾個人瞭解揚州的情勢,一直就在揚州附近偵查,並沒被騙前往高郵亂跑。   他的偵查手段精明而暴烈,因此消息相當靈通,他是唯一能找到渾天教月華門的人,而且能潛伏在左近伺機而動。   二更初,南門外廣陵驛大街,依然燈火明亮,行人絡繹不絕,生意正旺。   沿街向西走,片刻便可到城河西水門碼頭,街北的一排店面皆是有前院的住宅,門面並不怎麼顯眼。   但其中的一家,屋前栽了幾株楊樹,有一座頗為搶眼的大院門,階右的石柱上,居然插了一面天藍色有蒼鷹的飛鷹旗。   這面飛鷹旗,只有揚州附近的江湖朋友,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並不怎麼引人注意。   那就是成立僅一兩年的半公開秘密組合,江湖上無數組合之一的鷹揚會會旗。   這裏,也是鷹揚會的山門所在地,會主五岳狂鷹狄飛揚,名列天下五隻鷹的一鷹,正式組會建堂口,暗中招兵買馬,實力正加快累積,氣候漸成,在江湖已有地位,羽翼將豐,正在蓬勃發展期,於黑白兩道皆有相當交情,也正式開始展開收錢(保護費)活動,暗地裏也進行一些不法勾當。   一個正處在發展期的組合,當然會標榜些漂亮的口號、宗旨、主張,不至於引起治安人士注意,先爭取生存空間。   這當然是半公開組合的發展手段,而暗中的活動卻以爭名奪利為號召。   鷹揚會就是這種半公開的組合,重要的執事人員皆公開露面,表示是可以站在陽光下的合法組合,不是非法的黑道組織。   但在暗中活動的徒眾,則避免公然打出該會的旗號活動。   這一類組織,在揚州數量約有二三十個之多。   鷹揚會的排名在前十名之內,會主五岳狂鷹的號召力相當大,不但在揚州地區有左右江湖朋友的實力,在外地的活動也具有頗為響亮的聲譽與成就。   敢公然亮出旗號的組合,十之八九會與權勢人物掛鉤。權勢人物也必定與官方人士走得很近,利益分沾互蒙其利才能生存。   鷹揚會人數並不多,山門就設在五岳狂鷹的宅院裏,這天晚上宅內人數多了些,會主召集了幾位心腹商討會務,二更天酒足飯飽,在大宅中品茗,話題導入轟動天下的皇貢被劫事件。   鷹揚會的名氣,比渾天教月華門差了一兩級。   會主五岳狂鷹的名號,也比杭教主唯我天君相去遠甚。   揚州地區的大大小小各式組合,哪配過問這件轟動江湖的劫皇貢大案?   不配不等於不敢想,誰不想乘機渾水摸魚爭一杯羹?   在座的有兩位副會主和一位堂主,都是會主的心腹,創會的開山門健將,野心勃勃的江湖梟雄。   實在令人難以相信,本地的各路好漢,居然沒獲得任何線索,聽不到任何風聲。   那位姓畢的堂主,用陰森的語氣說:貢船上的金銀珍寶當晚使該分散用船載走了,轉載的船,絕不可能少於三艘,也必定經過此地,駛入大江遠帆。可是,河上的龍蛇那麼精細的深入調查,竟然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船隻那晚經過此地,豈不可怪?難道平空飛越咱們的地盤?   對呀!姓江的英俊副門主也劍眉深鎖:四個欽差府的人都在各顯神通,府與縣的公人指揮上千眼線,封鎖水陸所有的經路,盤查上千艘客貨船,居然毫無蹤跡。這數十萬金銀珍寶,難道上天入地了?一定還藏在某處角落。咱們得放勤快些,以免肥水流入外人田,錯過了後悔莫及,咱們需要大量金銀擴大發展。   我做夢也在想這一船珍寶。狄會主嘆了一口氣:可是,暨欽差府的人已放出話,不許任何牛鬼蛇神打這船珍寶的主意,把這船珍寶看成他們的獵物,如果鬧翻了,咱們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只要能做得秘密,沒有什麼好怕的。   江副會主傲然地說:大不了遷地為良,有錢還怕沒有地方立足?我已經打聽出一些風聲,杭教主在揚州有朋友,很可能把金銀藏在揚子橋附近。揚子橋是漕河分道口,西出儀真,南下瓜州,兩路都可入江遠遁。   狄會主突然投杯而起,將佩劍挪至趁手處,鷹目炯炯注視著虛掩的大廳門,打出有人入侵的手式。   右廂的大排窗無聲自啟,人影穿窗而入。   杭教主在揚州的朋友,已經見閻王去了。   入侵的三個人中,由領先的絕劍徐飛揚打交道:也許杭教主另有我們不知道的朋友,你們知道,可否慨然相告?   咦!你是誰?咱們少見。狄會主沉聲問,手搭上了劍把。   你不認識我,或許知道我這號人物。絕劍無意拔劍表示是暴客,但神態傲慢豪氣飛揚:我姓徐,名與閣下相同,意氣飛揚,絕劍徐飛揚。   狄會主叫五岳狂鷹狄飛揚,綽號有狂字,可知必定性情驕傲狂暴,怎受得了嘲弄性的話刺激?   狄會主名列天下五隻鷹,成名在十餘年前。   絕劍成名僅三餘年左右,不折不扣的後生晚輩。   晚輩用這種口氣與前輩打交道,修養不夠的前輩怎受得了?   等於是打上山門,深夜入侵的暴客。   狄會主即使修養到家,也會火冒三千丈。   天下第一劍叫狂劍,你叫絕劍,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敢與第一劍爭名頭。   狄會主的話帶骨帶刺,強抑將爆的怒火:狄某敢建山門亮旗號,當然有應付好朋友前來踢山門的能耐。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深夜登門挑鬥,不管你來的理由為何,狄某不得不接待閣下,只許有一個結果:不是你就是我去見閻王。閣下,外面大院子見,請吧!   在下前來要求閣下合作,追查貢船金銀珍寶的下落,打算二一添作五平分,雙方皆有利互惠。既然你要有一方去見閻王,在下只好捨命陪君子啦!另找合作的人並不難。   拉開廳門,他發出一聲長嘯。   屋上傳下數聲忽哨,表示已有不少人潛伏在四周。   廳外的大院黑沉沉的,卻依稀可看到對面站著一排黑影,高高矮矮共有十二名,一字排開不言不動,像一排可怕的幽靈。   跟出的狄會主四個人,加上伺候的三名大漢,被這一排鬼氣沖天的人嚇一跳。   屋上,顯然還有其他的人。   絕劍剛降臨而下,對面便傳出冷哼聲。   長上請退在一旁觀看結果。其中一人聲如洪鐘舉步出列:狄小輩既然不識抬舉,讓老朽打發他進枉死城。五岳狂鷹,老夫陪你玩玩,玩命。   那就有勞彭老了。絕劍舉起手示意,跟同兩名同伴向後移。   狄會主再次吃驚,聽出兩人的稱呼有異。   像是有組織的組合,上下之間的稱呼,但從雙方的對話猜測,卻又不像上下之間的口吻。   咦!你們到底是何來路?   狄會主僵住了,手不再沾上劍把:大舉上門凌逼,真以為吃定我鷹揚會了?太過分了吧,你們是不上道的冒失鬼嗎?   江副會主膽氣反而壯些,一聲劍吟,長劍出鞘。另一位副會主與堂主,也冷然拔劍。   會主,他們的來意是毀本會的山門。江副主邁步上前立劍:山門毀了算不了什麼,咱們仍有幾處堂口可以重振聲威,和他們拚個玉石俱焚,咱們上!   一旦混戰,勝的一方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受傷的人一旦被縛送官府,後果相當的嚴重。   發生惡鬥,街坊必定鳴鑼告警,至少在左近的廣陵驛所的巡捕,會很快趕到。   鷹揚會是公開的組合,交通官府是生存的必行手段,尤其是在大街上,入侵的人除非不留下屍體或傷者,不然後果將極為嚴重,而且後患無窮。   這不是意氣之爭或尋仇報復,而是強盜打劫。   因此,狄會主指稱他們不上道。   他娘的,我不信他們一二十個人,能在片刻間毫無死傷就擺平我們。   狄會主把心一橫,拔劍出鞘:我五岳狂鷹在江湖玩了十餘年命,結幫組會就準備大玩特玩。你們是派四個人出來呢!抑或是扮下三濫一擁而上?來吧!看有哪些人陪狄某進枉死城。   態度轉變為強硬,還真有亡命的強大氣勢流露。   絕劍是來脅迫鷹揚會合作的,並無拚個兩敗俱傷的打算,也沒有毫無損失,便一舉殲滅對方的能力和信心。   如果一比一逐個單挑,或許可以逐一殲除,但狄會主擺明了要聯手出擊,混戰中絕不可能毫無損傷。   五岳狂鷹是江湖名號響亮的風雲人物,名列威震江湖五隻鷹之一,敢在蟠龍踞虎的揚州建山門,榮登揚州幫會第一大組合,上門挑堂口的高手名宿,真能三下五下擺平他的人並不多。   一旦面對生死存亡關頭,他將勇氣百倍面對刀山劍海,入侵的人將付出重大代價。   而且四人聯手反擊,也可造成乘亂脫身的機會。   入侵的一二十個人中,不可能每個人的武功皆與他不相上下,想在他的住宅中殺死他,可能性不多。   絕劍也不想殺死他,只想逼他合作。   不等狄會主發動,江副會主已揮劍撲上了。   這個老朽交給我。江副會主聲發劍隨,劍光激射撲向那位自稱老朽的彭老,速度奇快絕倫,似乎第一個字出口,劍光便倏然及體了。   彭老極為詫異,向已握劍在手的狄會主挑戰,居然沒將劍拔出戒備,似乎認為可用赤手空拳鬥長劍,認為吃定狄會主了,不用兵刃也勝算在握。也許,並沒料到狄會主敢冒失地猝然出擊。   攻擊的卻是江副會主,速度快極,徹骨的劍氣湧到,劍已到了胸腹前。   彭老駭然急閃,這一劍突襲勢如雷霆,已來不及撤劍,第二劍已如影附形追襲,速度更快,有如電光一閃,除了再躲,別無他途。   住手!絕劍沉喝,劍光迸射而至。   錚一聲狂震,江副會主及時收招接招,封住了絕劍搶救彭老的一劍,人影乍分。   已衝出的狄會主,立即到了江副會主身側戒備。   另一副會主與堂主,兩支劍也在兩側揚勢欲進。   絕劍僅震出三步,江副會主斜衝出丈外,顯然絕劍略佔上風,因此嗓門特大向狄會主主示威:只要在下認為不需要你們協助,保證可以把貴會連根鏟除淨盡。   你威脅不了我。   狄會主也提高嗓門,已看出對方的弱點,來勢雖然洶洶,卻無拚個玉石俱焚的打算:我不知道你們是何方神聖,也知道你們是否有奪回貢物的能力。所知道的是,你們找錯了人。鷹揚門實力不足,不配參與奪取貢物的行動。即使幸運發現了,也無力奪取,奪到了,也不敢藏匿,必須交給揚州欽差府處理。所以,本會犯不著冒險作無代價賣命的蠢事,完全置身事外,你找我根本就不上道,拜錯了菩薩燒錯了香。你們走,犯不著結仇,是嗎?   你狄會主沒有勇氣擔當,哼!絕劍沉聲說:你們品茗計議的所有談話,在下聽了個字字入耳。你一定得到有關揚子橋的活動線索,聽到某些風聲,是嗎?   這   告訴我。   絕劍打斷狄會主的話:如果因此而找出貢物藏匿處,得手後我會公平地,分給貴會應得的一份,貴會需要大量資金壯大發展,值得的,閣下。   這風聲是聽到一些狄會主口氣一軟。   一些總比沒有好。在下不想與你揚州第一會傷和氣,但你們的勢力範圍內,所發生的事故,你們不可能不知道任何線索,所以你如果肯協助,咱們就是朋友,甚至是同盟。風聲如何?我在聽。絕劍及時放鬆壓力,讓對方有臺階可下。   鷹揚會不但是揚州第一會,而且在江湖群雄間,已有相當高的知名度,上中下九流皆有該會的人活動,消息比城狐社鼠更靈通。   地方上出了大事故,鷹揚會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今晚的商討,就明白表示他們插手的強烈意願。   高郵的地方龍蛇四霸天,就是前來發橫財外地強龍所要爭取的目標。   鷹揚會是揚州的龍蛇,可想而知,先後必定有人找過他們了,所以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   顯然絕劍這些人實力強大,志在必得。狄會主不想冒兩敗俱傷的兇險,不得不打算妥協以求自保。   話咱們挑明了說,你們的事與我鷹揚會無關。   狄會主明白表示讓步:所謂風聲,大多數是靠不住的,我只能轉述,不負任何責任。   那是當然。絕劍頗感滿意。   至於日後如何,看你的了。消息有幾點可疑,如此這般狄會主共說出幾處疑點,確有供給線索的誠意,反正不需負責,信不信悉從尊便。   一場可能玉石俱焚的血腥事故,總算在雙方皆無兩敗俱傷的打算下,相當滿意地收場,雖不歡也不傷感情地分手。   自始至終,他們沒發現南房的一處屋角,有人潛伏目擊他們打交道,忽略了第三方的人。      兩人沿繞城小街向北走,三更初,東南城郊小街,已經沒有行人走動了。向北折,便進入城東市。   那條河豚撒謊,我受騙了。鬼見愁拍拍自己的腦袋:我太過相信怕死鬼的話,所以上當。   什麼河豚?趙英華姑娘惑然問。   南面十餘里的揚子橋三汊河鎮,有一個庫大使,姓馮叫大欽,綽號叫河豚,為人狠毒得很。他與杭教主有交情,曾經禮聘杭教主任家祠法師。杭教主盯牢貢船,在三汊河鎮停泊,已得知知杭教主的去向。真該死,我卻相信他,所以重新返回高郵找線索。看來,河豚馮一定知道杭教主的去向下落,我粗心大意上了當。   你打算前往   三汊河鎮。他肯定的說:絕劍一定會去,讓他去找線索,我盯牢他,如非必要絕不出面,這混蛋在短期間,竟能找來許多高手相助,好像無一庸手,我得特別小心提防他弄鬼。   他實在不應該找你。   趙英華替他抱屈:丟失貢船與你無關,他   也不能怪他,所以我避免和他直接衝突,本來揚州還有一條線索,可惜那混蛋被人宰了。   誰?   揚州一霸水蜈蚣楊文舉。上次我也找過他,杭教主派了一些人潛匿在楊家大院,問不出頭緒,我放過這條蜈蚣,沒想到他仍然被人宰了,很可能與劫貢案有關。我要前往三汊河,你快去和你的人會合。   我爹跟蹤湖廣欽差府的人,不需我插手,我幫你追查金銀珍寶的下落,不歡迎嗎?   可是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絕劍已找到大批高手相助,你仍然孤家寡人。喂!要不要我爹的人,助你一臂之力?   我可不想把你們連累成為欽犯,叫你老爹離開我遠一點。   他拍拍姑娘的手膀:你最好和你爹會合,走狗們很可能不會放過你。爭名奪利的事並不光彩,我不希望你捲入這場是非。   你不歡迎我相助,我會自己去找杭教主,找花花太歲,還有藺小霞。你不希望我獨自去找他們吧?   你報復的念頭,強烈得很呢!   你追奪金銀財寶的念頭,也極為強烈呀!   呵呵!彼此彼此。他大笑:橫財誰又不想發呀?俗語說,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數十萬金銀,不想的人一定是白癡,何況那是不義之財,取之無傷。他娘的,我定要找回這不義之財,不能讓欽差府走狗奪回去。   我或許可以幫你找回來。趙英華含糊地說。      借住的民宅位於一條小街的東端,這裏已是街尾,附近零星民宅全是升斗小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街上少見行人,絕大多數民宅設懸有門燈,在街上行走,渺無人跡暗沉沉有如死街。   住處是向一位街坊租來的空宅,僅右鄰有房舍,左側是一處荒地,雜草叢生垃圾滿地。對面,是一排簡陋的土瓦屋,偶爾從窗隙透了一線燈光。   剛掏出鑰匙啟鎖,他突然挽住姑娘的小蠻腰,倒飛急速退出兩丈餘,到了對街的民宅前,再向側急閃出三丈外,短槍倏然出囊。   暗器破風聲刺耳,利器飛行的厲嘯聲懾人心魄。   最少也有兩件各式暗器,追逐他倆的身影急襲,沒能掌握他倆動向,暗器全部落了空。   人影紛現,共出來了十二個黑影。   你們這些狗娘養的雜種,存心要我的命。   他破口大罵:亮名號,我要知道你們是哪種雜碎鼠輩,佈下埋伏用暗器偷襲,一定是見不得人的男盜女娼混帳狗王八,我要你們永遠後悔。   他發怒了,有幾枚暗器貼他的脅肋掠過,幾乎擊中他的肋背,生死間不客發。   小狗你罵的好毒一個黑影也大罵,聲落人影連閃,一眨眼就近身了,單刀將及肩頭。   去你娘的。他短槍一揮,錚一聲震偏了單刀,扭身切入左掌一揚,叭叭叭給了對方三記正反陰陽耳光,提右腳來一記魁星踢斗,把黑影踢得倒摔出丈外。   一聲虎吼,他直進三丈,短槍有如鬧海的狂龍,左挑右撥快得令人目力難及。   哎   哎   兵刃飛擲,人體跌散,一眨眼間,共倒了七個人,全是被敲倒的,手腳骨折肉裂,假使用的是槍尖,這些人必定災情慘重。   快速絕倫雷霆一擊,把來不及衝上的五個人嚇得兩面急分。   姑娘的劍已撤在手中,但沒有加入的機會,接觸太快,結束似乎更快。   你這混蛋會妖術。   伸出鴨舌槍不敢接近的五湖邪神,驚得嗓音也走了樣:我我看至你有三個化身,你會變化   是你這個浪很虛名的老邪。   他用槍向對方一指:你的內功乾元真氣,火候非常精純,鴨舌槍三丈內無人敢近,江湖朋友怕你怕得要死。你不是三姑六婆,怎麼胡說八道指我會妖術?日後我趙八還敢在江湖稱雄道霸?你這混蛋存心不良想陷害我嗎?挺槍衝上來,短槍對長槍,上!你這雜種。   你你你五湖邪神舌頭像是打了結。   我又怎麼啦?   我還有許多朋友   那又怎樣?吃掉我?   我警告你,你必須及早遠離疆界,不許再插手追查貢船的下落,貢船的財物是咱們的。咱們已經結合前來追查的群雄,決定瓜分的成數。除非你肯參加,不然哼!咱們必定除去你,以免礙手礙腳。   咱們懷疑你是某一處欽差府的走狗。   另一黑影大聲說:所以即使你肯參加,咱們也不信任你。你最好識相些,滾離揚州不許再來。   原來如此,貢船的金銀還毫無線索,你們就結合一群鼠輩,開始鋤除異己消滅競爭者了,去你娘的!沒看到金銀財寶之前,我不想殺你們,留你們有精力繼續追查,以便漁人得利撿現成的。你們滾吧!下次再有同樣情況發生,一定打斷你們的狗腿,快滾!   七個被擊倒的人已先後爬起,驚恐地向外退。   挽了姑娘的手,他昂然向住處走,背部呈現在五湖邪神一群人眼前,似乎忘了這些人善用暗器偷襲。   小輩,站住。五湖邪神沉喝。   你想挺槍上?   他轉身徐徐舉槍:想都不要想,閣下。就算你的乾元真氣火候已有十成,渾身有如鐵打銅澆,絕對禁不起在下一擊,快死了清除在下的愚蠢念頭。在下不干預你們的活動,你們最好對在下保持尊敬。   我邪神想通了。   你是否想通,關我什麼事?   要除掉你,所要付出的代價   必定十分慘重,也除不掉我。   所以,咱們邀你參加。除不了你,最好的辦法是邀你參加,有財大家發,算你一份。   你這妙主意一點也不妙。   貢船已查出被揚州欽差府的走狗,勾結水賊暗中劫走的。湖廣欽差府的走狗,正在緊鑼密鼓向揚州欽差府走狗施壓。有你參加,咱們的實力將加倍提升,便可在兩府的走狗火拼中,漁人得利出其不意搶過來,需要眾多人手搬取財寶,人愈多愈好,有興趣嗎?   你們的消息從何而來?   他一怔:事發當時,揚州欽差府的確有走狗在邵伯鎮活動,負責查緝運私鹽的船隻,事先根本不知道湖廣的貢船光臨。   哈哈!只有你才相信他們的漫天大謊。五湖邪神怪笑:貢船經過儀真,揚州、鎮江、徐州三家欽差府的秘探,就一清二楚了。咱們的消息相當可靠   不關我的事。他打斷五湖邪神的話。   閣下   我不感興趣。你們請吧!不要來打擾我。多我一隻手,也搬不了多少金銀。他重新轉身,不再理會。   小輩,你會後悔。五湖邪神在他身後大叫。      除了一些真有神通的龍蛇,知道三汊河有動靜之外,其他外地的牛鬼蛇神,皆將注意力放在揚州,以及揚州以北地區,認為貢船不可能駛過揚州南遁。因此,揚州以南甚少牛鬼蛇神活動。   這天近午時分,兩人出現在西北郊外的蜀崗平山附近。   蜀崗是距城四五里的一連串崗阜。連綿四十餘里,西起儀真縣與南京的六合縣界,東北伸及茱萸灣(灣頭),據說地脈通四川(蜀),廣陵就因此崗而得名。   土名又叫崑崙崗、夾崗。   這裏是府城人士郊遊的風景區,小河溪縱橫其間,是隋宮的故址,隋苑、江都宮、迷樓雖然已成了零星的遺址廢墟,江都宮的故廣陵城,也成了幾處三家村。   自府城西郊至蜀崗一帶風景區,也就是後來的瘦西湖。   這裏不可能有江湖朋友前來走動。   除非有附庸風雅的心情來逛風景區探古跡。   一出城便彷彿置身圖畫中,與鬼蜮江湖刀兵血腥沾不上邊。   兩人扮成學舍的生員,青衫飄飄打扮出色,不帶槍劍。   鬼見愁的武器,是一根柳枝。   姑娘的衣內、腰間纏了一條八尺長的絲織長帶,和一把匕首。   在湖廣嚴家洲,被渾天教的人捉住,她身上就有這兩種武器。另有一把劍,因此被看出是具有多種武器的高手。   平時,風景區的遊客並不多,大多數是從外地來的,都是有身分的遊客。天下洶洶,民窮財盡,平民百姓辛勤工作,也三餐不繼,哪有時間逛風景區。   皇貢在本府地區遭劫,鬧了個滿城風雨,一些肥官與有權勢的貴戚名豪。也不敢再外出免生意外,因此風景區內已沒有衣著華麗,僕從如雲的本城遊客。   蜀崗有一連串可遊玩的古跡,東峰的小小觀音山迷樓遺址,現下稱功德林。中峰的平山堂、大明寺、歐陽修祠。   兩人在這附近逗留了半天,遊人零零星星,看不出任何異兆,與府城的熙熙攘攘迥然不同,像是紅塵中的兩個世界,這裏嗅不出那種狩獵場的氣息。   兩人談談說說,頗不寂寞,暫忘爭名奪利的莽莽紅塵,提及末世隋宮的一些遠古傳聞稗史,偶或興起些少感慨。   隋煬帝三幸江都,最後死在這裏皇朝崩潰,天下群雄並起,天下三十六路煙塵燃起反抗的焚天烈火,遍地狼煙。   午膳在大明寺旁的菜香小築進餐,素齋式的小菜和點心頗為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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