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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挑戰血花會

俠影紅顏 雲中岳 33226 2023-02-05
  最先奔下的人氣急敗壞地說:快來了,快來了   上面半里地一座小山丘上方,出現了高大健壯的崔長青,弓箭藏在腳下,叉手而立,冷然向下瞧。   來了,山丘上就是他。有人叫。   一名神箭太保冷哼一聲,說:在下給他一箭穿心。   弦聲震耳,雕翎箭破空而起,穿雲直上。   向上射,勁道銳減,相距雖半里地,箭到達力道有限,除非驟不及防,不然極難中鵠。   箭居然奇準,飛向崔長青的胸口。他伸手一抄,接著了雕翎。   咱們三箭齊發。一名太保低叫。   三箭齊飛,上面一聲長笑,黑影一閃即沒,箭勞而無功。   分雲嶺五煞有三煞在此,大煞沉聲叫:咱們上去。   會主向左繞,說:分兩路包抄,上!

  二十餘人分頭向上急奔,只留了三個人把守谷口。   上升一半,人向兩側伸展,向上急搶。   崔長青跪在一叢野草後,弓弦逐漸拉滿,草梢一蕩,雕翎箭呼嘯著破空而去。   一名引弓戒備向上走的神箭太保,突然大叫一聲,扔掉弓箭骨碌碌向下滾。   下面有人搶上,伸手急攔。   啊第二個人慘叫著向下栽,是另一名神箭太保。   救第一名太保的人驚叫道:不好,箭貫眉心,沒救了。   哎走在最前面的大煞尖叫,抱住了小腹,身形一晃突然扭身摔倒。一枚雕翎穿透腰背,大概難以挽救了。   左面,血花會的人,也被射倒了兩個。   眾人大駭,全都伏下了,遲疑不進,疑神疑鬼。向上看,鬼影俱無,箭不知從何而來,反正只聽到破空飛行的厲嘯從上而下,卻不知發自何處。

  會主心中發慌,向緊跟在後的一名年輕人說:世群,叫他們下來決鬥。   年輕人世群不敢站起,向上大叫:崔長青,你聽得到在下的話嗎?請回話。   上面悄然無聲,野草萋萋,不知人藏在何處。   世群不死心,又叫:崔長青,咱們到谷下決鬥,你敢不敢答應?   空山寂寂,毫無聲息。   世群徐徐站起,又叫:你如果是英雄好漢,不要暗箭傷人,下來,咱們決一死戰。   仍然不見人影。世群低聲道:這小輩恐怕已經走了。   上去看看。會主低叫。   世群打一冷顫,但不敢不遵,舉步向上走,高叫道:你不下來,在下上去了,咱們一比一,公平決鬥,我上來了。   他邁動著發抖的腿,心驚膽戰地向上走。只走了十餘步,一枚勁矢突從側方破空飛到。

  崔長青早已換了方位,貼地飛躥到了側方。他並不傻,也不想充好漢做英雄,敵眾我寡,他怎肯與對方決鬥?覷個真切,發出一支狼牙。   箭從側方飛越,下面的人相距稍遠,易於發現,會主驚叫:小心左側   啊世群狂叫著向下一栽,再向上一蹦,方向下急滾。   一名少女眼都紅了,一躍而起,尖叫著向箭來的方向,發瘋似地揮劍猛衝,厲叫道:姓崔的,我和你拼   衝了五六丈,突然向前一仆,斜滾而下。   最後,一名神箭太保臉色泛黑,向兩煞恐懼地叫:這人可怕極了,寨主,快逃。   聲落,人已連滾帶爬下降五六丈,舉起雙手,手中空空,拼命向下狂奔,一面狂叫:在下認栽,不要射我   果然沒有箭來,讓他逃至谷底,跳上一匹座騎,落荒飛遁。

  對面山崖頂脊上,奔下七名黑衣人,先後跳上座騎,竟自逃命去了。   兵敗如山倒,有人逃走,自然有人仿效,只片刻間,眾人像喪家之犬般向下飛奔。   上面,崔長青發出一聲震天長嘯,離開了隱伏處。   對面山脊間,烏騅馬重現,一聲長嘶,疾馳而下,隱沒在樹林中。   薛香君就一直跟在她身後,悚然地說:會主,咱們到分雲嶺暫避,豈不近些?   不,山區只有一條路,走不掉的。   但   前谷還有幾位壇主和護法,與他們會合,便不怕他了。這次咱們失策,人分為四處,真是天數,走。   前谷的人只知後谷有變,不知情勢如何發展,十餘位高手議論紛紛,正打算派人至後谷察看。分雲嶺的好漢也有八名,有兩煞和四位神箭太保。

  當他們發現會主帶了人馬繞道飛馳而來,便知有點不妙,一位壇主急急迎上,老遠便大叫:後谷人喊馬嘶,怎麼一回事?   薛香君高聲叫道:快上馬,撤至州城。   為何?這   崔長青來了,咱們   三面埋伏俱潰,快走。   會主到了,匆匆下令:撤至州城,咱們必須盡快離開山區。在城中那小畜生不敢行兇,山區危險,快走。   聲落,已馳出五丈外。   四下餘騎沿徑急撤,人心惶惶。遠出兩里地,前面小山坡上一聲馬嘶,崔長青安坐雕鞍,烏騅馬抬首屹立,人馬一團黑,黑得令人心中發緊。   山坡距小徑半里地,看得真切。會主心中一緊,扭頭叫:等後面的人,一同過去。   四位神箭太保馳到,叫道:射他下來!

  四箭剛離弦,烏騅馬四蹄翻飛,狂風似地消失在坡的後面,只留下滾滾黃塵,四支勁矢連邊都沒沾上。   一名分雲嶺的好漢大叫:山坡後是絕地,咱們追!   會主也認為高手已聚,膽氣一壯,也叫:好,追,分頭包圍。   坡後確是絕地,三面山峰峻陡,下面是小有起伏的荒原,形成一處盆地,除了從山坡這一面衝出之外,別無出路。   四十餘騎弧形排開,狂風似的向上飛馳。登高一望,下面荒原呈現眼下,荒草萋萋,方圓不足五里一覽無遺,散佈在荒原上除了及肩荒草之外,只有一些零星小樹散佈其間,哪有人馬的蹤跡?   眾人正感奇怪,難以決定是否下去搜尋,左側的兩里外的一座山頭上,突然傳來一聲馬嘶。   眾人一驚,正是黑衫客和他的烏騅馬。

  咦!怎麼這樣快?有人駭然叫。   怪事!飛馬也飛不了這麼快呢!另一人怪叫。   恐怕是匹幽靈之馬。一名分雲嶺悍賊悚然地說。   分雲嶺東北,地處虞阪,也稱吳山,路南過平路,北至安邑,東至夏縣,阪東是巫咸頂。歷史上首屈一指的相馬師伯樂,在此遇騏驥駕鹽車,千里馬遇伯樂,千古傳為美談。周武王封吳泰伯之弟仲雍之後虞仲於夏墟,因此稱為虞阪。春秋二年,晉假道於虞以伐虢,就是這條路,假途滅虢的典故出此;當地的人則稱之為青石槽。據傳說這裏每一百年便會出一匹千里駒,有一匹神異的幽靈之馬在山區中出沒無常。   沒有人再提起追趕的事,盯著山頂上黑亮的人馬發怔,往山上追,那是不可能的。   會主吁出一口長氣,無可奈何地說:算了,走吧。

  一名匪首扭頭問:鄧會主,咱們的人為何不見跟來?   會主慘然一笑,說:貴寨的人死傷亦慘,三寨主帶了倖存的弟兄,已返回分雲嶺去了。   哦!那麼,在下也要帶回弟兄們返寨了。這次未能將林家兄妹置於死地,遺憾之至。   會主苦笑道:目下咱們可合不可分,貴寨的人不宜此時返回分雲嶺   抱歉,在下的人,不能隨你們到州城,咱們的弟兄在州衙落了不少案,被官府的眼線認出,後果可怕。鄧會主,咱們後會有期。   悍匪們一是不敢前往州城避風頭,一是大寨主不在群龍無首,必須返山,拒絕了會主的挽留,帶了所有的弟兄,馳上至老龍谷的小徑。   接近谷口設伏處的半里地,路旁的矮林茂草中,隱伏著林白衣兄妹一群劫後餘生的猛虎狂獅,正眼睜睜地靜候人馬接近,每個人都殺氣騰騰,咬牙切齒。

  會主率領三十餘騎撲奔解州,每個人皆臉有驚容,拼命鞭策座騎急馳,可是山路崎嶇,人馬又多,路窄只容一騎,想快也無從快起。   希聿聿馬嘶聲起自左近的山林,空谷回音久久不絕,更增聲勢。   馬匹再次發性蹦跳,一陣大亂。混亂中,有人墮馬,有人受傷。   左面里餘,山腳下的樹林前,黑衫客與烏騅馬重行出現,冷冷地注視著混亂的人馬狼奔豕突。   會主臉色鐵青,咒罵道:這畜生可惡!我要與他生死相決。   薛香君不知她罵崔長青抑或是罵烏騅馬,苦笑道:會主,咱們被他盯牢了,恐怕他不會讓咱們平安到達州城,如何是好?   咱們仍可一拼。會主咬牙切齒地說。   屬下認為,不如化整為零,也許   化整為零,豈不自掘墳墓嗎?

  不然,目下咱們走一個算一個,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   他已經盯牢了我們   咱們不分男女,全是一色黑衣,他怎知道會主走哪一條路?這樣吧,爾後由屬下發令,事急從權,暫時冒充會主,讓他來找我,會主便可乘機脫身了。薛香君慨然地說。   不,我不甘心。會主斷然拒絕。   那依會主之見   前面是九曲槽,咱們在那兒設伏等他決戰。   會主   我意已決,就這麼辦。   請會主以日後為重   過得了今天,方有日後。你記住,萬一我有三長兩短,你必須保全自己,重建血花會,保全本會的大好基業,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這畜生替我報仇。現在咱們到九曲槽,走!   薛香君無奈,說:好吧,屬下先走領路。   丟失了六匹座騎,眾人重新上路。   薛香君帶了三人三騎在前開路,林前的烏騅馬已經失蹤,她心中略定,策馬急馳。   一支勁矢破空而至,嚓一聲貫入她的座騎左目。   健馬竟即發起瘋來,一陣長嘶,將她掀下鞍橋,奔出五六丈外方砰然倒地。   她並未受傷,驚出一身冷汗。   蹄聲如雷,烏騅馬像一朵烏雲,也像一陣黑色的旋風,從百步外的矮林中衝出,衝向馬隊的中段。   嗤嗤嗤!箭厲嘯著光臨。   啊慘叫聲淒厲刺耳。   砰人馬齊倒。   人群大亂,馬匹驚竄。   烏騅從中間疾馳而過,三把飛刀又擊倒了逃散的三個人,衝入對面的樹林中,蹄聲漸遠。   二十餘丈空間,烏騅衝出,隱沒。崔長青發箭,發射飛刀,說快真快,有些人連人影也未看清,兩端的人根本無法救應同伴,更不用想攔截了。   會主好不容易將魂飛魄散的手下聚齊,遺下五具屍體,心驚膽跳地重行趕路,一籌莫展。所有的人鬥志全消,只有一個迫切的心念:逃。   會主至九曲槽設伏決戰的念頭,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除了趕快逃命之外,別無他念。對方沿途襲擊,神出鬼沒,飄忽無常,憑這二十餘位驚弓之鳥,豈敢奢言設伏決鬥?是否能逃出山區,還是未定之天呢。   逃了里餘,前面便是地勢起伏不定,林草深茂的丘陵地區九曲槽。   半里外,烏騅馬屹立路中,馬上的崔長青據鞍高坐威風凜凜,人與馬屹立不動,像是石人石馬。   已換了座騎走在前面的薛香君第一個發現,驚叫道:他攔在前面!   崔長青的弓舉起了。   薛香君扭頭向同伴說:你去稟明會主,我前去與他交涉。   她解下劍,取下百寶囊,交給同伴獨自策馬上前,高叫道:崔爺,有話好說,能不能有些商量?   崔長青按下弓,叫道:你過來,不妨聽聽你的解釋。   薛香君大喜,策騎小馳而近,在丈外勒住座騎,抱拳行禮道:是崔爺嗎?我叫薛香君。   薛姑娘,幸會幸會,請問何以教我?他泰然地答。   崔爺殺夠了吧?   哦!你來教訓我的?   小女子怎敢?   你有何話說?   崔爺真要趕盡殺絕嗎?   薛姑娘,你們的手段,並不比在下仁慈。   崔爺盛怒而來,是為了黑龍幫的事嗎?崔爺是黑龍幫的人?   在下不是黑龍幫的人。   那你   首先,在下要指出你們的罪行。其一,慘殺敝友三眼韋陀與虯鬚客。其二,派人前往博陵,妄圖刺殺崔某的親友。其三,派出天罡壇主,勾結元都觀三妖道,欲置崔某於死地,你們幾乎成功了。你,你不配與在下說是非,叫你們的會主來,還我公道。   崔爺,這件事敝會認錯   認錯就罷了不成?哼!   敝會主目下不在此地,這裏由小女子作主。崔爺,貴友已死,人死不能復生,你已殺了敝會不少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何況彼此都是江湖人,何必相煎太急?敝會願補償,崔爺有何條件?   你作得了主?   小女子可以保證。   你們的會主呢?   三天前已到潼關巡視去了。   貴會主貴姓大名?   叫鄧青雲,當然這是假名,會中見過她本來面目的人並不多。   你知道她?   所知有限,只知她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至於她的出身來歷,卻一無所悉。   貴會主真的去了潼關?   去潼關是假,可說是逃避你遠走他方,你也該滿足了。   她逃不了的,上天入地,在下也要將她找到。   崔爺,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何苦   她不能一走了之。   我願替會主補償你的損失,夠了吧?   要你的頭,你能答應?   薛香君淡淡一笑,輕掠鬢角說:只要你說一聲,我會自己把頭砍下來給你,不勞閣下動手。   他也淡淡一笑,說:可惜在下對你的玉首毫無興趣,你對血花會倒是忠心耿耿呢。   崔爺   你說你作得了主?   是的,會主不在,我這內堂三女之首,有權決定一切,目前也是代理會主的人。   好,你聽清了。其一,我要女飛衛公孫秀,與鐵琵琶呂三娘子,限日落之前,將她兩人送到州城北郊法場。其二,解散血花會,不許你們再賺這種傷天害理的造孽錢。這兩件事,你辦得到?   這   不然,在下對血花會的人,見一個殺一個,絕不慈悲。   我答應你。薛香君斬釘截鐵地說。   好。如果你辦不到   崔爺可以任意而為。   好,日落前,咱們北郊法場見。   他兜轉馬頭,向州城方向絕塵而去。      五龍谷秘窟已被大火所毀,二十餘名血花會劫後餘生的男女,在谷東不遠的一座三家村中暫且棲身,立即開始計議,商討如何善後。   薛香君對崔長青所提的條件頗感意外,對他逕自離去更感困惑。這明明是有意放血花會一條生路,難道他另有陰謀?血花會不易重視信守的幫會,他為何如此自信,逕自離開了山區?是不是有意引他們上鉤?找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   二十餘個驚弓之鳥,能商討出什麼好結果來?地煞壇主奪魄神針郭天容已是嚇破膽的人,神色倉皇地說:說來說去,都是花蕊夫人的不是;上次派她們去調查黑龍幫的去向,不但未能查出楊幫主的下落,而且為逞一時之快,命女飛衛和鐵琵琶殺了三眼韋陀和虯鬚客,忘了會規,下手時落在他人眼下,連累本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天罡壇主苦笑道:郭壇主,目下不是埋怨誰的時候,會主授權給花蕊夫人行事,執行中有錯誤勢所難免。   有錯誤就得受懲處。事關本會存亡續延,咱們必須為本會的前途打算。奪魄神針暴躁地說。   薛香君沉靜地注視著奪魄神針,神色肅穆地說:郭壇主之意,是接受黑衫客之條件?   奪魄神針冷冷地說:這得由會主定奪,本壇主只想提供管見而已。   天罡壇主大聲道:咱們實力仍在,這些小挫折算不了什麼,愚意認,本會絕不在崔小輩的暴力下低頭。   會主冷冷一笑,說:諸位不必為此事爭論了。本會主已有周詳打算,咱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經過大風大浪,好不容易創下這份基業,豈能就此斷送在一個江湖小亡命手中?   會主之意,咱們仍可一拼?地煞壇主問。   會主冷哼一聲道:諸位要知道,本會所作的買賣極為機密,雖則會友遍天下,其人數實並不多。這種買賣生意有限,利潤並不豐,每一地區在通都大邑設壇,每一壇僅一至三人,人多了養不起,人少了不敷調配,雖則迄今利潤有限聊可自給,但血花會的字號總算叫響了,爾後本會的買賣當然不限於刺客,等到時機成熟,便可大展鴻圖另闢財源。姓崔的單人獨馬,本會焉能就此認栽?只要度過這次難關,再圖發展並不為晚。   薛香君接口道:會主之意,今晚仍由本堂主至北郊法場應約,本堂主動身之後,會主與諸位立即化整為零,各自設法脫身,下月初在河南府龍門秘壇聚會。在聚會之前,諸位必須通知各地秘壇,暫時停止活動待命。   會主吁出一口長氣,說:在崔小畜生未授首之前,一切活動必須停止,不許任何人再使用本會的名義出面與人交涉,不許使用血花標誌。   請問會主該如何對付崔小輩?天罡壇主問。   會主冷冷一笑,說:由本會主親自對付他。   可是,那小輩藝業功臻化境   俗語說,明槍易躲,暗箭最難防;本會主自有妙計。同時。會主要自己去請一些江湖奇人武林名宿,全力謀圖這小畜生。本會主唯一要求諸位的是,各地秘壇務必盡全力供給本會主有關小畜生的消息,但切記不可出面,更不可自以為是,認為有機可乘,便逞強出手自取滅亡。從現在起,各位即使眼見小畜生倒斃路旁,也不可即時趨前探視,如果不幸落在他手中,後果不堪設想。現在,咱們不動聲色,等堂主動身時,候命動身各自設法脫離險地。   門外搶入一名會友,神色慌亂地說:上稟會主,右側山麓有人窺伺。   會主點頭道:不是崔小畜生,不要緊。小畜生已進城去了,咱們離開時,天色已是不早,天一黑,誰也無奈咱們何。小心戒備,切記不動聲色。   是,屬下理會得。會友應諾退去。   薛香君帶了兩位女伴,乘了健馬踏著斜陽餘暉,不徐不疾地馳向解州城。   城北郊、俗稱北校場,本州丁勇每日在此檢閱一次,因此稱為校場。本州決囚,除了重大刑案被判斬立決的死囚,在十字街斬決示眾之外,每年秋後決的死囚,皆在北郊校場處決,所以也叫法場。平時,日落城門一閉,北校場人煙絕跡,據說這一帶的惡鬼時出祟人。   薛香君三人三騎,繞東門而過,座騎開始狂奔,到了三里外的鹽池旁,沿池旁小徑疾趨池西防堤旁的一座小村莊。   在村前下馬,她向兩女伴說:你們在此稍候,小心些。   她在村民好奇的目光注視下,在一座茅屋前止步,伸手輕叩柴門。   誰呀?裏面有人問。   是我,解州來的。她答。   那一處解州?   紅花落日,榴火映山紅。   柴門拉開了,迎出來的是一位老村婦,訝然叫:咦!堂主親來   裏面說話。   是,堂主請進。   柴門重閉了,兩人入廳,薛香君說:三娘子,易裝,帶上你的鐵琵琶。   是。屬下遵命。請問堂主,黑衫客的事怎樣了?   他已進入山區。   會主不是要投奔分雲嶺嗎?   暫時用不著去,那位黑衫客是假的。   哦!是林家兄妹改扮的?   正是林家的人。   那黑衫客   生死不明,不知下落。   堂主要屬下   你去看看那位假黑衫客,看到底是誰。   哦!他   他被困在絕龍谷,明早可望將他擒住。   呂三娘子大喜。說:堂主請稍候,屬下即入內易裝。   快,要趕路呢。   不久,呂三娘於回復了本來面目,挾了她那具用錦盒盛絳裝的鐵琵琶。   走。薛香君說,舉步向外走。   呂三娘子順從地隨在她身後外出,鎖上柴門同出村口。   給三娘子一匹座騎。薛香君向兩女伴叫。   女伴將韁繩交給呂三娘子,說:晚間趕路,座騎小心。   謝謝。呂三娘子恭敬地說。   就在呂三娘子轉身欲待踏鐙的剎那間,女伴手一伸,一指頭點在呂三娘子的右肋下,伸手扶助說:我抱你上馬。   呂三娘子大驚,駭然叫:薛堂主,這這是   薛香君毫不動容,說:三娘子,抱歉。你們在楊家寨,刺殺三眼韋陀時,不該將會規置於腦後,落在黑衫客眼中犯了大忌。   堂主,這   黑衫客要你,不要怨本堂主。   呂三娘大駭,尖叫道:我要求見會主申訴,我   女伴一掌將她拍昏,冷冷地說:你去見黑衫客,不管你是否願意。   四人三騎重新上路,馳向北校場。      同一期間,會主陪同二十餘名血花會首腦人物,利用暮色蒼茫的好機會,悄然四散,座騎皆未帶走,在山區逃亡,有座騎反而是個累贅。   不遠山麓的樹林內,紫雲仙子姐妹居高臨下監視。紫雲仙子看到了從後門溜走的人影,向乃妹說:果然不錯,這些妖孽們並無改邪歸正的誠意,開始逃亡了。   快去擒捉   不,崔大哥已經說過,讓他們逃,在遠處悄然下手,捉一兩個取得口供便可,不可打草驚蛇。   這如讓他們逃脫,爾後   小妹,血花會的組織咱們已經摸清,蛇無頭不行,只要除去他們的會主,自會煙消雲散,如果把這些次要人物一網打盡,他們的會主提高警覺,爾後便不易追蹤了。只捉一兩個人,便不至於打草驚蛇。你發出信號,其他的事不要你管。   信號發出了,逃亡的人已四散而去。   東北角兩里地,林白衣與蠍娘子兩人是一組,盯緊了兩個全力飛竄的人。蠍娘子低聲說:前面一人是地煞壇主奪魄神針郭天容,後面那人是地煞壇大名鼎鼎的奪魄神梭白奇。這兩人皆以奪魄暗器成名,是該會數一數二,心狠手辣的高手刺客。   林白衣一面追蹤,一面說:好,咱們把白奇弄到手。   地煞壇主名位高,為何不要他而要地位低的白奇?林爺不是捨本逐末嗎?   不然,地位高的必是死黨,不會招供的。同時,咱們把地煞壇主弄到手,血花會便會提高警覺,怎能追出他們的會主匿伏處所。   哦!可是,他們兩人走一路   他們會分手的,咱們再跟一段路。   果然所料不差,兩刺客在前面的山腳下分手,一東一西,各奔前程。   奪魄神梭走的是山西麓,由於天色已黑,又沒有路,而且已遠離棲止處四里左右,認為已經遠離險地,不再趕路,踏著輕快的腳步,擇路而行。   走了半里地,前面矮林出現。他倏然止步,悚然而驚,林中,站著一個白影,夜色朦朧,仍可清晰分辨人的輪廓,白衣頗為觸目。   他曾和薛香君與林白衣打過交道,看了白衣人,不免心中發慌,真所謂望影心驚。   誰?他沉聲問。   白影衣袂飄飄,徐徐向他走來。   他心中更慌,火速轉身欲遁。   身後六七丈,草叢中升起一個黑影,草長及肩,只能看到一個隱約的人頭。   嘻嘻人頭發出一陣刺耳的嬌笑。   他又是一驚,向左一躥,逃向山溝崎嶇的亂石堆。   白影一閃,從斜方向截出,十餘步便雙方照面。   他一咬牙,左手打出一團碎泥,喝聲打!   白影向右一閃,隱入草叢中不見。   他向下一伏,斜躥而出。   白影一閃,再次現身縱起攔截。   他冷哼一聲,雙手齊揚,打出了威震江湖的暗器,兩把子母奪魄神梭同時出手,吼道:你的末日到了!   縱起的白影突然一頓,向下一沉,形影俱消。   兩把子母神梭落空,直飛四丈外,啪啪兩聲機簧響,神梭暴裂,子梭再向前飛,飛落草叢不見。   哈哈!好厲害的子母奪命梭。白影重新現身,大笑著說。一聽語音,果然是林白衣。他驚得血液要凝住了,挫身軀急竄,手中重新挾了兩把子母神梭。   啪!一聲響,背心挨了一團碎泥,巨大的打擊力,將他擊倒在地,奮身一滾,雙梭齊發。   身後沒有人,笑聲起自身右不遠,是林白衣的聲音:哈哈!你一向自命不凡,與人交手只發一梭,今天怎麼啦?四梭全告落空,手發抖失了準頭嗎?你的子母梭手藝精巧,製造不易,身上只有六具,你還有兩梭可發,下次不可發抖啦!哈哈哈哈   他心膽俱寒,挫低身形喝道:林白衣,你敢接我兩梭嗎?站起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有種的英雄好漢?   白影徐徐站起,就在右面不足三丈。   正是神梭威力最強的距離,他悄然雙梭齊發。   啪!啪!先後擊中了白影,白影一晃。   你也有今天!他喜極大叫,飛躍而上。   衝上的剎那間,他感到脅下一麻,但衝勢未止,到了白影前,突然驚叫:你你這算什麼?我   砰一聲響,他摔倒在白影前。   白影不是林白衣,是一枚小樹枝,頂上戴了巾,披了一襲白衣。   只穿了汗衫的林白衣從旁站起,笑道:老兄,不要怨天尤人,這樣才可以活捉你,你的子母奪命梭確是武林一絕,可惜膽量不夠,你認命吧。   身旁多了一個女人,是蠍娘子,接口道:你中了老娘的梅花針,不要妄圖反抗了。   噗一聲響,腰脊挨了一腳。他如受雷擊,渾身一軟,失去了掙扎力量,嘆道:你是蠍娘子,原來五龍谷是如此敗亡的。   林白衣穿起衣巾,一把將他挾起說:老兄,有話咱們慢慢談,走吧。      暮色蒼茫,北校場夜風蕭蕭,木時傳來一陣陣野狗的長嗥,淒厲刺耳。附近不時飄過一兩團鬼火,更令人心驚膽跳疑神疑鬼。   場東是南北官道,又看到黑黝黝緊閉著的城門。   烏騅馬屹立在場中心,崔長青據鞍高坐,人與馬屹立如山,甚至連馬尾也毫不拂動,遠遠看去,益增三分恐怖,漆黑一團,像煞了鬼影。   三匹馬遠遠地馳來,蹄聲打破了四周的沉寂。雙方接近三丈左右,來客勒住了座騎。   是崔爺嗎?薛香君問。   崔長青掃了對方一眼,說:好像你們之中,沒有在下所要的人。   崔爺只給咱們半天工夫   據在下所知,在下所要的人全在貴會秘壇,半天工夫,應該夠了。   崔爺的消息恐怕不正確   哼!鐵琵琶呂三娘子,曾隨天罡壇主到平陽府,向三妖道索取在下的性命。   鐵琵琶本姑娘已將她帶來了,但女飛衛目下隨花蕊夫人在河南辦事,委實無法將她帶來。   你說該怎麼辦?   半月後,本姑娘負責將人送到。   崔長青不是不講理的人,不再逼迫,說:女飛衛與花蕊夫人,曾在鄭州奉貴會之命,行刺好人。限你們在二十日之內,帶一千五百兩銀子,連同女飛衛與花蕊夫人,至鄭州投案。   閣下為何替官府   住口!   崔爺,你也是黑道人,何必   我只問你答不答應,廢話少說。   這好吧,我答應。現在,呂三娘子是你的了。   薛香君舉手一揮,女伴將鐵琵琶拍醒,將其推落下馬,喝道:前面是黑衫客,小心了。   薛香君策馬後馳,叫道:二十日後,閣下到鄭州討消息。   呂三娘子取出鐵琵琶,乘亂向崔長青一指。   薛香君與兩位同伴,丟下了呂三娘子,兜轉座騎逕自走了,毫無情義可言,心腸之硬出人意外。   呂三娘子迅速地取出鐵琵琶,乘機對正了崔長青,相距三丈,正是毒針最強勁最具威力的距離。   可是,她卻不敢發射,烏騅馬雄駿已極,昂首屹立,擋住了崔長青的身軀。崔長青雖身高八尺,但坐在馬上也只能露出肩部以上,只向下一縮,毒針只能射中烏騅,一擊無功,她死定了。   她抓不住機會,惶然後退。   崔長青緩緩扳鞍下馬,背著手向她接近,說:天玄煉氣士親眼看到你與女飛衛,偷襲三眼韋陀和虯鬚客,你否認吧?   呂三娘子顫抖著向後退,語不成聲地說:這這這不是我我的錯   是不是你幹的好事?他一面迫進一面問。   這   說!是不是你?   是是的,但呂三娘子一面退,一面用發抖的聲音答。   這就夠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崔爺我   這是北郊法場,官府處決人的地方。   天!我   你罪有應得,在下要替朋友復仇。   不不是我的錯站住!不不要接近我   崔長青冷笑一聲,仍然迫進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是自殺呢,抑或要在下親自動手?   我   說!你最好自殺。崔長青沉聲叫,大踏步向前迫進。   呂三娘子情急,啪一聲機簧響,射出第一枚毒針,雖是黑夜中,依然奇準,正中心坎。   毒針反彈而出,崔長青仍向前接近,說:你用毒針殺了多少人?你   啪!第二枚毒針一閃而至,射在腰間。   你還有一枚毒針   呂三娘子恐懼地、慌亂地後退,第三枚毒針終於射出了,正中七坎大穴,認穴奇準。   你要用劍決鬥嗎?崔長青問,已接近至八尺內了,拔出了沙棠木劍。   呂三娘子一面退,一面七手八腳地扳動琵琶的機簧,慌亂地想重新裝上毒針。   啪!暴響震耳,劍影一閃,鐵琵琶弦斷盒碎,從呂三娘子的手中墜落。   呂三娘子魂飛魄散,一面退一面聲淚俱下地叫:崔爺,我我只是奉奉命行事,會主要要我們殺殺盡黑龍幫的人   我知道。   你你知道上上次在在開封,我我們行行刺樊東主,被被你破了那筆買買賣,我我們吃了多多少苦頭?我們是不不得已,請   你說完了嗎?   請高抬貴貴手,那是會主的主意   我知道。他冷冰冰地說。   饒我!饒我,我   劍影一閃,劃過呂三娘子的左肩外側,立即衣破肉裂,鮮血狂流。   呂三娘子一聲慘叫,被震倒在地。   崔長青一閃即至,劍尖疾吐不輕不重地點在呂三娘子的左期門上,人立即昏厥。   他一把將人提起,回身一聲低嘯,烏騅馬輕快地馳來,他挾著呂三娘子一躍上馬。   他扔頭瞥了場東南一眼,冷笑一聲自語道:她們定已死心了,讓她們回去報信也好。   他向東走。東南角遠處,薛香君向同伴說:跟去看他在何處遺屍,咱們也好放心。   老天!你敢跟去?要被他發覺,咱們死定了。一名女伴驚惶地接口。   另一名女伴也說:堂主千萬不可冒險。聽呂三娘臨死前的慘號,便知她的毒針無功,死得甚慘,咱們三人絕非他的放手,如被他發現   好吧,你們都怕得要死,不去也罷。走,咱們前往河南龍門聚會。   呂三娘子在昏迷中,突感腦門一震,人便甦醒。燈光耀目,她發覺身在一座內室中,前面端坐著渾身黑的崔長青,正冷冷地注視著她。   她挺身坐起,珠淚滾滾,泣道:崔爺,要殺我你就動手吧,不要折磨我。   崔長青搖搖頭,說:我不殺你,也不折磨你。   天哪!你你的話   你說得不錯,你只是個奉命行事的可憐蟲。   呂三娘子大喜,拭淚道:崔爺,我是身不由己   我不要你說這些。   那   在下為友復仇,事在必行,貴會主是元兇首惡,在下要她抵命。   崔爺   你知道貴會主目下在何處?   白天她在五龍谷秘壇   什麼?她在五龍谷?   是呀!她一直就未離開秘壇。   但薛香君說她已到潼關巡視去了。   見鬼,會主從不出巡各地,各地秘壇的會友,根本不認識她,她巡什麼視?   你是說薛香君撒謊?   撒謊?哼!那惡毒的女人毒如蛇蠍,心狠手辣,她是本會的智多星,詭計多端反覆無常,任何卑鄙的事也可以做出來,何止至撒謊?   哦!依你說來,在下上了她的惡當了。   崔爺相信那鬼女人的話,自然上當。   貴會主的真姓名你知道嗎?   不知道。   我希望你誠心合作。   呂三娘子慘然一笑道:崔爺,你以為當他們將我誘擒交給你宰割,我還對他們感恩嗎?我與血花會情義已盡,還有什麼可顧忌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我感到萬分寒心。   崔長青頗表同情地說:是的,咱們黑道人,如果撇開道義二字,那就一切不足論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呂三娘子大感意外地說:你你是說,你   我放你一條生路。哦!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謝謝你高抬貴手,大恩大德不敢或忘。傷不要緊,皮肉之傷又算得了什麼!可慮的是心靈的創傷,再就是今後我該如何擺脫血花會的追殺了,你不殺我,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崔爺,再見了。   再見,珍重。崔長青嘆息著道別。   呂三娘子在門口回頭,欲言又止,最後終於毅然轉身走了。   後房轉出北丐,搖頭道:小老弟,你不該放她走的。   崔長青苦笑道:老前輩,晚輩不忍殺她,她是身不由己,主兇該是血花會的會主而不是她。   北丐在一旁坐下,說:血花會的人,都是些陰狠惡毒的男女。你不要看這呂三娘子楚楚可憐,其實她比任何人都狠   老前輩,她狠毒豈不是正好嗎?   哦!你的意思是   她會就此甘休嗎?晚輩認為,探查血花會主的線索,可能在她身上呢。   北丐大笑,說小老弟,你又錯了,你另有打算固然不錯,錯在你不知呂三娘子的底細。她只是內堂的一個會友,是經常派出外地辦事無足輕重的人,她只知道服從堂主薛香君的調遣,只概略地知道總秘壇的一些不關緊要消息,從不曾見過會主,你希望從她身上查出線索,豈不是緣木求魚?要想知道消息,只有從堂主壇主方面打主意。你放走了薛香君,這是最大的失策。   崔長青苦笑道:薛香君是他們代表出面談判的人,晚輩怎可留下她?   北丐點頭道:你是性情中人,鬥不過這些陰狠詭詐對手的,且等林賢侄返回時再說,也許他可獲得寶貴的線索。   午夜時分,所有的人陸續返回。崔長青發覺返回的人皆無精打采,便知沒有多少希望。   林白衣與蠍娘子最後返回,兩手空空。   北丐接到人,迫不及待地問:林賢侄,得到消息嗎?   林白衣搖頭苦笑,說:別提了,真是洩氣,放走了大魚,捉住一條小魚奪魄神梭問口供。豈知這惡賊奸似鬼,起初誠惶恐惶表示合作,招了一大堆廢話,最後竟然反擊逃命,逃不掉便嚼舌自盡了。   蠍娘子也說:那惡賊表現得十分恭順怕死,誰也沒料到他最後來上這麼一招,陰溝裏翻船,栽得真冤。   眾人面面相覷,極感失望。這一來,血花會的線索,可說完全中斷,人已逃散,到何處去找?   紫雲仙子久久方說:總秘壇散了,他們還有各地的秘壇呢,咱們可以去各分壇找人問口供呢!   北丐搖頭道:你這些話白說了,消息一傳出,各地秘壇躲得更穩。平時,咱們也無法找出他們的秘壇,這時更沒希望。   蠍娘子接口道:老前輩的話,確是實情。血花會在各地的秘壇,其實並不多,僅通都大邑設有秘壇,而且人手有限,人少方能保持秘密。他們接下買賣,通常須由外地秘壇派人前來辦事,本地秘壇的人絕不出面,所以極少失敗,不易留下痕跡。接到的買賣如果棘手,則由總秘壇派人接辦。因此要想找各地秘壇,談何容易?除非   除非怎麼?小玫雲急急地問。   除非咱們能買通一些土豪劣紳,挑唆他們一些正人君子報復,要他們聘請刺客。   北丐搖頭道:不可能的,即使咱們敢於冒大不韙如此進行,萬一所請的刺客不是血花會的人,怎麼辦?再如果因此而出了紕漏,後果如何?再說,血花會必定在今後一年半載之內銷聲匿跡,絕不會仍然不顧死活接買賣的。   那我們怎麼辦?紫雲仙子問。   等一年半載,他們會東山再起的。北丐無可奈何地說。   崔長青深深吸入一口氣,說:且看看半月後鄭州陶知府被刺案,血花會是否依約前往投案了。哼!我會找到那位神秘莫測的會主的。   林白衣搖頭道:崔兄,陶知府被刺血案驚動京師,方面大員也受到嚴厲處分,你以為血花會肯出來認罪?那是不可能的。崔兄,不如到舍下盤桓一段時日,這件事慢慢追查,只要請家父出面,不難把血花會查個水落石出,不知崔兄意下如何?   崔長青淡淡一笑,說:林兄的好意,兄弟心領了。我想,林兄該已知道兄弟的身分了。   不錯,你就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黑衫客。林白衣誠懇地說。   黑衫客是黑道大賊,林兄當然也知道。   不錯,據傳說,黑衫客是俠盜。   林紫雲笑道:崔大哥,據我所知,黑衫客從未落案,沒錯吧?   崔長青苦笑,說:不錯,他手法高明,從未落案。可是,他仍然是世所不容,為法所禁的大賊。把豹的皮毛刮掉,仍然是一頭豹。   崔大哥   崔長青搖手阻止紫雲仙子發話,又道:賢兄妹是白道英雄,關中武林世家,世所同欽。你想想看,如果兄弟至尊府作客,天下英雄如何說法?令尊肯讓賢兄妹敗壞林氏門風?算了,即使令尊不介意,兄弟也不忍這樣做。   林白衣慨然地說:崔兄,家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敢保證你會受到林家的歡迎   崔長青苦笑道:林兄,這些年來,兄弟闖蕩江湖,長了不少見識。一個有聲望有成就的人,處事將諸多顧忌,他不僅是為自己,也為了聲譽、門風等等,做一些自己不願做的事,即使雞毛蒜皮芝麻大的事,也怕蜚語流長。俗語說:君子愛人以德?你想我會這樣做嗎?   崔兄   我想,我該告辭了。   紫雲仙子大急,急問:崔大哥,你要走?你   崔長青笑道:我從江湖來,仍從江湖去,山高水遠,咱們後會有期。呵呵!但願有一天在下不幸落了案,尚請諸位手下留情,在下便感激不盡了。   小玫雲噘小嘴,叫道:你還笑,你這是什麼話嘛?   他收了笑容,說:林小妹妹,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我黑白不相容,總有一天   北丐一把抓住他,沉聲道:小兄弟,你難道不能洗手?   崔長青苦笑道:我年輕,來日方長,身無一技之長,孤零零無依無靠浪跡天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洗手之後,我又能做得了什麼?老前輩   我負責替你我處安身立命的地方。北丐拍拍胸膛說,又道:天下間除了做賊,該做的事多著呢,以你的聰明才智   老前輩,別挖苦人了,晚輩深感盛情。不過,晚輩可以鄭重聲明,今後不再重操舊業了。他轉向龍簫客,長嘆一聲道:朱兄,上次在尊府的事,在下深感歉疚,如不是在下,朱兄豈會拋妻棄家流浪天涯   龍簫客呵呵笑,說:兄弟,別提了,老實說,兄弟為了此事,對你感激不盡呢?   朱兄,我相信嫂夫人該已改變態度了,能回去,還是回去的好。   笑話,你以為我   你們畢竟是夫妻一場   龍簫客憤然地說:兄弟,你知道我所受的冤氣、所受的委屈   可是,你與綺春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哼!明媒正娶的夫妻,說得多好聽。我途經金頂山,那潑婦一眼便看上我,說什麼一見鍾情,央薄命花出面迫婚。一場惡鬥,結果在下栽在薄命花手,只好任由她們擺佈,我成了鎮八方的東床嬌客,從此虎入樊籠。那潑婦仗有薄命花撐腰,哪將我當人看待?你曾經親眼看到,不用我多說。哼!要不是薄命花那賤人賴在胡家不走,我早就把胡家的人宰光消這口怨氣了。   崔長青失聲長嘆,說:朱兄,我是局外人,當然不願勉強你。你的遭遇我極感同情。要不是我走得快,也與你走上同一條路。   咦!聽說薄命花曾栽在你手中,是真是假?   是的。   怎麼回事?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擺。目下鎮八方正在江湖搜尋我,要將我置於死地   哼!你勝得了薄命花,還怕鎮八方?見鬼,你為何不宰了他?   一言難盡,我不能殺他。哦!上月在真定,我曾經碰上鳳劍。朱兄,她很消沉,如果你與胡綺春真無破鏡重圓的可能,去找她吧。情之一字最難處理,這是不能勉強的。   她說過到何處去嗎?   沒說。我想,你會知道該到何處去找她的。崔長青自以為是地說。   謝謝你,兄弟。龍簫客衷誠地稱謝。   崔長青轉向蠍娘子,笑道:仇大姐,我託你的事,仍請偏勞了。   蠍娘子點頭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請放心啦。   謝謝你,後會有期。   我還有一句話。蠍娘子說。   你   希望你別忘了來看我。   好的,我不會忘記。   林白衣長嘆一聲道:你就這樣走嗎?   崔長青抱拳行禮道:是的,至少,目下咱們都是好朋友,往昔的誤會不屑一提,我可以出自肺腑地說,我是尊敬你的。諸位,後會有期。   小玫雲淚光閃閃地說:崔大哥,你   他呵呵笑,說:小妹妹,你救過我,我救過你,我想,你我用不著說客氣話了,是嗎?   可是,我虧欠你   呵呵!你又來了。不要哭,我告訴你一個笑話。   你   他將誤認紅綃魔女在楊家寨相救的經過說了,說至福壽山莊歷險時,引得眾人都笑了。   告別出門,他突然折回向北丐說:老前輩混跡風塵,行俠仗義世所同欽,晚輩有一事相託,請老前輩俯允。   北丐一怔,說:小老弟,只要是合乎道義的事,老要飯的一百件也答應你。   他掏出大把銀票,說:上次在銀洞山替三妖道奪寶,三妖道將寶石賣給西安四大銀號,計款二十萬兩銀子。這些錢來路雖不算正,但用來濟貧絕不傷廉損義,我把它奪回來了,偏勞老前輩用來濟貧,老前輩不會拒絕吧?   二十萬兩銀子,那還了得?所有的人,全怔住了。   他將銀栗往北丐手中一塞,扭頭就走。   第一個追出的是紫雲仙子,大叫道:崔大哥,留步   蹄聲急驟,烏騅馬絕塵而去。   北丐捧著大堆銀票發呆,久久方向笑判官說:林老弟,像這種奇男子大丈夫,令兄肯不肯出山,從風塵中把他拉上一把?   笑判官不住點頭,說:老要飯的,我想,家兄不吝惜這一拉,但你得幫上一把。   那是天經地義,明天就動身。   龍簫客笑道:你們真是自私。   北丐怪眼一翻,問道:此話怎講?   呵呵!說穿了,你們還不是為了自己打算?   你的話像是丈八金剛,令人摸不著頭腦。   呵呵!你們如不將林大俠請出來,難說崔老弟改邪歸正,等到崔老弟有一天犯案,必須勞駕你們出來對付他。依我看,那晚在趙曲,要不是他毒發,你們誰能對付得了他?因此,你們   廢話!我問你,你希不希望他改邪歸正?   那是當然。   那你   已回來的紫雲仙子突然叫道:有了,我想起一個人,可以要他改邪歸正。   誰?眾人不約而同地問。   她將與鳳劍救助崔如柏的事說了,最後說:崔老伯將他逐出家門,而崔、高兩家目下已言歸於好,只要崔老伯肯收回成命,咱們只要取得崔老伯親筆要他回家的手書,他會回家的。   林白衣鼓掌稱善,欣然地說:對,就這麼辦。博陵崔氏望族,門風謹嚴,只要他回到家,便不會再出外闖蕩了。   北丐笑道:如果誰告訴崔老伯他的兒子在外做賊,說不定老伯真要把崔老弟給活埋了呢。   當然沒有人會說,你會說嗎?笑判官笑問。      東西官道經過陝州,便離開了大河,蜿蜒進入海池山區,這一帶不時有強盜出沒,旅客最好不要落單。   陝州與澠池之間,有天下九寨之一的崤山相隔,這裏不屬於陝州,也不屬於澠池,而屬於永寧縣管轄。也就是說,這裏是三州鎮交界處三不管地帶。   崤山原有一座崤關,與東西函谷二關連成一條天險防線,東西大道橫貫其間,官道蜿蜒於山谷中,兩側飛崖絕壁,風不下邊,險絕峻絕。   路寬僅丈餘,所謂車不方軌,進了山路有進無退。本來山北另有一條大道,是三國時代曹操進兵漢中,嫌崤山舊道太險不利運輸而闢的新道,但時暢時斷,近數十年來已不通行旅,目下往來關內外的人,仍走的是崤山舊道。   山區中人煙稀少,道路險絕,少不了有些不肖之徒潛身其間,做那沒本錢的買賣。負責治安的是崤底關巡檢司,不時派出五六名遊騎,在東崤與西崤三十五里之間巡邏。但兵來賊走,兵去賊臨,你來我往捉迷藏,互不侵犯相安無事。   這條路白天行走已經不太安全,因此旅客相戒不走夜路。這天傍晚,烏騅馬馳入陝州西門。   崔長青希望早些趕到鄭州,沿途盡量避免耽擱,但也不需趕夜路,預定今晚在陝州投宿。   陝城宮南面不遠,是本城第一大店豫州樓。這座樓其實是客店的酒樓,以樓為店名,樓賣酒食,後面三進兩院則是客房,名列本州第一大店,生意興隆自在意中。   烏騅在店前止蹄,一名店伙急步趨前接韁,喝采道:好駿的烏騅,多久沒見過這般雄駿的座騎了。呵呵!客官人更俊,果真是人如虎馬如龍。小的替客官遛馬,請客官移玉二樓,自有伙計替客官張羅洗塵。   他將韁交給店伙,笑道:天色不早,不必遛馬了,路上並不辛苦。在下住店,先安,頓好再說。座騎好好招呼,上料加豆。   店伙拉開大嗓門,向店裏叫:來人哪!接客官至上房安頓。   出來兩名小伙計,熟練地解下鞍後的馬包,鞍前的水囊鞘袋。   爺臺請跟小的來。一名店伙客氣地說。   叭一聲鞭響,有人挨了一鞭,接著,打雷似的大嗓門叫吼聲震耳:兔崽子!誰叫你動大爺的鞘袋?   原來另兩名招呼客人的店伙,有一位討好地替客人卸下馬背上的鞘袋,被那位豹頭環眼客官抽了一馬鞭,只打得店伏齜牙咧嘴,正待發作。   豹頭環眼大漢取下鞘袋,和兵刃插袋中的一把厚背鬼頭刀,怪眼彪圓,罵道:狗娘養的!你不服氣?大爺要砍下你的驢頭做溺器,你信不信?   店伙看了那把沉重的鬼頭刀,上沖的怨氣怒火消散得無影無蹤,惶然地說:小的怎敢?小的不敢。   諒你也不敢。帶路,大爺要住店。   是,小的領路。店伙顫抖著說。   崔長青冷眼旁觀,心中冒火,但不動聲色。   兩人同時踏入店門,一個無心,一個有意,砰一聲響,雙肩相撞。   大漢身形一晃,一肩撞在門柱上,登時火起,將鞘袋和刀向下一丟,作勢撲上,怒吼道:瞎了你的狗眼   崔長青不再客氣,鐵拳疾飛,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打了再說,砰一聲給了一記霸王敬酒。   噗!大漢下頷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擊,只感到口中鹹鹹的,眼冒金星,幾乎跌倒。   崔長青虎跳而出,到了店門外的廣場,點手叫:你出來,給你一次教訓,免得你出口傷人。   大漢一聲虎吼,虎跳而出,瘋虎似的飛撲而進,用的是兇猛的餓虎撲羊。   崔長青一看便知對方自恃力勇,仗火候不差的混元氣功無畏地進搏,早已智珠在握,直等到對方的雙爪行將及體,向虎腰左扭,閃過正面,人向下挫,右肘兇狠地撞出。   噗!肘擊在腹腰上,如中皮鼓。   哎大漢驚叫著弓腰後退。   崔長青得理不讓人,大喝一聲,身形躍起,噗噗兩聲悶響,雙足踹在大漢大腦肩上。   砰!大漢終於仰面重重地摔倒,跌了個手腳朝天,狼狽萬分。   崔長青拍拍手,笑道:閣下,起來再鬥。   大漢狼狽地爬起,向店門急竄,想拾刀拼命。   崔長青急步趕上,一掌拍在對方的背心上,順手抓起對方的腰帶,大喝一聲,將人向街心扔。   砰!大漢跌在一堆馬糞上,糞漿四濺。   崔長青冷哼一聲,叫道:下次再出口傷人,在下要割下你的狗舌頭來。好好洗個澡,朋友,別忘了在店內找我算賬。   說完,入店而去。   圍觀的人叢中,有人叫:打了飛熊,麻煩大了,看樣子要出人命。   他被店伙安頓在東院的一間上房,剛在洗漱,便聽到鄰房有了動靜,一個嬌甜的女人聲音說:店伙計,這間房太小了。   店伙賠笑道:裏間有內間,三位姑娘恰可以安頓,沒有比這間更好的上房了。   接著,飄來兩句更嬌、更甜、更柔婉的聲音:冬梅,就要這一問好了。   他一怔,心說:三個孤零零的少女落店,沒有男人護送,未免太危險了。這位少女的嗓音好悅耳,大概相貌不會太差。   他可沒有心情想入非非,對少女們的安全倒是關心。   洗漱畢,靜靜地喝完一壺茶,方泰然出房,舉步向前面的酒樓走出。   二樓燈光輝煌,廣闊的樓面分為四部分,臨街一面以雕花板牆分隔為二,右面分隔為五座包廂,便於攜帶女客進食,也是有身分的人宴客之所。   三部分的食客似已滿座,他走向包廂,向守在門外的兩名店伙問:裏面有座位嗎?   一名店伙欠身道:有兩廂空著,爺臺是否需廂座宴客?   在下一個人。   哦!小的到左面去,替爺臺設法請出一副座頭。   不必了,給我一座包廂。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怪叫:包廂大爺全包下了。   他扭頭一看,是個年約四十上下的乾瘦大漢,帶了兩位從人,排眾而來。   他冷哼一聲,伸手攔住說:老兄,你該知道先後的規矩。   大漢冷冷一笑,伸手徐撥說:大爺進去之後,你便   雙手相交,大漢臉色一變,慌忙縮手改口說:好,你先來,但你會後悔。   他舉步入,說:是否後悔,不勞閣下擔心。   他佔了一座包廂,廂與廂之間只隔了一層薄板,而且廂門用簾而不用門,因此鄰廂的動靜可聽得一清二楚。   叫來了酒菜,鄰廂陸續到了不少人。不久,有個粗豪的嗓音叫:老三,去叫他滾,這兒容不下咱們十六位朋友。太擠了。   可是大哥,那傢伙扎手。是老三的答覆,聽嗓音便知道方才的乾瘦大漢。   老大顯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叫道:老三,你怎麼膽子愈來愈小了?扎手?他一個人能移山倒海飛騰變化嗎?   可是,咱們有事而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三,你到底去不去?老大的聲音充滿怒意。   是,老大,小弟這就去   他要是不讓座,老二去把他丟下街心。   崔長青到底年輕,受不了狂言撩撥,大聲道:不要叫老二老三過來,你自己來好了。   腳步聲急促,老大帶了幾個人過來了,門簾一掀,燈光下,一個穿灰袍的大胖漢氣呼呼地出現在門口。   咦!是你?胖漢訝然叫。   崔長青放下杯筷,大笑道:原來是無量佛左春秋,難怪如此猖狂。   無量佛身後一名中年人怪眼一翻,越眾搶入。   無量佛伸手急攔,說:老二,不可無禮。   說完,進入包廂笑道:沒想到在此碰上了老相好,妙極了。   崔長青安坐不動,自行勘酒說:老相好?別抬舉在下了,咱們曾有一面之緣,配稱老相好?你老兄真夠四海的。   無量佛拖張長凳自行坐下,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一面之緣,自然可算相好囉。老弟,近來可好,在何處得意?   在關中做了兩筆買賣,還好。你們   來,我替你們引見。這位是兄弟的金蘭二弟追魂刀項三川,那位是敝友飛燕子楊全。然後向兩人說:兩位賢弟,這位就是兄弟時常提起的黑衫客崔長青。   項、楊兩人一聽他是黑衫客崔長青,臉上登時出現不屑的神色,愛理不理地點頭算是打招呼,抱肘而立頗為桀驁。   崔長青也頷首打招呼,淡淡一笑道:左兄,如果你要在下讓座,辦不到,朋友是朋友,交情是一回事,讓座又是一回事。   無量佛離座而起,笑道:老弟言重了。請稍待,在下到鄰廂請幾位朋友過來,與老弟廝見,日後也好互相照應。   左兄,在下   放心啦!老弟,不會要你讓座的。   不管崔長青肯是不肯,無量佛逕自走了。崔長青礙於情面,不便硬阻。   不久,進來了五個人,其中有無量佛的拜弟老三狂鷹張瑞,也就是不久前與崔長青爭座的人。   另四人是名號響亮的好漢,前三人是吃水的一方之霸,砥柱三雄李龍、李虎、李豹。最後一人是千里追風焦國良,是陝州的風雲人物。這四位仁兄,都是附近的巨豪。   八個人中,除了狂鷹知道崔長青不好惹之外,全未將崔長青放在眼下。   崔長青並未介意,也傲慢地打招呼。   八個人不客氣地就座,無量佛坐在崔長青的右首,笑道:咱們一共有十六個人,鄰廂的八位朋友,爾後再為老弟引見,彼此也好親近親近。   崔長青淡淡一笑,說:左兄,你的人不少嘛。   無量佛呵呵笑,說:多是多,但還嫌不夠。   不夠?是招兵嗎?   不是   要造反?   飛燕子本來就不屑與崔長青同起同坐,冷笑道:小輩你這是什麼話?   狂鷹張瑞一驚,心中暗暗叫苦,深怕崔長青反臉,鬧翻了就糟啦!   崔長青卻不在意,他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酒,笑道:我說話閣下如果不愛聽,為何不出去?   飛燕子勃然大怒,憤然站起。無量佛急道:楊老弟,坐下。大概咱們忙了好幾天,大家都有點肝火旺,崔老弟休怪。   我不在乎。崔長青說。   無量佛堆下笑,說:崔老弟,說起人多,兄弟確認為還不夠,老弟如果有意,算你一份,怎樣?   算我一份?   咱們三兩天之內,要做一筆買賣。   什麼買賣?   恕兄弟暫時守秘,只問你肯不肯入夥。   無量佛提出入夥二字,崔長青便大起反感,但也不動聲色,說:近來,在下做買賣倒還順手   呵呵!老弟,利潤優厚得很呢。   買賣當然也大囉?   那是當然,每人先付白銀三百兩,事成再加三百,紅利在外。   哦!這趟買賣做下來,可以坐吃兩年呢。   也許不止兩年。   怎樣?狂鷹張瑞追問。   在下要知道買賣的底。崔長青不慌不忙地說。   飛燕子冷笑一聲道:你閣下根本不懂咱們這一行的規矩。   你老兄是那一行?崔長青冷冷地問。   明的,總比閣下雞鳴狗盜光彩些。   千里追風撥火煽風地說:楊兄,目下是大明一統江山,並非春秋五霸爭雄,過函谷關盡可大搖大擺地過去。儘管函谷關目下仍保全古風雞鳴啟關,但已用不著雞鳴狗盜了。   飛燕子見有人應和,更為得意地說:黑衫客,你偷八輩子也偷不入六百兩銀子。你入咱們的夥,在下委實想不起,該如何分派你的工作。   你要知道,這次咱們是來明的,危險得很哪。砥柱三雄的老大李龍也趁火打劫,插上一腿。   崔長青的目光,掃向無量佛。   無量佛似無阻止同伴譏笑嘲弄的意圖,正與老二追魂刀低聲商量。   他忍無可忍,怒火上沖,但神色仍然平靜,笑道:飛燕子楊兄,在下的能耐是偷,偷金銀也偷人,你家裏如果有金銀有小妹子,你可得小心我呢!   這一手潑婦浪漢式的反譏,真絕。飛燕子只氣得一蹦而起,伸手去抓菜盤準備擲擊。   崔長青沉喝道:住手!   飛燕子的手,停在菜盤上空,厲聲道:小輩找死,大爺要教訓你。   楊老弟無量佛急叫。   飛燕子拖開木桌,叫:你們讓開,在下要數這小子的骨頭。   無量佛大概早有存心,想著看崔長青的真才實學,一面故意叫飛燕子不可衝動,一面卻向外側退。   眾人散開,雙方面面相對。   崔長青緩緩用腳撥開坐凳,冷冷地問:老兄,你要動手?   你害怕嗎?求饒還來得及。飛燕子怪叫。   算了吧,老兄。崔長青冷然注視著對方說。   追魂刀拔出兩把飛刀,啪啪兩聲擲插在桌上說:用小刀過癮些。   桌已移至一旁,兩人只要各跨前一步,便可將飛刀拔在手中。   飛燕子作勢跨步伸手,崔長青卻平靜地說:老兄,不要拔刀。   你不敢鬥刀?不管你敢不敢,我要。   不要,老兄。   你要求饒?   我要你不要冒險拔刀。   飛燕子身轉如燕,身法迅捷,自以為必可穩操左券,猛地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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