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大搖大擺出現李三的高大身影,身上除了腰帶上的怪簫囊之外,一無長物,背上的背囊也不見了,像個巡山的小伙子。
哈哈!你們上吊,是不是吊錯了部位?李三一面走近一面大笑:上吊,該吊脖子,一下子就完了。吊手,三天都死不了,苦得很呢!
快放我們下來,我們不是上吊。吳忠興奮地大叫:我們被可怕的人作弄了。
哦!原來你們不是活膩了上吊了結。李三的語氣仍然充滿嘲弄:好死不如惡活,活膩了的人畢竟不多,這花花世界可愛得很呢!
他正要將吳忠解下來,不遠處樹後偏出僵屍似的冷魔冷如冰,說的話也冷如冰:你是他們的人?也好,也要將你吊上去。
哎呀!鬼。李三驚叫,扭頭狂奔,腳下沉重已極,像是瘋牛狂奔,足音逐漸去遠。
冷魔並不追趕,向吳錦全陰陰一笑說:你們還有兩批人,恐怕很難找得到此地來。來了,並不表示你們幸運,因為他們也將被吊在此地相陪,吊死為止。哼!除非你那老鬼師父劍神安瀾親自找來。
老鬼,在下要與你拚劍,公平一決,你敢不敢?吳錦全憤怒地叫罵相激:老鬼,你
冷魔已經走了,不理睬他的叫罵。
那小平會來救我們。吳忠突然自言自語。
那人是湘潭客棧中的李宏達,咱們走了眼。奪劍一枝春接口說,女人畢竟心細些,一眼便認出來人是誰。
李宏達並不更易本來面目,他只是更換衣飾而已。扮村夫,他扮得神似;扮書生,氣質十分相配;扮浪人,也恰如其份。要不是面孔不加改變,看到他的人真不敢相信會是見過的他。
奪命一枝春認出他的面目,並不足怪,這位聲名狼藉的江湖女光棍,有充足的闖蕩江湖本錢。
冷魔躲在茅屋後的一株大樹上,監視著屋前的動靜,任何人接近茅屋,皆難逃目視的範圍。
冷質嚇走了李宏達,躲回原處納悶,怎麼會有一個孤零零的人闖起來?一而且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村夫浪人?
這兒是黃家的私產,一二十年不曾有陌生人到來,而這個傻呼呼的浪人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到樹下傳來噓聲。
向下一看,老魔得住了。
傻小子正倚在下面的樹幹上,不但抬頭盯著他發出噓聲吸引他的注意,而且右手抬起,伸出一個手指頭,流裏流氣的向他勾動,示意要他下來。
這小子是怎麼來的?可能嗎?
我真的老得不中用了,耳目全都失聰了!他想。
承認老是一回事,丟人現眼又是一回事。
看了傻小子那輕蔑神態,老魔只感到氣往上沖,憤怒地揮杖飛縱而下,恨不得一杖把傻小子打成肉泥,方消心頭之火。
傻小子嘻嘻一笑,撒腿便跑,這次腳下不再沉重,恰恰得像一陣狂風,但見草木中分,枝葉簌簌急動中,人影飛射而去。
冷魔怎會甘休?展開所學全力狂追,緊盯李宏達的背影猛追。
怪!不管他的步法如何加快,就是無法再接近半步,背影始終保持在二十步之內,可望而不可即,快趕快走,慢趕快走,使小子一直就不曾回過頭來察看,但始終能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這是一場無望的追逐,老魔畢竟老了,與年輕人比體力比長勁,愚昧極了。
一口氣追過了一座山,老魔已汗水淋淋,即將氣喘如牛,接近氣衰力竭的境界,腳下也不太靈光,不得不放慢腳步,逐漸放棄窮追的念頭。
李宏達的腳下也逐漸放慢,但步伐堅定從容。
跑不動了吧?李宏達一面走一而扭頭笑問:喂!要不要在下背你一段路呀?
小狗,你冷魔的大罵聲已顯得上氣不接下氣,罵的話含糊不清。
前面就是炎陽雷楊老頭的居所。李宏達繼續一面走一面扭頭發話:他一定認為是你把在下帶來的。冷老頭,你的麻煩可大了,他會認為你存心出賣他,看你要怎麼向他解釋呢?
依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回頭,回去看管俘虜,在下保證不提剛才發生的事,替你洗脫嫌疑。
小狗,我跟你沒完沒了。冷魔切齒怪叫:你給我站住,看老夫能不能整得你呼爺叫娘?
呵呵!省些勁吧,你那兩手雕蟲小技寒魄陰功,只配趕蒼蠅,神氣甚麼?快把吃奶的力氣全用上,不要在後面慢得像老牛破車,你快兩步行不行?
冷魔被激怒得快瘋了,果然拼餘力狂追。
穿林入伏又奔跑了里餘,李宏達突然一閃不見。
冷魔並不知他已經躲起來,狂怒地拼命狂追。
前面綠影一閃,少女突然現身。
冷爺爺,怎麼啦?少女訝然叫:追逐什麼人?
那那小狗冷魔止步用虛脫的嗓音說:你你沒看到他?
小狗?那來的狗?少女更糊塗了。
一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沒有呀!
他他躲起來了,就就在這附近冷魔伸手向左右一指,手在發抖,其力將竭。
冷爺爺,你老人家一定眼花了。少女困惑地說:附近不會有人。走吧!到屋裏歇歇,你老人家累慘了呢!快調和呼吸。
你最好扶他一把,他像頭快斷氣的老牛。不遠處一株大樹後踱出氣朗神清的李宏達:一口氣狂奔了七八里,羞怒交加,他就不服老,不怕中風。好在他又乾又瘦,中風的可能性不大。
咦?你少女訝然輕呼。
我姓李,李三。李宏達笑吟吟地說:你是炎陽雷的孫女楊姑娘,沒錯吧?
就是這小狗。冷魔怒吼,舉起鴨舌蛇紋杖:我要斃了他。
呵呵!你還是安靜些比較妥當。李宏達說:如果你能斃了我,我就不會來了,對不對?
少女用不勝驚訝的眼神打量著他,被他鎮靜從容的神情所震撼,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我是來找令祖談談的。李宏達注視著她微笑:事先不知道令祖在此地隱居,也高估了姓吳的實力,情勢失去了控制,在下不得不出面打擾令祖清修了。來得魯莽,姑娘見諒,可否替在下為令祖引見?
你你是和姓吳的一夥?
不是。
那你
等見到令祖,姑娘就知道了。
冷魔從中插入,伸杖搖指作勢進擊。
佩如丫頭,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冷魔怒叫:這小狗正要救姓吳的那些人,把老夫戲弄個夠,不斃了他,此恨難消。
冷爺爺請冷靜些
冷魔卻充耳不聞,突然猛撲而上,杖發似奔雷,一記狠掃毒龍出洞走中宮瘋狂搶攻,杖山罩住了李宏達,要被搗中,必將洞胸透背,力道萬鈞,久疲之後,攻勢仍然成猛絕倫,不可等閒視之。
李宏達身形似魅,快得不可思議,似乎完全料中冷魔所攻的招式,招變他已先變,靈活地在杖山中出沒自如,利於遠攻的杖經常落空。
五招、六招李宏達遊走更迅疾,每一招皆無法對他構成威脅,他總是在招發的同一剎那換了方位,令冷魔枉勞心力。
老魔,再不知趣,在下可要得罪你了!他一面遊走一面叫。
不斃了你絕不甘休。冷魔憤怒地叫,攻出第九招老樹盤根取下盤,控制了方圓兩丈的空間。
李宏達一聲長笑,突然躍起來一記快速美妙,不可思議的雙轉前空翻,不但巧妙地避開老樹盤根,而且開始反擊。
就在翻越老魔頂門上空的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他的右靴掃過冷魔左肩。
砰杖失手掃出,重重地掃倒了側方一大片草木,渾鐵的杖身威力驚人。
哎呀冷魔右手掩住左肩,踉蹌暴退,臉色難看已極。
這瞬間,姑娘已看出危機,不假思索地疾衝而上,快得像鬼魅幻形,截住了尚未翻落的李宏達。
接招!姑娘沉叱,纖掌如開山巨斧,行雷霆一擊,劈向身在空中,身形即將轉正的李宏達背腰要害。
噗!一擊便中。
糟了!雖中掌,姑娘自己也陷入險境,感到掌及處似乎不是轎肉之軀,而是毫不受力的敗棉絮。
接著,巨大的身形扭轉壓下,一雙強勁的手臂抱住了她。
砰!兩人倒下了,相抱著跌成一團。
哎呀姑娘羞急地驚叫,被大男人摟抱著往地上躺,把她壓在下面,這滋味令她驚惶、羞急、恐慌
李宏達放了她,一躍而起。
呵呵!你掌上留了情,未下重手!李宏達大笑著說。
鬼才給你留情!她狼狽地爬起,羞憤地咒罵,美麗的臉龐紅似西天的晚霞,那羞惱的神情極為動人,具有強烈的吸引力。
她的纖手搭上了劍鞘,可是,遲疑著拔不出來。
在下自己去見令祖。李宏達舉步便走。
站住!姑娘叱喝。
要拔劍殺我?李宏達扭頭笑問。
姑娘臉更紅,在他的注視下羞態醉人。
你
反正前面不遠就是令祖的居所。
我我帶你去!
冷魔已拾回自己的杖,臉上有為老去而悲哀的神情。
你小子奸猾刁鑽,身手令人難測。冷魔無奈的說:也許,英雄自古出少年。你小子很了得,但憑你的修為,想在楊老哥面前討便宜,還無此可能。
在下來了,是不是?李宏達笑笑:到了靈山不拜佛,我豈不是白來了?謝謝你,楊姑娘,請帶路。
你既然知道家祖的住處?還客氣甚麼?姑娘臉紅紅地白了他一眼:怕我在背後暗算嗎?走啦!
態度轉變得有點突然,也許是李宏達那一抱產生了神奇作用。那那一白眼自己沒感到甚麼,在異性的眼光看來,卻具有強烈的美感和挑逗性。
李宏達玩世的笑容消失了,突然變得正經嚴肅。
姑娘沒有暗算人的習慣。他正色說:炎陽雷的後人必定珍惜門風聲譽。理該姑娘肅客,請!
老夫也走在前面。冷魔半真半假的說。
論年歲,老前輩是該走前面。
你很小心?
如果不小心,在下那能活到現在。
你以為你這冒失鬼,能活多久!
人活多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著的時候到底為何而活?烏龜活上一千年,仍然是只微不足道的烏龜。李宏達尖酸地說:四十年離亂,死了幾千萬人,如果每個人都斤斤計較活上千歲萬歲,活著真沒有多少意義。人總是會死的,在下從不擔心能活多久。
你這種人死的最快。冷魔也說的尖酸。
也許。至少我認為總比白活一場心安理得。
楊姑娘邁步便走,搖頭苦笑自語:兩個針鋒相對的瘋子。
這是一座山林間的小樓,一處與世隔絕的小院落,院中居然栽植了不少花草和藥用植物,小樓小巧玲瓏,格局不俗。
在內居住的只有三個:炎陽雷、冷魔、一位十二三歲的小後生。
客廳中,炎陽雷作主人招待來客。
那位中年婦人是偕炎陽雷的孫女同來的,楊家的親屬並不住在此地,這兒只是炎陽雷和冷魔兩個年邁老人清修隱世之所。
炎陽雷的態度並不友好,早年便是一個脾氣火爆的武林魔頭,並不替李宏達引見其他的人,小後生奉茶畢,老魔便沉下了臉。
小輩,你要找我想替那些人請命嗎?炎陽雷的語氣充滿火藥味:你是他們的甚麼人?
晚輩的確想替他們請命,但卻不是他們的人。李宏達的態度自然:其實,打擾前來,是另一件事,另有原因。
你不是他們的人,可知他們底細來意?
略有所知。
那個自稱吳錦全的首腦人物
他確是劍神安瀾的門人,征南大將軍固山貝子的義子,不折不扣的漢人。義子並不能轉旗籍,但他算是具有特殊身分,在旗人間擁有相當大的權勢。說難聽些,他是不折不扣的漢奸。
那你還替他請命?炎陽雷厲聲問。
另有原因,恕晚輩不能明告。
你另一件事是甚麼?
請問前輩,與黃家才交情如何?
老夫比他早來十年。他不敢打擾老夫,老夫也不理睬他。
那好。前輩可知道他的身分?
流寇二十八宿之首,角宿角木蛟。他的三個兒子,有兩個是李自成的手下悍將十孩兒。
姓吳的找對人了。請問前輩,如果角宿和兩孩兒被殺,前輩介意嗎?
呸!當然介意,在老夫的隱修處殺人,老夫能不介意嗎?炎陽雪又冒火了。
當然不會在前輩的仙居附近
小子,似乎你仍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炎陽雷狠瞪著李定達:名義上,他是這一帶山林的業主,不管他在附近被殺,或者在其他地方被殺,都會影響老夫的名頭聲譽,你明白了沒有?
那麼,沒有再談的必要了。李宏達笑笑:晚輩事先已料到有此結果,與前輩見面乃是多此一舉,情勢沒有任何改變。
不錯。炎陽雷斬釘截鐵地說。
那也好,晚輩告辭。李宏達喝乾了杯中茶,這是作客的人,表示告辭的規矩。如果主人自己乾了,也就明白表示送客。
從此就回湘潭嗎?
不可能的,前輩。他離座冷冷地說:晚輩不才,辦事從不半途而廢。為人處事,固然不可為人謀而不忠,也不可為自己謀而不竣。一個方法辦不通,就應該另謀對策,另行變通。
角宿和兩孩兒必死,那是無可改變的一個事實,前輩盡力包庇他們吧!看能包庇到甚麼時候?
你威脅老夫嗎?炎陽雷也忿然拍案而起。
在下不在乎你如何想法。李宏達語氣轉為強硬:你包庇角宿和兩孩兒,在下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你說甚麼?炎陽雷暴跳如雷。
你明白在下說些甚麼!李宏達臉色一沉:過去,你是橫行天下的兇魔;角宿與兩孩兒,是殺人如麻的悍寇,道雖不同,謀卻無異。
四十年前,天下大亂,群盜俱起,中原塗炭,你知道江湖霸業已不可為,因而置身事外來此潛修。清兵入關,河山沉淪,你更沒有勇氣與異族反抗,仍然不敢出面。桂王興兵恢復河山,你躲的穩穩的。吳三桂反清,你也龜縮不出。你這種人,活著與死了並無多大的差別
住口!炎陽雷怒吼:你這話,公平嗎?
當然公平。李宏達也大吼:你聽著,練武的人如果沒忠義的氣節,僅以橫行天下為目的,天下間練武的人,個個都該誅絕,以免為禍天下。
你呢?你
四十年前,家祖助官兵守城,與流寇作殊死戰,全家死難,與孤城同存亡,家義重傷落水漂流遇救,是唯一生還的人。十年後,家父率義軍抗清,轉戰十年。在下出生之後,他老人家隨即死節江陰,大節無虧。
在下生不逢辰,滿清天下已定,唯一可做的事,是做一個復仇者。家先祖一族五百六十人,皆死在流寇之手。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家父與清兵作殊死戰,兩國相爭沒有私人仇恨可言,所以我對滿清的仇恨並不怎麼強烈,這就是我不殺吳錦全的原因所在,因為我還要利用他。在下與你們這些早年的江湖人無仇無根,你們的所作所為,雖然間接地斷送了大明江山,讓我大漢子孫淪為異族統治,但不能全怪你們,所以在下對你炎陽雷並無成見,但是李宏達語音轉厲,神色莊嚴,殺氣起於眉梢眼角:你如果妨礙了在下復仇計畫,我必定殺你!
所有的人,皆愣住了。
你炎陽雷欲言又止。
我告訴你。李宏達聲色俱厲:家父祖為保城、保鄉、保族而奮不顧身,死得義烈千秋;家先父為抗清而壯烈犧牲,死得光榮。他們活得有目標,死得有價值,而我,也為了復仇的目標而活。
生死與之,義無反顧,以孤臣孽子之心從事,盡人事聽天命,怎麼死在下從不計較。誰要明礙在下的復仇大計,在下將用雷霆手段對付他,你,也不例外,如果你聰明,趕快離開,還來得及。
你你好狂的口氣。炎陽雷咬牙說。
膽氣與武技也不弱。他冷笑說:現在在下去釋放吳錦全那些人,誰想阻止或反對,來吧!在下必定讓他後悔八輩子。
他轉身舉步向外走,高大挺直的背影,有如天神。
爺爺,不不要管他的事楊姑娘悚然地說:有決心有目標的人,不可輕侮。
不能讓他在此地撒野。炎陽雷恨聲說。
冷魔哼了一聲,急步出廳。
李宏達大踏步出了小院門,止步仰天吸入一口長氣,看準方位,再度舉步。
站住!身後傳來冷魔的沉叱。
他徐徐止步轉身,虎目中冷電四射,冷然盯視著眼前乾瘦的老人。
你想就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冷魔沉聲問。
不錯。他的語氣肯定。
你走得了嗎?
你要阻止我?
不錯。
那你還等甚麼?
一聲沉叱,冷魔一閃即至,鴨舌蛇紋杖兜心便點,力道空前猛烈。
他大手一抄,閃電似的扣住了光臨胸口的枝尾,帶馬歸槽將冷魔拉近,快得不可思議,手上怪異的勁道不僅可化去杖上的雄渾勁道,而且能將對方借力拉近,不讓對方有收招收勁的餘暇,但見雙方一照面,人便貼身了。
杖是長兵刃,長兵刃利於遠攻,貼身便輸了一半。
冷魔藝臻化境,可是卻成了身不由己,太快了,杖一出人便被怪異的勁道吸引、拉動,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身陷絕境。
噗噗噗啪!四聲暴響似連珠花炮爆炸,李宏達的右掌,無情地劈在冷魔的左右頸根,最後一記是一耳光,四記打擊記記沉重,把冷魔打得天昏地暗,不知人間何世。
呃呃冷魔丟掉杖,仰面狂亂地踉蹌後退,口中血出,雙手本能地按揉著脖子。
一聲怒叫,李宏達將奪來的杖舉起,作勢劈落,如果劈下,冷魔大概就將變成碎屍。
中年婦人及時掠出,從斜刺裏出劍搶救,招發亂灑星羅攻他的左脅。
錚!劍鳴震耳,杖奇準地挑中長劍,火星直冒,認位奇準無比。
哎呀!中年婦人驚叫,花容變色飛退兩丈外,虎口裂開,劍翻騰著飛出三丈外去了。
杖脫手飛擲,擲向剛出現在小院門口的炎陽雷。
人似流光,接近了暈頭轉向的冷魔。
你是第一個妨礙在下的人。李宏達扣住了冷魔的腦袋向下按。
他的掌大指長,乾瘦的冷魔腦袋也小一號,有如老鷹抓小雞,五指像鋼爪,扣得牢牢實實。
哎冷魔厲叫。
炎陽雷伸手抓住了擲來的杖,只感到手一震,兇猛的潛勁震得手臂一麻,身不由己退了兩步。
錚!炎陽雷丟掉杖,拔劍出鞘。
沖老夫來!炎陽雷怒叱。
李宏達飛起一腳,把冷魔踹得飛出兩丈外。
你是第二個。李宏達的斑竹簫已經到了手上,向炎陽雷一指,虎目中殺機怒湧。
炎陽雷冷哼一聲,左爪連連虛空疾抓三次,怪異的勁氣破風輕嘯,令人膽寒。
李宏達左掌輕描淡寫地揮撥,強勁的氣流向外湧發,冷冷地說:你也接我一記天魔爪!
炎陽雷的劍向上疾升,竟不敢得用肉掌抗拒。驀地劍氣迸發,氣流咻咻勁嘯,劍芒熾盛,衣袖無風飄舞。
一聲沉叱,炎陽雷衝進,發劍,雷聲隨劍迸發,雷芒閃爍,行雷霆一擊。
簫幻化一道淡淡虛影,毫無阻滯地貫入劍山中,接著噗噗噗三聲輕響,急劇接觸的人影中分,劍氣乍斂。
天魔三十六打!炎陽雷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失血,右小臂、右肩、右胯各挨了一記重擊。
那小小的竹簫,打在身上居然力透骨肉,勁撼內腑,苦練一甲子的氣功,竟然抗拒不住小小竹簫的打擊,及體時氣血翻騰,大有氣散功消的異象產生,可怕極了。
第二照面,在下要卸你的雙臂。李宏達陰森森地說。
你是天魔的門人?炎陽雷心虛了。
不必追根究柢。
你
我說過,你妨礙在下的復仇大計,在下必定殺你。
簫影驟發,勢如狂飆。
錚!劍全力封出,人影飛退。
炎陽雷斜飄丈外,眼中神光乍斂。
你退得快。李宏達徐徐逼仕:老魔,你沒有遊鬥的本錢。
楊姑娘疾衝而入,驚惶地尖叫:住手,請
李宏達一掌撥出,毫無憐香惜玉的感情。
砰!楊姑娘摔跌出丈外。
簫向炎陽雷一指,懾人心魄的殺氣湧發如潮。
求求你楊姑娘爬起大叫。
叫聲突然中止,楊姑娘站在那兒發僵,驚恐地張口結舌,像是崩潰了。
兩個雄偉的大漢,出現在她面前,手中劍映日生光,兩雙虎目冷冷盯視著她。
她轉首四望,心中一寒。
另兩名青衣大漢,一個踏住了冷魔,一個勾住了中年婦人的脖子挾在身前。
她心向下沉,想逃,顯然機會已失。
生死關頭,她除了拔劍拼死,別無他途。
再問你一次。李宏達向炎陽雷沉聲問:你願意閉上嘴,離開這兒走得越遠越好,從此不再回來嗎?
老夫從不在脅迫下低頭。炎陽雷憤然厲叫。
李宏達冷哼一聲,揮簫疾上,簫影電射而出。一支普普通通的竹簫,在他手中卻成了通靈的致命武器,刀劍都封架不住。
炎陽雷的傲氣全消,不敢再冒失逞強,定下心神沉著應戰。
人影閃動加劇,劍光簫影漫天徹地,三照面五盤旋,炎陽雷步步為營,徐徐後撤,在簫的綿綿不絕,無孔不入的空前猛烈攻擊下,劍網漸漸萎縮,劍氣也逐漸減弱,逐漸險象環生。
連續進攻的簫影,突然速度遽減,壓力遽輕。
炎陽雷心中本能地狂喜,小伙子的精力快消耗淨盡啦!一聲沉叱,立即乘機反攻,劍尖取得中宮,力貫劍尖,瘋狂地疾攻。
簫影突發詭變,不向下對架,反而從中切入,尖端一點一沉,神奧地點在炎陽秀的右腕上。
八音齊起,簫影漫天,切入分張,罡風大起。
噗噗噗一連五擊,每擊必中。
炎陽雷的劍舉不起來了,肩、胸、脅共挨了五記重敲,力撼內腑,立即氣散功消,根本沒有任何躲避的機會。
太玄太神奧了,挨了一記居然看不出簫從何處及體的。
最後一擊點中胸口的鳩尾大穴,動一動胸部就疼痛難忍,痛得渾身發軟,痛得天昏地暗。
砰!炎陽雷終於仰面摔倒,劍已脫手丟掉了。
李宏達收了簫,冷然拾起炎陽雷的劍,走到痛得渾身抽搐的炎陽雷身旁,虎目中殺機怒湧。
屋後一定有水井。李宏達冷酷地向四個青衣人發令,把他們斃了丟下井去,立即拆毀房屋。
他的劍舉起了,指向仍在掙扎的炎陽雷。
我勸家祖離開。楊姑娘狂叫著撲來:請饒了我爺爺,請
劍尖指向撲來的楊姑娘,李宏達口角泛起一絲冷酷的笑意。
劍下留情!叫聲及時傳到。
鋒尖從楊姑娘高聳的酥胸前不及半寸撤回。楊姑娘身形倏止,到上所發出的劍氣令她失魂,只感到渾身虛脫,精神和肉體幾乎同時崩潰。
蔡柏榮、小玉祖孫,匆匆地飛奔而來。
李爺。小玉惻然地說:一定要殺人嗎?
那是無可奈何的事,姑娘。李宏達冷冷地說。
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也要殺人。
另有原因非殺他們不可嗎?
在公,天下大亂之前,這些邪魔歹徒到處橫行,天下成了弱肉強食的世界,因而導致天下洶洶,成為禍亂之源。
在私,這種人假借隱修之名,包庇流寇悍匪,表裏狼狽為奸,留在世間,有百害而無一利。
上天有好生之德,殺人畢竟不是快樂的事。李爺,得饒人處且饒人。
李宏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她無邪地微笑,充滿靈性的鳳目中,有懇求的神情。
李宏達前天在道旁茅屋幫助蔡柏榮祖孫,竟然沒看出他們是武林人。這時,他頗感困惑不解。
小玉那嬌怯怯的神情,的確不像個練武的人。
而在這兒普通人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出現的人一定具有高明的身手。
你們也是探望老魔的人?李宏達問。
我們不認識他們。小玉搖頭。
你們是偶然趕來看熱鬧的?
要想探聽一些事。
能見告嗎?
抱歉,請見諒。
你替他們求情,想到結果嗎?
李爺不是天生好殺的人,要不就不會在途中救助我們。謝謝你,李爺。
他心中一軟,似乎,他在這雙秋水明眸中,看到了些什麼,也感覺出他無法斷然拒絕這位天真無邪小姑娘的請求。
半個時辰之後,你們如果不離開。他將劍往楊姑娘腳前一丟,語氣斬釘截鐵:殺無赦。
他舉手一揮,四個青衣人釋放了委頓不堪的冷魔和中年婦人,悄然向南退去,片刻便形影俱無。
當眾人好奇地目送四個青衣人退走時,小玉姑娘是唯一發現他悄然從另一方向撤走的人。
被吊得叫苦連天的九個人,發覺其他兩路搜山的人不可能趕來,絕望爬上了心頭。
老魔真要吊死我們。吳錦全咬牙切齒地說:只要我不死,我會把這一帶殺個寸草不留,我要
哈哈!你還要什麼?李宏達出現在不遠處,先前殺氣騰騰威風八面的神情一掃而空,回復傻小子流浪漢的神采。
快來救我們!吳忠興奮地大叫。
那那老鬼呢?他裝出害怕的樣子。
走掉了,那不是鬼
哦!不是鬼就好。他拍拍胸膛表示壯膽,大踏步走近:我別的不怕,就怕鬼,但怕鬼並不表示我心中有鬼。
最後被解下來的是奪命一枝春。
我我很抱歉奪命一枝春臉紅耳赤地道歉說:在在客店我我那樣殘酷待你
呵呵!不必介意,姑娘。他半真半假地怪笑:不知者不罪,不過,你也夠大膽的。
你
大庭廣眾之中,你在一個大男人身上亂掏亂摸,真令人渾身舒暢,十萬八千個毛孔全是快活
你!你你你奪命一枝春羞得扭頭就跑,忘了自己軟穴初解,腳一動突然向前栽。
呵呵!摔痛了嗎?他一把將人扶住笑問。
你你惡形惡相。奪命一枝春羞笑著說,毫不掙扎,反而裝模作樣在他懷中靠。
惡形惡相不要緊,只要不表錯情就好。你奪命一枝春是個厲害的女光棍,挨你一頓揍仍然留得命在,已經算我李宏達祖上有德了。
吳錦全一面活動手腳,一面向他走來。
客店的人都叫你李大傻?吳錦全神氣地說。
不錯,傻並不犯法,對不對?他便呼呼地笑著。
但你會解穴術。
會一點點。
你來隱山,不會是巧合吧?
一點也不巧。這一帶山區出產木材、茶油、海金沙,都可以賺幾個錢。不信你可以到紫石村問問,看我李大傻是不是他們最公道的老顧客。
這兒距紫石村遠得很。
對,但卻是紫石村黃家的山。
你知道黃家才?
知道。所以來這兒找他。真怪,紫石村黃家連鬼影都不見一個,一家老小竟平白失了蹤。村子裏人心惶惶,家家關門閉戶,像是遭到甚麼禍事了,問不出頭緒來,所以我來山上找。
你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吳錦全突然劈胸抓住他的領口,語氣兇狠:首先你一點也不傻。哈!我要把你整治得服服貼貼,把你所知道的事一個個字據實吐出來。
你是個不知道感恩的人。他苦笑。
哼!你
噗一聲響,吳錦全的小腹換了他一膝,接著啪一聲挨了一記耳光。
去你的!他怪叫。
砰一聲大震,吳錦全被他扭身壓手,來一記乾脆俐落的過肩摔,直摔出丈外,跌了個手腳朝天。
他拔腿便跑,這次快極。
吳忠吳勇追出百十步,把人追丟了。
一個時辰之後,三路高手終於會合,實力空前雄厚,正午開始搜山。
炎陽雷的小樓,已人去樓空。但吳錦全心中狂喜,認定是角宿的人在此隱居,爐火尚溫,人一定尚未遠走高飛,跑不了的。
他們對炎陽雷深懷戒心,但人多勢眾並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