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霸海風雲

第6章 第六章 無量道院

霸海風雲 雲中岳 25653 2023-02-05
  兩人一左一右踞坐大窗左右側,大袖太長,看不見手,但由形狀上看,顯然他們一個雙手後背,一個雙手捧胸。   誰也弄不清兩人是敵是友,也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兩個怪物,忽聽雞胸大個兒用嘶啞的嗓子嘿嘿大笑道:嘿嘿!呵呵!九葉靈芝,我們也要!   駝子那雙亮晶晶的大眼也眨了一眨,老公鴨嗓子也大叫道:是啊!咱們要,可以成仙成道呢!   呢字一落,兩怪物飄下廳中,兩隻麻布大袖交叉飛舞,所經處波開浪裂,所有近身的賊人全被飛拋兩三丈外,慘叫之聲大起。   樓門上,天魔夫人大驚道:不好,這兩怪物功力奇高,他們這一鬧,壞了我們的大事,我們得阻他一阻。   眾女叱喝一聲,飛搶下廳,雞胸怪物大袖一拂,將鐵鷹爪震飛三丈外,首先截住五妞兒如煙姑娘,沒容她有拔出劍囊古劍的機會,便將她迫得連退兩三丈,他突用傳音入密之術說道:你們快走,我要放火。

  如煙一聽口音廝熟,但卻不敢料定,只好說道:不成,九葉靈芝   別擔心,甘家不會找你,那是假貨。快走!   姑娘恍然大悟,正想說話,怪物卻突然大喝道:大姑娘,呵呵!你敢攔我老人家?打!兩隻大袖罡風怒發,把如煙像隻繡球般震到梯口邊,然後轉身猛撲武當門下。   如煙駭然變色,她只覺身不由己,那並不傷人而力道無窮的如山暗勁,迫得她幾乎連喘氣的工夫也沒有,乖乖地向梯口飄,她怎能不驚?   她脫口,叫道:怪物厲害,姥姥,我們走!   巫山怪姥和天魔夫人正被駝背怪物迫得手忙腳亂,聞聲急忙後退,天魔夫人忙低聲問道:你已答允甘家物歸原主,怎能   他倆就是甘龍甘鳳,剛才甘龍叫我們別管,速離這是非之地,他要放火。

  那九葉   那是假貨,真貨可能已運走了,以他們的功力,豈會讓賊人這麼順利將鏢截走?   地煞夫人插口道:不能走!   天魔夫人訝然問道:為什麼?   不殺這些惡賊,怎消心頭之恨?   我們在外面等,走一個殺一個。   好!我們快撤!   一群女人紛紛上樓收拾,一會兒即由後樓走了,大廳中一雙怪物似乎是漸行不支,兩人退在窗口分立,一雙大袖左遮右攔,阻住賊人進攻,僅能自保。   大廳中屍橫滿地,一群賊人仍在捨死忘生拼命惡鬥。   不久,兩怪物突然撤走,出了廳,大袖中飛出了不少小小布包,沿廳外走廊打出,觸地即火光上騰。凡是近身的小賊不死就傷,整座大廳火舌沖天而起。   兩怪物折了一大把樹枝,堵在大廳口,賊人逸出他們不管,要一動那十二個大包,樹枝飛射而出,立斃動手之人。

  烈火飛騰,整個大廳成了火海,眾賊紛紛跳窗逃命,在外面交手。   兩怪物直待大廳倒塌,方悄然隱去。   申牌初,莊中成了火海,烈焰沖天,機伶鬼抽腿四散逃命,短命鬼喪身火窟。   追命閻羅渾身是血,他手下死傷殆盡,出了莊趕向太平口,他要趕回陝西太白山莊。   禿頭龍眼看大好基業付之一炬,站在莊側咬牙切齒。   武當門下剩下六人,垂頭喪氣淒淒慘慘轉回荊州。   鐵鷹爪和五名悍賊橫死莊中,孽龍鄭彪行動不便,大概已葬身火窟,所有賊人全作鳥獸散。   禿頭龍眼看火舌沖霄,跌腳恨道:申老匹夫如此欺人,鄭虎只稍留有三寸氣在,必突然,他鼻中聞到一絲幽香,猛地轉頭一看,只覺心中一震。   身後五丈外,正站著地煞夫人和五妞兒如煙,如煙那閉月羞花的艷美玉容上,噴射出陣陣冷電寒芒,正狠狠地盯視著他。

  地煞夫人那醜惡的尊容上,比平常更為醜惡,那叫人心悸的目光,直令人毛骨悚然。   禿頭龍倒抽一口涼氣,他感到眼前已有大變,壯膽問道:地煞夫人,你目中充滿怨毒   你倒聰明,鄭老匹夫,你卻沒有想到有這麼一天吧?地煞夫人陰森森地說完,和如煙逐步欺近。   禿頭龍大駭,知道她們不懷好意,情不自禁退後兩步,將拾來的長劍徐徐舉起,壯著膽問道:咱們無冤無仇,我兄弟待你們不薄   待我們不薄?嘿嘿!等會兒你就知道薄是不薄了。芸兒,拿下他。   禿頭龍驚駭地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綠衣劍客方逸君的未亡人,前百花教主伍雲英;改頭換面混跡江湖,就是要一算十八年前毀家之仇。老賊,如煙就是綠衣劍客的遺孤碧芸,你不要我多說吧?

  禿頭龍大驚失色,鬼眼一轉,轉身撒腿就跑,他想逃命。白影一閃,迎面站著如煙姑娘,她芙蓉臉上殺機重重,玉手彈開劍囊鎖口,一手按在寶光四射的劍鞘上。   你找死了!禿頭龍大喝,同時一劍揮出,他要奪路而走。   姑娘玉腕一翻,銀芒似電,劍過無聲,禿頭龍劍斷腕飛。他沒想到姑娘手中的劍,乃是千古神刃龍淵,銀芒一閃,他哪還來得及撤招?劍化銀虹,只一閃,他的左臂又告分家,狂叫一聲仆地便倒。   地煞夫人到了身旁,她淒然地輕喚道:逸君!孩子又替你誅去一個仇人,你在天之靈庇佑你的孩子。芸兒,問他狄老賊的下落。   芸兒收劍入鞘,點上禿頭龍的穴道,止住鮮血狂流,陰森森地問道:老狗!辰州狄家莊妙手飛花狄老賊躲到哪兒去了?說!

  禿頭龍咬牙強忍痛楚道:在狄家莊。   啪一聲響,老賊挨了一記耳光,大牙脫掉四枚,姑娘道:老狗,你少在姑娘面前狡猾,十六年前狄老賊舉家他遷,下落不明,當年主兇並不是你荊州三龍,用不著替他們受過,要不實說的話,我要將你寸裂而死,不信你且瞧瞧!   她在羅帶上拔出一把小匕首,白芒如電,在禿頭龍臉上晃動,冷氣森森直迫骨髓。   禿頭龍心中一寒,說道:狄雷兄弟現在辰州北面西河之畔,南距辰州十里的烏楓嶺之下,他們並未遠走,一家子隱居避仇,你仍要找他,只是白送死。   為什麼?   獨腳天尊雖被四海狂客廢去武功,但他的師父金面狂梟栗飛,已在天山池畔找到一株千年雪蓮,不但恢復了當年功力,而且更有無上進境,目下他師徒倆正在狄家苦練蓋世絕學,要找四海狂客復仇。那金面狂梟功臻化境,且心狠手辣,雖好女色,但有性虐之狂,不為任何甜言蜜語所惑,你們前往只有白白送死。

  五毒陰風汪老魔因何不在太白山莊之中?   他從百花谷逃得性命,已經逃至祁連,十八年來不見蹤影;據五鬼陰手申天豪說,可能已和師祖祁連陰魔重參絕學,不久可望重入中原。詳情你可迫問追命閻羅申天傑。   地煞夫人說道:給他一刀,免去凌遲之慘。   小匕首戮入禿頭龍心坎,姑娘收刀納起,母女倆逕奔莊前,可惜晚了半步。      追命閻羅展開奇快輕功,撲奔太平口,過了吊橋進入林間大道,迎面撞上了天魔夫人和紅衣女如霞。他叫道:天魔夫人,你們的人呢?隨我返陝西太白山莊,有你們的好處。   天魔夫人沒作聲,以一雙飽含怨毒的大眼睛死盯著他,如霞卻噗嗤一笑,媚聲道:走啊!申二爺!我們正想打攪貴莊呢!

  追命閻羅一觸天魔夫人陰森的目光,不由打一冷戰,心忖:這醜老太婆好毒的眼神!難道說她為了我奪芝之舉,遷怒於我麼?我得小心些兒,別在陰溝裏翻了船。   他退到路側,劍隱肘後,並運功戒備,一面說道:請!咱們在太平口會合,走荊州出漢水入陝。   他並未請得動天魔夫人,如霞卻向他走近,媚笑如花,搖晃若風擺殘荷,獨一枝荷花吐艷,款擺著走近。   追命閻羅也算得一代魔頭,已看出其中大有文章,不看小妞兒雖笑靨如飛,而殺機隱現麼?他哼了一聲,長劍驟吐,銀芒一閃,飛旋而出。   嘻嘻!怎麼了?你不念薦枕之情,要殺我麼?如霞長袖左拂右捲,一面說一面身形疾旋轉,話聲一落,流水行雲似的連避五劍,還了三袖。

  追命閻羅心中一凜,疾退五步,說道:你這是百花谷絕學激蜂戲蕊身法,你是百花谷的   你猜對了!天魔夫人陰森森地接口,細如牛毛的金色光芒漫天徹地而至,那是百花谷最霸道的花蕊金針。   追命閻羅大駭,劍盪掌劈陰風乍起,湧起一道氣牆,將身形裹住。   豈知如霞一晃便至,長袖急振,哧一聲裂帛之聲驟響,雙袖一斷一絞將長劍纏住,這一瞬間,天魔夫人捷如電閃欺近,三朵銀花隨袖而出,向下一沉,再向上斜飛,恰好一枚刺入追命閻羅胯下,花瓣一散,他怎吃得消?大吼一聲,將如霞另一袖震斷,並將她震飛丈餘,他自己也倒了,順手一抹脖子,斗大頭顱幾乎飛起,立時氣絕。   這一瞬間,地煞夫人恰好趕到,已經無法詢問了。

  地煞夫人說道:師姐,我們趕往辰州。   狄老狗有消息麼?   他躲在西河之畔,並未離開,辰州亡命,但這一行兇險甚多,獨腳天尊已恢復了功力,和那老鬼師父金面狂梟寄居於狄老狗處。   如煙道: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我們也得前往。媽,女兒先到磨盤州,叫那兒的姐妹準備車馬去。   好,我先回荊州,就由磨盤州入湘,近期內即起程。      烈火將莊院燒成平地,逸雲和如黑早已回到太平口,恢復了本來的面目,但他們並未與甘龍住在一起,讓他們有機會和武當弟子周旋。   自此,武當和太白山莊結下深仇,可惜天各一方,未能引起大火拼,實乃不幸之事。   武當門下並未賠鏢,只答允予鴻安鏢局種種方便,從此鴻安鏢局所至之地,武當弟子確是傾力維護,鴻安的威名傳播在大江南北,果如逸雲所料。   事後第三天,畫舫悄然離開荊州下航,不知所終。      第六天,一艘快艇飛駛太平口,入暮時分到了太平口靠岸,甘虎和甘鳳交鏢而回。   不片刻,上游也到了一艘輕舟,到了甘二爺一劍雙絕甘棣,他由貴陽入川,聞訊星夜趕到。   甘鳳一到客店,逸雲已經走了。這小伙子和如黑恰在碼頭附近,一看甘虎兄妹滿臉春風歸來就知道鏢已順利交到。他本想現身,可是如黑不願,拉住他返回客店,迫著他留書給甘家兄妹,便匆匆過江,他要伴逸雲獨遊洞庭湖,到汩羅一掃祖墳。   逸雲也不願和甘家兄妹同行,依如黑之見留書相告,立時結賬出店,過江前往荊州。   甘鳳姑娘和兩位兄長趕到逸雲所住客店,姑娘只覺芳心如碎,只好強忍酸楚,隨乃叔返川。   逸雲和如黑為了避免甘家兄妹追尋,逕投城東一處最僻靜的小店寄宿,仍是分房而居。   兩人隔室而宿,已經過了三更,驀地裏一聲尖厲嘯聲劃空而過,震人心弦,練家子耳目特別靈,警覺性很高,逸雲首先驚起,側耳傾聽。   這間客店規模很小,只有兩廂一院,位於城外橫街上,平時客人不多。逸雲和如黑住在東廂兩間上房,一排十二間客房,只住了五個人,中間院子不大,一條長廊繞過後廳直抵西廂客房,夜深人靜,店中靜悄悄沉寂如死城,只有廊上三五盞氣死風燈發出淡黃色光芒,些小聲響入耳清晰。   西廂一間客房內,突傳出輕微的窗戶反扣聲,接著衣袂飄風之聲凜然。   逸雲趕忙披衣而起,推開窗門,只見一道黑影向東一閃而沒,輕功似臻化境。   接著嘯聲又起,由東破空傳至,年輕人好奇心重,逸雲自不例外,他正欲騰身出窗追蹤黑影時,隔室已傳來如黑的低語道:雲哥,我們追!   說追就追,兩人先後飄出窗外,向黑影隱沒處追去。兩人輕功之佳,宛若追風御電,穿越房脊恍如幽靈。   百十丈外房舍已盡,一條大道直通東面長湖,百十丈外,先前黑影快似流星,向東急射。   兩人沿道旁草木陰森所形成的暗影,欺近至二三十丈,方盯緊黑影亦步亦趨緩走,向嘯聲發出處奔去。   五里外是一個小崗阜,林深草茂,大道向上一升。崗頂有一座松林,夜風掠過林梢,濤聲震耳,大道中間站了三個黑影,星光下可以看出他們的身材頗為雄偉,雙目精光四射,顯然是修為深厚的內家高手,兩人身穿夜行衣,一個穿著青布直裰齊膝,身後都繫著兵刃,劍穗兒在肩上飄拂。   黑影一上崗,穿直裰那人遂沉聲問道:四弟,消息如何?她們可在荊州?   黑影身形倏止,說道:她們已經離開荊州三天,棄船就陸,由磨盤州入湘,據小弟看來,她們似與百花教主無關。   管她們有關無關,五弟死在夔州艾家,定與她們有關,儘管死無對證,在艾家出事之時,她們恰在莊內,荊州三龍之死,她們也在場,太巧了,咱們伏牛五霸被人宰了一位,報仇勢在必行,愚兄仔細想來,她們的行徑確與百花教主有點相似。那次四海狂客老匹夫將她倆救走,也許她們沒死,咱們仔細些,別讓方逸君的鬼魂在泉下恥笑我們,莊中有急報到來,我和二弟三弟必須立時返回,你辛苦些,盯緊她們,一得到實據,立即遣人回報,切忌出面露出行藏,等她們到了咱們莊中再動手不遲。   小弟這就走!黑影向三人行禮,向回路奔去。   三黑影也向林中一閃而沒,輕功確是了得。   逸雲一聽方逸君三字,只覺氣血一湧,知道恩人確已身死,兇手大概就是這些人。反正有這個四弟住在店中,不怕他們飛掉,伏牛五霸在江湖大名鼎鼎,只消探明一切,他們走不了的。   四人一走,如黑在他耳畔輕輕說道:這四賊就是伏牛五霸,兇名昭著,手下夠硬朗,確是了得,在艾家根本沒有老五花花太歲;而在清江江畔使開山斧死在白帝三蛟之手,那位彪形大漢才是花花太歲。那傢伙確是到過艾家,卻悄然跟著白帝三蛟到枝江劫鏢,糾合了三陰一絕和飛天鼠一同計算白帝三蛟,而至身死清江,卻怪天魔夫人等人,豈不可笑?   逸雲不管這些,卻問道:黑弟,你可知方逸君的一切內情?   怎麼不知?方逸君就是二十餘年前崛起江湖的綠衣劍客,可惜他不該和臭名滿江湖的百花教主伍雲英結合,惹來不少麻煩。據家父說,十八年前在雲南白石江畔,就曾經替他們解去一危機,自那次以後,綠衣劍客音訊杳然,至今還有人為他婉惜,他不該和那淫名滿江湖的   逸雲煩躁地問道:黑弟,別說了!伏牛老四你可認得?   如黑訝然問道:咦!雲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伏牛老四你可認得?   當然認得,那傢伙生得滿臉橫肉,五嶽朝天,整日陰森森不見笑容,心黑手辣,殺人不眨眼,複姓慕容,名浩,人稱惡屠夫,最不是個東西。   這傢伙我得找他,哼!不怕他不說。逸雲喃喃自語,向回路走。   如黑接口說道:那很容易,他那把彎刀沒什麼了不起,我替你砍下他的驢頭。   不,目下不是時候,我要在他身上探出一宗有關我個人的恩怨,你可不能胡亂出手。   成,我一切聽你的,你要我動手就動手,行麼?如黑笑嘻嘻地說,兩人並肩返回了客店而去。   次日凌晨,兩人梳洗畢,站在房內向西廂客房張望,如黑站在逸雲身畔。   不久,西廂房三間客房中陸續走出十名相貌兇猛的彪形大漢,其中果有一個滿臉橫肉,五嶽朝天的巨人,黑臉陰沉,戾氣散溢,腰下掛了把細長的連鞘彎刀,年在四十出頭。   十個人到後廳早餐,看樣子可能餐罷即須遠行。   如黑輕聲問道:哥,看清楚了麼?   果然好一副惡屠夫面貌。逸雲冷笑著答。   他隨手掩上窗門,說道:我們也快些進膳,盯緊他們。   兄弟倆到前面二樓用膳,然後結賬,惡屠夫率九名兇惡大漢過了江,由太平口直向新縣治公安縣奔去。   有了方向,不怕他們遁走;逸雲和如黑在他們身後五六里跟進,第一天便到了灃縣,進入湘境。   這一帶是山區,人跡略稀,可以加快腳步,第二天申牌初便到了常德府,並未打尖,沿沉江西走,向桃源緊趕,一股勁緊迫不捨。   一路上,逸雲在如黑口中,總算把方逸君伍雲英夫婦生前概況弄清,但十八年來,他夫婦倆的生死,卻無從知悉,武林中無人提及,成了無頭公案。   在伏牛五霸口中,逸雲知道了兩件事實,一是方逸君恐已不在人間,一是師父四海狂客曾救過伍雲英。   第一件事,他該找出方逸君是如何仙逝的,如果他是被人殺死,就得替他報仇雪恨;第二件事,他該找出方家的後人,傾全力照顧孤兒寡婦。他記得爹媽說過,伍雲英那時身懷六甲,且將臨盆,算起來方逸君的後人該有十八歲的年紀了。   不管百花教主是否真的淫名滿江湖,但她改邪歸正之事卻是令人佩服的,師父一生傲視江湖嫉惡如仇,管盡人間不平事,竟也會對百花教主援手,可見百花教主必定不是個淫亂得不可救藥的人。   在如黑的口中,他雖然對百花教主鄙視,但並沒有刻薄的批評,逸雲放了心。   他並沒有將心中隱秘告訴如黑,如黑也不在意這些緣故,反正追蹤伏牛五霸,如黑認為是俠義門人應為之事,並無追問內情的必要。   另一個使如黑樂於追蹤的原因,就是在伏牛五霸口中,他聽到了四海狂客的音訊。由於他心中也有隱情不便說出,所以甘心情願往下跟蹤。   當夜,在桃源縣投宿,一夜無事。   次日清晨,惡屠夫反而不急於上路,逸雲心中雪亮,每日起程之前,這傢伙必定先派人在前面踩探,隨時返報前途的消息。今日這傢伙不急於動身,毫無疑問的前面已發現了什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已追上了天魔夫人。   他料個正著,天魔夫人和眾女,這天也是落腳桃源城內,凌晨方徐徐向西啟行。   由常德府到辰州,經沅州出玉屏入貴州,有一條官道蜿蜒而西,可通車馬;這一帶地廣人稀,卻甚為富裕,乃是湖廣四川貴州三省的衝要,交通倒是發達。   沅江,是湘西最大的一條河流,南有雪峰山,北是千山萬壑的武陵山,沅江就是在這兩大山脈所夾峙的河谷裏,匯聚無數小河流,滾滾注入洞庭湖。   出桃源沿沅江向南走,過了鄭家驛,官道離開了沅江,進入了山區;經辰龍關,界亭驛,馬底驛,方到達辰州,重與沅江會合。   六乘雙頭馬車,由六名身手矯捷,身材魁壯的英俊大漢駕駛,輕靈地沿官道西行。車前車後各有八匹駿馬,馬上是十二名佩劍大漢,和四名身穿緊身褲褂的佩劍少女,在前後護衛著輕車,意氣飛揚地緩緩前行。   六乘雙頭馬車,裝飾極為美麗,不但馬兒是上上之選,車本身雕欄繡簾,車帷是一色兒翠綠鎖金流蘇繡風簾,花團錦簇,極盡華麗,左右三個大窗,水晶簾後是半掩的錦簾,隱約可見裏面的一雙雙美麗的人影。車過處,空間裏飄蕩著陣陣香風,和一陣陣蕩人心魄的輕笑,還有令人心猿意馬的軟語鶯聲。   這一串奇怪的車馬行列,假使加上些身穿鴛鴦戰袍的兵馬,定會令人覺得如不是公侯的內眷,定是方面大員的眷屬經過此地。   一行車馬過了鄭家驛迤邐進入山區。   後面七八里地,有八個穿著怪異的江湖客徒步而行,亦步亦趨緊盯不捨,其中有一個是惡屠夫慕容浩。   車馬之後一兩里,也有兩個相貌獰惡的流浪漢盯著不捨,遮遮掩掩隱住行藏,歇歇停停保持著一兩里的距離。   兩流浪漢之後一里左右,卻是身背包裹,穿著青色直裰,腳下薄底快靴,不像生意人,更不像莊稼漢,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美一醜的逸雲和如黑,他倆信步而行,有意無意盯梢前行。   一過雪峰鋪,還有五十里到辰龍關,這一帶道路一向不太平靜,過往客商最好結伴而行,應付打悶棍的小賊也有些小照應,要遇上大群嘍囉只好自認倒霉。   山連山,林接林,連綿起伏,地曠人稀,好一處臥虎藏龍之地。   車馬緩緩前行,不知大禍將至,正繞過一座小山,前面是險惡的巨大古林,古樹聳天而起,官道穿林而入。   入林三五里,前面六名馬上大漢分兩行,後面近馬車的是兩騎勁裝少女,八個人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緩緩策馬前導,神情鎮靜,似乎點塵不驚。   驀地裏,林中嗚一聲射出一支響箭,厲嘯著射向先頭第一名大漢頂門上空一尺,一閃便至。   忙者不會,會者不忙,大漢只兩指一夾,響箭伏貼地寂然不動。他舉起左手一招,嘶馬兒止步,支格格車兒驟停,他扳鞍滑下鞍橋,將響箭向道旁一插,向響箭射處躬身行一禮,朗聲說道:西向陽關,遠道同源,在下冒昧,借道寶山。   這是說:途經貴地,咱們上一代也是江湖朋友,目下有事途經寶山,請予方便借道西上。   林中驀地傳出一聲虎吼道:遠道同源,珍藝留萬。   這是說:既然上一代同是江湖人,不必留下兩手絕學,只消留下名號,套個交情。   天魔夫人暨一行眾女,借道寶山,在下這裏謝過。說完,抱拳行禮。   林中微透人聲,片刻,又傳出粗豪的語音道:上覆夫人,多有冒犯;請代致意,出山虎桑清未克遠迎,如需效勞之處,即請明示。   上覆桑爺,夫人俗務纏身,不克往拜,諸位盛情,在下代為夫人致意,青山遠在,容再相見。   請多珍重,恕不遠送。   不敢勞駕,諸位珍重。大漢拱拱手,回身一躍上馬,舉手一招,車馬緩緩啟行。   過了一山又一山,馬車逐漸去遠,後面兩個獰惡大漢也到了響箭射出之地,這次響箭來勢奇疾,一名大漢呵呵一笑,也伸兩指夾住響箭,托在掌心大笑道:湘西邊地,我姜二爺倒沒到過,大概規矩也是一樣的,哈哈!   他將箭插在路旁,傲然地說道:伏牛山莊四爺慕容浩途經寶山,少嚕嗦,咱們後面還有八人,正主兒在後,二爺我要走了。記住,不可洩漏四爺的行藏。   說完,頭也不回昂然而去,林中人一聽四爺慕容浩五字,大概嚇得屁滾尿流,一聲也沒吭。   兩人去遠,林中鑽出個小嘍囉,俯身拔箭喃喃自語道:乖乖!看來咱們湘西將有風風雨雨了,大名鼎鼎的人物全來啦!   他剛一抬頭,不由一怔,不知何時身畔來了一白一黑兩個怪人,美的極美,醜的極醜;那醜鬼咧咧嘴,說道:小把戲你忘了姜二爺的吩咐?洩了底,你不想活啦?   小嘍囉嚇得一抖,驚恐地說道:小的不敢,請爺們放心。   那敢情好,告訴出山虎小心些。   小嘍囉長吁一口氣,連聲應喏。逸雲和如黑咧嘴一笑,大剌剌地走了。   走了二十餘里,山更高,林更密,突聽前面叱喝之聲不絕於耳,如黑突然說道:雲哥,我們先走一步。   走啊!打起來了。兩人隱沒在道旁林中,霎時不見。   車馬緩緩前行,繞過一處山嘴,突然崗上密林人影一晃,紅光耀目,官道中一字兒排開五名老道,齊聲唸道:無量壽佛,咱們等著了。   馬上的大漢勒韁問道:道爺,是衝我們來的麼?   中間老道怒罵道:渾蛋,不衝你們難道衝道爺自己不成?   大漢們飛身下馬,車馬,全停了,為首大漢聲色不動,仍然滿臉堆笑,拱手道:諸位道爺冠上有三枚金針,想必是武當無字輩門人,在下高一鳴,請示仙諱,以便識荊,並請教道長意欲何為?敝主人與武當一無芥蒂,何以道長興問罪之師,尚請明示,以便斟酌。   滾你的!叫那老妖怪出來答話,道爺有話問他。   無虧道友,你是找本夫人麼?聲落,第一乘車馬中,飛出天魔夫人,像一隻大雁,悠然而降。   五老道吃了一驚,無虧臉上泛起怒容,說道:老妖怪,你說對了。   請教其理安在,老身洗耳恭聽。   荊州三龍莊上,貧道師弟三陰一絕無為,皆因你們這一群禍水而引起殺身之禍,事發之時你們竟不顧江湖道義,一走了之,未免欺人太甚。   妾身力所不逮,道長未免不通情理。   住口!荊州三龍莊中之人並未死絕,貧道盡知內情,少在貧道面前推三阻四的。   天魔夫人正色問道:道長意欲如何?   其一,立即退出江湖;其二,至武當負荊請罪,以贖前愆。   車簾一閃,大妞兒如霞五妞兒如煙出車,一紅一白,紅的如火,白的如出水白蓮,媚笑如花般,乳波兒顫,臀浪兒擺,只剩一握柳腰兒輕搖,蓮步生花,裊裊婷婷冉冉而至,醉人幽香令人心蕩神搖。   五老道眼也直了,無虧張口吁氣道:怪不得無為師弟深陷魔障,原來如此。   如霞兩女扭著臀浪兒,直扭至五老道身前六尺,仍在輕移蓮步往前靠。   站住!無虧驀地清醒,大聲喝止。   兩個俏妞兒吃吃媚笑,悄然凝立。如煙飛過一道勾魂攝魄的媚眼兒,吐出嚦嚦鶯聲道:是的,道爺,我們站著喱!小女子如煙,這是大姐如霞,初履江湖,一切淺陋,道長休怪!請問仙長,莫不是江湖德業超人,人稱清虛子無虧道長麼?   貧道正是。老道神魂飄搖,語氣一緩。   小女有眼不識泰山,仙長原諒。兩女盈盈一拜。   施主少禮,無量壽佛!老道竟稽首回禮了,道貌岸然的面容,泛起了笑容。   仙長明人,請諒小女苦衷,在荊州三龍府第,小女確已盡力,力勸眾人息事,無奈力不從心,人力不可回天,小女子負咎良多,既然仙長賜下金諭,斷無不依之理。但不知仙長可否成全予小女子一日之便,以盡深談?   無虧還來不及答話,另一名老道搶著接口道:師兄,也許傳言不實,咱們何不請夫人一行小憩一日,以便查明底細?   如煙如霞粲然一笑,不讓無虧考慮,接口道:多謝仙長恩典,小女子鉻感五中。媚眼兒一瞟,躬身行禮,甜甜一笑。   無虧注視兩女一眼,咽了一口唾沫,說道:日色近午,此至辰州不足兩百里,今晚可抵界亭驛歇宿,山側有座無量道院,貧道冒昧,恭請諸位屈駕小憩,不知姑娘可否賞臉?   天魔夫人接口道:打攪道長,於心難安。   夫人過謙了。老道笑答,突然一正容色,向左側草叢喝道:什麼人?滾出來答話,別鬼鬼祟祟。   聲落,草中長笑乍起,兩個獰惡大漢一長身,大踏步而出,正是伏牛山莊高手姜二爺和他那同伴,姜二爺一現身,五老道全皆一怔。   天魔夫人一皺眉,眼中寒芒倏斂。   盛會盛會,真是巧極!他一雙鬼眼,直在兩女乳上和下腹上直轉,極不情願地抬起頭,向天魔夫人淫笑道:夫人久違了。這幾位妞兒在下眼生得緊,前些年倒沒見過哩!是吧?   天魔夫人神情一變,說道:這是老身新收的頑徒如霞如煙,第一次帶她們出來見見世面,姜爺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幹嘛不先到敝莊盤桓?真是一大憾事。   老身順道拜會一位多年故交,不久定然北上,就煩姜爺在莊主前先代為寬容。姜爺千里迢迢蒞止湘西,不知有何貴幹,慕容四爺來了麼?   他們一問一答,兩賊雙眼不住亂瞟,不離兩妞兒上下,一旁的五老道無名孽火慢慢升起,姜二爺道:四爺沒來,我和秦老弟到雲貴公幹,不期而遇,真是三生有幸。他掃了老道一眼,嘿嘿笑道:清虛子道友,轉眼五年,武勝關一別,道友更勝往昔,仙風道骨,在下羨慕得緊,嘿嘿!   彼此彼此,姜施主一向可好?   託福,殺人放火,如此而已,幸而姜某行道北地,沒落在貴派手中,萬千之幸!真是萬千之幸!   老道面上一寒,立時變色地說道:姜施主詞鋒甚健,佩服佩服!但願施主作事一帆風順,方是萬幸之幸。   一旁的秦老弟兇睛一瞪,罵道:你是什麼東西?爺們作案滿天下,你咬我鳥!   最左一名老道無名火起,跨前一步戟指罵道:狗東西你敢出口傷人?你不睜開狗眼看看在對誰說話?   秦老弟哈哈狂笑,笑完臉色一沉,陰森森地說道:罵得好!雜毛你的膽子不小,秦大爺要教訓教訓你,你神氣啦!拔劍!他手一抄,衣底下抖出一對流星鎚,不住嘿嘿狂笑。   喲!大爺們,你們犯得著生氣麼?算了,衝小女子薄面,大家忍一忍好麼?如煙媚聲媚氣地叫,故意擋在中間。   她不叫倒好,這一叫反而火上加油,千可輸萬可輸,在漂亮女人面前千萬不能輸,這正是稱英雄道好漢的機會,老道們沒跳出三界外,道行有限,怎禁得起撩撥?   鏘啷一聲清鳴,長劍出鞘,老道叫道:姑娘退下,貧道要教訓這些狂徒。   秦爺也嚷道:妞兒,讓開,看秦爺打破他的驢頭。   不但妞兒慌忙退出,眾人也紛紛讓開,無虧也叫陣了:姓姜的,我認為你也該有興鬆鬆筋骨了。   老道,哈哈!正合孤意,你上啦!姜二爺左掠丈餘,掣下一把其薄如紙,烏光閃閃略帶弧形的細長彎刀,立下門戶道:老道,亮劍,試試二爺的淬毒苗刀利是不利。   無虧忍耐已是到極限,不慌不忙掣下腰懸長劍,劍訣一領,身隨訣走,一面說道:姓姜的!你那三十六路追魂奪命刀只配劈柴。且試試宇內無雙的八卦劍絕學;看招!   劍隨聲出,身隨劍走;銀芒一旋,上下急分,劍嘯嗡嗡,飛旋而進。   俏妞兒如煙嬌滴滴、甜蜜蜜地叫道:好一招天地分光,武當無上絕學!   姜二爺本想飄身讓招,由側方進擊,聞聲不由火起,大吼一聲,烏光飛射,一朵奇大的黑色光環,射入銀芒之中,霎時風吼雷鳴,去勢奇猛。   紅姐兒如霞脆甜地嬌喚道:好一招花雨繽紛威猛無匹。   烏光芒一觸即進,隨之重新纏在一塊;人影疾轉,並無兵刃交擊之聲發出,但見銀芒烏光急劇閃爍,端的不愧稱為高手之搏。   另一方秦老弟也和老道交上手,流星鎚八方飛射,兩丈方圓鎚影漫天徹地,老道的劍術也是通玄,在鎚影中縱舞如風。不時乘隙迫近、步步進迫。   兩對子勢均力敵,功力相差無幾,酣鬥百十照面,各攻百餘招,手腳漸緩,所有的人全聚精會神看他們捨命忘生拼鬥,一旁來了地煞夫人,她在天魔夫人耳畔道:師姐,我們要不要先下一步棋,做日後取伏牛五霸的性命,進入伏牛山莊的絕著?   你是說,先計算武當五道?   正是此意,師姐意下如何?   使不得,林中有人匿伏,走了風聲,武當桃李滿天下,不好招惹,三陰一絕天奪其魄,我們用不著與武當為敵。   那就等後面的人來收拾這些雜毛麼?   是的,快了,伏牛老四該到了。我們先脫離這是非之地,免得兩面不討好。   她們正在竊竊私語,卻不知後面已經有變,一名健美大漢飛騎趕到,直趨天魔夫人身畔,輕語道:稟夫人,伏牛老四被兩個土小子攔住,危在旦夕。   怎麼?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兩個土小子擋得住八個一流高手?   正是,那兩個土小子一黑一白,往這條路上西行,現已有三天,來意不明。   多加小心,招呼暗樁留意他們的行蹤。   大漢低聲應喏,飛身上馬向西馳去。   原來逸雲和如黑早就到了,已將情景一一入目,逸雲突以傳音入密之術,向如黑道:瞧那幾個武當的有道全真,他們的嘴臉教人噁心之至,咱們往後阻住伏牛老四,等會兒可有把戲可瞧了。   如黑奇道:有什麼可瞧的?   你不見老道們心猿脫鎖,意馬除韁的賤相麼?讓我們趕走伏牛小丑,在妞兒們面前保險原形畢露,豈不可觀?   對面林中那幾個禿賊怎麼辦?   別管他,那可能是少林和尚,必定是老道約來的人,讓他們試試道行也並無不可,妞兒們厲害著哩!你注意她們流轉的目光麼?那叫天魔眼,功力一提,可迷人心神,讓那些佛門弟子見識見識也好。   如黑笑問道:你怕天魔眼麼?   廢話,我練的也有一半佛門禪功,怕他則甚?   哦!可敬可敬,難道說,你永遠不被美色所惑嗎?   這也難說,後天的克制,道行有限,無奈先天何。假使有那麼一天,我有幸遇上心愛的人時,不用惑,自會情難自禁,我不是世外之人,恩師也知我不是佛門弟子。   如煙真是美,怎樣?如黑口氣像是打趣,可是目中有一種難以言宣的神色。   緣之一字,不可強求;我與她無緣,不能惑我。咱們走,別廢話!要嘛,你大可一試,呵呵!   如黑長吁一口氣,突然緊握他的手,兩人悄悄脫身,向後急飄。   五六里地眨眼即至,兩人先將包裹塞在草中,在路旁倚著一林大松樹,專等惡屠夫等人到這兒來。   遠遠地,八名惡寇緩緩而來。如黑舊事重提,說道:哥,我認為你是個木頭人,永遠不會動情,如煙美絕塵寰,連我這醜鬼也自動心,你怎麼不屑一顧?   傻小子,這是自然之事,再過兩年,你就知道其中原委了。情之一字,端賴雙方心心相印的。自古道:日久生情,日久二字,即是互相過從,久而久之,自然互信互諒,情即由此而生,一見鍾情,那只是惑了美色,算不得真誠之愛。譬如說,看了一個瞎眼缺腿的女人,閣下就能一見鍾情麼?欺人之談!但一個瞎眼缺腿的女人不見得永遠不能獲得所愛。再說,黑弟,你確是很醜,但相處這些日子來,我卻不感其醜,道理在此,別說了,你小著哩!他們來啦,咱們迎上前去。   兩人分開,各倚一株巨松,抱胸昂首,撇嘴皺眉,狀極傲岸。   惡屠夫在前,七人在後,大剌剌搖擺而至,相距五六丈,逸雲突然道:嘿嘿!諸位才來是麼?仍倚在大樹上,不懷好意地冷笑。   八個人無名火起,惡屠夫一生殺人不眨眼,只有人怕他,那有見過有人膽敢向他叫陣?他怒極反笑,聲如梟啼,銅鈴眼一翻,厲聲叫道:小子該死!你向大爺說話這般斗膽?你是吃了豹子心,老虎膽。小狗,你是何人?   逸雲仍在樹下罵道:狗東西,你吠什麼?爺爺好意招呼你,你像隻瘋狗般不識抬舉,真是混蛋!   如黑叫道:不是瘋狗,是老狗,等會兒敲斷他的老狗腿。   惡屠夫氣得七竅生煙,驀地吼道:楊老四,撕了這兩個小雜種。   身後竄出楊老四,身高八尺,兩手特長,顯然孔武有力,他一看兩小輩豆腐般嫩,真不起眼看,嘴裏不屑地嘀咕:這兩個小雞,要我楊老四費神,呸!倒霉。嘴在說,大踏步向前。   逸雲支上一條腿,若無其事愜意地輕輕搖動,說道:喝!大個兒,你是撿糞的吧?幹嘛手指兒抽搐?   楊老四正在指上運功,他要執行惡屠夫的令諭,撕掉這兩個小子,他先奔逸雲,獰笑道:死到臨頭,讓你嘴上佔些小便宜不打緊。聲落,雙手大張金雕獻爪劈面便抓。   叭一聲響,一旁的如黑突然以驚人的速度,一腿掃中他的肥臀,腳尖一帶,點中他的後海底穴。   楊老四嗯了一聲,向前一栽,逸雲猛然抬膝,格登一聲,楊老四下顎挨了千記重擊力,滿口牙齒大概剩不到三枚。   逸雲上身仍分毫不動,腳尖一推,楊老四乖乖地轉身,再加上一踹,穴道立解,叭達一聲,跌了個狗吃屎,滿嘴流血,掙扎難起,頭面埋在一堆馬糞內,苦也!   這不過是瞬間的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楊老四倒地,眾人才譁然驚叫出聲。   逸雲和如黑似乎在原地未動分毫,若無其事,逸雲一伸舌頭,扮了個鬼臉兒,故意驚叫道:怎麼了?楊四爺,你怎麼不用手撿?用嘴去舐,嘖嘖!多髒?那是馬糞哩!   楊四爺穴道一閉一開,渾身發軟,那一跌又夠重,一張鬼臉恰好覆住馬糞,想得到滋味不太好,哪能答話?   惡屠夫大吼一聲,拔出青芒閃閃的細長彎刀,縱在逸雲身前,力劈華山就是一刀。   碗大一株巨松,被斜斜截穿,撲簌簌倒下了。怪!逸雲仍倚在半截松幹上,右足踏在惡屠夫握刀的掌背上,仍是雙手抱胸,若無其事地說道:好啊!你這狗東西砍斷我這條古松,沒話說,你得賠。   惡屠夫明明看見一刀砍個正著,怎麼樹斷人在?那隻右腳踏在手背上,一股奇大吸力將掌背吸在靴底,想抽手卻渾身脫力,只驚得他大汗如雨,心膽俱裂。   另一名大漢同時奔撲如黑,長劍毒蛇吐信快如電光石火,想將如黑釘在樹上。   如黑沒有逸雲高明,不敢冒險,上身一晃,右手一翻一扣,劍貫樹身,那傢伙的腕骨已被扣住,他想飛起一腳,腳剛伸一半,全身如被電觸,立時軟倒,如黑叫道:跪下!大漢那能不跪?撒手丟劍伏跪如羊。   你給我躺!逸雲也叫,腳尖突飛,噗一聲踢中惡屠夫下顎。這傢伙渾身刀槍不入,就挨不起這一腳尖,飛退丈餘,叭達一聲跌了個仰面朝天,真躺下了。   要不是逸雲足下留情,足尖再進一分,踢中結喉穴,惡屠夫必將橫屍當地。   如黑叫道:打啊!   揀肉厚皮粗的下手,打啊!逸雲也叫,兩人像兩個幽靈,快逾電閃搶入人叢,噼啪之聲不絕於耳。   剩下的五名大漢舞兵刃自衛,亂砍亂刺,漸漸地叫苦連天,冷汗如雨。   恰在這時,一匹健馬風馳電掣般而過。   打啊!笨蟲!用脫袍讓位,不是可保前胸麼?   笨蟲!你該用倒打金鐘,方可保住後臀哩!   五賊昏頭轉向,漸漸不支,每挨一掌,直痛得齜牙咧嘴,叫苦連天。   制住他們,黑弟,我有話問他們。聲落,鏘啷啷兵刃落地,咕咚咚身軀一一栽倒。   逸雲一把抓起惡屠夫,點上他的麻穴,綑在那鋒利如刀的斷松幹上,撥了兩枚松針,在惡屠夫臉上輕輕拔動,一面笑嘻嘻地問道:你的綽號叫惡屠夫,想必善於殺人。小大爺有話問你,不要你的命,但你得實話實說,不然我得好好治你。   惡屠夫渾身血脈中有若萬千蟲蟻在內亂竄,四肢麻木不仁,只是發抖,他氣息奄奄地叫道:是好漢你就給我一刀,這樣折磨四大爺你不算英雄。   小大爺從不承認是英雄好漢;你要充好漢悉聽尊便。   松針徐徐抵至惡屠夫肋下,逸雲仍笑道:你練有一身金鐘罩,不畏刀槍,可是禁不起小大爺這一支松針,快運氣,忍著點,別嚷嚷。   松針本是柔軟之物,到了逸雲手中卻利如鋼針,徐徐插入惡屠夫的肋骨縫中。   惡屠夫只覺一道炙熱的熱流注入體內,渾身像躍在爐中一般,每一寸筋骨肌肉似要被烤熟,只痛得冷汗如雨,全身抽搐,他竭力大叫道:小英雄,紅花白藕青蓮葉,武林本是一家人,快住手,我有問必答。   喝!你這屠夫倒是個雅屠夫,不知你殺人時,可曾想到這幾句?好。讓你喘口氣,從實回答小大爺的話。   松針一脫體,背心挨了一掌,惡屠夫覺得痛苦全失,如在夢中醒來,不住喘息。   逸雲問道:綠衣劍客方逸君,閣下不陌生吧?   惡屠夫如中雷殛,暗叫完了!但他乃是窮兇惡極之徒,惜命之心比任何人來得強烈,不加思索地道:確是不陌生,十八年前曾有一面之緣。   在那兒?   武昌府。   誰與他同行?   百花教主伍雲英。惡屠夫聰明得緊,從實道來。   以後怎樣了?   據說西出雲貴,中途失蹤,下落不明。   你與他夫婦倆有仇有怨?   無仇無怨。當年百花教主曾居住本莊,與我兄弟曾有香火之緣,他倆失蹤,我兄弟踏遍天涯,卻毫無音訊。   你這廝胡說!三天前荊州東門外樹林中,本小爺曾親聞閣下四賊所說的話,你敢說謊?松針又徐徐移到肋下了。   惡屠夫心中又冷,極力大叫道:請慢動手!在下卻是走遍天涯,探訪他倆下落,卻在雲貴探得消息,說是方逸君已死。百花教主恐怕還在人間,被什麼四海狂客救了;方逸君因何亡故,卻是武林秘事,當年百花教主下嫁方逸君,曾譏笑我兄弟不知自量,一時憤慨,故有別讓方逸君的鬼魂在九泉下譏笑我們之語。   你太小看小大爺了,慕容浩。   大丈夫生而可嘆,死而何懼?慕容浩雖是窮兇極惡,卻從不打誑語,你要不信,可再行探查。   由於惡賊前半截話確是真實,逸雲倒是相信,便道:小大爺當然要查,且饒你一死,寄下你這顆驢頭,日後自會找你。拍開惡賊穴道,提他下地。   惡屠夫踉蹌站穩,調息片刻,喘著氣問道:閣下高姓大名?慕容浩將不忘辰州道上所賜教益。   你記住了,小大爺姓華名芝,不要你找我,我會找你,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不久當會有見面的一天。   慕容浩記住了,伏牛山莊將掃徑以待。他抱拳一禮,去拾彎刀。   聽著!你速返伏牛山莊,不許逗留江湖,小大爺盯住你絕不放鬆。要是沿途作案,我要你遍受酷刑,再挫骨揚灰,不信且走著瞧,小大爺準教你如願,快滾!你的同伴來了。   如黑雙腳齊飛,踢開其他惡賊的穴道,解穴用踢,這玩意不好受,所有惡賊殺豬也似的叫著,卻不敢出口大罵。   這時,姜二爺和另一名惡賊狼狽地奔到,看了這樣的景況,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做聲不得。   快滾!如黑叱喝。   惡屠夫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率眾賊蹣跚地走了。   逸雲和如黑直待眾賊去遠,方找到包裹背上,兩人沿先前老道阻路處奔去。   車馬全都失蹤,兩人沿軌跡找到山谷間一條岔路,發現車馬已由此轉入,逸雲低聲說道:我們已被人盯梢,行藏已露,可到辰龍驛投宿,晚間再來踩探,好麼?   如黑甜甜一笑,露出半弧編貝也似的皓齒,沒做聲,牽住逸雲的虎掌,舉步便走。   到了山嘴子前,如黑突然晃身飛入林中,真快!只一眨眼間,他重新出林,笑道:點上了那笨賊的穴道,讓他甜甜睡兩個小時,我們由右側山脊往裏搜,好麼?   也好!或許咱們能趕上。   蒙上臉,方便些。如黑先探囊取出黑布面罩戴上。   咱們又不露面,用不著哩!但他仍然掏出面罩戴上。   很難說,我可不願你你讓那些妖女們看到。防微杜漸,免得你入迷。   廢話,我還不是可以看嗎?防什麼微?杜什麼漸?   你看不要緊,可不能讓妖女看到你這俊美的臉蛋。他噗嗤一笑,首先搶入林中,沿山脊飛縱。   兩人將包裹塞在一個樹洞裏,借草木隱住身形,向谷裏閃去,山谷太深,約有四五里地,一條小溪流潺潺向外流,大道沿溪而上,從山脊往下看,景物一一在目。   谷底是一座楓林,隱約現出一角紅牆,飛簷高聳出樹梢,牆前廣場上停著六部已卸掉健馬的香車。在左側一排翠柏下有一個中年僧人,正和清虛子無虧在低聲細語。逸雲和如黑降下山脊,小心謹慎地掩抵楓林左側,距一僧一道約有七八丈,方凝神靜聽。   可笑一僧一道枉稱一流高手,竟然在白天裏讓人欺近至七八丈之近,卻絲毫未覺。只聽和尚說道:道兄,你已經站在可怕的深淵邊沿,再進一步,後果堪虞。須知你我修真參禪,乃是違反人性之事,在未獲正果定力不足之時,最易入魔,那些女妖無一不是傾國傾城的騷狐狸,道兄呀!避之唯恐不及,你怎能甘冒大不韙立意玩火?   不勞大師費心,貧道須傾力感化她們,勸她們退出江湖,免少事端,貧道尚有自信,不為所惑。   和尚沉吟片刻,又道:貧僧無法阻止道兄所行所事,僅能聊盡心力而已,請記住,目下有兩位一代大俠已經西來。他倆一生嫉惡如仇,尤其不容喪德敗行的人,萬一有些小風聲傳入他們耳中,不僅身敗名裂,連師門也將被波及,道兄千萬謹慎。   大師指的是   道兄可記得大鬧鄭州,拆散群英擂臺,以驚人絕學力挫八名擂主,凌空搏擊矯捷如鳳的那位小丫頭麼?   貧道曾聽說過,據說那丫頭足不沾地連挫四名擂主,搏得九天玉鳳美譽,她叫什麼周什麼   九天玉鳳周如黛,你可知她的父親是誰?告訴你,二十八年前他為了管本派一樁閒事找上少林大興問罪之師,以三十歲壯年,連敗本派五名佛字輩長老,力挫十八羅漢陣,與掌門人力拼三招,最後握手言和   啊!你是說玉麒   正是他,所以你得小心,小丫頭一舉成名,乃是偷偷溜出江湖好玩,並未讓家中人知道,消息傳得奇快,她雙親好不容易找來,她又溜啦!竟然離開了河南,蹤跡不見。她雙親好不著急呀!半年來路遍江湖,三天前有人發現他夫婦倆落腳洞庭湖西岸鱉山,早晚定往這條路上來,你注意了。   貧道事了,即返武當,多謝大師關照。   人力不可回天,貧僧不敢逆天,這兒有辟邪丹一顆,送與道友以備不時之需。請記住,心猿意馬一動,別忘了吞下這顆丹丸,貴派人才鼎盛,難免良莠不齊,令師弟尤為可虞,你我忝在至交,當能諒我直言,貧僧別矣!再行相見,請自珍攝。   貧道深感大德,敬領厚賜,願各珍重。   兩人相對一禮,和尚向裏叫道:師弟們,天色不早,該上路了。   聲落,廣場內側朱紅大門內,魚貫走出五名中年和尚,到了路旁齊誦佛號,向老道合掌行了禮,六和尚挾起方便鏟,徐徐出谷而去,老道也進了朱紅大門。   這期間,逸雲一直凝神傾聽,未留意身畔的如黑,他臉上神情瞬息萬變,卻喜形於色。   眾人一走,逸雲懊惱地向如黑說道:那和尚真吊人胃口,說了半天,始終沒將大鬧群英擂臺的丫頭姓名說出,更未將那兩位大俠名號顯示,黑弟,那老道所說玉麒是誰?天下姓玉的倒未聽說過,可能是郁。   如黑不住微笑,他搖搖頭,說道:無可奉告,日後自知,我們要否進去一探?   不用了,晚上再來。少林僧人總算不負所望,到底是德業無虧的名門高弟。   哼!少林的壞蛋也多著哩。如黑撇撇嘴,欠身站起。   逸雲趕忙將他一把拉住,向對面山麓一指,說道:小心些,那兒有人向這兒觀探,也許是監視我們的人,我們得悄悄退出。   在哪兒?擒下他。   別忙打草驚蛇,那傢伙身材小巧,一身草綠,身手不弱,躲在草中不易發現,我們走。   哥,你的功力比我高得太多了,我好慚愧   別自甘菲薄,你確是不凡哩。   兩人放過那綠色人影,卻替天魔夫人帶來了橫禍飛災,幾乎抱恨九泉,掀起無窮紛擾。   當晚,兩人在辰龍驛落店,夜間結束停當,又來啦!   三更正,他們到了,而對面山脊之上也到了不少幢幢鬼影,空氣中,蕩漾著陣陣奇妙醉人幽香,可惜飄不到這一面山麓,無人發現此變。   這座位於山谷底部的房屋,名叫無量道院,由於年深日久,院中神鬼大概也不靈光,所以除了大殿尚可蔽風雨之外,院中野草叢生,蛇鼠營窟,後殿偏院宮闕幾乎成了瓦礫場。   平時,大殿左廂住了兩名年老的香火道人,今晚卻燈火輝煌,大殿的擺設全被搬走掃清,右廂房全讓給眾女佔住,左廂由男客住宿。   大殿中間拜探之下,一排半弧形擺了十來個蒲團,方磚地面打掃得一塵不染,四周高懸著八盞宮燈。   三更初,蒲團左列分坐著巫山怪姥、地煞夫人,還有五妞兒如煙,右列是五名老道,他們的神色已經鬆懈。   對面,一張寬大的地毯上,或坐或立是以大奶兒如霞為首的七名艷麗少女,她們都是一襲或紅或綠的輕便羅服,酥胸半掩,皓腕晶瑩,玉腿隱約,蓮瓣兒套著肉色的睡鞋兒,尤其是羊脂白玉似的粉頸下,那一塊長三角形的玉肌,胸圍子上端那半段深深的乳溝,簡直是要人老命。   她們真成了羅襦半解,肌香醉人。更糟的是她們那勾攝魂魄的媚目,不時向五老道飛,俏語輕笑不住灌入他們耳鼓,令他們心蕩神搖。   每人的身畔,有一座小茶几,上面擱著一盞香茗,可是老道們不喝茶,卻直咽口水。   天魔夫人一看老道們已心猿意馬,徐徐發話道:老身所說,皆為由衷之言,道長怎能禁止老身遊歷天下?   清虛子無虧神色一正,道:夫人言雖有理,但夔州與太平口之事,不能說與夫人無關,貧道認為,色字頭上一把刀,世間兇死之人,十中九為色所誤,貴門下眾女色藝雙絕,足以引起軒然大波。如此浪跡江湖,終非了局,貧道經三思之下,認為夫人必有隱衷,所圖可否一說?貧道願聞。   道長大可不必尋根究柢,總之老身對貴派並無惡意。   人心難測,夫人   道長未免以小人之心度人。老實說,如果老身心懷叵測,諸位恐怕早已超登仙界多時,道長信是不信?   清虛子淡淡一笑道:夫人未免太小看貧道了。   道長功力確是不凡,可是比以生死相搏而取人性命之法更好的事多著哩。   夫人所指何事?   譬如說:茶中置有無色無味的迷藥;獸鼎中所焚的斷魂香,道長,無一不是送命之媒,防不勝防。   清虛子心中雖驚,但略一思忖,口中仍強硬地道:只消略為留神,貧道還不致中計   還有呢,老身讓你一開眼界。說完,大袖徐揚。   清虛子吃了一驚,只道醜婆娘要出其不意出手暗算,他剛橫掌戒備想立即站起,可是叮咚一聲悠揚琴聲自殿角響起,接著蕩人心魄的樂章飛揚。   老道只覺心潮一湧,目中頓生異彩,漸漸地氣息沉重,目光緩緩注向火紅色的大妞兒如霞身上。   七女中由如霞率領,共有五人緩緩站起,媚眼飄飛,蕩笑徐揚,一雙雙玉手緩緩撫向酥胸,輕拉袖領,蓮步輕搖,乳波兒顫,臀浪兒擺,逐漸向五老道走近,奇香撲鼻,玉腿掩映。   漬虛子只覺眼前頓生異象,火紅色的光芒,令他目眩神移,如霞那美麗的臉蚤,在他眼前越來越清晰,誘人犯罪的胴體似乎已觸到他的鼻尖。接著,如霞距他身前五步,發出一陣撼人的蕩笑,羅帶兒半鬆,玉臂徐揚,柳腰兒輕扭,竟然翩翩起舞,裙帶飄揚處,粉彎雪股撩人遐思,她胸前那高聳如山,白玉半球形的乳峰隱約可見,每一舉手投足,無不充滿春情。   尤其是她那充溢著無窮誘惑的目中,不管胴體如何扭動盤旋,始終以萬鈞潛力射向老道,搜吸著他的目光。   耳中不但充溢著令人沉醉的樂聲,更響著春情漾溢的冶蕩媚笑;鼻中濃香直沁心脾,令人頓忘人間何世。   老道只覺丹田下湧起一道無可抗拒的熱流,靈智漸失,目中射出熾烈的異彩,呼吸急促沉重端的是慾火如焚,蠢然欲動。   他的雙手顫動了,盤著的雙腿鬆直了,口張大了,身軀前傾了,作勢要站起來了。   驀地,如霞上身的輕羅向下一滑,胸圍子一鬆   老道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突然蹦起,雙手一張,向前一撲,一個半裸的軟滑如蛇的胴體不但被他挽實,她也纏著他,凝滑溫暖的芙蓉臉頰,緊緊地貼在他的頷下,令老道神魂飄蕩;她那蛇樣的一雙皓腕,緊抱住他的腰幹,兩手中食指不偏不倚,輕搭在他脊旁命門穴和腎門穴上,只消一用勁,再厲害的高手也難逃一劫。   老道茫然不知,呼吸重濁,慾火急升直透泥丸宮,左手挽實凝滑的柳腰,右手在羅衣下狂暴地探入   如霞吐出一聲醉人的嚶唔,接著響起天魔夫人那寒森森卻又似午夜鐘聲的語音:無量壽佛呀!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道長,該是一正道基之時了。止樂!   琴聲驟止,接著響起三聲清越而發人深省的磬聲。   五老道如被人賞了一記當頭棒,猛然驚醒,每一個道貌岸然的全真懷裏,都有一個髮亂釵橫羅衣半卸的美女,她們的目光不再是冶蕩柔和,而是不齒的輕視,且發出令人難堪的輕笑。   眾老道袍褂零落,醜態畢露,清虛子的右掌中,還緊緊地握住一個軟滑酥膩的玉乳呢!   老道羞得無地自容,慌忙放手,猛地向另四名老道掩面大吼道:快放手,咱們還有臉稱世外之人?這   人雖清醒,但慾火難禁,並不是立時可熄的,仍陷在半沉醉狀態。又聽天魔夫人道:飲下那杯茶,神智自清,請放心,老身絕無惡意。   五老道奔回蒲團,頹然坐下,抓起茶盞一吸而乾,慌忙強抑心神,調息行功以清慾念。   茶一入腹,冷氣突升,頓感慾火全消,渾身漸復正常。耳聽天魔夫人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恩恩怨怨,各有前因,道長們,請清心寡慾行功,以免損耗元氣,老身走了,行將再見,後會有期。   大殿中人影漸杳,燈光漸斂。接著蹄聲隱隱,車聲轔轔,愈去愈遠,終至萬籟俱寂。   夜風掠過樹梢,掀起破簷角的殘敗朽木,颳入大殿黑暗的每一個角落,掃過端坐著的五名老道身軀。   在天魔夫人車馬之後半里地,逸雲對如黑低聲道:可憐的有道全真門,這一記當頭棒喝比殺他們還難受啊!   如黑卻撇開話題,情不自禁地緊靠著他,問道:哥,說實話,你心動麼?   逸雲淡淡一笑,道:天魔夫人不是說得夠明白了麼?色不迷人人自迷。我和你躲在一塊兒你可曾感到我呼吸和脈息有異?倒是你,你的定力足可與我並駕齊驅,可是修養不夠;天魔夫人已經說過,要讓牛鼻子們見識見識,你為何要發怒?要跳下去拆臺?   我惱那些自命不凡的牛鼻子,他們那嘴臉真令人噁心。   這就是迷啊!怎能怪他們?看來天魔夫人倒不是壞人,心計倒是夠高明。   怎樣高明法?   清虛子是武當派直系大弟子,也就是日後的掌門人,經此一來,日後他們還有顏面與天魔夫人為難麼?把柄在手,他們遮羞還來不及哩,真絕!   車馬漸漸去遠,兩人也抄在一側小徑走了。   五老道正在調息行功,大殿外像一陣飛絮,飄來十餘名淡淡桃紅色身影,有四人向四角一分散,手中升起一陣陣薄薄輕霧,隱入壁角。   清虛子耳目甚靈,他已感到心生警兆,向殿外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現身說話。   道爺,幹嘛唬人嘛?嘻嘻   笑聲一落,大殿突放光明,殿角突現出四名少女,高擎著火把。   接著殿門外縱入六名身披薄紗的半裸少女,高舉著六盞光芒四射的紗燈。   六女向側一分,舉燈笑立。殿門外,突然現出八名雲髻高聳,美艷絕倫的少婦。乖乖!這一群女人比天魔夫人那一群高明多了。前面那位身材相當高,可是骨肉勻稱,十分豐滿,年約二十一二之間,粉面桃腮,瓊鼻櫻唇,有一雙會說話而春情漾溢的大眼。她身上,真要命!披著一襲桃紅色像是披風的蟬紗,可以清晰的看到裏面的胸圍子,和一件繡著鴛鴦戲水的肚兜兒,可能下面   另七人同樣美麗豐滿,只是身材稍矮,但也是萬中選一的美嬌娃,同是雙十年華;她們外披同式的蟬紗,但不是桃紅,而是與肉色同色的要命玩意。內裏的件頭也相同,高聳的玉乳嚇狂了人。   自大腿根往下,並無寸縷。腳底是一雙同色的短蓮靴,與婦女的弓鞋繡鞋迥然不同,那年頭,這種裝束簡直駭人聽聞。   眾女一出現,五老道張口結舌,清虛子到底修為略高些,也見多識廣,猛地掏出少林僧贈他的避邪丹,悄悄吞入腹中,此喝道:站住了。女施主可是馬底驛桃花坳   道爺,你的眼力果然高明;我,就是桃花仙子韓香君,也許你該記得,巴陵府扁山之上,你武當殺了我兩位姐妹的仇恨,本仙子要看看你們所謂正道之事,是否名不副實。   清虛子大喝一聲,倏然地站起掣下長劍,可是另四名老道卻目如噴火,渾身痙攣,死盯著眾女。   道爺,別慌,殿中已充溢著桃花春霧,等會兒好好為姑奶奶效勞。聲落,人已緩緩欺近了。   清虛子一聽桃花春霧四個字,臉色頓成死灰,大吼一聲,挺劍飛撲桃花仙子。   同一瞬間,四名老道瘋狂地躍起,衣袍碎裂之聲此起彼落,四條精光大吉的身軀,向眾女奔去。   蕩笑之聲飛揚,八個女人蟬紗盡退,接住老道,纏成一團。   桃花仙子脫掉蟬紗,迎著清虛子,卻突然一驚;老道眼中噴的不是淫慾之火,而是狂怒的火焰,長劍發出厲嘯,飛旋而至,顯然神智仍清,內力注於劍身。   她駭然一驚,桃花春霧對這牛鼻子起不了作用,豈非奇事?這老道確是不可輕視哩!   劍到,她手中蟬紗猛地一揮,一股軟綿綿而力可攻山的奇猛力道,向清虛子捲去。   清虛子急怒攻心,但靈臺未昏,向左一閃,振出一劍。   蟬紗突然一抖,反捲長劍,嗤一聲劍氣和陰柔內勁先行接觸,清虛子只覺手腕一麻,長劍脫手。   他一咬牙,雙足疾點,身形借勁反飛,嘩啦一聲撞倒圓窗的朽欄,出了大殿。   想走?你做夢!桃花仙子急起直追。   清虛子亡命前奔,武當絕學八步趕蟬加上八禽身法,見林便穿,見草就躲,他身為無字輩大弟子,功力自不等閒,這一全力施為,端的快逾飄風,而且他顧命要緊,心思縝密,狡似脫免。   桃花仙子其實已年屆花甲,乃是江湖最淫毒的女魔,三十年來淫孽遍天下,吸取男人元陽,從來不留活口;所以武林中人但聞桃花仙子大名,卻抓不到她害人的真憑實據,無可奈何。她功力奇高,桃花坳是她名義上的落腳之地,其實她極少在家,去找她晦氣的人只有白跑了事;即使找著她,也不見得奈何得了這女魔頭。   她絕不能讓清虛子活命,奮起急追,她功力雖高出清虛子多多,但這一帶林深草茂,四處怪石如林,老道只在這兒貼地急竄,視野有限,她枉自白費心力。   不久,老道被迫得逐漸往山巔移。山頂是一片參天古木,空隙僅存狐免,白天裏林中陰森,晚間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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