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葛仙宮的門外廣場向山下眺望,目光會自然而然地落在兩里外祥雲莊,那座三層高頂神氣的瑞雲樓;那是這一帶的地標,引人羨慕的權勢人家代表性建築。
失火的痕跡已經消失了,莊主鄧大爺早已把樓修得煥然一新,比往昔更醒目。
荀文祥的目光移向另一邊,小山的那一邊,是他的家園荀莊,在葛仙宮無法看到,莊被小山的草木擋住了視線。
那裏,已經不是他的故園了。
要說他心中沒有怨恨,那是自欺欺人。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半點不假。
按當時的社會結構,神刀鄧國安怎麼可能對他荀家造成傷害?只要他老爹往縣衙遞一封拜帖,早些年鄧莊主天膽也不敢強買他家的百餘畝地。
神刀鄧國安是什麼東西。一個靠吃鏢行飯的第五等平民。在官府的檔案中,屬於刁民階級。
而他老爹,卻是書香世家的士紳,有高人一等的秀才身分,朝廷未來的治世官吏。地方官會保障士紳的權益,一封同年拜帖就可彰顯特權的威力。兩人走在城裏的大街上碰頭,鄧國安必須恭恭敬敬避至路旁問安。如果不,一封拜帖呈入縣衙,大不敬有辱士紳的罪名,至少會挨上幾刑杖罰款若干,甚至可能枷號兩三天示眾。
他老爹從沒使用所擁有的特權,在襄城是眾所周知的老好人。結果,斷送了水源充足的百餘畝田地。
現在,所有的田地都沒有了。
不但家破了,他也幾乎死無葬身之地。
他娘的!這那有天理?他的目光回到瑞雲樓,忍不住破口咒罵。
在陳留望牛崗,荀文祥向鄧淑說,留下的田地送給鄧家。那只是一時氣頭上的話,沒有人肯把田地白送給仇人;尤其是幾乎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他年輕,修真剛入門,血氣方剛,那有這種豁達的修養?他不是做聖人的料。
他認了,但心底的怨恨很難一下子全部丟開忘懷,難怪他盯著瑞雲樓詛咒。
經這這次血腥濃厚的驚濤駭浪,性情改變理所當然。他不再是不知人間疾苦險惡的無知青年,不再是聽天由命苟且偷安的鄉愚了。
遙望他生活了二十年的荀莊,他的家族在這裏生活了一千年,甚至更久些。現在,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
沒來由地突然想起他老爹的話,感慨萬千。
他老爹那天在田地裏對他半嘲弄地說:
烏龜活上一千歲,仍然是一隻烏龜。它既不能替旁的烏龜改善生活,也不能使自己烏龜升天,活一萬歲也是枉然。
另一段話,可不是嘲弄,而是當頭棒喝了:
兒子,你失去的東西太多了。不要說你一天到晚苦得要死,三更燈火五更雞,甚至三五天入關不眠不食。最重要的是,你修煉的結果,一切以自己為中心,完全忽略了身外的親情、愛念、世俗、人的責任
現在,他才真正體悟出父親的偉大。
還有,他的師父孤鶴丹士,和那頭老鶴。他在心裏呼喊:你們在那裏?
孤鶴丹士的確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不時鼓勵他行走天下積修外功,多看看世俗的眾生相。但由於生活優裕,根本不想離開溫室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天涯浪客湯青,要誘脅他闖天下唱道情,他嗤之以鼻。
這次他返回葛仙宮,主要的是處理一些留置在宮的一些私人物品,對故鄉投下最後一瞥。在與孤鶴丹士和他參修的秘密角落,留下他遷居的訊息暗記。十年之後,除非孤鶴丹士找他,他是無法找到孤鶴丹士的。天下茫茫,丹士不可能在通都大邑留駐,可能循跡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大澤隱修,他那有遍搜深山大澤的能力?
在葛仙宮逗留一天,向故鄉投下最後一瞥,揮揮手揚鞭策馬踏上南下的旅途,難免有點依依和惆悵。
距陳留望牛崗事故結束,已經近了前後共計九日。大官道旅客絡繹於途車水馬龍,應該不會有人認識他是威震中州的青松道人。何況他沒穿道裝,只是一位穿了寬長衫的年輕旅客,身上沒攜有兵刃,那像個江湖之雄?事過境遷,應該天下太平了。
難怪他有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他本來就不是江湖人,根本不知道江湖人對恩怨的看法,和處理的態度。更不知道在望牛崗他放棄報復,單方面撒手不管一走了之的作法,那是形同兒戲,沒有任何拘束力的個人道義行為,那是不算數的;真正遵守道義的人,早就和古代的聖人一樣死光了。
神刀鄧國安的名頭聲望,江湖朋友對他頗為尊崇。聖劍神刀,武林雙豪,聲譽之隆,中州武林人物無出其右。如果這位武林之豪真正講道義,怎會橫行鄉里,勾通官府,大吃窩邊草,一而再謀奪鄉鄰的田地?
鄧國安甚至當著群雄的面,當著聖劍面前公然說謊,厚顏無恥說沒脅迫荀文祥的父母,也與荊縣丞周捕頭無關。那天荀文祥被押往祥雲莊,親自經歷刻骨銘心的迫害現場始末;假使當時他父母有拒絕脅迫的表示,可能永遠出不了祥雲莊。他一家老少的屍體,可能已被蛆蟲吃掉一半了。
荀文祥還沒想到,狂風巨浪之後,必定有餘波蕩漾,不可能突然風平浪靜。
他更沒想到,他大仁大義放過要把他化骨揚灰的仇敵,仇敵是否也會放過他。
由於他的出現,威遠鏢局的暗鏢雖然保住了,但損失空前慘重,幾乎精英盡失。金戈銀彈本來就是一個陰險的梟雄,狐群狗黨更是野心勃勃的假英雄,他們不會問誰造成這次血腥事故,只知昧著良心,要造成這次失敗打擊他們的人負責。
總之,荀文祥根本沒想到還會有後患。
從襄城南下至遂平玲瓏山,不需回頭走許州,走小官道下舞陽至西平,才會合南北大官道南行。小官道旅客不多,用健馬代步的旅客也不多見,沿途偶或可看到三五輛客貨車往來,與及附近鄉鎮的人走動。
近午時分,前面魯店鎮在望。這座小鎮他不陌生,走這好幾次,是一個與郾城縣境交界的小市集,一處歇腳站。走了老半天,才走了六十里。
鄉愁早就拋開了,怨恨與惆悵也隨距鄉漸遠而淡薄,任由健馬所之,無意快馬加鞭趲程。
前後不見有旅客,偏僻城鎮繁榮不起來。他把遮陽帽掀高些,舉目遠眺兩里外的魯店鎮,鎮不大,四周全被樹木所包圍,看不到房舍。近官道的幾家路旁小店,棚下好像看不見有人歇腳。
奇怪,怎麼這段路上,只有我一個旅客,頂著大太陽趕路?他自言自語,真希望有一位同夥一起走聊解旅途寂寞。
以往他與萬里鵬四男女同行,十分投緣毫無寂寞的感覺。尤其是白鳳舒欣小姑娘有意親近,有說有笑怎麼可能感到寂寞?
他突然想起白鳳,她該已和乃父邪劍舒徐走在一起了,舒老邪知道被他作弄了,現在是不是正在詛咒他。
他剛覺得好笑,突然神色微變,側耳傾聽。
一帶韁,健馬小馳進入路右的松林。
他是以神御氣的行家,可以感覺出某種耳力無法聽到,卻可用感覺感受到的這種音波。
沒錯,他感覺出這種聲波的撼動,而且是他熟悉的音波,是從御音同道特地向他傳遞的聲音。
蓬蓬!叭蓬蓬!叭蓬叭蓬叭叭蓬是漁鼓的節拍。在曲調旋律來說,該稱為過眼。
只有一個人,與那一個漁鼓,才能擊出這種除非是行家,否則無法聽到的音波,若有若無特別低沉可以及遠的音波。
湯青,鼉皮漁鼓。
入林數十步,他在松枝上掛上韁。
佩服佩服,你真聽到了。前面的巨松後,閃出潦倒的天涯浪客湯青。
白鳳神通廣大,把湯青帶到望牛崗作證,之後不等事件結束,這位浪客便溜之大吉,乘亂溜走,威遠的人不敢截留,以免引起荀文祥的干預。
老天爺,你還敢留在許州附近?荀文祥搖頭大驚小怪:你綽號叫天涯浪客,應該遠走天涯海角避禍逃災,居然仍在他們的地盤內鬼混,未免太不聰明了吧?看你這鬼樣子,好像餓了好幾天了吧?
吃了好些日子乾糧,哪能不餓。
那你
如果我遠走高飛,必須走大道,能逃這那些混蛋的監視?威遠的人把河南布政使司,看成他們的後院。但在我這老江湖來說,暫時潛伏反而安全。
他們真在捉你?荀文祥不願相信。
那能假得了嗎?別忘了我是黑道最令人頭痛的成精浪人。天涯浪客冷冷一笑:大官道附近的城鎮,幾乎每一里就有一個眼線,連烏龜王八狗盜鼠竊全出動了,河南本來就是他們的地盤,各門各道的人誰敢不聽他們的?要活捉搏殺的主要獵物有三個人,玉骷髏、銀衣使者,我天涯浪客。三個罪魁禍首,在河南休想見天日。行動總指揮,正是你那位好鄉鄰神刀鄧國安,他的神刀,天天在磨上油防鏽,磨得鋒利得根。
荀文祥一直就躲在葛仙宮,不曾與任何人士接觸,這次動身又不經由大官道,怎知江湖道暗潮激盪。
沒有我?他仍然存疑,但感到詫異,要論罪魁禍首,對方應該把他列為第一。
沒聽說他們要找你,不能亂說。湯青不是信口開河的人,無意乘機煽風點火。
那就怪了,他們應該把我看成罪魁禍首呀!
明裏他們不敢,暗中敢不敢就不知道了。
唔!應該不會。我大仁大義輕易地放這他們
老弟,你大仁大義,他們用不著也大仁大義呀?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可不要被他們在望牛崗的示弱神態愚弄了。聖劍那一番假仁假義的話,是說給你這種讀過書,明白事理想做聖賢的笨蛋聽的;他那番慷慨激昂的表演,只有你這種人才欣賞,你們得罪這這些玩弄陰謀詭計的專家。你如果相信他們是方正的俠義英雄,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天涯浪客這番話,就有挑起仇恨的嫌疑了。
也許他們怕我
他們用不著怕你,你這種人是容易對付的,明槍暗箭你能天天提防嗎?我想,近期間你可以在河南大搖大擺南來北往,出了河南,你可要小心了,他們有不少外地的豬狗朋友,搞不好你將在天底下寸步難行。天涯浪客危言聳聽,說的其實也有幾分真實性。
這他有點相信了。
他們不怕你,怕的是懾魂魔君。天涯浪客誠意地分析:那老魔有不少早年的忠心耿耿爪牙,聚集在玲瓏山,那地方任何不懷好意的人接近,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膽敢向他們圖謀不執,保證會受到雷霆報復性的襲擊,屠門絕戶絕不留情。祥雲莊不是金城湯池,玉骷髏和銀衣使者,就輕輕鬆鬆放上一把火,能禁得起老魔的毀滅性雷霆攻擊?神刀也許不怕死,很勇敢;但祥雲莊一兩百名狐群狗黨和老少婦孺,不可能人人視死如歸。老魔不來則已,來則絕不會僅燒掉一角瑞雲樓了事的,我保證。
難怪鄧家大小姐鄧淑,勸他不要遷往玲瓏山。
聖劍高高興興,歡迎他加入俠義道行列。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他臉色難看。
他們最好不要找我,哼!本來忘了仇很的平靜心湖,像突然被人投石而湧起漣漪重起波瀾。
應該暫時不會。除非你永遠耽在玲瓏山莊不出外走動,否則不談這些,我是來送漁鼓給你的,今後我不再吃唱道情這口卑下飯了,送給你這行家好好把玩。你是書香門第荀家八龍的後裔,不可能背著漁鼓走天下混口食,有這玩意在身邊,威力在你手中,必定比九音魔鈴厲害百倍。平時把玩,你會在其中獲得不少樂趣。至少在受到人世慘重打擊百劫餘生之後,借這具漁鼓發洩悲痛哀傷的情懷。
唷!你還會說俏皮話呢!他阻止天涯浪客取下在肋下的鼉皮漁鼓:謝啦!你留著。這玩意如果在傷心痛苦時把玩,眼淚得用臉盆盛裝。我根本不需借用樂具做武器,背在身上是大累贅。
其實漁鼓也可以演奏一些輕快的曲調,比腰鼓優異多多,變化更複雜活潑,甚至可與最複雜的琵琶合奏。
荀文祥之所以買漁鼓,主要是為了追查天涯浪客的去向下落,用任何樂器御發神音,都沒有用喉音方便,銀龍就是御音高手,用的就是喉音。在樂壇的人士心目中,俗諺說絲不如竹,竹肉;肉,反映人的聲音。三國時代的超級名將張飛,在當陽獨拒追兵,掩護鼻涕蟲劉備,帶了十餘萬難民逃命,面對潮水似湧來的曹兵,大喝一聲,當陽橋崩坍河水倒流。當然這種傳說有點過於誇張,但也說明人的聲音的確具有各式各樣的無窮威力。
寶劍贈豪傑,紅粉贈佳人;把武林神刃送人也沒人要,真是嗚呼哀哉。天涯浪客洩氣地嘀咕。
沒有以神御音秘學的人來說,你這神刃比廢物好不了多少。哦!你怎麼在這裏遇上我,這麼巧?
你猜,這些日子我躲在何處?天涯浪客笑問。
西面的山區?他向西一指。
躲在你家後面的紫雲山。
咦!你
我知道你會返回故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揮別可能一生一世不再回來的故園;所以想把這個漁鼓,奉贈給你讓鼓有好主人,不至於埋沒成廢物。而且,祥雲莊附近,是藏身最安全的地方,那位捉人總指揮,目下正在信陽州附近調兵遣將。
信陽州,白鳳應該還在信陽等她老爹的經穴解禁。
如果神刀與威遠的人也在信陽州,那
你還要躲躲藏藏?他眼中冷電乍現。
往西走關中。天涯浪客沒發現他眼中的煞氣:出了河南地境,他們就無奈我何了。河南是他們的地盤,出了河南誰肯聽他們的?我如果真怕他們,怎敢參加千手天尊那些邪道大家連手,對付這些假仁假義的混蛋?
不怕就和我走在一起,如何?荀文祥提出邀請。
這個
咱們走在一起往南行,大搖大擺走大官道,看那一個狗娘養的雜種,敢動你一毫一髮。荀文祥口中不三不四咒罵,江湖味十足。
免了。天涯浪客拒絕他的邀請: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我那能一天到晚跟在你身邊?他們投鼠忌器不敢碰你,在街上用暗箭背後來一下,我難逃他們的毒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走也,咱們江湖上見,後會有期。
膽小鬼!他笑罵,舉手一揮:湯兄,保重,後會有期。
這裏有一條大路通過伏牛山區,可以到達河南府,再西出函谷關,便可到關中。
他不再慢吞吞趕路,快馬加鞭晝夜兼程。一天一夜,便馳抵玲瓏山寨。
他父母安頓在老魔的山寨莊院中,受到貴賓般禮遇。所謂山寨,只是往昔避兵村民與匪盜留下的遺跡,名存實亡,山寨早就化為烏有。老魔另在廢址上蓋了莊院,採兵壘的型式建築,隱約可以看出寨的氣勢。
懾魂魔君早年橫行天下,結了許多仇家,退隱結寨而居,不得不作萬全的準備,嚴防仇家上門。這一帶方圓二十里地,都是他早年買下的。近鄰唯一的市鎮,是十里外的砂溝集。
這是說,未經允許而踏入這二十里方圓地域,死活都不會有人知道,何處土地不可埋人?
老魔不是孤軍在江湖稱霸的,他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死黨,退隱之後乾脆聚居在一起,放下屠刀拿起鋤頭,居然成為可以自食其力的樸實莊稼漢。
但他們的武功練得更勤,子侄們更是辛勤苦練,以自衛為目標,也隨時準備出動應付意外。
老魔偕同幾位親眷,帶荀文祥在附近走動察看形勢。
上次在山寨住了幾天,老魔含有深意地帶他登山看形勢,表示在石羊河到玲瓏山麓這塊地,可建一座莊院。他不知道老魔的用意,以行家的眼光告訴老魔,莊建近砂溝集比較方便些。如按風水形勢看,還是倚山建造比較妥當,只是照料莊稼往來要辛苦些。他完全不知道,老魔是有心替他準備的。
工人們正在趕工,把要送給他的莊院,倚山納入山寨的範圍內,預防那些假俠義英雄找他報復。在陳留望牛崗,他已公開表明遷居玲瓏山寨,如果莊建近砂溝集,早晚會出大紕漏。那些假俠義英雄陰險狠毒是不饒人的,已經把他看成心腹大患,早晚會前來報復快意恩仇,那能派子弟遠出晝夜提防?所以把莊院納入山寨的天險內。
要接近玲瓏山寨襲擊,得出動上千官兵,也難保證必可得手。大明開國功臣鄧愈,犧牲了數千官兵才攻下山寨。
世間真正不畏死願意死的人畢竟有限,敢前來令人喪膽的玲瓏山寨送死的人找不出幾個。
他父親對這一帶環境非常滿意,把書房的藏書全搬來了。田地那需他老人家親自耕種?成了山寨人人歡迎的老太爺。山寨沒有一座很像樣的社學,遂平縣官方承認新學的學籍,不屬於私塾,子弟可以參加縣學的考試。老魔親自勸駕,禮聘老太爺主持校務。老太爺那能拒絕?求之不得呢!畢竟一個書香門第的秀才公,下田地種莊稼只能算消遣而非專業,那能靠種地餬口?
一切用不著荀文祥擔心,他可以放心投入莽莽紅塵積修外功了。讀萬卷書行千萬里,是清高的讀書人心嚮往之的追求目標;修玄的人,以積修外功,來體會出世人世的循環天道,不至於因自私的修煉,完全與世俗斷絕;應該活在天道循環中,人是不能遠離人群與禽獸一同生活的。
修玄的人,早就發現所謂天道循環,根本與迷信鬼神的報應無關,而是指自然的天生萬物中,生老病死春去秋來,才是天理循環。修長生想成仙,那是意圖打破天理循環定律的努力途徑。積修外功,可以從與世俗的深入接觸中,找出究竟該擇取何種態度,次定努力修煉的方向和目標。所行所事如果契合天理,可以增加心理上的追求信心與力量;反之,心中的罪惡感就會使修煉的意志崩漬。
他們也明白,要想打破天理循環的規律,是極為困難艱辛的。有些天理,目下不可能以人的力量來改變的,那能把寒冬改變成春天?但只要找到改變的秘訣和力量,一年四季,溫暖如春這一天終必到來。
不管修那一種玄,其中不可能有利用血腥來達到目標。但他所處的惡劣環境與凶險的情勢,他不可能摒絕血腥了。
他年輕,以往沒有涉足鬼域江潮的閱歷,不知世道艱難,根本就不是修玄的料。他不是一個對人世漠然的老朽,而是一頭受到挑戰而奮戰的猛獸。他與孤鶴丹士的遇合,是天理循環規律中的錯誤運行,所錯誤演化出來的結果;他根本就與仙道無緣。
荀文祥正式雲遊修積外功,有如猛虎出柙。老魔當然不會讓他丟人現眼扮成乞食道人,把他打扮成遊學書生,儘管江湖道有不少以書生為綽號的人,其實只是外形扮成書生而已,肚子裏是否有墨水,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書生掛劍遊學是合法的,學舍裏練刀劍弓馬,劍是合法博取功名的生財器具,可以合法地佩劍公然行走,因為每天都得好好練習。
在府州城市大埠,尤其是有龍子龍孫建藩王府的大城,佩帶武器是犯禁的,不能佩帶在外招搖行走;書生學舍官員例外。比方說,開封。開封有周王府,佩刀劍在街上招搖,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過往的武林人,必須包起來另行置放,或者藏在衣內,別讓一些盡職的治安人員查獲,當成攜帶兇器的暴民刁民法辦。
這天午後不久,荀文祥出現在信陽州小南門的義陽老店。二度光臨,店伙計個個心中叫苦。
這次,他所穿的寬大長衫換了玉色的,不再是青色的博衫。頭上梳的也不再是懶人髻道士髻,而是正式的髮結,不再不倫不類,人如臨風玉樹,氣概不凡,與上一次半道裝打扮迥然不同。隨身攜帶的馬包也大了些,表示盤纏豐裕。
感覺中,信陽的市面與往昔並無異樣,街上很少看到攜刀佩劍的人走動,可知近來沒發生任何騷亂,早些天正邪雙方大會信陽的盛況,早已煙消雲散。
他逐漸瞭解江湖門檻,知道找同道的竅門。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跑錯了門檻,那是白費勁。
任何一座城市,邪道的人,必定比正道的人多十倍。威遠鏢局雖然名動天下,以俠義道自居,聲威遠播,把河南看成基本勢力範圍。口碑並不怎麼好。一旦發生事故,幾乎難以獲得邪道人士的幫助,不出來搗蛋抽後腿,已經情至義盡了。
他這次重來信陽,主要是從天涯浪客口中,知道神刀鄧國安正在佈網張羅,準備對付玉骷髏三個人。天涯浪客是夜劫襄城大戶的人,用意在把神刀牽制在家,阻止神刀前往威遠護鏢。玉骷髏與銀衣使者,則是群魔派來火焚瑞雲樓的代表,用意也在把神刀拖住,阻止神刀協助威遠。三個人分屬不同的邪道小組合,但目標是一致的。
他人的恩怨是非與他無關,但神刀親任搜殺指揮,而且前來信陽坐鎮調兵遣將,就與他有關了。
他制住了白鳳的老爹,紅塵雙邪的邪劍舒徐。邪劍是劫鏢群魔之一。
但他喜歡白鳳,在結伴同行期間,小丫頭對他的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像一個溫順的小主婦。從小丫頭投注在他身上的含情脈脈目光,可感覺出小丫頭所流露的綿綿情意。直至邪劍現身,小丫頭才不得不出手對付他。
他不但原諒小丫頭父命難違的苦衷,而且更為喜歡這位可人的刁鑽活潑小姑娘。
算期限,邪劍父女在等候經脈復原期間,神刀恰好在最後一或兩天到達,是否會發生事故?
如果神刀真的有心承認錯誤,應該不會遷怒邪劍父女。陳留望牛崗的衝突,趕來解圍的人中,白鳳是關鍵性人物,帶來天涯浪客揭開瑞雲樓之謎。雖然邪劍父女,也算是圖謀劫鏢的群魔之一,但反而上了當,連鏢在何處也沒看到;白鳳反而有偕同神針玉女率來解圍之德。
如果神刀趕到時,邪劍還沒復原,這位陰險的神刀假英雄,會不會乘機找邪劍父女洩憤?
算日期,白鳳南返信陽,迄今已過了十六天,邪劍復原已有六天了,應該動身返回豫西鄧州老家啦!
在望牛崗他告訴白鳳,邪劍所制的經脈,自當日起,十天內禁制自解,已明白表示不需他親自到信陽州,替乃父解禁制。所訂的後會,顯然是指信陽州。
他不放心,因此急急趕來打聽消息,希望神刀到達時,沒發生血腥事故。他要知道邪劍父女是否發生意外,是否平安離境的。
最可靠的老手段,便是向地頭蛇打聽消息。
首先,他必須找到銀龍上次最後藏匿的地方。舒老邪化裝暗藏在銀龍身邊,上當劫到假鏢的計策,很可能出於舒老邪所訂的,結果幾乎一敗塗地。
舒老邪的藏身處,與銀龍不在一起,除非正式大舉出動,舒老邪才蒙上臉跟在一旁,必要時才上陣。所以兩人合作的關係,只有少數身分高的人知道。
透露舒老邪底細的人,是絕劍雷一鳴,因此荀文祥才知道,舒老邪那時藏身的地方。
他記得那處地方,師河的一處小河灣,距以前千手天尊建立指揮站的周家大宅周莊不遠,眾方支援策應暗中往來方便。距銀龍一群人的秘站,也不過里餘。這兩群魔道高手名宿,目標一致,行動也相互通聲氣,就是無法統合在一起,誰也不肯聽別人指揮,都想做司令人。結果,成了兩個臨時湊成的組合,力量分散,有如烏合之眾。荀文祥早就料定他們必定失敗,所以堅決表示各行其是,拒絕聯手合作,這些烏合之眾靠不住。
繞南關沿護城河向東走,河南岸有一條小徑向東伸,在城角折向東南,貫連東鄉一帶村落。
遠出里餘,路右的樹林前緣,鑽出一位敞開胸襟,流裏流氣的壯漢,躲躲閃閃隱身在樹後向他招手。
小徑上前後不見有人行走,當然是向他打招呼。
他是步行前往的,不需用座騎代步,距離並不遠。
老兄,你認識我?他毫不猶豫進入樹林,已看出壯漢並無敵意。
你是青松道長,對不對?壯漢說:你扮讀書人很神似,但沒易容,臉上該用假鬚肌膚改色,所以一看就知道是你。
上次信陽風雲際會,江湖朋友像是有志一同前來趕集。一些參與盛會的有頭有臉人物,自然成為眾所注目的中心,壯漢認識他理所當然,他才是那時眾所周知的人物。
你老兄是
一個在油坊充打手的潑皮。壯漢居然調侃起自己來了,臉上也有自嘲的苦笑:上次威遠鏢局的英雄好漢們,派人把本城的下九流朋友看得死死地,嚴厲警告不許咱們與那些黑道劫鏢好漢合作,有些朋友被整治得很慘。
我知道。他恍然,下九流江湖朋友,與黑道人物走得很近,這是事實:老兄,在下有事請教。
我也有些事想告訴你。壯漢躲在中途招手示意,當然有所為而來:早些天又來了一群他們的豬朋狗友,毫不客氣要求本城的下九流朋友合作,協助他們辦事。他娘的!咱們被吃定了,實在心有不甘。
哦!要求你們辦什麼事?荀文祥心中一跳,首先便想到白鳳的安全。
協助他們封鎖道路,替他們留意上次和他們作對的人,何時何人經過這裏。尤其是其中的三個人,看到了就必須立即向南大街沈家大宅,找沈大爺飛鴻稟報。三個人是玉骷髏畢天奇、銀衣使者柳如是、天涯浪客湯青。沈大爺宅中住了幾個行動詭秘的人,可能是負責搶劫的人。道長,你一個人來,太危險了,趕快走,還來得及。你雖然不是他們指定要監視的人,但我不得不將你的消息向沈大爺稟報,馬上就得進城。
天涯浪客的消息是正確的,那麼,確是神刀祁國安,在主持追搜劫殺的狗屁事了,但神刀並不在信陽。
劫鏢以打擊威遠鏢局威信的事,河南地區的英雄好漢,敢參與的人寥寥無幾,威遠吃定了河南地區的各門各路英雄好沒。下九流的混口食朋友,更是見了威遠的人如鼠見描。這位壯漢的膽子不小,冒了大風險向他提警告。
前來劫鏢的幾路人馬,幾乎都是河南地區以外的人。邪劍舒老邪,可能是唯一一家在河南鄧州的人。
謝謝你老兄的關照,你辦你的事好了。他抱拳行禮道謝,伸手往路的那一頭指:上次前面羅村羅成的家,住了幾個人,他們
哦!道長是指紅塵雙邪的邪劍舒老邪。壯漢可能是本地的包打聽,消息靈通:七天前他們還住在羅家,後來那位跟你在一起的大姑娘叫白鳳的大姑娘,冒著暴風雨從北面來。第二天,他們全走了,不走大官道,往西走的,可能走南陽,居然買了一輛輕車代步。
他心頭一塊大石落地。顯然白鳳拼命趕路,竟然只花了七天,就從陳留趕抵信陽,大概急於將好消息告訴她老爹,把可能追趕她的人,遠扔在後面。
也可能是發現有人追趕,一到就催促她老爹動身,不能再等兩天,走為上策。買的馬車,當是載她老爹的,她老爹還要多等兩天,經脈方能復原,未復原渾身軟僵,不能乘座騎。
已經走了七天,該到達鄧州啦!他放下心頭重擔,白鳳父女的安全不需他擔心了。
威遠來的人,是何時到來的?荀文祥仍然有點牽掛,對威遠派來的人有瞭解的必要。
大前天來的,當天就要沈大爺用十萬火急的口信,把本城的下九流朋友,稍有名氣的召至沈宅,聽候他們發號施令,沒給我們一文錢,卻要我們不分晝夜替他們跑腿。
難怪啦!老兄。他們是強者,弱肉強食,這是天理,所以他們理直氣壯欺負你們。我如果沒有幾招花拳繡腿自保,早就被他們碎屍萬段了。
道長能不能幫助我們?壯漢終於提出要求,這才是攔路通風報信的目的。
我現在只有一個人,真正的落了單。他那能幫助這些下九流的朋友出頭,這些人靠不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威遠鏢局吃定了他們,任何時候,他們都必須接受擺佈,不然後果可怕,反抗的下場不問可知,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
罷了。壯漢也知道有困難,信陽是威遠的最重要鏢路,沿途州縣城鎮的江湖人士,包括三教九流的地方龍蛇,幾乎全在威遠鏢局的有效控制下,確保鏢路的安全,長時期的控制,敢表示反抗的人寥寥無幾。一個外人,那能提供可靠的助力?
這次威遠借黑道邪魔意圖劫鏢的機會,傾全力調兵遣將,用意就是一舉殲除這些來自天下各地的高手名宿,不但可以殺雞儆猴增強懾伏地盤內的龍蛇,更可揚威天下增加威遠鏢局的威望,一舉兩得,預計必可達成心願的。可惜有了萬全準備,卻沒把意外的變數計算在內。
這裏還留下那些人?我是指來自外地謀劫威遠的人。荀文祥想打聽那些黑道邪魔,有那些人還沒走。
都走了,留在這裏幹什麼呀?信陽小地方,他們都是大豪霸,不屑在這裏搶地盤建勢力範圍。
我也許會逗留三兩天。哦!可有神刀鄧國安的消息?據說他早些天就來了。
沒聽說這。他應該不會來呀!他早已不是威遠鏢局的總鏢頭,上次也沒有人在這裏見這他。壯漢所知有限,信陽的地方龍蛇,不可能知道境外的事,只知道劫鏢的事無疾而終,正邪雙方虎頭蛇尾突然一拍兩散,威遠的人先撤走的,如此而已。
聖劍神刀是化裝易容,暗中跟在暗鏢後面走的,走的是間道,並沒經過信陽。
他是調兵遣將的司令人,按理不會這麼快就搶到這裏來。謝謝你老兄的消息,有事請多關照。我不到羅家去了,回客店歇息。再見。
道長,他們雖然沒把你列為必須留意的人,但仍得小心。再見。壯漢向林深處退走。
再見。他退出林,看小徑前後鬼影俱無,卻又哼了一聲,踱出小徑向西走。小徑繞這一處茂林小坡,里外就是州城的東南角城樓。
僅走了百十步,他鑽入路右的灌木叢形影俱消。
壯漢相當精明機警,從林右側繞走,竄走如飛,要以樹林的南端脫離現場,穿枝入伏,像在草叢竄走的狐狸,留意四周有何動靜,起落不定,時竄時停。
仍然不夠精明,沒能及早發現兇險。
剛竄至一株大樹下貼樹藏身,小心地向前觀察,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咳,接著是撥枝聲到了身後。
壯漢吃驚地轉身,火速拔出藏在衣內的短刀戒備。
枝葉再動,鑽出一個青衣中年人,身材高瘦,有一雙冷電森森的鷹目,劍插在腰帶上,氣勢懾人。
李勇,你幹了些什麼好事?中年人直逼近至丈內,冷笑令人心慌:昨天分配監視地區時,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心不甘情不願,只知道訴苦推託。
王大爺壯漢臉色大變,心虛地向後退,短刀在斜動。
那個穿長衫的人是誰呀?我要知道你引他入林,說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如果你有一字說謊,後果你去想好了。王大爺一面說一面逼近,背著手毫無拔劍的準備,對幾乎位於胸口那把抖動的短刀,像是視而不見。
他他是是李勇幾乎語不成聲,驚駭的神情令人同情。
是什麼人?王大爺聲如沉雷:不許說謊,小心我剁掉你的手腳,讓你慢慢死,哼!
他他是青松道人李勇快要崩潰了,不敢不從實招出。
剁掉小臂小腿,片刻便會鮮血流盡;但如果先用巾紮緊要剁斷處的上部,阻止流血,半個時辰以內死不了,痛苦綿綿十分淒慘。
什麼?青松道人?王大爺大吃一驚。
顯然王大爺偷窺處,相距至少也在五十步外,既看不清人的面貌,也不易聽清談話的字句。枝葉擋住視線,不敢接近以免驚動談話的人;分枝撥葉偷偷接近,大白天也難免有聲響發出。
是是的。
該死的東西!難怪你隱起身形偷偷摸摸引他入林,顯然和他勾結,商討圖謀咱們的陰謀。好,我要你一字不漏地.把所有交談的話吐出來。先擒下你把你打個半死,再好好盤問你。你敢走?
生死關頭,怎敢不走?李勇已驚得心膽俱寒,轉身拼命飛奔。
奔出二十餘步,怎麼身後沒有聲息?居然沒有人追來,這位王大爺真會嚇唬人。心中一動,不由自主扭頭回頑,猛然止步怔住了。
先前與王大爺打交道處,多了一個人。是荀文祥。
王大爺跪在地上,後頸被荀文祥的左手扣住,右手五指如鉤,扣住天靈蓋,頸部受到完全控制,只要一扳或一扭,頸骨非斷不可,張口結舌叫不出聲音,鷹目出現駭絕驚怖的可怕光芒。
快走,不要回頭。荀文祥低喝。
李勇打一冷顫,一言不發扭頭飛奔。
你你是誰?王大爺跪在地上動彈不得,聲音破碎嗓門全變了。
青松道人。荀文祥五指逐漸收緊。
你你你王大爺如中電殛。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在在下奉到的指示,是不不招惹你。
你準備如何對付李勇的說謊,我也要有樣學樣。我記得,好像是剁掉他的手腳,讓他慢慢死;我沒記錯吧?你反對嗎?現在,你不會再說謊了吧?嗯?
是暫暫時不要驚動你頭部的壓力一鬆,王大爺說話流暢了些:只要求留留意你的動靜,不不要打打草驚蛇
他娘的!把我當蛇?神刀鄧國安目下在何處?小心手腳會被剎掉。
可可能在陳州附近。
可能?
也可能已帶了人,向東進入南京地境了。
他要幹什麼?荀文祥大感興趣。
在圖謀劫鏢的人中,銀龍和千手天尊這兩股人馬實力最強大。王大爺強定心神,為自己的生命奮鬥:銀龍的計策也最完備,志在必得,派玉骷髏和門人銀衣使者,遠赴襄城火焚瑞雲樓,要拖住鄧前輩無暇替威遠護鏢。鄧前輩咽不下這口氣,誓在必報。威遠雖然不希望再生風波,但鄧前輩有何面目面對天下英雄?因此邀請知交好友,要找一些罪魁禍首徹底了斷。
我也是罪魁禍首呀!
你不同,誰也不敢招惹你,以後
你們都是些欺善怕惡的英雄好漢。荀文祥的右手,離開王大爺的天靈蓋:以後等實力夠大時,再到玲瓏山寨找我算總賬,或者在江湖等我,他知道我要在江湖積修外功。
銀龍那一夥人,是在這裏散夥的。當天咱們有人打聽出他與四五個黑道名宿,要前往南京鳳陽府的宿州,去找老魔潛龍呂海,不知要辦些什麼機密大事。因此鄧前輩在陳州附近,等候助拳的知交好友會合,要前往宿州找銀龍師徒了斷。王大爺不敢不吐實,保住手腳要緊。
這老狗要繼續拖知交好友下地獄,真夠朋友;陷親友於不義,他算哪門子俠義至尊。你老兄武功不怎麼樣,也是他的知交好友。甘心替他賣命。
我是身不由己。王大爺失聲長嘆。
為何?荀文祥好奇地追問。
家師是鄧前輩的知交,師命難違,我能不來幫著跑腿嗎?
唔!可敬。銀衣使者柳如是,可能也是身不由己的,她是銀龍的得意門人。難怪天下間門派林立,阿貓阿狗也廣收門徒,一旦有事,可驅策這些徒眾賣命送死。你走吧!盡你的責任,把我的消息傳出,我不怪你。
你
荀文祥收回左手,轉身便走。
王大爺鬼迷心竅,以為天賜良機,荀文祥轉身以背相向,妙極了。
不需挺身站起,身形左扭轉,左手小臂的皮護套夾袋,一枚雙鋒針滑入掌心,順勢後甩,針去如驚電,射向相距不足五尺的荀文祥左背肋心坎部位,一閃即至。
真不巧,荀文祥恰好轉身回頭,恰好抬手,恰好捏住電射而來難見形影的雙鋒針,順勢一揮手,電芒反而沒入王大爺的左肋;六寸長的雙鋒針僅露出一星針尾,鋒尖該已貫入心房了。
你好陰險王大爺厲叫,扭身重新仆倒,開始抽搐。
沒搜掉敵人的武器,而以背向敵,讓敵人有可乘之機,以便抓住回報的藉口反擊,確是有點陰險。
按武林規矩江湖道義,敵人乖乖招供,是不能殺之滅口的。
把屍體拖放在小徑旁,留待對方同黨善後。白鳳父女可能已經返回鄧州,他用不著替他們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