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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威震內行廠

鐵血柔情淚 獨孤紅 34779 2023-02-05
  健騎鐵蹄翻飛,緊挨紫禁城的一片宏偉建築在望。   那就是內行廠,連東西兩廠都怕的內行廠,這地方花三郎來過,只來過一次。   地點,要比東西兩廠近禁城,佔地不比東西兩廠大,但是一片建築要比東西兩廠氣派得多。   事實上,權勢也要比東西兩廠大得多。   你看,單那宏偉的門頭,那高挑著一串大燈的旗桿,那站門的一十六號番子,就硬是比東西兩廠懾人。   聽見蹄聲,偏門大開,三人三騎連同八名跟馬跑的八名大檔頭,成一線的進了偏門。   西廠的八名大檔頭,小院子裏候著,沒資格跟進去,   東彎西拐一陣,進了一個大花園,這地方花三郎眼熟得很,對面一座大廳,燈火輝煌,光同白晝,八名內行廠的二檔頭佩刀侍立。

  到了大廳門口,項剛扭頭一句:你們倆在這兒候一會兒。他進去了,轉眼工夫之後,大廳裏傳出了項剛洪鐘似的話聲:花三郎、陰海空進見。   花三郎、陰海空兩個人誰也沒說話,並肩登階進大廳。   乍進大廳,燈光耀眼,定一下神再看,看見了,自領內行廠的劉瑾居中高坐,兩旁雁翅般排列八名大檔頭,身後還有四名,項剛坐在劉瑾身旁,熊英也在,可是在這兒他只有站著的分兒。   陰海空急步趨前躬身:卑職陰海空見過九千歲。   花三郎跟著上前,也一躬身:卑職花三郎見過九千歲。   劉瑾沒理也沒看陰海空,一雙目光卻盯上了花三郎,聞言見狀,一雙白眉剛往起一聳。   項剛一旁說了話:陰海空把西廠的總教習給他了。

  劉瑾嗯了一聲道:長得是不賴,讓我看看他究竟是憑什麼,讓我的東西兩廠搶他。   項剛哈地一笑道:憑什麼,您算是問對了,連我   花三郎一旁忙截口:九千歲何不派個人考考卑職。   劉瑾一怔,項剛轉臉:閣下很會為別人留顏面,不過你這個請求,我仍表贊同,而且想鼓掌喝采。   劉瑾似乎臉色要變,聽項剛這麼一說,臉色馬上又平和了,道:你贊同。   項剛道:您不是正有心考人家嗎?   你給我派個人。   不,我認識他,不願落人話柄,人還是您自己派吧!   劉瑾臉上沒表情,道:巴鳳岐。   身後一名大檔頭應聲越前躬身:九千歲。   你給我試試他。   是!   巴鳳岐轉身望花三郎,花三郎站著不動,也沒說話。

  巴鳳岐往前走了兩步,道:出手。   花三郎笑望項剛。   項剛道:巴鳳岐,這個人有點傲,你就別跟他客氣了!   巴鳳岐雙眉一聳,跨步欺身,單掌遞出。   高明,絕對比東西兩廠的大檔頭高明。   巴鳳岐是高明,奈何他碰見了花三郎。   花三郎腳下移動,輕易地避開了巴鳳岐的頭一掌。   項剛道:閣下,你也用不著有什麼顧忌。   不是顧忌,項爺!花三郎含笑道:在沒來內行廠之前,我自己許下了諾言,如果是必須比武較量,不論是誰,我一定禮讓三招。   劉瑾一雙白眉為之一聳。   項剛一點頭道:有你的,巴鳳岐,你儘管出手吧,還有兩招,他不會還手。   巴鳳岐心裏相當不是味兒,手上一緊,連環攻出兩招,都是實招,而且都是重手法,取的也都是花三郎的要害,招連招,一氣呵成,快捷如電。

  無奈,他連花三郎的衣角都沒能碰到。   三招已過,花三郎退聲道:巴大檔頭,恕我要出手了!   身隨話動,疾飄欺前,輕描淡寫,向著巴鳳岐當胸抓去。   踏中宮、走洪門,他犯了武家大忌,可也有點輕視人。   巴鳳岐臉色一變,拂脈手,疾襲花三郎右腕。   花三郎腳下不移,身軀不動,一翻腕,五指上揚,反扣巴鳳岐腕脈。   巴鳳岐吭哼發招,封架、攻擊,兩個人就這麼站著不動,一連對拆五招,看得人眼花撩亂。   巴鳳岐似乎不弱。   但是行家都看出來了,在場除了劉瑾,都是行家,劉瑾自領內行廠,耳濡目染,也算得上半個行家。   花三郎,神定氣閒,輕鬆瀟灑,兼而有之。   巴鳳岐,表情凝重,進攻、退守、出招、封架之間,就不像人家一絲火氣不帶,就沒人家那麼從容,就沒人家那輕滑圓潤。

  對拆五招能夠保持不敗,恐怕人家是手下留情。   大喝聲中,巴鳳岐騰躍撲擊,似乎是作全力一搏。   花三郎微退半步,雙腕翻起,雙腕碰雙腕,巴鳳岐身軀微震,腳下微動。   花三郎疾進半步,右掌靈蛇般穿進,在巴鳳岐胸前輕輕一按,飄身而退。   巴鳳岐臉色煞白,但是風度很好,轉身施禮:九千歲,屬下技不如人。   劉瑾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項剛手一擺:勝敗乃兵家常事,不怪你,是我這個總教習沒教好。   謝總教習!   項剛說的話,一如劉瑾,巴鳳岐躬身而退。   劉瑾怎麼好再怪巴鳳岐,怪巴鳳岐等於是怪項剛。   劉瑾斜了項剛一眼:你倒挺會護徒弟的啊!   項剛道:我說的是實話,本來就是這麼回事。

  劉瑾道:那麼你的徒弟你派吧,我不管了。   項剛一笑,還沒說話。   一個森冷話聲傳了進來:稟總教習,屬下討令。   廳裏的人抬眼外望,只見一名二檔頭在廳外躬身。   項剛眉鋒一皺道:你   劉瑾道:進來。   是!   那名二檔頭恭應一聲,低著頭,哈著腰,疾步進廳。   項剛望劉瑾:您不是說不管了!   劉瑾道:我可能又想管了麼!   妙,這位權傾當朝的奸官,在項剛面前,居然一點脾氣沒有,耍上賴了。   項剛道:這是比武較量,可不是要傷人。   劉瑾道:他要真行,傷不了他,他要是不行,陰海空要他又有什麼用。   項剛濃眉一軒,霍地轉臉望那名二檔頭:勾萬春!

  屬下在。   拳掌,巴鳳岐比過了,你的拳掌功夫遠不如巴鳳岐。   不敢瞞總教習,屬下想在暗器上較量。   項剛兩眼威棱一閃,要說話。   花三郎道:項爺,別瞧扁了人,我的暗器也不差。   項剛沉聲道:你知道不知道,他出身陰山百毒宮。   花三郎呃地一聲,沒下文了。   項剛冷冷道:你的暗器也不差?   花三郎倏然一笑:項爺,我不能聽見這五個字就認輸了,您說是不是?   項剛一怔:那你   花三郎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為我自己的前途,我不能不捨命陪君子。   項剛道:閣下,他的暗器,可都是滲過毒的啊!   花三郎笑道:九千歲說得好,我行,他傷不了我,我不行,西廠要我沒用,我活著又還有什麼意思。

  項剛深深一望:你這個賭注,下得可不小啊!   項爺,談賭,我精,不下大注,贏得了大錢麼!   項剛還待再說。   項爺,您已經是很對得起朋友了。   劉瑾道:讓他們比!   項剛道:有人願意這麼賭,只好比了,花三郎,你用什麼暗器?   花三郎道:項爺,我打暗器的功夫不差,可是我生平不帶暗器,也不用暗器。   那好,為示公平,讓勾萬春借給你些暗器用。   項爺,恐怕您沒聽清楚,我生平不用暗器。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他打,我躲,而且我身不離一丈方圓,不過得以三次為限。   在場俱驚怔。   項剛霍地站起:花三郎,你瘋了。   您看像麼?   您

  我就不懂,您為什麼這麼瞧不起我。   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我太瞭解勾萬春了。   那麼,等到比過之後,您也就瞭解我了。   怕只怕我沒有機會。   那麼我這個人也值不得您瞭解了,對不?   劉瑾道:項剛,你是瞭解他一點,他這個人的確很狂!   九千歲,花三郎道:有兩下子狂,比沒兩下子狂,能讓人容忍,您說是麼?   我能容你,但願勾萬春的暗器也能容你,勾萬春,比吧!   是。   勾萬春抬起了頭,好陰狠的長相,瘦削的臉龐,凹睛隆準,鷹鉤鼻,兩片嘴唇奇薄,還留了兩撇小鬍子。   他陰陰地看了花三郎一眼:閣下,咱們   別急,勾二檔頭!花三郎道:我有個條件,還沒說出來呢!

  呃,你有條件?   勾二檔頭,我拿生命當賭注,你呢,你拿什麼當賭注?   我   項剛道:有什麼條件,說。   我拿這條性命,賭勾二檔頭那隻右手,項爺看怎麼樣?   大夥兒聞言無不一怔,連項剛也為之呆了一呆,道:你倒是沒佔便宜   何止沒佔便宜,我吃虧大了。   這我就不明白了。項剛望著花三郎道:既然知道吃了大虧,你為什麼還偏這麼幹?   項爺,這世界上要是人人都想佔便宜,那有些事就辦不成了,您說是不,您問我為什麼願意吃虧,很簡單,因為我知道自己吃不了虧,您要是問我怎麼知道自己吃不了虧,也不難回答,那是因為我有把握,有把握這位勾二檔頭絕打不中我,至少在這三次裏,他絕打不中我,我這麼說,您滿意了麼?   項剛環目凝注,沒說話。   花三郎道:項爺,世上沒有那麼傻的人,拿自己的命硬往人家刀口上碰吧!   項剛道:命不是我的,但是你願意,手也不是我的,這種事我不能替人做主,我得問問勾萬春   當即轉望勾萬春道:你怎麼說?   勾萬春本來是盛氣凌人,沾沾自喜的,花三郎提出這麼個條件,再加上花三郎談笑風生的表現,倒真使得勾萬春有點膽怯了,他道:這   花三郎道:勾二檔頭,一隻手換一條命,這算盤怎麼打都划算,你要是不敢,咱們就別比算了。   劉瑾突然道:比就比,還談什麼條件。   花三郎倏然一笑道:九千歲,要是不談條件的話,這位勾二檔頭,只怕會輸得更慘。   呃!   把條件談在前頭,這位勾二檔頭要輸,也不過是只輸一隻手,要是不談條件,他要輸,恐怕就得輸一條命了。   劉瑾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還是不懂。   是這樣的,九千歲,卑職的條件是,任他打,以三次為限,如果他打不中我,我要他一隻手,要是不談條件的話,卑職就不能這麼幹了,卑職要跟他各憑本事,以暗器對他,勾二檔頭的暗器,都是淬過毒的,見血封喉,沾身斷魂,您說,他不就得賠上一條命了嗎?   劉瑾道:不要緊,他自己有解藥。   九千歲,既是比這東西,那就不能用解藥,與其用解藥,那就不如乾脆像小孩兒似的,弄幾塊石頭來,他扔扔我,我扔扔他。   劉瑾道:聽你的口氣,好像你是勝券在握,贏定了似的。   是這樣,不過有些事是難以預料的,任何一種因素,都足以影響勝負結果,這些因素只要碰上一個,卑職就完了,所以說,把握是一回事,不到比試過去,誰也無法斷言勝負的。   可是你要知道,勾萬春以暗器見長,他要是沒了右手,他就完了。   聽九千歲的口氣,好像也認為勾二檔頭是輸定了,既然是這樣,九千歲又何必派他跟卑職比暗器!   一句話堵住了劉瑾,劉瑾只說了聲這,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心裏老大不是味,本來嘛,劉瑾這位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人物,平日何等的威風,何等神氣,幾曾受過這個,就是王公大臣,也不敢頂撞他。   但是如今花三郎頂了他一句,當著這麼多的人。   不過花三郎說的是理,尤其是這麼多人裏,有一個剛直講理的項霸王,劉瑾他只好聽了。   項剛跟著又來了一句:這倒是,那就乾脆別比了。   項剛說的是實話,也是為花三郎好的一份私心。   聽在劉瑾耳朵裏,卻像火上潑了油,劉瑾臉上變色,砰然一聲拍了座椅扶手:誰說的,我說出來的話,誰能更改,誰敢更改。   項剛濃眉一軒道:您說的話沒人能更改,也沒人敢更改,可是既讓他們比,您就不要心痛勾萬春的右手。   劉瑾怒聲道:你   九千歲。花三郎道:您請暫息雷霆,您剛才說得好,卑職行,任何人傷不了卑職,卑職若是不行,西廠要卑職也沒用,同樣的,勾二檔頭要是在卑職不還手的情形下都傷不了卑職,您這內行廠,要他那隻右手又有什麼用,您又何必心痛。   劉瑾一怔,然後猛點頭:好,好,說得好,勾萬春,你敢不敢跟他比。   勾萬春何止是騎虎難下,簡直是逼上梁山,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如果現在他說個不字,將來這內行廠他就別想再混了,那情形比他斷隻右手還糟,當著這麼多上司如何能示弱?   尤其,他還真有點不相信,浸淫了幾十年,賴以成名,賴以縱橫,從沒失過手的暗器,會在三次之內打不中這個花三郎。   闖內行廠來行刺的,應該都是一流高手,前些日子那個夜闖內行廠的高手,不就傷在他的暗器之下嗎,雖然到現在還沒找到那個人,畢竟是打中他了,陰山百毒谷的暗器下,何曾有過活口,那個刺客,應該是早不知道死在那兒了。   有此一念,勾萬春膽氣陡壯,毅然點頭:卑職敢,九千歲的吩咐,卑職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劉瑾一點頭:好,那就跟他比。   卑職遵命。勾萬春一躬身,轉望花三郎,陰惻惻地道:花總教習,你準備好了麼?   花三郎笑道:勾二檔頭舉手投足皆是暗器,我是隨時隨地都在準備,不過,咱們總不能在廳裏比吧!   勾萬春道:我無所謂,我這暗器既是對你,就絕傷不了別人。   哎喲!花三郎道:廳裏地方小,你我距離近,我可就吃虧了。   你要是怕吃虧,咱們就上外頭去。   花三郎沉吟了一下:我看不必了,在廳裏,九千歲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勾二檔頭,你就出手吧。   勾萬春可真是個陰字號的人物,花三郎一句話剛說完,話聲方落,他已經揚了手,然後才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句話出口,暗器已到了花三郎身前。   在場的人誰也沒看見暗器,只見花三郎身軀轉了一轉,然後,花三郎身後鵝黃色的絲幔上,出現了一個針孔大小的黑點,一轉眼間就擴大得碗口似的,絲幔都焦了。   真夠毒的。   花三郎道:這是頭一次。   勾萬春唇邊泛起一絲陰森笑意:不要緊,還有兩次。   沒見他動,真沒見他動。   真的,連項剛都沒看見他動。   但是,花三郎看見了,因為花三郎躲了,他演了一式最俗的鐵板橋,腳下沒動,整個身軀彎向後去。   同時,絲幔上出現品字形三點,這沒見擴大,但是在場的人都聞見了一股腥臭味。   花三郎身子一旋,站了起來:勾二檔頭,只剩一次了!   在場的人都是高手,誰都不知道什麼是怕。   可是,現在,大夥兒沒一個不緊張。   為花三郎緊張,因為這最後一次,必然是勾萬春最拿手,也最厲害,最有把握的一著。   可也都為勾萬春捏一把冷汗,因為勾萬春的前兩手,已經是夠難躲難防了。   在場的人自問,沒一個能躲得過的。   而,花三郎都躲過了,不但都躲過了,還從容不迫,瀟灑輕鬆,假如這一次再讓他躲過   突然,勾萬春揚起了右手。   大夥兒一驚。   花三郎沒動。   緊接著,勾萬春又揚左手。   這回大夥兒都看見了,都看見暗器了,藍汪汪的一片,一蓬,像天上成群的飛蝗,又像陡然間降下來的驟雨,往上一飄,倏而下降,變成了個網,不但立時罩住了花三郎,而且也罩住了花三郎身周的一丈方圓之地。   花三郎說過不還手。   花三郎也說過,絕不離一丈方圓。   他怎麼躲?   在場的人,誰也沒辦法替花三郎想出怎麼躲,誰也想不出辦法來。   勢如奔電似的一蓬暗器,已到花三郎頭頂了。   勾萬春陰笑看著,他要看花三郎怎麼躲。   花三郎身軀疾閃,速度比奔電還快,然後,他人不見了。   那蓬藍汪汪之物一經落下,嗤,嗤,亂響,煙氣四騰,腥臭撲鼻,中人欲嘔,方圓一丈的那塊地,都黑了,鋪地的花磚也裂了。   可就不見花三郎。   眾人方一怔,只聽花三郎輕笑聲從樑上傳下:好厲害的毒物,陰山百毒谷果然名不虛傳。   眾人忙抬眼,只見花三郎整個人不是在樑上,而是在樑下,整個身軀順著樑勢緊緊的貼在大樑下,就好像吸在大樑下似的。   會武,擅輕功的人,竄到大樑上去不難,但是把身子貼在大樑下,像吸在了那兒,可就不容易了,而,能把身子緊緊吸在大樑下,又能出聲說話,那就更不容易了。   眾人看得心頭方震,花三郎一笑飄落,點塵未驚,衝勾萬春含笑一聲:承讓!然後轉向劉瑾微躬身軀:託九千歲的洪福,花三郎還能為九千歲效力。   勾萬春像根木頭似的站在那兒。   劉瑾陰著臉沒說話。   項剛濃眉一聳,道:勾萬春!   勾萬春機伶一顫,面如死灰,轉向劉瑾曲下一膝:九千歲   劉瑾道:比武較量當什麼真,起來。   謝九千歲!勾萬春忙應聲站起。   項剛霍地站起,道:您這算什麼?   劉瑾道:我這算和事佬,本來嘛,比武較量認什麼真!   他們說話或許不必認真,但是您說的話必須認真,就是把三廠都毀了,您也得認真,您要是不能言出必行,往後怎麼帶三廠這麼些人。   劉瑾雙眉一軒:你這是威脅我,我就不信誰敢說什麼,更不信誰敢不聽我的。   九千歲,看得見,聽得見的算不了什麼,但是,看不見,聽不見的,才是真正厲害的致命傷。   劉瑾勃然變色,一拍座椅扶手:項剛,你不要太不像話。   據理力爭,怎麼叫不像話?   劉瑾道:你不是不知道,勾萬春的暗器是一絕,三廠之中,只他這麼一個。   我身為總教習,內行廠裏,各人的專長我比您清楚,但是如今證明,他的暗器並不是舉世無匹,天下無敵,攏住一個勾萬春,走了一個花三郎,我不知道您這個算盤是怎麼打的。   算盤怎麼打的,是我的事,你用不著管。   可是我身為總教習,又是個見證,我非管不可。   你   九千歲,勾萬春他們的武功,有一部分是我教的,師徒情分,我比您更愛惜他們,但是我的愛惜跟您的愛惜不同,大丈夫輕死重一諾,在這種情形下我要是護他,那我是害他,是斷送了他的一輩子。   各人的愛惜法不同,不見得就是你對我錯。   但是身為三廠之首,言而無信,出爾反爾,您就是大大的錯誤。   劉瑾怒極暴叫:你還能認清誰是三廠之首,今天我就不讓勾萬春自毀右掌,看誰敢把我怎麼樣!   項剛臉色鐵青:我很清楚,您是三廠之首,是沒人敢把您怎麼樣,可是我這個總教習不幹了總行。   話落,轉身往外就走。   劉瑾喝道:站住!   項剛他聽若無聞,大步走他的。   花三郎橫跨一步,攔住項剛去路:項爺,您請留一步!   項剛瞋目大喝:閃開,誰也攔不住我。   抖手揮了過去。   花三郎道:恐怕只有我攔得住您。   揚手一抓,正好扣住項剛腕脈。   項剛環目威棱暴閃:你   花三郎淡然道:項爺,您可以發脾氣,摜烏紗,但是您讓花三郎我何以自處!   項剛臉色一變,旋即點頭:好,算你攔住我了,但是今天不是勾萬春右掌落地,就是內行廠另請高明,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劉瑾氣得發抖:項剛   項剛頭也沒回,道:九千歲可以殺了我,但是沒辦法改變我的心意,我的決定。   就為個花三郎,你就跟我翻臉。   九千歲錯了,我為的不是花三郎,我為的是個理字,為的是勾萬春,為的是您!   劉瑾點頭:好吧,勾萬春,我護不了你了,你去求總教習吧。   勾萬春白了臉,轉向項剛道:總教習,屬下是不是能以左掌代右掌。   項剛道:勾萬春,你的一隻右手重要,還是陰山百毒谷跟你勾萬春的名聲重要,你要知道,你要是捨不得你一隻右手,你這個人從此就算完了。   勾萬春沒說話,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花三郎道:總教習,我贏來的賭注不要了,這總行了吧。   項剛的話斬釘截鐵:不行,這由不得你。   勾萬春臉色煞白,渾身發抖,突然切齒咬牙,揚左掌向右腕砍下,只聽叭地一聲腕響,渾身抖得更厲害,頭上冷汗粒粒似豆大。   項剛霍然轉身,飛指一點,閉了勾萬春右肘穴道,道:從現在起,你是內行廠的大檔頭,敷藥去吧。   勾萬春一怔,面現驚喜之色,急忙一膝點地:謝總教習恩典。   起身急出。   在他來說,是因禍得福,做夢也沒想到,一隻右手能換個大檔頭,早知如此,讓他把手齊肘砍下他都幹。   項剛抬眼望劉瑾:我擅作主張,提升勾萬春一級,您諒必不會反對。   劉瑾道:我說話了麼,當然該有些補償。   那好,花三郎在這兒,您還要不要再找誰試試?   劉瑾道:不用了,再試下去,我要讓你氣死了。   項剛濃眉一挑:您這話   劉瑾忙擺手:好了,好了,算我沒說,算我沒說。   項剛轉望熊英跟陰海空:熊英、陰海空。   熊、陰二人忙躬身:總教習。   項剛道:你們兩個,一領東廠,一領西廠,一如九千歲的左右臂膀,手心手背,九千歲不偏不向,為示公允,願在那一廠供職,讓花三郎自己抉擇,你們兩個認為怎麼樣?   熊英、陰海空又躬身:但憑總教習吩咐。   項剛轉望花三郎:您怎麼說?   花三郎一笑道:項剛,兩位督爺但憑您的吩咐,也讓我聽您的吩咐,行麼?   項剛濃眉一皺,忍不住笑了:你倒會把得罪人的事,往我身上推啊,我剛說過,九千歲不偏不向,不便替他們做這個主,我當然更不好說話   陰海空道:總教習,我已經把西廠的總教習給出去了!   熊英道:總教習,我東廠也可以給出一個去。   項剛道:既是這樣,那乾脆一搖頭,接道:還是你們三個自己去協商吧。   陰海空目光一凝:熊英,他已經進了我西廠   熊英道:陰海空,人是蕭家從我的人手裏訛騙過去的。   你東廠連個人都保不住   什麼叫連個人都保不住,這本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事!   陰海空臉色一變:你說誰是小人?   熊英毫不客氣:你!   陰海空勃然色變,就待發作。   項剛道:好了,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沒有?   劉瑾座上哼了一聲。   熊、陰二人連忙躬下身去。   項剛轉望劉瑾:這種事我管不了,我看還是您來吧。   劉瑾冷冷道:花三郎,你可真是個寶啊,誰都搶。   花三郎微欠身:九千歲抬愛,事實上卑職的確不差。   劉瑾哼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花三郎道:九千歲,卑職要是說,您整個內行廠裏,沒卑職的對手,您是不是覺得卑職的口氣更大些。   劉瑾又哼了一聲:以我看,人是東廠先   那您就有所偏向了。花三郎道:事實上卑職是先進了西廠,而且承蒙督爺賞了個總教習。   我是不偏不向,你人是先在東廠手裏,但是你先進的是西廠,為示公允,你也該在東廠兼上一職。   這是您的吩咐,卑職不敢多說什麼。   熊英、陰海空,你們倆怎麼說?   熊、陰二人道:還請九千歲做主。   項剛道:熊英,陰海空給了他個總教習,你能給他什麼?   熊英忙道:自然也是個總教習。   項剛一點頭道:那好,就這麼說定了,從今後你們兩廠之間,別再明爭暗鬥,勾心鬥角了,大家都在九千歲麾下,本應同心協力,攜手效忠,回去吧,說不定蕭家還在等著呢,你們三個去叨擾一頓,互敬一杯,大事化小,小事也就化無了。   熊英、陰海空、花三郎齊躬身:是!   這個決定,未必是皆大歡喜,但對花三郎來說,可說是一步登天了。   一身兼東西兩廠的總教習,這種事不但是空前,恐怕也必然絕後。   本來就是,像花三郎這種奇才,上那兒找第二個去。   熊英、陰海空、花三郎連袂走了。   劉瑾可瞪上了項霸王:項剛,我忍了半天了,我要是跟你一般見識,倒霉的是你不是我,你知道不知道。   項剛淡然道:九千歲,我只知道據理力爭,就是斧鉞加身,頭斷屍橫也在所不惜。   你劉瑾一聽氣又來了: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   九千歲如果愛聽好聽的,我不會,我只是個教武的教習,不是師爺篾片之流。   劉瑾道:當著熊英他們,難道你就不能低個頭,非讓我下不了臺不可。   九千歲,您倚重項剛,是要他為您做事的,不是要他為保全您的顏面,動不動就低頭的,沒有人比您更瞭解項剛,他從來只向理字低頭。   你知道不知道,這樣會慣壞花三郎。   只要是個堪用之材,寵寵慣慣又何妨,一如您對項剛,項剛並沒有桀驁不馴,壞過您什麼事。   劉瑾忽然笑了,搖頭道:算你會說話,衝你後頭的事辦的還稱我心,饒你這回天知道我饒你多少回了,天知道我又能拿你怎麼樣,別站在我眼前了,你請回吧!   項剛告辭。   項霸王二話沒多說,一躬身,大步走了。   項剛前腳走,後腳從廳後進來個人,看長相、裝束,一看就知道是項剛剛才所說的師爺篾片一類人物。   他走近劉瑾,陰陰的:九千歲,他沒寵壞那個花三郎,您可真把他寵壞了。   劉瑾道:我知道,他自己也明白,但是,目前我不能沒有他,否則,我帶不了三廠這麼些人。   那就更危險了,三廠之首是他,不是您。   劉瑾陰冷輕笑:我總會慢慢拉過來的,到那時候再看吧!   九千歲,是時候了,何不來個以毒攻毒?   不行,為時尚早,這個人我還沒摸透,但是項剛,他至少沒有二心,不會叛我。   九千歲   劉瑾道:我就是這個主意,不要再多說了。   那位師爺忙躬下了身:是!      熊英、陰海空、花三郎三個人連袂出了內行廠。   陰海空不理熊英,望著花三郎道:花三郎,你要上那兒去?   花三郎道:督爺,蕭老府上還有未完的酒席呢!   陰海空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是!   花三郎答應了一聲,人卻沒有動。   陰海空道:你怎麼還不走啊!   花三郎道:督爺,我總得跟熊督爺告個辭。   陰海空不悅地望熊英。   熊英冷哼了一聲。   哼什麼?陰海空道:如今你如了願了啊?   熊英道:人本來就是我東廠的。   陰海空道:我就不懂,自己養著些酒囊飯桶,到頭來死皮賴臉硬把人抱過一半去,又有什麼意思。   你   要是我,絕沒這個臉來告狀。   熊英勃然大怒,一擄袖子,硬要動手,陰海空自是不會示弱,眼看兩個提督東西廠的人物,就要在內行廠前幹起來。   花三郎身兼兩家職,不能偏,不能向,本來他也不對誰特別有好感,但是不偏不向並不意味袖手旁觀,裝看不見。   他只好權充和事魯仲連勸起架來了,他這裏剛往中間一站,內行廠裏隨後出來了霸王項剛,他一怔瞪了眼:你們這是幹什麼?   熊英、陰海空怕這位爺猶甚於怕劉瑾,連忙收手退後,躬身叫道:總教習。   花三郎道:項爺,兩位督爺一言不合   項剛寒著臉沉聲道:你們考慮到自己的身分沒有,睜開眼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想丟人丟到外頭去。   熊、陰二人,除了連聲唯唯之外,別的一句話不敢多說。   項剛道:不回去還等什麼?   是!總教習,我告退。   熊、陰二人異口同聲,齊一躬身,連忙走了,走得還挺快的。   花三郎目送二人不見,轉過身來搖了頭:禍由我起,這兩位都太愛護了。   簡直不識大體。項剛冰冷一句,旋即換上一副臉色:你要上那兒去?   回蕭府喝酒去,項爺要不要一塊兒   項剛截口道:回蕭家喝什麼酒,走,我帶你上個地方喝個痛快去,一來算是給你慶賀,二來我要好好交交你這個朋友。   不由分說,項剛的一隻鐵掌已經落在了花三郎手腕上。      不騎馬,不坐轎,兩個人安步當車。   花三郎道:項爺,您要帶我上那兒去呀?   項剛道:別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花三郎沒再問,走沒兩步,他道:項爺,您有沒有辦法,讓九千歲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什麼意思?   一身兼東西兩廠的總教習,不獨前無古人,恐怕後無來者,我想   你是怕遭嫉?   不!我花三郎憑的是真本事,誰不服氣,盡可來搶,能把我推得動一動,我馬上讓位。   豪語,那為什麼要讓九千歲收回成命?   我福薄,消受不起。   項剛笑了:我明白了,你是怕熊英跟陰海空   項爺,您說,往後讓我顧那一頭   既然是身兼二職,自然是兩頭都顧。   我自信可以做到恰到好處,但是絕沒用,一定不是這位挑眼,就是那位埋怨,弄不好他兩位積怨更深,甚至反目成仇,那是我的罪過。   項剛笑笑:老弟,二女之間難為夫,齊人之樂不是福,這句話聽說過吧!   花三郎眉鋒一皺道:好比喻。   老弟,雖嫌不莊,但絕對是實情,你如今的處境,就跟那齊人之樂有異曲同工之妙,誰叫人家都看上你了,誰又叫你點了頭,受著點兒吧!   天地良心,我豈是貪多之人,九千歲的吩咐,您可以不聽,我能不點頭?   就是皇上萬歲爺也一樣,該不點頭,就是不點頭。   我就是欠缺項爺這副鐵骨,這顆虎膽。   未必,我看得清楚,還是你自己願意,不然誰也不能讓你低頭,誰也拿你沒辦法,   花三郎苦笑一聲:誰叫叫化子乍拾黃金,起先是有那麼一點,甚至還挺得意,可是現在品出滋味兒來了,還真不好幹,真難受。   項剛哈哈大笑,旁若無人,這時候的內城裏,旁邊還真是沒有什麼人:老弟,你放心,一旁還有我這個大姑子呢!你還能受得了委屈,他們誰敢惹你,我就整誰,衝著我,他們根本就不敢。   項爺,您弄擰我的意思了,我倒不是怕他們兩位,而是怕九千歲,一旦他二位鬧點什麼,我豈不成了惹禍牆,到那時候,丟官罷職事小,萬一   放心,有我呢,他們要是鬧就讓他們鬧他們的,到時候丟官罷職的不是你,誰也動不了你一根汗毛。   您給我撐腰。   誰叫我愛交你這個朋友。   行了,花三郎等的就是這一句。   有這位項霸王撐腰,花三郎他能把這座京城鬧翻過來。   項剛沒說錯,到了就知道了。   當然,沒去過的地方,就是到了也未必知道。   但是,這地方花三郎來過。   一拐進這條胡同,花三郎就認出來了,是南宮玉的住處。   花三郎心頭震動,腳下不由頓了一頓:項爺,怎麼是南宮姑娘這兒?   怎麼?這兒來不得麼?   那倒不是,只是這時候跑來打擾,不是太   太什麼,跟她還客氣。   您是不必,可是我   你跟我也沒什麼兩樣,這位姑娘,交往久了你就知道了,她,無論提那方面,都愧煞咱們鬚眉。   說話間,兩個人雙雙跨進大門,項剛帶頭,大踏步直往裏走。   迎面來了個人,當然是聽見動靜才過來的,南宮玉的老車把式,他一怔:哎喲,總教習,還有這位花爺。   老爹!項剛道:你們姑娘在家麼?   在,在,在樓上呢,我先給您通報一聲去。   老車把式三腳並成二步走了。   項剛笑顧花三郎:老弟,像是讓人埋怨不速的樣兒麼?   花三郎笑笑,沒說話。   踏著青石小徑,來到了精雅小樓前,小樓上,輕窗輕掩,燈影搖動。小青、小紅花蝴蝶似的飛了下來,雙雙一襝衽,道:總教習、花爺。   項剛道:小丫頭今兒個特別多禮,特別周到,尤其乍驚還喜的,來的是兩個,究竟是衝那一個呢。   花三郎心頭不由為之連跳幾跳。   小青、小紅一沉臉,一噘小嘴,纖腰扭動,又雙雙飛上了樓。   項剛為之大笑。   登上小樓,南宮玉已在小客廳迎客,一襲晚裝,蛾眉淡掃,似乎還多了兩片淡淡的胭脂痕,但,沒掩住那份輕微的憔悴。   四道目光碰在了一起,花三郎如遭電殛,打心底深處機伶一顫,連忙避了開去。   只聽南宮玉道:總教習、花爺,許久不見,今兒晚上是什麼風   東南西北風全有,南宮,我們倆是上你這兒來喝酒的,有酒菜麼?   沒有總能做呀,兩位今兒晚上何來這份興致?   項剛一指花三郎:一來我要給他賀賀,二來我要好好交他這個朋友。   呃?花爺有什麼喜事兒?   花三郎總覺得不安,忙道:不值一提。   誰說的?項剛道:換個人還得了,比中頭名狀元都值得慶賀,真的啊,老弟,你沒我清楚,頭名狀元好中,這個職位那可真難比登天啊,換個人他非擺上流水席,唱它十天半月戲不可。   南宮玉嬌靨上一片訝然色:職位,花爺得了官裏的差事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這麼說吧,南宮。項剛道:如今站在你眼前的,是兩個總教習,他比我神氣,一身兼東西兩廠,熊英、陰海空還搶呢,為他差點沒打起來。   南宮玉、小青、小紅臉色都變了,但是南宮玉很快就換上了一副驚喜色:呃,那是該大大慶賀一番,小青、小紅,還不快準備去。   南宮玉巧妙地支走了小青、小紅,只因為兩個姑娘臉色很不好看。   瞞過了項剛,卻沒能瞞過花三郎。   花三郎表面泰然,心裏卻更不安了。   南宮玉卻是滿面春風,喜上眉梢:項爺,您看我是不是該重見一禮?   花三郎忙道:姑娘千萬別這樣,花三郎萬萬不敢當。   入目花三郎的不安勁兒,項剛哈哈大笑,拉著花三郎坐下,道:老弟,你要再這樣,我的酒興一點兒都沒了,往日的豪氣那兒去了,你自己看得見,南宮這個主人,真讓你侷促麼?   花三郎強笑一下,沒說話。   南宮玉道:項爺像是話裏有話,怎麼回事?   項剛沒遮攔,硬把半路上花三郎不肯來的事給抖了出來。   靜聽之餘,南宮玉美目中閃過了幾許幽怨神色,等到項剛把話說完,南宮玉的一雙眸子又歸於清朗,笑笑道:沒多久不見,花總教習生分多了。   項剛道:聽見沒有,主人心裏不痛快了。   花三郎強笑道:姑娘   別聽項爺的,開玩笑的,怎麼才幾天不見,花爺平步青雲,竟一身兼東西兩廠要職,是項爺的推薦?   南宮,我不敢居功,你也別埋沒了奇才,說來話長,精采絕倫,可願坐下來慢慢聽。   南宮玉道:求之不得,那有不願的道理。   她坐了下去,就坐在花三郎對面。   項剛清清嗓子說上了,想必是來自熊英告的那一狀,他對兩邊的情形居然都很清楚,從頭到尾,鉅細不遺,一直說到了剛才出內行廠。   南宮玉靜靜的聽,一直靜靜的聽,只有兩次,她美目中閃過異采。   那兩次,一次是聽見提起蕭家父女,一次是聽見花三郎要了出身陰山百毒谷的勾萬春的一隻右手。   前者,不知南宮玉是怎麼想,但是後者,她胸中雪亮,因為當初花三郎的傷是她治的,命是她救的。   項剛敘述完了,還補上一句:怎麼樣,精采吧。   南宮玉嬌靨上堆著笑,但笑得很含蓄:精采,精采極了。   花三郎道:說什麼精采,項爺是添油加醋,拿我開心!   項剛目光一凝,望南宮玉:三廠之中,多少人都為之震動,你似乎很冷靜。   南宮玉道:你敘述的只是證實了我的看法而已,我當然不會像三廠中人那麼震動。   花三郎心裏怦然跳了一下。   項剛一怔道:呃!你早看出來了?   南宮玉道:像我這樣的女兒家,都該有一雙過人的眼力,你說是不!你不也早看出來了,花爺是位不凡的人物。   項剛點頭道:我是頭一眼就覺得他不凡,可沒想到他不凡到這種程度。   南宮玉道:那你的眼力還不如我。   花三郎道:項爺,您找我上南宮姑娘這兒來,敢情是為找個幫手聯合起來損我的。   損你!項剛道:天地良心,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捧你了,老弟,別的都能假,唯獨三廠裏假不了,九千歲一再容你,陰海空、熊英拿你當寶搶,東西兩廠的總教習都給了你,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可絕假不了,也絕不是沒道理的啊。   花三郎道:要讓我說,那全得力於項爺的厚愛。   我可不敢居功,三廠的情形你不清楚,是人才,不用人護,不是人才,就連九千歲本人都護不了,你連挫兩個得力的大檔頭,勾萬春奇絕霸道,連九千歲都把它當寶的暗器手法,竟連你的衣角都沒碰著,在場的大傢伙不是瞎子,你還用誰厚愛,用誰維護!   花三郎還待再說,小青、小紅已經捧著酒菜走了出來,項剛道:別說了,老弟,留點精神喝酒吧。   南宮玉笑吟吟地道:花爺,謙虛是美德,可是過了分,那就變成虛偽了。   花三郎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笑笑,沒作聲。   南宮玉不但是個奇女、才女,還是個很出色的主人。她的招待,不過也無不及,恰到好處,而且談笑風生,笑語如珠,既不讓你感到枯燥,也不讓你感到拘束。   談笑的話題無關三廠,無關項剛跟花三郎,都是些輕鬆事。   但是談笑間,南宮玉又一次地顯露了她的才華、她的胸蘊。   不知道項剛怎麼想,花三郎確是暗暗心折不已。   這一席酒,直喝到更盡漏殘,曙色微透,南宮玉她居然毫無倦容。   似乎,她還能談下去,但是項剛、花三郎兩都不忍,雙雙起身告辭,南宮玉一沒多留,二也沒殷勤叮囑常來坐坐,送客送出大門。   項剛興致高,也為惺惺相惜,邀花三郎上他那兒小睡片刻去。   花三郎卻怕蕭家牽腸掛肚,跟項剛分手走了。   回到了小樓上,老車把式也來了,小青、小紅一臉的不高興,小紅更直嘟囔:可惜了這些酒菜了,填了這種人的肚子。   南宮玉微笑問:小紅,你是指項剛,還是指花三郎?   小紅道:兩個都一樣,項剛還好點兒,另一個,救了他的命,卻讓他賣身給了三廠,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他死在街上餵狗。   老車把式道:姑娘,聽小紅、小青說,姓花的進了三廠了,還一身兼了兩個總教習。   不錯!   是項剛的拉攏。   不,出自蕭錚的力薦,要是我沒料錯,他是有意給自己製造機會。   小青道:那咱們可真是救對人了。   南宮玉道:的確,還真沒救錯。   小青、小紅齊聲叫:姑娘   南宮玉道: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剛從項剛那兒獲得了證實,他就是那個夜闖內行廠行刺劉瑾,任何人都以為已經死了的那個刺客。   小紅、小青還有老車把式都一怔。   小紅急道:真的!   小青道:不對,姑娘,項剛要是知道,還會這麼跟他稱兄道弟,更不會讓他進入三廠。   問題是,項剛根本不知道他是。   小紅道:可是您剛說,是從項剛那兒獲得了證實。   南宮玉笑笑道:我把項剛剛才說的,說一遍給你們聽聽看。   她把項剛的敘述,從頭到尾重複了一遍,枝節居然絲毫不差。   剛聽完,老車把式悚然擊掌:我懂了,那天晚上咱們救他,他是傷在百毒谷的淬毒暗器之下,而今,他藉著比試,當著劉瑾跟項剛,讓出身百毒谷的勾萬春自己毀了仗以為惡的右掌。   對了,老爹。南宮玉道:照這麼看,那天晚上的刺客,不是他還有誰。   小紅道:這麼說,婢子冤枉了他。   小青也是一臉的不安歉意:姑娘怎麼不早告訴婢子們!   傻丫頭,當著項剛跟他的面,我能說嗎?   老車把式道:這麼看,他如今往三廠裏鑽   自然是有深意。   老車把式道:姑娘,他是平步青雲,一步登上天,可是三廠裏上自劉瑾,下至那些鷹犬,個個一肚子的詭詐,不見得好應付啊。   他不會想不到,不過有機會我還是要提醒他一二。   小青道:這個人也是夠那個的,要了勾萬春的爪子,居然還當著劉瑾的面,日後要是讓劉瑾明白了,不噴血氣死才怪。   小紅飛快地看了南宮玉一下,然後眨眨眼道:捉狹不足以形容他,但是他透著可愛。   南宮玉道:小紅別跟我耍貧嘴,你這是討打。   小紅道:姑娘,婢子們是吃誰的向誰,您可得留神,蕭錚那個女兒是個勁敵。   南宮玉站了起來,道:都一夜沒合眼了,你們睡會兒去吧。   小紅欲言又止,因為她碰上了老車把式的眼神,答應了一聲,跟小青收拾收拾桌子,下樓去了。   老車把式沒動。   南宮玉道:老爹不去歇會兒。   老車把式看著南宮玉,沒說話。   南宮玉又道:老爹是想勸我什麼?   老車把式道:姑娘您知道咱們是幹什麼來的,您受盡了委屈,找了這麼個化身,為的是什麼。   南宮玉道:我懂老爹的意思,但是老爹似乎不該對我說這種話。   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姑娘,但是我也瞭解,這種事一旦沾上,當局者往往是迷惑的。   老爹以為我沾上了麼?   姑娘應該自問,不該問我。   南宮玉道:老爹放心,我不會迷惑的。   老車把式還想說什麼。   南宮玉又道:我累了,老爹也請歇息去吧。   老車把式遲疑了一下,答應了一下,轉身下樓而去。   南宮玉站著沒動,她的一雙眸子裏,升起了一層霧,薄薄輕紗也似的霧。      花三郎在曙色中回到了蕭家。   晨間的蕭府,出奇的靜。   許是昨兒晚上一夜熱鬧,睡得遲,今兒早上也就都起晚了。   其實,起得晚的沒幾個,花三郎只是沒看見蕭錚跟卓大娘,前後院的管事跟下人們照舊還是早起來了,當然,他們怕吵了主人,幹什麼都是靜悄悄的。   如今花三郎的身分不同,前院,前院管事恭迎,後院,後院管事恭迎,一問後院的大管事,果然,主人蕭錚還沒起,只因為等花三郎等到天亮,也不過是剛睡下。   沒說兩句話,花三郎就直奔了他所住的小樓,他也想小唾片刻。   登上小樓還沒進房,就聞見了那股熟悉的香氣,他以為是丫頭們給他送來的洗臉水帶來的。   等掀開門簾一看,他怔住了,屋裏沒有洗臉水,卻有個人,正是身上帶那股香氣的人賈玉。   賈玉躺在一張靠椅上,睡著了,身上蓋條毯子,睡得相當甜。   賈玉本有冠玉似的一張臉,如今那張臉因為睡得香甜,也因為房裏的暖意,更是白裏透紅,看上去嬌嫩無比,愛煞人。   花三郎馬上就明白了,準是賈玉應邀而來,他卻被項剛叫去了內行廠,席散後人家還在等他,他卻久去不回,人家一直等他等累了,找張靠椅來睡了,睡在他屋裏,連睡都在等著他,這份情義,可算是夠上加夠了。   一股子歉疚油然而生,花三郎本就不忍吵醒賈玉,如今更是不忍了。   他想睡,怎好意思睡。   好朋友為了等他睡靠椅,他好意思上床去睡。   人家能等他,他就不能等人家,乾脆,不睡了。   正打算坐等賈玉醒來,突然   閣下。   花三郎忙回頭,賈玉醒了,睜著惺忪睡眼,白裏透紅的臉上帶著笑,正望著他。   花三郎不知是喜還是歉疚,忙道:吵醒了你了。   賈玉含笑坐起:睡在你屋裏,別怪我既失態又失禮。   花三郎更不安了:別這麼說,是我不好,累你久等。   賈玉一掀毯子想起來。   花三郎忙過去,伸手按在賈玉肩上:別起來,多睡會兒。   賈玉道:我找別的地方睡去,你也睡會兒,咱們待會兒再聊。   幹嗎找別的地方睡,你上床睡,我睡靠椅。   你睡靠椅,我睡不著,我在這兒,你準睡得著麼?   這倒也是實情。   花三郎道:我已了無睡意,乾脆不睡了。   我可是宿醉未醒,還得睡會兒。   花三郎只好收回了手。   賈玉站了起來:睡吧,待會兒我來找你。   他掀簾出去走了。   人走了,留下了那股不能再熟悉的香氣。   花三郎只好睡了,和衣躺上了床,但卻輾轉反側難成眠。   他想南宮玉,因為項剛無意中已經把他和盤托給了她,相處幾個時辰,南宮玉始終談別的,完全像個沒事人兒。   她是項剛的粉紅知己,沒有出賣他,明知道她不會出賣他,為什麼?她究竟是個幹什麼的。   他也想賈玉   除了這兩個人,他腦海裏再也放不進別的了。   就這麼想著,他原本了無睡意,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卻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醒了,還沒睜眼,他就覺出床前坐了個人。   忙睜眼看,沒錯,是有個人,賈玉,正笑吟吟地望著。   花三郎窘迫一笑,想起來。   這回賈玉伸手按住了他,賈玉的手永遠是那麼白、那麼嫩、那麼美、那麼動人:剛醒,再躺會兒。   花三郎想起來,但是那隻手沒收回去,使得他不忍拂逆:來了多久了。   我要說來了半天,準嚇你一跳。   敢情又讓人家等了半天。   花三郎一陣歉疚忙道:什麼時候了。   快晌午了!   花三郎猛然坐了起來:哎喲,怎麼睡這麼久。   太乏了。   有人過來沒有?   我來之後,蕭老來過又走了。   花三郎搖頭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人家沒拿你當外人,你又見什麼外。   那倒不是,而是不管怎麼樣,我在這兒是客   誰說的,如今你是蕭家的上司。   千萬別這麼說,我不是那種人。   你不是那種人,但是三廠的規法極嚴,任何人不敢不遵。   我跟蕭家該例外,不是蕭老的力薦,我沒有今天,不是你幫這個忙   我不敢居功,蕭老固然是推薦頗力,但是真正幫了你大忙的,卻是另有其人。   呃!誰?   蕭老那位掌珠,蕭府一樓的樓主,蕭姑娘。   花三郎笑了:當然,蕭姑娘所以賜我一臂鼎力,也是衝著你。   衝著我?為什麼!   你不是蕭老的未來乘龍快婿麼。   我是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猜的。   賈玉笑了:你這是自作聰明。   怎麼,你不是。   本來就不是。   那你跟蕭家是   世交,蕭老是我的父摯。   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是什麼事,我有必要騙你麼!蕭姑娘眼高於頂,那會看得上我。   她要是連你都看不上,那眼界太高了,普天之下也就沒有她看得上的人了。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在我眼裏,是這樣。   但是事實上   事實上,的確是這樣。   賈玉笑了:別再談我了,說說你自己吧,進內行廠的情形怎麼樣?   花三郎把進內行廠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   靜靜聽畢,賈玉不但沒替花三郎高興,反倒皺了眉: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事情會有這種變化,你居然一身兼東西兩廠的總教習。   怎麼,不好?花三郎明知故問。   還是真不好。賈玉搖頭說。   花三郎道:當初助我鼎力的,是閣下你,如今我一步登天,直上青雲,怎麼你反倒皺了愁眉。   賈玉道:我雖然不是三廠中人,可是有蕭老這麼一位父摯,耳濡目染,對三廠的事,我知道得不少,尤其對熊英、陰海空這兩個提督東西兩廠的人物,知之頗深,官場宦海難免如此,上頭有位自領內行廠的九千歲,難免互相傾軋邀寵,因之,自有三廠以來,東西兩廠無時無刻不在明爭暗鬥,熊、陰二人也無時無刻不在鉤心鬥角,這兩位都是極不好應付的人,除了九千歲跟項總教習外,幾乎再也找不出能馭駕他們的人,你處在這個夾層之間,只怕往後少不了你頭痛的時候,有時候甚至你哭都會哭不出來。   呃?   我直說一句,你我這段交情不平凡,諒你不會在意,你不該貪多。   我貪多?天地良心,九千歲的吩咐,我能怎麼辦,給頂回去,請他收回成命?   閣下。賈玉臉色有點凝重:怕的就是九千歲的吩咐啊!   花三郎何等人,立即聽出話中有話,道:這話怎麼說?   這話我不該說,可是對你,我不能不說,聽你告訴我的,我對你這趟進內行廠的情形清清楚楚,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廢勾萬春一隻右手,勾萬春在內行廠,官不大,可是由於他過人的異能,九千歲拿他當寶,你廢勾萬春一隻右手,無殊去了九千歲一個得力的貼身鐵衛,九千歲已有殺你之心,所以沒當場殺你,恐怕是沾了項總教習很大的光,九千歲惹得起普天下的任何一個,唯獨惹不起這位項霸王,如今他讓你身兼兩廠總教習,將來兩廠之間再有點什麼爭鬥,九千歲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殺你,到那時候,你能有什麼話說。   花三郎才智過人,該想到的他都想到了,真可以說是能預知未來,但獨獨這一點,他沒有想到,還是真疏忽了,經賈玉這麼一語驚醒,他打心底顫慄,忍不住霎時一身冷汗。   這才是真朋友,對賈玉,他還能說什麼:閣下,承蒙指點,我感激。   我也沒要你感激,只是事已成定局,你的處境,實在讓人揪心,我不妨這麼告訴你,你身兼兩廠總教習,等於接到了閻王帖,除非兩廠之間能相安無事,否則你隨時有殺身之禍。   花三郎皺眉道:項爺應該知道這個利害,他怎麼沒有提醒我!   項總教習剛烈耿直,少有的磊落英雄,他要是能想到這一點,也就不值得人欽敬了。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你說九千歲惹得起普天下任何一個,唯獨惹不起項總教習。   在宮裏,九千歲是太后的皇兒乾殿下,在外頭,他自領內行廠,統轄東西廠,就是皇上,也無不讓他三分,普天下,還有誰他惹不起的。   那麼項總教習對我說過這種話,儘管放手去幹,天大的事,他給我撐腰,你看有用麼。   賈玉一怔,笑了,他的笑永遠那麼動人:你怎麼不早說,害人家白替你揪了老半天心。   那動人的笑,說話的姿態表情,看得花三郎不由為之一呆。   賈玉拱手笑道:現在我可以恭喜你了,項霸王一諾萬金,有了他這麼一尊護身符,你就是鬧翻天,誰也不敢拿你怎麼樣了。   花三郎舉手抹額,曲指微彈:嚇出了我一身冷汗。   賈玉看了他一眼道:別跟我這樣了,我知道你也是個不知道什麼叫怕的人,真正揪心的,恐怕也只有我一個!   閣下情義深重,我永遠感激。   又來了,誰讓你感激來著。   花三郎道:不管怎麼說,對你閣下,我是遲早總有一報的。   我等了你大半夜,就為讓你跟我說這個麼。   花三郎道:施人不必念,受施豈可忘!   原以為你我這段交情不平凡,誰知仍然難免於世俗。   花三郎窘迫地笑了笑,沒說話。   賈玉目光一凝,道:要是你真要有什麼報答的話,就請多照顧蕭家,他家跟我家沒什麼兩樣。   這個我做得到。   賈玉忽地目光一凝:儘管放手去幹,天大的事,他給你撐腰,這話,項霸王不會是在內行廠裏,當著九千歲的面說的吧。   那當然,這話,項爺是在內行廠大門外說的。   呃?怪不得你一夜沒回來,上項霸王府去了。   不,沒去項霸王府。   賈玉一怔:沒去項霸王府?那,這一夜你上那兒去了?   項爺力邀,上他一個朋友家喝酒去了。   賈玉凝目:那位名滿京華,有才女之稱的南宮姑娘香閨?   怎麼,你也知道項爺有這麼一位紅粉知己?   九城內外,沒有不知道的,只是有一點,別人恐怕沒我清楚。   那一點?   項霸王對她,可以說用情極深,而她對項霸王,恐怕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何以見得?   只能意會,無法言傳。   這麼說,項霸王是一廂情願。   這麼說,讓人有些不忍,事實上,她對項霸王只有敬佩,拿項霸王當知心的好朋友,但無關兒女私情。   那就不只讓人不忍了,簡直讓人不平,項霸王頂天立地,鐵錚英豪,馬上馬下,一身好能耐,若執干戈,必是朝廷柱石虎將,她還有什麼好求的。   這是實情,任何人不能否認,但情之一事是微妙的,女兒家的心,更是難以捉摸   對女兒家的心,你似乎有相當的瞭解。   可以這麼說,我,自小在女兒圈,脂粉堆裏長大,雖是鬚眉男兒,但對女兒家的心,沒有一個人比我摸得更清楚,也就因為這,我要對你提句忠告   對我提忠告。   留神捲入那個旋渦。   花三郎心頭猛一跳:開玩笑,項霸王的紅粉知己   也只是朋友而已,何況誰也沒口頭上的盟約。   閣下,花三郎不是橫刀奪人愛之人,尤其是對項霸王,我不會,更不能。   你不會橫刀奪人愛,你卻無法不讓人家對你傾心,你自己不知道,你是個危險人物。   危險人物?   女兒家極容易傾心的人物。   花三郎笑了,一搖頭道: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閣下你不是紅粉女兒,要不然,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這一瓢飲。   賈玉玉面飛紅:怎麼玩笑開到我的頭上來了!   我這是實情實話。   別胡說了,有機會,我倒希望你能見識見識我那位小妹。   你那位小妹?   蕭姑娘。   呃!蕭老的令嬡,一樓的樓主。   不錯。   你剛說,那位蕭姑娘,眼高於頂。   她是眼高於頂,但絕不會看不見你。   她看見你了麼?   看是看見了,奈何欠缺一個緣字。   怎見得她跟我有緣。   不見面,那來的緣。   不,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   賈玉哈地笑了一聲:真行,這一句用的倒是時候。   可卻是實情實話。   不管怎樣,見見吧,絕不比那位南宮才女遜色。   兄弟,我是不是該叫你聲賈媒婆?   賈玉笑了,珠走玉盤似的:隨你,如此佳婿誰不求,蕭老確有這意思,但願你別讓我頭一冰斧砍折。   花三郎眉鋒微皺,笑笑道:這麼一來,我倒不應長久在蕭府打擾了。   怎麼?   別讓蕭老跟我,雙方都落人話柄。   你倒顧慮周到。   不該麼?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我等你一句話。   花三郎沉吟一下,正色道:蕭老抬愛,兄弟好意,但是   怎麼樣?   我不想那麼急成家。   天,誰逼你成家了,別把人蕭家當世俗中人,人家要聽的,也只是你一句話就夠了。   花三郎沉默一下:那麼,兄弟,這樣好不,有機會見見再說。   行,至少我這頭一樣沒辦砸,也不急,改天我來安排。   只聽一陣樓梯響,樓上上來了人,蕭錚的話聲:花總教習起來了麼?   花三郎忙應道:起來了,蕭老請進來吧。   蕭錚進來了,一眼看見賈玉,一怔:你   賈玉含笑站起:世伯。   蕭錚一定神:賢侄怎麼在這兒?   賈玉笑道:陪小侄這位好朋友聊天,以慰他客中寂寞啊。   蕭錚突然間笑逐顏開:對,對,應該,應該,往後我忙的時候,賢侄就來多陪陪花總教習吧。   賈玉淡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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