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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男子漢 獨孤紅 13420 2023-02-05
  壯子呆了一呆,旋即搖了頭,朱順這時候也醒了,他已經睡了一覺了,他睜著惺忪睡眼問道:是誰呀?兄弟?   壯子道:抓藥的回來了,還送來了火爐藥罐。   朱順一雙惺忪睡眼轉向了地上那一堆,哦了一聲,爬起來鑽了出來,一邊打哈欠,揉眼,一邊說道:咱們把藥煎上吧!煎好了餵它一回再睡。   壯子點了點頭,朱順接著又道:你升火,兄弟,我去打點水來。   他轉身往前面去了。   壯子蹲了下來,他把那包藥跟藥罐從爐子上搬開來,放在地上。   就在這時候,他一眼瞥見那包藥走了樣,包的雖好但絕不是原來的包紮,像是被人打開過。   壯子凝目注視了片刻,心中一動,伸手拿起了那包藥,仔細打開了那包藥,各味藥材現在眼前。

  壯子瞧那都是什麼,惹眼那只不過一樣,藥材裏有片指甲般大小,黑黑的東西,這,他不知道是那一味。   壯子皺了眉,這時候步履聲傳了過來,壯子忙伸手撿起了那片黑黑的東西,把藥隨便地包了起來。   朱順回來了,提著一桶水,拿著一個碗。   兄弟,水來了,怎麼,火還沒升著,讓我來。   他放下水桶幫上忙,幫忙升了火,幫忙煎了藥,一直幫忙到給那匹馬兒灌了藥,他倆才睡。   這一覺是睡不了多久的,天亮之後,牧場裏又熱鬧了起來,人吆喝、馬嘶、牛羊叫,根本就別想再睡。   壯子跟朱順起來沒多久,清瘦老人帶著秦天祥跟四名保鏢駕到,身後還有個人,是那位紅衣大姑娘。   大姑娘她已換了衣裳,一件小襖,一件裙子,全是墨綠色的,看上去遠比昨天晚上動人。

  朱順連忙迎了上去。   場主、姑娘、秦總管。   他都叫到了,只有清瘦老人沖他含笑點了點頭。   然後,清瘦老人轉望壯子:昨晚沒睡好吧!   壯子忙道:謝謝您,還好。   清瘦老人道:我知道,折騰了你一夜,夠累了   目光掃向馬廄旁的火爐,藥罐,接問道:藥灌過了?   壯子道:昨天晚上灌過一回。   清瘦老人含笑點頭,說了聲:好。然後背著手往馬廄行去,秦天祥沒動,那四名保鏢都立刻跟了上去。   大姑娘從壯子面前走過,翻了壯子一眼。   壯子裝沒看見,沒說話。   秦天祥走了過來,含笑說道:情形怎麼樣?   壯子道:藥才灌過一回,一時半會兒仍不敢讓它醒!   秦天祥點頭說道:就讓它睡著吧!派往承德的人也快回來了。

  壯子沒說話。   秦天祥又道:剛才場主交代過,吃過早飯讓我帶你到各處走走去。   壯子道:謝謝秦爺。   清瘦老人突然轉過身來,道:待會兒先把這兒的事交給朱順,你跟秦總管到各處走走去,跟大夥兒認識認識,也好熟悉一下環境。   壯子那裏答應一聲,大姑娘那裏卻哼了一聲。   清瘦老人目光掃向大姑娘,微微一笑道:這是我的女兒,見過了麼?   壯子忙道:昨天晚上見過姑娘了。   大姑娘冷冷說道:你該說昨晚氣過我了。   壯子淡淡地笑了笑,沒說話。   清瘦老人含笑說道:聽她說你讀過書,是麼?   壯子道:是的,其實那不能叫讀過書   清瘦老人含笑搖頭道:別跟我客氣,我看得出來,你的言談舉止都不俗,尤其有一種不同於一般人的氣度

  壯子忙道:您誇獎。   大姑娘輕蔑地哼了一聲。   壯子裝沒聽見,清瘦老人也裝沒聽見,道:聽說你姓李,叫李玉翎。   壯子道:是的,那是我的大名兒。   清瘦老人微一點頭道:這個名字好,以後別叫壯子了,就李玉翎好了。   壯子答應了一聲。   大姑娘突然說道:聽我爹說,你很有一身蠻力。   壯子道:回姑娘,其實那也沒幾斤。   大姑娘道:別跟我客氣,我跟我爹說過了,你既然有一身蠻力,不能讓你沒個用武之地,從今後你在牧場裏幹些別人不能幹的重活兒   壯子明知道大姑娘是整他,可是他這麼說:聽憑姑娘吩咐。   大姑娘柳眉剛一豎,清瘦老人立即接了口:玉翎,我打算讓你跟著秦總管,幫幫他的忙,你知道他管的事太多,有時候忙不過來

  大姑娘忙道:爹,您怎麼   清瘦老人微一搖頭道:這是我的事,女孩子家別管   大姑娘睜了美目,道:不,我要管,我要他去   清瘦老人道:要知道你這不是用人,而是委曲人才,我這個場主要跟你一樣動不動就鬧脾氣,我還能帶人麼?   大姑娘道:我不管那麼多,我就要他去幹重活兒,他有一身蠻力您不讓他去施,難道這不是委曲人才?   清瘦老人淡然一笑,望著李玉翎道:玉翎,就這麼說定了   李玉翎道:場主,您的好意我感激,無如我自知所學有限,能力不夠,不敢擔當大任   清瘦老人家微微一笑道:這憑幾句話,我敢說你準能勝任愉快。   李玉翎還待再說,大姑娘突然說道:爹,人家有自知之明,您幹什麼勉強人家呀?

  清瘦老人一雙犀利目光落在她臉上,道:丫頭,這是我的事。   邁步走去,四名保鏢忙跟了上去。   秦天祥道:玉翎,待會兒吃過早飯找我去。   也跟著走了,剎時間就剩了大姑娘一個人。   大姑娘既羞又氣,猛一跺腳也走了,但是她剛走了兩步霍然轉過了身,冷然說道:李玉翎,你聽著,待會兒吃過早飯在這兒等我,那兒都不許去,你要敢不聽我的你瞧著好了!轉身氣沖沖地走了。   李玉翎沒話說,只淡淡地笑了笑。      朱順是個難得的熱心人,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替人擔憂,皺著一雙眉,鎖著一段愁道:要命了,兄弟,你這回可真是招上她,惹上她,碰翻了馬蜂窩了,也真是,根本沒什麼,她怎麼沒完沒了不饒人!

  李玉翎沒說話。   朱順又道:兄弟,說來可又讓人替你高興,你不但飯碗沒砸,場主居然還提拔你讓你跟著秦總管幫忙,可見場主是多麼看重你,多麼賞識你,這回連姑娘的話也不聽了,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兒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也許場主見我投緣。   對。朱順一點頭拍了手掌,道:兄弟,八成兒是,我可不是捧你奉承你,你讓人見了就有好感   李玉翎道:可也有人見我沒好感。   朱順眉鋒一皺道:這可也是實話,怎麼她   只聽一陣嗚嗚之聲傳了過來,那聲音有點像號角。   朱順忙道:吃飯了,兄弟,咱們這天威牧場就有這種好處,無論吃穿用,都比別家牧場要好的多,你吃一回就知道了,走吧!   李玉翎笑笑說道:這也是天威牧場跟別家牧場不同的一點。

  朱順笑呵呵著點了頭:不錯,不錯,這也是一點,這也是一點,兄弟,看不出你還挺風趣的。   說著話,兩個人就要往前面去,而前面轉過來兩名壯漢,手裏捧著的一看就知道是吃的。   朱順一怔道:老錢,這是   一名壯漢道:場主親自交代,這兒的飯送過來吃。   朱順轉過臉來道:兄弟,瞧吧!場主對你可真是另眼看待。   李玉翎走向著那兩名壯漢道:謝謝二位大哥了。   場主面前的紅人兒,誰都另眼看待,更何況這位對人這麼和氣,這麼客氣,那兩名壯漢打心裏透著舒服。   吃過了早飯,李玉翎表示要找秦天祥去。   朱順還沒吃完,嘴裏嚼著伸手攔住了他道:兄弟,你沒聽姑娘怎麼吩咐的?   李玉翎道:朱大哥,你沒聽場主怎麼吩咐的,你說我該聽誰的?

  朱順搖頭道:兄弟,這我可不敢給你出主意。   李玉翎笑笑說道:那讓我自己選擇吧!待會兒萬一她真來找我,你就乾脆直說,我找秦總管去了!   說完了話,他走了。   朱順嘴裏含著一嘴飯搖了頭:這位兄弟的膽可真夠大的,也只有他敢   李玉翎剛到前面院子裏,一眼瞥見那昨晚上送藥的兩名壯漢中的一名,他忙走過去問道:請問這位大哥,看見了秦總管了麼?   那壯漢道:你找秦總管?正在上房吃飯哪!   李玉翎轉眼望了上房一眼,道:我再請問一聲,昨晚上那包藥是在那兒抓的?   那壯漢道:遠了,這附近都是蒙旗,那名藥師,馬不停蹄地跑了趟凌源,怎麼,藥材不好麼?   李玉翎搖頭笑道:不,我還以為是附近小藥舖裏抓的呢!連藥都不會包。

  那壯漢兩眼一直道:誰說的,人家可是凌源城首屈一指的大藥舖,老招牌,老字號了,怎麼會連藥都不會包?準是秦總管倏地住口不言。   李玉翎卻不放鬆,道:秦總管怎麼了?   那壯漢遲疑了一下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兩個昨晚上回來的時候,秦總管等在門口把藥接了去,說是交給他就行了,後來我們兩個剛要睡,他又來了,要我兩個把藥送去,還得找火爐藥罐   李玉翎笑了,道:真是,當初乾脆讓二位拿來不就行了麼?   那壯漢道:說的是呀!他要這樣有什麼辦法?   李玉翎道:大哥忙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他好了。   那壯漢沒再多說,轉身就走了。   李玉翎站在那兒等上了秦天祥,他簡直不敢相信,秦天祥這位場主的親信總管會   只聽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玉翎,吃過了麼?   是秦天祥,李玉翎忙轉過身去,可不是,秦天祥正從上房裏走出來,紫膛臉上堆著一片笑意。   李玉翎忙道:您也吃過了?剛聽錢大哥說,您在上房吃飯   秦天祥道:我一向都在上房吃飯,跟場主、姑娘一桌,走吧!   帶著李玉翎往外走去,出了院子,他問道:咱們是步行還是騎馬?   李玉翎道:怎麼,還要騎馬?   秦天祥笑道:你以為這天威牧場只有一巴掌大?   李玉翎窘迫地笑笑說道:我知道很大,可是我認為還是步行好,走馬看花看不了什麼。   秦天祥仰天一個哈哈,道:看來你是怕騎馬,步行就步行吧!   邁步往左行去,道:咱們繞著圈子看,只怕看不了多少就要回來吃晌午飯了。   他帶著李玉翎往左一直走,踏上了那廣大的草原,東看看,西看看,日頭老高的時候,他倆到了一條河邊。   這地方一片樹林遮住了半個牧場,已然看不見那一大片木屋了,實際上他倆如今已離那片木屋一裏多了。   秦天祥指著那條河道:瞧,玉翎,這就是小凌河了。   李玉翎哦地一聲道:那麼大凌河在那個方向?   秦天祥抬手往遠遠的一脈青山一指道:離這兒沒多遠,就在山那邊。   李玉翎抬眼望了望,然後回身說道:這兒有水有樹,可真涼快。   秦天祥笑道:可不是麼,天氣熱的時候,弟兄們沒事兒就跑來這兒乘涼,其實牧場裏洗馬就在這條河邊上。   事實不錯,河邊上留有不少的蹄痕。   李玉翎點頭說道:有水有草,水是活水,草更豐盛,這地方委實是開牧場,養牲口的絕佳處所,場主好眼光。   秦天祥笑笑說道:場主何止是眼光好?   似乎還有別的,可是他沒往下說。   李玉翎似乎沒在意,也沒多問,道:秦爺,歇歇好麼?   秦天祥笑笑問道:怎麼,累了?   李玉翎笑笑說道:倒不是累,而是眼見這個乘涼好處所,捨不得走了。   秦天祥笑道:好一個捨不得走了,我說嘛,身子這麼壯,才走這麼一點路怎會就累了,行,歇歇就歇歇吧!反正不急。   兩個人靠著樹幹席地坐了下去。   坐了片刻,閒聊了幾句之後,李玉翎突然說道:秦爺,有件事我認為該告訴您一聲   秦天祥凝目問道:什麼事?   李玉翎故意遲疑了一下才道:關於場主的那匹駿馬,它害的不是什麼心病,而是中了毒   秦天祥為之一驚,一直腰道:怎麼說,玉翎,那匹駿馬是中了毒?   李玉翎點頭說道:是的,秦爺,其實,與其說它是中毒了,不如說它是被人暗中餵了一種慢性的毒藥   秦天祥道:真的,玉翎?   李玉翎道:事關重大,難道我還敢無中生有騙您不成?   秦天祥道:這還得了,是誰   李玉翎搖頭說道:不知道!   秦天祥臉色一變,道:好東西,準是朱順   李玉翎看了他一眼,淡然問道:怎見得是朱順,秦爺?   秦天祥道:除了他還會有誰,場主跟姑娘的那幾匹座騎,一直都是他照顧的,別人近也不准近   話是不錯,秦爺。李玉翎搖頭說道:只是我不以為朱順會這麼傻!   秦天祥訝然說道:他傻?   怎麼不?   李玉翎道:秦爺請想,馬一直都是他照顧的,他若是下毒這不等於告訴別人毒是他下的麼,他要是那麼個人,他不會在馬身上打主意了。   秦天祥冷笑說道:也許他就是看準了別人會這麼想,所以   李玉翎搖頭說道:秦爺,這事非同小可,冤枉人不得。   秦天祥虎目一睜,道:怎麼,你說我冤枉他?   李玉翎道:秦爺,我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敢,只是您請想一想,牧場裏的人個個都有身好能耐,在馬槽裏下毒瞞過朱順,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秦天祥搖頭說道:我不這麼想,別人根本不敢近馬廄   李玉翎道:可是許近馬廄的也並不只他一個。   秦天祥目光一凝,道:玉翎,你說還有誰?   李玉翎道:至少場主、姑娘跟場主身後的那四位許近!   秦天祥神情微鬆道:那當然,只是場主跟姑娘總不會在馬糟裏下藥毒自己的愛馬,鐵雲他四個更是場主的心腹親信   李玉翎搖頭笑道:秦爺,心腹親信並不見得個個可靠,古來,不乏明例,有很多人是死在自己心腹親信手裏。   秦天祥兩眼一睜,道:玉翎,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四個   李玉翎搖頭說道:秦爺,我不敢這麼說,沒證沒據我也不能這麼指人。   秦天祥威態一斂,道:那麼是玉翎,一匹馬跟誰有什麼仇恨   李玉翎道:怎麼,秦爺你不信?   秦天祥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我不信一匹牲口會跟誰有仇恨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秦爺,為什麼非跟馬有仇恨不可?   秦天祥目光一凝,道:玉翎,你的意思是說   李玉翎道:秦爺,仇恨在人而不在馬。   秦天祥臉色一變道:玉翎,你這話我不懂。   李玉翎談談笑道:秦爺非同一般人,怎會不懂?這在馬槽下藥之人仇恨在場主,他想讓那匹愛馬摔死場主或者姑娘   秦天祥一驚,猛然點頭:對,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   目光一凝,道:玉翎,場主跟我都走眼了,場主跟我只認為你不俗,可沒想到你是個   李玉翎笑笑說道:假如我再告訴您件事,您會更覺震動!   秦天祥忙道:什麼事?   李玉翎一攤手,道:那個在馬槽下藥之人,已在我掌握之中。   秦天祥哦地一聲忙道:誰,是誰?   李玉翎微一搖頭道:秦爺先別急知道是誰,先請看看這個。   探懷摸出了那片黑黑的東西。   秦天祥臉色大變,但旋即又恢復了正常,道:玉翎,這是什麼?   李玉翎道:這是昨晚上那包藥裏找到的,那包藥裏多了這不知名的一味。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就是那下在馬槽裏的毒藥。   秦天祥失笑道:玉翎,那也許是藥舖裏放的藥引子   李玉翎微一搖頭道:不,秦爺,這帖藥我熟,不用藥引,再說那包藥在交到我手裏之前,也被人打開過了。   秦天祥道:這麼說是好大膽的東西,他兩個真敢   李玉翎道:秦爺,不是兩個,只有一個。   秦天祥忙道:你說,玉翎,是他們兩個中的那一個,我馬上   李玉翎搖頭說道:秦爺,這個人不在那兩個之中!   秦天祥為之一怔,道:怎麼說,這個人不在他兩個之中?那怎麼會?藥是他兩個去抓的,那包藥既然在半途被人打開過,多放進了一味,自然就是他兩個中的一個   李玉翎搖頭說道:秦爺,理雖如此,事卻不然。   秦天祥道:理雖如此,事卻不然,那麼你說是誰?   李玉翎目光一凝,淡然笑道:秦爺,一定要我說麼?   秦天祥一點頭道:當然,事關重大,有人要謀害場主跟姑娘,我不知道使罷,既然知道了,怎麼能不查個水落石出!   李玉翎點頭說道:秦爺說的是,您身為天威牧場的總管,查這件事該是您的分內事,那麼您請聽我說   頓了頓,接道:秦爺,我問過那兩個兄弟了,據他們說,他們抓藥回來的時候,秦總管深夜不寐,站在門口等候   不錯!秦天祥很鎮定,點頭說道:場主的愛馬有了毛病,我身為總管,焉得不   李玉翎道:他們又說這包藥在秦爺手上轉了一轉。   秦天祥道:這也是實情,本來我預備送到後頭去的,後來一想還得找火爐、藥罐,不如一並交給他倆去辦。   李玉翎道:而就在這一轉手之間,那包藥被人打開過了,藥材裏也多了不知名的一味,秦爺,這怎麼解釋?   秦天祥沒說話,一雙虎目緊緊凝注著李玉翎,旋即倏然而笑,沒笑出聲,而且很平靜:我明白了,玉翎,你是說那下毒的人是我?   李玉翎微笑說道:秦爺現在該明白我為什麼要在這兒歇歇了。   秦天祥笑著道:我明白,這兒有擋頭,那邊看不見,可以坐在這兒無拘無束的腳,只是,玉翎,你要知道,我是天威牧場的總管。   李玉翎道:您更是場主的親信。   秦天祥點頭說道:不錯,你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秦爺,我剛才不說過麼,古來不乏明例,有很多人是死在自己現為心腹,視為親信的人手裏。   秦天祥搖頭說道:玉翎,你對場主忠心耿耿,我這身為場主親信人的,對你十分感佩,無如事關重大,還希望你   李玉翎淡然一笑,截口說道:秦爺既然不承認,我只有有一句說一句,實情實在地把這件事稟報場主,請場主去查了。   秦天祥搖頭說道:玉翎,別傻,你初來天威牧場,又是個毫不相干的人,我則是場主的親信,幹總管多年,你以為場主會信嗎?   李玉翎笑道:那難說,世上沒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東西,我打算試試。   秦天祥虎目微微一睜,道:玉翎,你這是自砸飯碗!   不!秦爺。李玉翎含笑說道:我不但不認為這是自砸飯碗,反而認為這是一樁大功,就以做為進身之階,藉以登上高枝的大功。   秦天祥道:這麼說你真打算   李玉翎道:除非秦爺待我以誠。   秦天祥微一搖頭,道:我不能承認!也不敢承認,好吧!你去上報場主吧!   突然飛起一掌,劈向李玉翎胸口華蓋要穴!   李玉翎一翻腕,輕易地抓住秦天祥的腕脈。   秦天祥大吃一驚,睜圓虎目驚聲說道:玉翎,你,你會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功凝十成,力能開碑,秦爺分明想滅口,這豈不比承認更好?   秦天祥臉色大變,目光發直,失聲說道:我看走眼了,原來你會武   李玉翎笑道:而且還不俗,是麼,秦爺?   秦天祥虎目厲芒暴閃,冷哼一聲,右腕猛地向下一沉,左掌挺出,威猛無倫地襲向李玉翎右肋。   李玉翎笑道:秦爺,您這兩手我防著呢!   右掌直切,向前一迎,砰然一聲,秦天祥一掌正擊在李玉翎的右掌上,李玉翎一動沒動,秦天祥自己則悶哼一聲,立即垂下左掌。   李玉翎含笑說道:秦爺,想殺我滅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天祥臉色大變,色如死灰,悲嘆一聲道: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李玉翎,你毀我一人不要緊,你壞了我的大事卻使   又悲嘆一聲接道:事既敗洩,人既落你手,那是我無能,夫復何言,李玉翎,這確是一個進身之階,你拿我去見場主吧!   李玉翎微微一笑,鬆了抓住秦天祥腕脈上的那隻手。   秦天祥一怔道:李玉翎,你   李玉翎道:秦爺,我要有邀功領賞之心,昨天當時我就把實情告訴場主了。   秦天祥虎目圓睜,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翎道:很簡單,我並沒有邀功領賞之心。   秦天祥道:那你為什麼要揭破我?   李玉翎道:我有求於秦爺,想跟秦爺作個條件交換。   秦天祥詫聲說道:你有求於我?求我什麼,要跟我作什麼條件交換?   李玉翎道:一句話,我不把秦爺和盤托給場主,但秦爺得保我步步高陞,很快的成為天威牧場的重要人物。   秦天祥虎目一睜,道:你想幹什麼?   李玉翎道:人沒有不想登高枝的,是不,秦爺,鯉魚還知道逆流向上,奪身搶躍龍門,何況我李玉翎堂堂七尺鬚眉。   秦天祥道:你很熱衷名利?   李玉翎道:世人奔忙,所為者何?除上上人,誰能脫出名利之外!   秦天祥道:你要知道,在場主面前我只是個下人,並不一定能說得上話   李玉翎道:我不勉強,願不願意全在秦爺。   秦天祥沉默了,半晌始道:我保證你登上高枝,你便使我平安無事?   李玉翎一點頭道:不錯,我只有這麼一個條件,別無所求。   秦天祥道:真的麼?   李玉翎道:秦爺這話什麼意思?   秦天祥道:我可以保你登上高枝,可是我怎知道你真會保我平安無事?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秦爺,大丈夫輕死重一諾,一言重九鼎。   秦天祥搖頭說道:事關重大,我剛才說過,我一人生死事小,可是我一身繫無數條性命的存亡,我不得不   李玉翎道:相信與不相信,也全在秦爺。   秦天祥沉默了一下,道:看來我只有相信你,別無選擇。   李玉翎道:秦爺是位明智高人。   高人?秦天祥自嘲一笑道:我要是個高人,就不會   抬眼凝目,話鋒忽轉,道:玉翎,我看你所以想登上高枝,並不熱衷名利。   李玉翎道:那麼秦爺以為是什麼?   秦天祥道:像你這種,既進了天威牧場,就不可能是為名利而來,你必另有所圖,至於是什麼,彼此應該心照不宣!   李玉翎笑笑說道:是麼,秦爺?   秦天祥道:應該不會錯。   李玉翎道:隨秦爺怎麼看吧!其實秦爺只答應條件交換,又何必管那麼多!   秦天祥一點說道:條件交換我答應,只是我要告訴你,這位場主可不是等閒人,他幾乎有過人的一切,像所學、心智、眼光   謝謝秦爺。李玉翎道:秦爺只管照條件行事,別的是我自己的事   秦天祥道:你要知道,他已看出你不凡了,要不然他不會那麼看重你   李玉翎道:那並不見得是福,對麼,秦爺?   秦天祥搖頭說道:那很難說,他有很多過人之處,用人尤其有他高明的一套,打個比喻來說,他明知某人來意不善,可是他有辦法讓那人對他死心塌地,賣力賣命   李玉翎道:那他這一套的確過人,放眼當今,也很少有人能跟他比擬,無如那也要看某人的意志夠不夠堅定,對麼?   秦天祥搖頭說道:據我所知,經他延攬的英雄豪傑難以數計,而這些難以數計的英雄豪傑,起初都有一腔熱血,一顆赤心。   李玉翎笑笑說道:他要是用對付那些人的一套對我,我倒是求之不得,再加上秦爺的保舉,我何愁不能在短時期內躍過龍門,登上高枝!   秦天祥道:躍龍門,登高枝都不難,難只難在四字始終不變。   李玉翎凝目笑問道:秦爺自己如何?   秦天祥道:不瞞你說,我也有好幾次心裏不忍。   李玉翎笑道:到頭來秦爺畢竟還是咬牙狠了心腸。   秦天祥道:要知道,你比我年輕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秦爺小看年輕人了。   秦天祥一點頭道:也許你跟別人不同,好吧,我盡力保舉你就是!   李玉翎道:我先謝謝秦爺了。   秦天祥搖頭說道:條件交換,誰都不必謝誰,只是我闖蕩半生,謹慎幾十年,到頭來竟栽在你這年輕人手裏,未免心有不甘。   李玉翎笑笑說道:秦爺仍然小看年輕人。   秦天祥微一搖頭道:我也看出你不同於常人,可是我沒想到你會武,更沒想到你有這麼一身高絕所學,你這年輕的如此,那老一輩的羅老頭兒,就可想而知了,藏龍溝近在咫尺,隱有這等高明異人,天威牧場竟茫然無知,看來場主他仍然遜人一籌。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您錯了,秦爺,我跟那位老人家毫無關係。   秦天祥道:毫無關係?你是他未來的乘龍   李玉翎道:那是私事,秦爺。   秦天祥哦地一聲道:什麼是你的公事?   李玉翎道:跟秦爺一樣。   秦天祥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怎麼個來路?   李玉翎道:我正要請教,我雖然不知道秦爺是怎麼個來路,但至少我明白秦爺這麼做並不是私人仇怨。   秦天祥神情一震,道:你錯了,我是為   李玉翎截口道:秦爺,容我請教。   秦天祥搖頭說道:你不必多問,也不必管那麼多,這就跟我但知條件交換,而不追問你是幹什麼的,你的來路一樣!   李玉翎笑問道:秦爺的意思是也要我這樣?   秦天祥一點頭道:不錯,你我各幹各的,除了交換條件之外,你是你,我是我,毫不相干,互不相犯,這一點   李玉翎沒等話說完便點頭說道:使得,秦爺,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秦天祥點頭說道:就這麼說定了,以後誰成難敗那是他個人自己的事,我不會伸手助你,你最好也來個不聞不問   李玉翎道:可以是可以,不過秦爺得答應我,短時期內別再動咱們這位場主   為什麼?秦天祥道:你這是伸手管我的事!   李玉翎道:秦爺,射人射馬,擒賊擒王,這話你懂!   我懂!秦天祥點頭說道:但這位場主是當世少有的梟雄,在他們之中,身分異常的高,並不是等閒的人。   李玉翎道:我只希望秦爺別動他,要不然的話,秦爺總會有一天露出破綻的。   秦天祥微一搖頭道:好吧!我聽你的就是   站起來接道:出來不少時候了,咱們再看幾處之後就該回去了。   李玉翎跟著站起,道:秦爺,場主姓什麼?   秦天祥道:他姓宮,叫宮天鶴,總領熱河一帶!   轉身要走。   李玉翎伸手一攔,道:秦爺何必那麼急?   秦天祥轉回身來道:你還有什麼事?   李玉翎道:正是還有事請教秦爺。   秦天祥道:你問吧!我知無不言就是。   李玉翎道:我先謝謝秦爺,我請教,凡是被宮天鶴延攬的人,都會被送到什麼地方去,派什麼用場?   秦天祥道:送到什麼地方去,這很難說,要看被延攬的人能力如何,好的,自然是被送往京裏去,次一點的就被留在熱河。   李玉翎道:宮天鶴這牧場裏?   秦天祥道:不,承德或牧場一帶。   李玉翎道:都會派什麼用場?   秦天祥道:自然不外為他們賣力賣命,成為他們殺害忠義之士的工具。   李玉翎道:就北京跟熱河兩地麼?   秦天祥道:差不多也就這兩個地方了。   李玉翎道:忠義之士遍天下,並不只限於這兩個地方。   秦天祥道:也許還有派往別處的,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的那主兒經常來往於這兩個地方之間,這兩個地方特別重要是顯而易見的。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謝謝秦爺了。   秦天祥道:你問這幹麼?   李玉翎道:我想先知道一下,自己將來會被派到那兒去?   秦天祥道:你想被派到那兒去?   李玉翎道:北京、承德,那兒都行。   秦天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多問,道:咱們可以走了嗎?   李玉翎道:隨時可以走。   秦天祥沒再說話,轉身行走。   李玉翎跟在秦天祥身後,又看了幾個地方,看看天已快晌午了,該吃飯了,遂相偕行了回去。   進了大院子,秦天祥道:你歇著去吧!我去向場主稟報一聲去。   轉身逕自往上房走去。   李玉翎在背後說道:謝謝您了,秦爺。   遂也轉個身走向了馬廄。   帳蓬前,朱順正寒著臉坐在那兒,一見李玉翎回來,簡直像瞧見了至寶,站起來迎了過來,劈頭便道:兄弟,你惹了大禍了!   李玉翎微愕說道:怎麼了,朱大哥?   朱順指著自己的臉苦笑說道:你瞧我這半邊臉?   他那半邊臉有點腫,紅紅的一個纖小手印,指痕宛然。   李玉翎雙眉一揚,道:朱大哥,這是誰   朱順道:還會誰?大爺,你可不知道那位姑奶奶發多大脾氣,你走了,我倒大霉了,她怪我為什麼不看住你,天知道她怪得有沒道理   李玉翎道:她簡直是仗勢欺人   朱順忙以指壓唇,道:兄弟,算了,用巴掌沒用馬鞭,這已經是天大的便宜了,要是馬鞭我這頓晌午飯就別吃了   李玉翎道:朱大哥,她在那兒?   朱順忙道:兄弟,你要幹什麼?   李玉翎道:找她去,問問她為什麼打人。   朱順道:哎喲,兄弟,你可千萬別問,千萬別,千萬別,這還得了!打人就打了,還要什麼理由,兄弟,咱們吃人家的飯,不能這麼幹,算我倒霉,我認了   李玉翎道:朱大哥,事是我招來的,卻讓你代我受   朱順一擺手道:自己的兄弟,說這個幹什麼,誰挨不是一樣,兄弟,你聽我的,千萬別再惹她了,就算為我,行不?   李玉翎沒說話,他心裏可真氣,也很不安。   朱順見他沒說話,當然不放心,當即又道:兄弟,你還年輕,年輕人血氣方剛,可是   李玉翎道:朱大哥,別說了,我聽你的就是。   朱順笑了,咧著嘴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只是   笑容一斂,遲疑著說道:兄弟,你還是得到她那兒去一趟。   李玉翎凝目問道:怎麼,朱大哥?   朱順道:她剛才臨走的時候交代過了,要你回來之後到她那兒去一趟,要不然我還要倒霉。   李玉翎微微揚了揚眉,道:正好,我這就見見她去。轉身就走。   朱順忙一把拉住了他道:兄弟,你上那兒去,不是在上房!   李玉翎道:不在上房,那她在哪兒?   朱順抬手往後指了指,道:北邊兒有個小湖,風景美的不得了,姑奶奶沒事兒常到那兒去,她說她在那兒等你   李玉翎哦地一聲道:有多遠?   朱順道:沒多遠,走路約摸得走半個時辰!   李玉翎眉鋒微微一皺,要走。   朱順及時又道:兄弟,記住,千萬可別再招她   李玉翎道:我知道,朱大哥放心就是。扭頭就走了。   朱順突然叫了他一聲:兄弟!   李玉停了步,回過身來問道:什麼事,朱大哥。   朱順低低地叮囑了一聲:兄弟,小心啊!   李玉翎暗暗很感動,微一點頭,道:我知道,朱大哥。   朱順擺手說道:沒別的事兒,你去吧!   李玉翎扭頭向外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在想,朱順在天威牧場裏的身分只是個馬夫,可說是夠低賤的。   但是他有一顆善良的心,是個性情中人,難得的血性好人,這種朋友要交,不容失之交臂,放過去。      朱順所說的那個小湖,就在天威牧場的北邊,不遠。   李玉翎沿著牧場的木柵往北走。   他剛繞過了一片樹林子,就看見了那個小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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