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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劍

解語劍

慕容美

  • 武俠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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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2-05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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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長安烏鴉滿天飛

解語劍 慕容美 6961 2023-02-05
  得得答答,得得答答,得得答答一片蹄聲,突自西大街方面遙遙傳來。   居易酒樓上,酒客們神色一緊,相繼愕然停杯;蹄聲由遠而近,夾雜著一串叱喝,呼嘯著,經樓下向東門方面驟雨狂雹般疾奔而去,一批剛過,一批又至。就這樣,先後持續了將近頓飯之久,蹄聲方纔逐漸稀落下來。   一名布衣老者,目光偶及樑檐間那方匾額,忍不住輕輕一嘆道:哀鴻遍地,劫戮時有所聞,唉,居易,居易,今日之長安,果其平?居,良不易也!唉唉!   其他酒客們似有同慨,人人搖頭感嘆不置,就在這時候,下面大街上,忽有人一路唱將過來道:   人生百歲,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   都來五十載,一半被睡魔分了。

  那二十五載之中,寧無些個煩惱?!   歌聲雖然有點沙啞,但韻味卻是十足。歌聲由大街進入樓下,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接著,又沿樓梯一步步唱上樓來:   左思量,右思量。   總覺人生似露垂芳草。   遇酒逢花莫閑拋。   追歡要及早,毋惜玉山倒。   歌聲戛然而止,歌者悠然現身。   時下雖為仲秋季節,來人卻仍戴著一頂又破又舊的捲邊大涼帽。這位朋友不知道是跑路跑熱了,抑或剛纔的山歌唱得太賣力,上得樓來,人往樓梯口一站,第一個動作便是自頭上除下那頂大涼帽,衣領一拉,大搧而特搧。   除去涼帽之後,來人面目清楚出現。此人看上去約在四十到五十之間。荔子鼻,蒲包嘴;一雙眼珠又黑又小;就像兩大碗白米飯上放的兩顆烏豆。而總醜之大成者,則是那兩邊一高一低、一疏一密的眉毛。

  那兩道與眾不同的眉毛,可說是此人臉上最不安分的一環,上下錯動,一刻不停,如果眼睛望向誰就彷彿在跟誰扮鬼臉、遞消息一般。   眾酒客看清來人這副尊容,無不暗暗為之絕倒。   不過,來的這人似乎毫不介意別人對他的觀感如何,烏豆眼滿樓溜過一通,最後,以手中涼帽虛應故事地揮了彈身上的那襲髒得發黑的青布長衫,大踏步向東首靠近窗口的一副座頭走去。   青衣醜漢現下走去的那副座頭上,早已經坐著一名藍衣少年,當下,青衣醜漢走過去抱著涼帽深打一躬道:這位弟臺咳我可以在這邊坐下嗎?   藍衣少年緩緩抬頭,目光一掃,淡淡答道:沒有什麼可以不可以,座位都是店家的,朋友愛坐哪裡便坐哪裡!   青衣醜漢搭訕坐下,跟著,夥計走過來,哈腰請示客人要點什麼酒菜,青衣醜漢支吾了一陣,忽然揮揮手道:你且站去一邊,待本爺斟酌好了自會喊你過來。

  那個夥計眨了眨眼皮,唯唯而退,夥計一轉身,青衣醜漢立即以手護頰,將脖子伸過桌心,向藍衣少年乾笑著道:老弟,咳,您說我該點些什麼好?   藍衣少年傻了,愣了好半晌,這才咦出一聲,閃眨著那雙曉星般的眸珠,奇道:怪了,各人各有口味   青衣醜漢嘻嘻一笑,涎臉輕聲道:不瞞你老弟說,我身上是一個子兒沒有,嘻嘻,所以,咳,這個,咳咳,不巧而已,其實我也不是天天窮   藍衣少年又是一愣,先是有氣,繼又覺得好笑,忍了忍,勉強皺眉道:隨你點,帳由我付就是了。   青衣醜漢這下神氣起來了,嗓門兒一清,大聲哈喝道:喂,夥計過來!   那名夥計應聲而至,青衣醜漢老實不客氣,連點六菜一湯,外加好酒三斤,最後手指藍衣少年加了一句道:這位相公請客!

  那名夥計本來就有點起疑,心想:這廝連骨頭榨了也值不上三分銀子,莫非吃白食來的不成?及至聽到他這麼一說,忙朝藍衣少年望去,藍衣少年點點頭,夥計這才安心打躬而退。   青衣醜漢待夥計去後,勾腰堆笑道:老弟貴姓?   藍衣少年淡淡答道:文束玉。   青衣醜漢目光微直,喃喃道:文?   藍衣少年以為對方沒有聽清楚,接著道:文武的文,束修的束,金玉的玉。   青衣醜漢突然警覺失態,啊了一聲,忙道:是的,是的,文束玉,文束玉,文老弟,咳,久仰久仰!   藍衣少年文束玉側目哂然,心想:天下再虛偽,再空洞不過,大概便數應酬場合中久仰這兩個字了!   按照一般禮節,請教過了別人的名姓,不論對方有沒有反問一句,都該馬上報出自己的名姓才對,可是,這時的青衣醜漢,在喊完兩聲久仰之後,竟將自己的名姓略而不談,乾咳了一聲又道:老弟一向哪兒得意?

  藍衣文束玉顯然是個心胸相當豁達的少年人,青衣醜漢如此不禮貌,他似乎全然沒放在心上。   這時漫不經意地喝了一口酒道:寄人籬下,餬口而已。   青衣醜漢又是微微一呆,心底似乎在冷笑著:哼,這小子果然不怎麼老實!就憑你小子這身行頭,以及這副氣派,還有,對了,你小子自稱姓文,晤如果,此文即那文哼哼,好小子,好個寄人籬下,餬口而已,居然在關老爺面前舞起大刀來了!   青衣醜漢連忙堆笑賠罪道:是的,是的口中一股勁兒賠錯認罪,心中卻反而感到一陣舒坦,他想:小子一點也沉不住氣,畢竟火候還差。   夥計送上酒菜,青衣醜漢一樂,兩道陰陽眉更是極盡變化之能事,藍衣少年文束玉看著看著,終於忍不住怒氣全消了,發出微微一笑。

  青衣醜漢高高拉起兩隻衣袖,左手執壺,右手拿筷子,一迭聲喊道:來,來,來,請,大家用唔,菜很好,酒也不錯,魚太鹹了點,不過,說良心話,鹽放少了也確實不好吃,咳,好酒!   藍衣少年文束玉越瞧越有趣,他本來已有幾分酒意,這時心胸一朗,臉上頓時浮現出愉悅的笑意。   青衣醜漢的一陣急衝鋒,這時暫告一段落,直起腰來深深吐出一口酒氣,陰陽眉聳動了一會兒,忽然笑容可掬地向藍衣少年文束玉問道:剛纔這兒是不是過去很多人馬?   文束玉點頭道:好像是的,不過,我沒有去留意,你知不知道那都是些什麼人物?   青衣醜漢眼角一溜,含蓄地道:文老弟真的   文束玉似甚惑然,張目道:什麼真的假的?   青衣醜漢心想:好,你小子裝佯你就裝下去吧!於是咳了一聲,緩緩接著道:我是說,文老弟真的,咳咳,真的想知道那些人的身份麼?

  文束玉坦然點頭道:是的,不瞞朋友說,在下對江湖中種種,雖不在行,卻也並非完全陌生,在下在西大街西京雙獅鏢局擔任文牘方面的工作已有一二年,平常時候也曾從那些鏢師的口中聽到過一鱗半爪,不過,那些傢伙似乎本身知道的也很有限,是以每談到一個人物,或者是一件事,多半是語焉不詳   這一下,青衣醜漢是真的呆住了!   他見文束玉談吐溫雅,語態從容而真摯,所說各節顯屬不假,而且雙獅鏢局就在西大街宜征坊,要加查證,毫不費事。青衣醜漢想著,不禁大感意外,訝忖道:什麼?這小子真的不是某人之子?太奇怪了!   青衣醜漢本想加以盤問一番,譬如:原籍哪兒?家中還有哪些人?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要自力謀生?進入雙獅鏢局又是誰人介紹的?

  不過,青衣醜漢最後還是忍住了。他發覺這位文姓少年雖非他猜想中的文某人之子,但氣質上,卻處處透著拔脫不凡,這種年輕人僅能欺之以方,哄騙詭詐那一套是萬萬行不通的,像剛纔一樣,一個不檢點,只有自討無趣。   青衣醜漢盤算既定,乃正容發問道:武林中有段五句歌,老弟聽過沒有?   文束玉眨眼反問道:哪五句?   青衣醜漢低聲道:飛花三奇,流星一絕,血屠胭脂爪,天機鬥七巧,芙蓉仙子斷腸簫!有沒有聽到過?   青衣醜漢本想加說一句:這批奇能異士之中,就有一人姓文,跟你老弟同姓,而且其人面貌也與你老弟差不多說完這個,再去留心文束玉的反應,以斷定這位文束玉與那位文某人有無血統的淵源;但為了與先前相同的理由,話到喉頭,旋又嚥下。

  文束玉聽完這首五句歌,似乎頗感興趣,他將五句歌詞反覆念了幾遍,最後抬頭笑道:這批人哪幾個最厲害?是飛花三奇?還是流星一絕?那位芙蓉仙子所吹的斷腸簫簫音一定具有驚人魅力是嗎?   青衣醜漢怔了怔,忽然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文束玉茫然眨眼道:什麼事好笑?   青衣醜漢笑得發喘道:錯了,全錯了!   文束玉益發不解道:誰錯了?   青衣醜漢滿乾一杯,笑道:這都怪當初編造這段詞兒的人太缺德,知道嗎?飛花三奇,聽起來像一個人,也像三個人,其實卻是四個人!   文束玉一呆道:如何解釋?   青衣醜漢笑道:飛花,是指一位綽號叫飛花掌的人,三奇則是瀟湘三奇,是三個異姓兄弟。   文束玉皺眉笑道:真是不通之至!

  青衣醜漢笑了笑,又道:不通的還多著呢!流星一絕,流星是流星掌,一絕是九疑一絕,只有兩個人,算是比較單純。底下一句血屠胭脂爪,如果誤屠為涂,人家不以為這是代表一個歡喜擦紅指甲的女魔頭才怪,其實呢?它們乃三大男士之綽號大拼盤也!   文束玉被逗得一笑,旋又蹩額道:血屠胭脂爪這五個字,要將它分成三個人的綽號,如何個分法?   青衣醜漢笑道:怎麼分?血屠!胭脂!爪!就這樣,二二一,簡單得很。血屠是血屠夫。胭脂是胭脂魔。爪則是鬼爪抓魂手。   文束玉忍不住笑道:這豈非太不公平了點?前面二人,三個字排入二個,鬼爪抓魂手五個字卻只排入一個字   青衣醜漢搖頭嘆道:也不冤枉,眾人之中就數抓魂手武功最差勁,老實說,他能插上一爪已算是不錯的了。   文束玉忍不住又是一笑,青衣醜漢接下道:天機鬥七巧也很單純,天機道長、七巧仙姑,兩位均屬玄門弟子。   文束玉岔口道:鬥字何解?用上這個鬥字,總不會是毫無意義的吧?   青衣醜漢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是的   稍頓,又搖搖頭道:這二位故事太多,也太長,說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將來如果有機會,慢慢再說吧。   文束玉點點頭,沒再追問。   青衣醜漢接著說道:至於芙蓉仙子話說半句,倏而住口。原來樓梯口不知什麼時候上來了一名一身艷如榴火的紅衣少女,也許是這一邊座位較空的關係,紅衣少女這時已向這邊走了過來。   青衣醜漢顯然有意要迴避這名紅衣少女,身子一偏,伸手便想去將那頂大涼帽拿起戴上。   不料紅衣少女眼尖異常,趕上一步,冷冷一笑道:喂,醜鬼,你好啊!   青衣醜漢無所遁形,忙就座中欠身賠笑道:啊啊,原來是紅雲姑娘,姑娘好,姑娘好!   那名叫紅雲的紅衣少女微哂道:今天這一頓又是   紅衣少女話至此處,無意中與文束玉目光相接,神色一呆,竟然無法接著說下去。   文束玉對這名紅雲姑娘印象相當惡劣,他總覺得一個姑娘家,出口就傷人,縱然本質不壞,家教也必然大有問題,所以,他朝對方望過去的眼光,是冷漠的,甚至多多少少還帶有幾分鄙棄意味。   然而,世上事往往就是如此般不可思議。這名叫紅雲的紅衣少女,從外表看上去,不但長得夠美,脾氣也似乎夠刁夠傲的。照理文束玉如此對她,她縱然不至當面啐一口,哼也得哼一下的。然而,紅衣少女竟然什麼報復手段也沒有採取。她在文束玉臉上留下深深而脈脈的一瞥,然後戀戀不捨地將眼光又移向青衣醜漢,含笑道:丑叔叔,明天您去不去雲鶴山莊?   這種轉變太驚人了!這時的紅衣少女不但笑容婉盈,連語音語調都一下子變得溫柔親切起來。   青衣醜漢以重重一咳掩去脣角自然泛出的一絲會心微笑,連忙欠身道:愚叔,咳咳哪有這份資格?   紅衣少女嬌噴道:如連你青衣醜漢發出一聲輕咳,紅衣少女語音隨著一頓,停了停,方纔笑著繼續說下去道:不是麼?如連你丑叔叔都說不夠資格,那麼明天與會者誰人能說夠資格?   青衣醜漢陷肩作苦笑狀道:這個場捧得不小!   紅衣少女挪動腳步,揚揚手道:我還得找我兩個姊姊去,醜叔再見!   說著,眼角一溜,又朝文束玉的側影緊緊盯了一眼,這才巧步盈盈,一團火雲似的飄然下樓而去。   文束玉原就知道這名青衣醜漢是個江湖人物,現在,他更發覺到此人在江湖上的名氣可能還不算太小。   文束玉正思忖間,青衣醜漢忽然匆匆地低聲道:我也有事要走了,現在為你補充兩點:芙蓉仙子是一個人,斷腸簫又是一個人。剛纔這名紅衣丫頭,便是芙蓉仙子的第三女徒,五月花夏紅雲。今天是我醜鬼第一次聽這丫頭喊叔叔,謹此一併致謝。嘻嘻,以後有些場面,看樣子大概還少不了你老弟為我醜鬼光光招牌呢!   青衣醜漢又是嘻嘻一笑,戴起涼帽,起身便跑,跑沒幾步,忽又趕回來輕聲道:回去帶個訊給雙獅兄弟,這兩天他們兄弟最好能找個地方避一避這個晤就說是我醜鬼的吩咐好了!   文束玉目送青衣醜漢下樓而去,心中默忖著:明天,東門外的雲鶴山莊有會?什麼會?怪不得剛纔向東門過去那麼多人馬,原來都是赴會去的!另外,此人叫我帶信給兩位局主,要兩位局主這兩天避一避,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文束玉實在有點猜不透,心想:管它的!回去照實說了,兩位局主自然會明白也不一定。   於是,文束玉起身算賬下樓,出門向西大街方向緩緩背手踱過去。這時約摸晚茶時分,紅日西墜,彩霞滿天,頭頂上黑影穿錯,呱呱聒耳。文束玉皺眉暗忖道:長安別的都好,就是烏鴉這種東西實在太多了點就像今天武林中黑道上的情形一樣。   長安東大街到西大街,路頭相當不短,加以文束玉安步當車,走得又慢,所以,當文束玉回到雙獅鏢局時,早已是萬家燈火了。   局中一名打雜的夥計見到文束玉回來,含笑迎上道:文相公,等您開飯呢!   文束玉搖搖頭道:我在居易酒樓用過了,你們請吧。   那名夥計朝滿臉酒氣的文束玉望了一眼,遲疑著走過來輕聲說道:文相公以前滴酒不沾,怎麼最近這幾天咳文相公,您,身體得多多保重一點才好啊。   文束玉感動地苦笑了一下道:謝謝你,老陳。   說著,忽然想起一件事,接著問道:嗅,對了,老陳,兩位局主此刻在不在?   老陳抬起臉來道:南門八達鏢局近日接下一宗生意,據說接下這批貨色相當貴重,八達鏢局雖然承應下來,卻深恐獨力擔當不起,所以剛纔派人請兩位局主過去,準備跟我們雙獅鏢局合作文相公有什麼事?   文束玉躊躇了一下道:這樣好了,兩位局主回來你馬上過來通知我一聲,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文牘方面一些小問題需要請示一下而已。   文束玉回到後院書房中,負手繞室,心緒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令尊近來可好?剛纔,居易酒樓上,那名青衣醜漢這句話也許出於善意,但是,它卻深深刺中了文束玉心靈隱處的創痛。   母親去世太早,他已無法記憶。   他可說全是父親一手帶大的不過,如果說成他僅是由一名老家人所帶大也許更為恰當些。   父親,一年只能見到一次。每次,父子見面,時間多半是在深夜,由老家人文福將他從夢中搖醒,輕輕說一句:相公,老爺回來了!   然後,老家人文福悄悄退出,一名老年儒士沉著臉色走進來。   這一年過得好不好?   唔。   去年帶給你的書都念完了沒有?   唔。   乖一點,懂嗎?   唔。      當他還幼小時,他常常止不住自問:這人是誰?   漸漸的,他懂事了,他開始知道,這個一年來一次的人,便是他的父親!   但是,父子之間的關係並未因他逐漸年長而有所改善,父親每年仍舊只能見到一次,來時仍是在深夜,見面後,仍是那簡短的幾句話,問完後,父子相互凝視片刻,然後,父親與進房時一樣,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地掉身離去,老家人文福接著走進來。父子相會一次,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時辰。他也曾向老家人文福追問過,但是,老家人文福一句話也不說,總是推稱:老爺忙些什麼,老奴也不清楚   因此,文束玉不免懷疑:我們真是一對父子?世間的父子都是這樣的?既然我這個兒子在他生命中可有可無,乾脆不回來,豈不更省事?   不過,就連這些也都是兩年以前的事了!   兩年前的某一天,老家人文福忽然將他帶離巴嶺山居,帶來長安城中,適時正值這家雙獅鏢局欠缺一名文房,老家人文福陪他前來應徵,雙獅兄弟非常欣賞他的文筆,便連老家人文福一併收留下來。   他曾問文福為什麼要這樣做,文福說是老爺的吩咐。   進入鏢局,轉眼一年過去,老家人文福有一天背人遞給他一隻小木盒道:老爺子昨夜來過了,他說,見你睡得好好的,不忍吵醒你,而且他本身也急著要趕去另一個地方   文束玉當時哼了一聲,冷笑道:不忍?哼,過去怎麼忍的?這十幾年怎麼忍的?哼,說得好聽,急著要趕去另外一個地方倒是真的!   打開木盒,裡面只有一部線裝詩詞選集,老家人文福又道:老爺子還吩咐,要相公好好的將這一部   他不耐煩地將文福揮退,接著,他將木盒啪的一聲合上,高高擱去書架頂層,為了賭氣,第二天他便去坊間另外買了一部版本相同的,決意永遠不再去觸及木盒中的那一部。   光陰如箭,又是一年過去了。   早在半個月之前,文束玉約略計算了一下時日,知道又到了父親前來相會的時候了。這是一定的,每年都在這個時候,遲或早,絕不會超出三天以上。他雖說對父親極端不滿,然而,父子親情,出諸天性,這一天的到來,仍然是令人激動的;同時,他已決定,這次見面一定要向父親問個明白,父子間甚至因此翻臉,亦屬在所不惜,他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他有著他所不能忍受的。   於是,文束玉開始每夜燃燭以待   可是,一連五個通宵過去,人影也沒有見到一個,因此,到了第六天以後,文束玉使天天跑去居易樓,以酒遣怨,不黑不歸。   夜深了,文束玉仍然毫無睡意,他走到院中,想去對面敲門問問老文福,但一想到可憐的老文福這兩天正患著風寒,值此深夜,良有不忍,於是,他又再回到書房,繞室徘徊,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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