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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秋水芙蓉 慕容美 6612 2023-02-05
  是的!來者正是公孫老魔座下:符金白,三鐵衛中,那位不可貌相的符大鐵衛!   紫裘少年這一聲衝口而出的符老,雖屬情不自禁,語發無心;但是,很顯然的,它亦帶給符老魔一陣不算太小的意外。   不過,老傢伙臉上那片癡訝之色,很快的便消失了,同時於唇角間油然浮起一抹心領神會的詭秘笑意。   老傢伙腳下頓得一頓,繼續向樓梯中央走去,一面點頭自語道:居然認得小老兒就是符老,嘿嘿,有點意思!   在經過天水狐身邊時,對後者那副迫切待援的眼色,如同視無所見,絲毫未加理會。   紫裘少年後退一步,注目沉聲道:老鬼站住!   符魔依言站住,抬頭咳了一聲道:太原一會悠忽數月,老弟別來無恙乎?   紫裘少年冷冷道:託福。

  符魔又咳了一聲道:對弟臺當日之能絕脈自解,小老兒幾無時不在念中;於今復睹華儀,令人殊感快慰!   紫裘少年淡然道:彼此,彼此。   符魔眼珠上下一陣滾動,點頭又道:同時,老弟對易容一道,也似乎日益其精,又上層樓,誠屬可喜可賀。   適才,咳咳,設非先惠聲欬,小老兒我,年邁體衰,老眼昏花,一時之間,可還真無法認出你老弟是誰哩!咳咳咳。   紫裘少年仰臉道:應該慚愧!   符魔忽然堆起一臉乾癟的笑容,親切地道:怎麼樣?老弟,咱們可不可以,在目前這種友好的氣氛下,先談一談,你老弟當日化解小老兒那套鎖脈手法的經過?   紫裘少年道:無從談起。   符魔眨眨眼皮道:老弟這話什麼意思?

  紫裘少年冷冷道:因為你老鬼的一套鎖陽大九式,雖說是當今之世,無人能解的獨門手法,但那天在太原逍遙軒樓下,只是架式好看,事實上卻沒有鎖到什麼東西!   符魔微微一怔,旋即乾笑著道:老弟說的不是真話吧?   紫裘少年冷冷接著道:記得你老鬼當時說得清清楚楚:這是老夫的獨門手法,當今之世,無人能解!試問:那姓蘇的既中了當今之世,無人能解的獨門手法,如今縱然不死,也必成為殘廢一個;那麼,大家今天又勞師動眾,找他幹什麼?   符魔深深嘆了口氣道:竟有這等事,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唉唉,只好重新獻醜一番,看看毛病究竟出在什麼地方了!   說著,頭一搖,作不勝感慨狀,連眼皮都沒有撩一下,有如大夫準備為病人把脈似的,平跨半步,衣袖一抖,悠然伸出雞爪般的右手五指。

  樓廳中,再度呈現出一片緊張。   東北角落處,當初符魔現身之後,那位化裝成一名中年漢子的劍帝,確曾為之提心吊膽了一陣子,不過,紫裘少年一旦回復自然,便也跟著安定下來。   只有那名精瘦的小子小風流閔守義始終都在驚惶之中。   小子抓著劍帝衣袖,五指時緊時鬆,這時,符魔一隻右手伸出,小子五指一緊,同時猛力一搖,似乎在喊:你看,要糟了!   劍帝深怕小子定力不夠,真的會發出聲音來,連忙傳音喝道:小子,你再動一動,我就點上你的啞穴!   即於此際,只見那位紫裘少年,不但不加閃避,反將左腕遞出,口中同時說道:這一次,慢慢來,大家時間均充裕得很!   符魔目光至處,一聲驚噫,有如撿柴摸到蛇尾巴一般,一隻右手,突然一下縮了回去。

  紫裘少年側目道:符大鐵衛怎麼啦?   符魔張目期期道:你是阿翠?   公孫翠收回掌中那方玉塊,淡淡道:有人應該慚愧,剛才我說過了!   符魔臉如枯橘皮,縱然熱血上湧,似乎也難透達表面,老傢伙這時是否有慚愧之感,就只有老傢伙自己心裏有數了。   只見他愣了片刻,又問道:這樣說來,當時你妮子突然蹤影不見,不不是被那那,姓蘇的小子,所所劫持了?   公孫翠臉一紅,瞪眼道:他擄我去幹什麼?   大廳中頓時輕鬆下來,劍帝輕嘆道:夏侯家的丫頭、古家丫頭、河家丫頭,現在看這小妞兒,又似乎有點意思,蘇家三代單傳,看樣子要成為歷史陳跡了。   符魔眼一霎,接著問道:那麼,這幾個月以來你妮子都到什麼地方去?

  公孫翠仰臉道:很多地方。   符魔皺眉道:要出門也應該講一聲才對啊!   公孫翠反問道:跟誰講?親娘去世,爹爹只關心詩和棋,兄長愚孝,只知有上,不知有下,至於爺爺和叔伯們,哼哼,能知道三房裏有幾個人,就算不錯了!   符魔一時語塞,停了停,又轉過身去,指指血手客那具屍體,以及受傷的天水狐,問道:他們兩個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公孫翠冷笑道:連堂堂符大鐵衛都有大水沖倒龍王廟的時候,他們只是兩名四星黑旗武士,偶爾瞎瞎眼睛,何足為奇。   符魔皺眉道:就算他們認不出來,你難道也不知道他們是誰麼?   公孫翠嘿了一聲道:他們來勢洶洶,左右包抄一個,一口咬定我是什麼蘇少俠,根本不容分說,我只將蘇少俠三字重複了一下,那位血手客楊大師父,便以一招血手抓魂抓過來,難道以我公孫翠的身分,還得向他喊救命討饒不成?

  符魔咬牙頷首道:這個言下之意,似說:這個倒也是實情。身為天王鐵衛,對這些天王武士之為人行事,自然十分清楚。   詎知,老傢伙語音一頓,彷彿有所感觸,忽然抬頭問道:他們都是傷在你手裏?   公孫翠顯然沒有聽懂老魔的意思,惑然道:這話怎講?   符魔目不轉睛地道:沒有別人幫你?   公孫翠微感不快道:你幫我了?   符魔眼皮一眨,接著道:這可能嗎?他們雖說只是兩名四星武士,可是,你呢?你妮子能比他們哪個強?   公孫翠淡淡說道:是他們謙虛也不一定。   符魔搖頭喃喃道:我不相信,太怪了,這裏面一定另有曲折。   公孫翠著惱道:儘管嘀咕什麼勁兒?兩人之中尚有一個活著,如有不信,過去問一聲,不就得了?

  符魔不愧為一名老薑,雖然對方是天王孫女,但在這種骨節眼兒上,卻絲毫不肯放鬆。   當下不管後者愉快不愉快,竟真的轉過身去問道:沈師父聽到沒有?   天水狐低下頭去,弱聲地道:是的,只翠姑娘一個人   這位天水狐,也夠倒楣的。不像血手客,眼一閉,一了百了。他現在雖然五臟痛如穿針,但仍得尊稱一聲翠姑娘。   公孫翠神色一動,這時忽然說道:我要先走了。   符魔斜挪一步,伸手攔著道:等一下!   公孫翠怒道:要罰姑娘收屍是不是?   符魔注目道:姑娘現在準備哪裡去?   公孫翠哼哼道:不一定!也許回平遙,也許去開封或長垣兩處看看,總而言之,不須勞你符大鐵衛操心就是!   符魔點頭道:那我們就一起走吧?

  公孫翠瞪眼道:去哪裡?   符魔故作訝異之狀道:你爺在這裏,難道你不去向他老人家,請個安問聲好?   公孫翠手一撥道: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自己會找去,用不著你陪!   符魔再退一步,仍然擋著去路道:趁便而已,我也要回去了。   公孫翠走出一步道:各走各的罷。   符魔照樣再退一步,口中道:小老兒是看你姑娘長大的,也不是什麼外人,姑娘何必如此堅持?   公孫翠腳一跺,怒道:我偏不願跟你老鬼走在一起,怎麼樣?   符魔輕輕咳了一下道:小老兒這完全是一番好意,請姑娘三思之!   公孫翠益發怒不可遏道:你老鬼說個道理來!你有兩條腿,姑娘也有兩條腿,我公孫翠今天為什麼非跟你老鬼走在一起不可?

  符魔又咳了一聲道:姑娘既然一定要我說,小老兒就明說了也不妨,小老兒擔心的是:姑娘嘴說去,也許不會真的去!   公孫翠冷笑道:就算姑娘真的不去,犯的亦不過是家法,這跟你這位符大鐵衛,又有什麼關連?   符魔乾笑了一聲道:咳,姑娘,咳,今天要真的只牽涉著府上家法,自然不關小老兒什麼事。   公孫翠怒道:那麼,我公孫翠今天另外還犯了什麼罪?   符魔手一指道:他們兩人,一傷一死,你叫小老兒回去如何交代?   公孫翠怒道:剛才已經向你老鬼說明經過詳情,你說姑娘有沒有錯?   符魔點了點頭,答道:這個我知道   公孫翠搶著問道:那麼你老鬼不知道的還有什麼?   符魔苦笑了一下道:你翠姑娘正式品級,只相當本府一名六級二星武士,如果我向老主公報告,說兩名四星武士死是傷在你姑娘手上,老主公他老人家會相信麼?

  提到這一方面,公孫翠更是見焦急,連連跺足道:這也不算什麼奇事!我是出其不意,他們也許喝多了酒,也許腳底下絆了一下總之,這種情形,也並非全無可能;驕者必敗,大意失荊州;這些話,人家不是常常掛在嘴邊麼?   天水狐抬起一張蒼白的臉,翕動著滿是血絲的嘴角,數度欲言又止。   符魔兩臂一攤道:所以要你姑娘本身親口解釋一下呀!話由小老兒轉個彎,他老人家豈不要疑心小老兒信口胡謅?姑娘也知道的,四星武士在本府,分量不算太輕,如今正值用人之秋,能糊得過去麼?   公孫翠忽然倒退一步,沉聲問道:假如本姑娘堅持不回去,你老鬼意欲如何?   符魔以無可奈何的語氣道:身為天王近衛之一,盡何職,司何事,姑娘諒必是清楚這,咳,叫小老兒別的能有什麼辦法?   公孫翠又驚又怒道:你,你老鬼,真的敢向本姑娘下手?   符魔嘆了口氣,慢吞吞的道:翠姑娘,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你姑娘肯做一路走,你想小老兒敢沾你姑娘一點衣邊嗎?   公孫翠怒叫道:如果你老鬼的這樣做了,只要我們三房的人不死,保你老鬼總有一天會後悔莫及!   符魔搖搖頭道:不須等那麼久,姑娘,現在回去,只要你能說動老主公,認為小老兒今夜置此事不當,也就夠小老兒生受的了!   公孫翠既怒又急,她雖然嘴強,腳下卻始終不敢向前硬闖一步。這位符老魔是怎麼樣一名人物?手段如何?心性如何?她可說比誰都清楚。如果硬闖,就是換了她那些伯叔父來,都只有自找難看!   符魔朝樓窗外遙瞥一眼,緩緩說道:不早了,姑娘,我看我們還是走吧!   說著,輕輕一咳,慢慢移步向前。他向妮子表示要用強了,同時也給妮子一個下臺的機會。   就在這時候,樓梯口忽然有人冷冷喊著符魔的小字道:雲生,放她走!   符魔大吃一驚,倒退一步,迅速轉過身去。   樓梯口出現者,是一名年約六旬出頭的駝背老人,臉如圓盆,短髭蝟立,雙目精光炯炯,有如冬曉晨星。   身上內穿對襟豹皮襖,外披黑色雪氅,雖從風雪中來,身上卻未沾一點雪花,尤其是那副偉岸身材,更使人有凜不可犯之感,雖然駝著腰背,卻仍有常人高度,未駝時之體態盡可想見!   符魔一啊,驚呼道:是老白?   白老冷漠道:是的,好久不見了。   符魔連忙說道:你老兒這一向都到哪裡去了?唉,老白,我說   白老冷冷截口道:要敘闊別,以後再找機會,咱們老哥兒倆,相處不止十年八年,彼此都瞭解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說,給老夫一個情面,放這丫頭走!   符魔喃喃道:我知道,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白老冷冷催問道:怎麼樣?   符魔皺眉道:誠如你老兒所說,咱們之間,彼此瞭解,用不著來什麼客套,可是,另有一點,你老兒諒也清楚,就是老主公的脾氣你老白如今已非王府中人可是我符雲生,唉!這該怎麼說才好!   白老沉聲道:不放人,說一聲!   符魔搖頭自語道:三鐵衛中的白老和符老,要真是廝拼起來,那才笑話呢。唉唉,不放人?即令彼此易位以處,想你白仲全,大概也不至於如此不智!   接著,向公孫翠頭一甩道:過去啊!算你丫頭厲害,救星天降還等什麼?你丫頭是不是想咱們兩個老傢伙幹一場給你瞧瞧。   公孫翠抿唇一揖道:多謝高抬貴手!   一個縱身,落在白老身側。   白老偏臉問道:他們是怎樣將你丫頭認出來的?難道我白仲全的一套易容術竟是如此般不濟麼?   公孫翠呶唇道:碰得湊巧,倒楣罷了;他們在找一個什麼蘇少俠,再加上血手客和天水狐兩個傢伙,死不開口,一口咬定   白老止住道:好了,有空再說吧。   然後轉向符魔道:咱們之間,不便言謝,今天這檔事,大家心裏有數就是了!   符魔只是不斷搖著頭,苦笑不已。   白老頓了一下,沉聲接著道:另外,就事論事,姓白的願意再說幾句話,這段時間,聽說天王府丟了東西,連老王爺都趕來了,依白某人猜想,失物如此重要,顯非真經莫屬。而白某人記得,早在十多年前,老王爺似乎說過這部六合真經業已散失,咳咳,白某這只是一種揣測,當然希望它不是。   符魔輕輕咳了一下,想說什麼,終又忍住。   白老沉聲接下去說道:白某人如今說這些,無非想向你老符提醒一點:你、我、還有金望斗金老兒,咱們三個,雖非下愚,亦不足以稱上智,咱們三人的三套玩藝,全都來自這部六合真經,而且僅屬其中的一部分,如果這次丟了的,果真是這部六合真經,那麼,哼哼,遲則三年,快則一年半載,你老符等著瞧就是!   符魔忽然清了清喉嚨,大聲說道:現在可能還不到更鼓天,咳咳,仲全,咱們喝一盅怎麼樣?   白老置若罔聞,徑接道:俗云:當局者迷。我老白若未離開王府,今天也許不會想得這麼多。謝謝你老兒今晚放過這丫頭,這番話,算作小小回報亦無不可。總之,像咱們這等人,誰也左右不了誰,一切自己做主,自己負責。白某人言盡於此,願能再見像老朋友,歡悅相見!   語畢,將公孫翠一拉,轉身昂然下樓而去。   符魔怔怔然站在那裏,久久無言,最後,深深一嘆,正待舉步離去之際,眼光忽然瞥及受傷的天水狐,眉頭微皺,去過去問道:傷在哪裡?   天水狐低弱地道:靈臺和志堂   符魔探手取出一隻藥瓶,倒了兩顆藥丸,接著,又展掌輕輕拍了兩下,然後問道:好一點沒有?   天水狐連連點頭道:好多了。   符魔又問道:能不能走動?   天水狐掙扎著站起來道:像是可以   詎知語音未了,人已咕咚一聲栽倒。   符魔嘆了口氣道:誰叫你們這般魯莽,須知這丫頭已大非昔比,別看區區三顆鐵蓮子,能不送命已算你夠運氣的了。   老傢伙嘴裏雖在這樣說著,卻無動手扶持之意。   別說老傢伙位居鐵衛之尊,就換上那些一級太爺,也不會有人願為一名四級武士紆尊降貴!   正值符魔彷徨無策時,樓梯上忽然露出一名武士的半截身軀,符魔頭一抬,連忙招手道:喂,你叫巴全貴是不是?過來,過來!   蘇天民不過一時好奇,如今後退無路,只好硬著頭皮走上來。   原來他路過樓下,本擬出南城門,去到預約地點,查看少林真經副本有否送到,以便從經中找尋為仙樵解穴之訣,不意迎面碰到白老和公孫翠打樓下走下,白老仍是老樣子,他當然認得出來。   他這時雖不便招呼,但他想:上去看看,順便吃點東西也好。這老兒剛離開的地方,應當不致有魔方武士停留才對!   如今可好了,別人佈下天羅地網,到處找他,他有路不走,最後竟自動一頭闖了進來。   符魔揮手道:死的不管,背起這位沈師父,跟老夫回去!   蘇天民躬身道:是!   他俯身抱起天水狐,內心則在叫苦不迭。   他知道這位符魔一身功力高不可測,即使背後偷襲,都不可能得手,要想拔腿逃跑,自是更不用談了。   目送蘇天民跟在符魔後面下樓之後,劍帝神色一動,忽然匆匆說道:不好,這個姓巴的,似我老二,你小子快回去搬救兵,本帝綴去看看,很可能就是蘇家那個小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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