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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秋水芙蓉 慕容美 6582 2023-02-05
  刀帝常冶於第一眼瞥及樂帝上官斌時,僅淡漠地點點頭,雙眉微鎖如故,大有繼續沿池走去之意,及至看到樂帝身後還跟著蘇天民,這才雙目微亮,身子停定下來。   樂帝快步繞池走去刀帝身邊,不知於刀帝身旁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   刀帝頭一抬,目注樂帝,不稍一瞬,神情似說:真有這等事?   樂帝聳聳肩胛,兩手微攤,像在回答:當初我還不是不相信!   接著,刀帝向這邊招招手道:老弟過來!   蘇天民依言走過去,深深一揖道:常前輩好!   刀帝注目道:老弟以前見過黃山古老兒幾次?   蘇天民據實回答道:只有一次。   刀帝溜了樂帝一眼,接著問道:老弟只見過一次的人,第二次見到,能夠一定確認無誤麼?

  蘇天民聽出話中似有蹊蹺,怔了怔道:前輩這話什麼意思?   刀帝聽如不聞,催促道:是這樣的嗎?   蘇天民無可奈何,只好說道:若說是晚輩偶爾認錯人,未嘗無此可能,不過,晚輩自信眼力和記性一向還好,現在人在高陞棧,前輩們何不過去證實一下?   樂帝忽然插口道:到裏面去坐坐再說吧!   刀帝不置可否,於是,三人相將轉身向前廳走去,來到前面大廳中,蘇天民抬頭游目所及,不期然張口一啊,當場一下呆住!   大廳正中,兩名老人正在對奕。   上首那名老人生就一張國字臉,神情不怒自威,儼然有王者之相正是花帝夏侯尚!   而坐在下首那名年逾古稀,拈子沉吟,鬚眉灰白,身材較花帝更比魁梧老人,他不是別個,赫然正是黃山鐵膽客!

  花帝轉臉看到蘇天民,大為高興,手向盤面一和,哈哈大笑道:別熬心血了,老兒,有客新到,老夫不妨網開一面,馬虎點,算你輸哈哈哈哈哈!   鐵膽客抬頭兩眼一瞪道:什麼話?老夫是在考慮,要不要把你吃光,還是放生一半,你老是這樣耍賴皮,以後誰還跟你下?   花帝一聲哈哈,正要說什麼時,忽然輕輕一咦道:天民老弟,你,這是怎麼了?   樂帝手朝鐵膽客一指,向蘇天民微笑著道:老弟不妨上去看看清楚,我們這兒也有一位鐵膽客,假如你老弟自信沒有認錯人,那就變成我們這位是冒牌貨了!   蘇天民意外得一時不知如何說才好。   花帝瞪大一雙灼灼虎目,惑然道:你們在唸什麼天師咒?   刀帝踱近數步,皺眉道:據這位老弟說,他們一行,自育城來,曾於長安西郊官道上,由一群洞仙武士手中救下一位鐵膽客

  刀帝說至此處,花帝,以及鐵膽客本人,全止不住猛地一個個愣怔。   刀帝皺眉接著道:常冶雖然還沒有見到那位冒牌鐵膽的真面目,不過,無疑的。虎責與中郎,其酷似之程度,當屬不難想像,不然我們這位天民老弟應不致誤為一人,現在的問題是,該莊此舉,其目的何在?我們得先研究清楚!   花帝打椅中往起一站,揮袖道:走,咱們去瞧瞧!   刀帝伸手一攔道:使不得!   花帝止步道:為什麼?   刀帝沉重地道:這樣一來,可能正中對方下懷!   花帝虎目一眨道:此話怎講?   刀帝輕輕一哼道:該莊此種手段,嚴格說來,可謂幼稚之至,因為我們絕不至於連古老兒的真偽也分辨不出。而這一點,相信該莊不會不明白。如今,該莊竟仍然有此一舉,從而可以想見,在此一幼稚行動之背面,必然另具某種重大之陰謀!我們如果不審而行,十九必遂其計!

  花帝遲疑道:那麼常兄以為該莊此舉之作用何在?   刀帝頓了一下道:關於這個,術帝河老兒和鬼帝陰老兒必能馬上作出解答,我們現在在座的,卻只能止於疑,而無法作決,所以常冶認為,我們目前最好以不變應萬變,靜候陰老兒回來再說!   花帝大搖其頭道:不是辦法   樂帝想了一下道:這樣好了,我們現在不妨採取一個折衷之策:我,夏侯兄,以及古老兒,都暫時守在這裏,常見則不妨隨我們天民老弟,悄悄繞道趕去高陞棧,先將那位冒牌鐵膽客的病勢察看一番,萬一人死了,總是損失,如能及時留個活口下來,在偵查方面也許不無小補,夏侯兄以為然否?   花帝點頭道:這樣做,老夫極端贊成。   鐵膽客也表示此法可行,刀帝遵循眾意,乃去廂房中換上一身苦力裝束,改成一名粗魯大漢,同時帶包應急金針和丹藥。

  樂帝朝蘇天民偷偷一擠眼角,然後轉向花帝含笑招手道:臭棋,你來,咱們殺一局,賭個小彩,老規矩,誰輸了就乖乖的聽對方提要求   蘇天民知道樂帝是在為金筆神拳兩人請命一事鋪路,私心甚為感激。   刀帝頭一甩道:我們走吧!   出來仍是走去路,出後園,穿竹林,越牆,從弄堂中進入生藥舖,再由藥舖大門悄悄潛來大街上。   在走近高陞客棧時,蘇天民低聲請示道:要不要晚輩留在外面巡風?   刀帝嗤了一聲道:少要做夢了,這座客棧裏裏外外,此刻沒給佈下十個以上的魔爪子才怪,巡誰的風?只要不被他們認出本帝是誰,以及沒被他們摸清咱們是打那兒出來的,也就算不錯的了!   果然,一進棧門,滿眼都是可疑人。

  使得天民一頭是火,真恨不得跑過去一個個揪來揍個痛快,刀帝卻能不慌不忙的向裏走去,對那些問題人物熟視無睹,走進後院,金筆和神拳正焦躁地守在一間廂房門口,蘇天民不便為雙方介紹,僅搶出一步,為刀帝帶路。   同時提高聲音向方鄭兩人問道:古老前輩好一點沒有?地方還沒有找著,先請了這位老大來,這位老大說,他認識城中一位有名的大夫,如果狀況不佳,他可以帶我們去。   金筆比較識趣,他怕神拳說漏了話,搶著答道:我們都是外行,還是你老弟自己進來看看吧!   刀帝入門時低聲吩咐道:這兩位不妨仍然站在門口,不過用不著緊張,只要不讓那些傢伙有機會攏過來偷聽就行了!   進入裏間,胖瘦雙怪分別坐在一張炕床上,如老僧入定般守護著兩炕之間,躺在地下一塊木板上的鐵膽客。

  雙怪看看蘇天民,眼皮一閉,默坐如故,連朝刀帝望也沒有望一下。   刀帝則恰恰相反,他先朝雙怪以充滿驚訝的眼光,分別上下打量過一陣之後,方才蹲下身去輕輕以三指搭上傷者脈門。   片刻之後,刀帝緩緩起立。   蘇天民低聲迫切地道:有救嗎?   刀帝淡淡答道:如本帝估計無誤,正確的氣絕時辰當在昨夜亥子之交。   蘇天民猛然一呆道:什麼昨夜就怎麼晚輩今晨摸他的胸口還有熱氣呢?   刀帝淡淡一擺頭道:摸熱氣,現在再摸也一樣,你再摸摸看!   蘇天民瞠目訥訥道:世上哪有   刀帝平靜地接著道:很稀奇,是嗎?哼,稀奇的事多著呢!本帝保證,直到明天這個時候,胸口都將照熱不誤!   蘇天民喃喃道:人死了竟能不僵不冷,真還是第一次聽到過。

  刀帝緩緩說道:說穿了不值一文,不過是在一帖秘製的逍遙散裏加有適量之蟾酥和砒霜等物而已!   蘇天民皺眉道:那麼   刀帝突然一豎手臂道:且慢,外面看是誰來了!   蘇天民請吃一驚,側耳聽時,果聞金筆在門外厲聲叱喝道:這裏沒有什麼短腿老二,請你朋友識相點!如果朋友係有所為而來,不妨將點子叫開,小老兒等著招呼也就是了!   緊接著,一個嘶啞的喉嚨怪嚷道:這是什麼話?我無常老六跟短腿老二是打一塊從吳神醫那邊被你們請來的,說是要來抬人去看病。我不過一時尿急,以致落後一步,兩位不信,盡可到裏面去問一聲,怎可以這樣蠻不講理,一股勁拉長臉孔把門不放?   刀帝啊了一聲道:快,是陰老兒!   蘇天民一哦,又驚又喜,忙從房中奔出,高聲招呼道:是的,老方,沒有錯

  門外金筆一怔,忙向一旁讓出。   鬼帝臉一側,瞇眼笑道:兄弟,我說如何?   鬼帝刻下之外貌,也是一名苦力模樣,這時人朝屋裏跑,一面向屋中眾人傳音道:大家上車,一起離開這塊是非之地,最好能表現出一派手忙腳亂的樣子,魔莊又跟來四五名三級以上之武師,常老兒和老夫身分一露,大家都有麻煩,光棍不吃眼前虧,快,快!   於是,大家馬上七手八腳的忙起來。   金筆結店賬,神拳套車,刀鬼兩帝則委屈著抬起那名早已氣絕多時的鐵膽客。   蘇天民和胖瘦兩怪被魔徒們一路跟蹤下來,身分早無秘密可言,樂得正面堂皇行事。蘇天民以主事者姿態指揮一切,胖瘦兩怪則默默緊隨其後,兩怪乃一代怪傑。沉默寡言係習性使然,耳目之靈,可不輸任何一流高手。

  這會兒,先是刀帝自稱本帝,接著鬼帝又以絕頂內功傳音,兩帝之身分,自然瞞不了他們兩個。   可是,饒得如此,兩怪依然對鬼刀兩帝不起興趣,就好像鬼刀兩帝真是兩名苦力一般,這種奇異性格,在武林中還真少見。   忙過一陣,馬車上路了。   駕車的仍是金筆和神拳兩人,神拳控韁,金筆留意車前車後之動靜,以便隨時向車內傳示警訊。   馬車依鬼帝之指示,先向東門,再轉北門。   車中,鬼帝舒了一口氣,向蘇天民點頭道:現在可以暫時太平一陣子,趁這機會,快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刀帝插口道:你老兒怎麼來得這樣巧?   鬼帝答道:你們一出來,我就回去了。上官斌約略說明原委。要我馬上趕來接應,並說你們一致認為我對這件事一定有辦法找出答案,我看你們是高估我陰某人了,老實說,直到目前為止,陰某人和你們一樣,一點頭緒沒有!   蘇天民道:前輩要晚輩說關於哪一方面的?救人之時間,地點,和經過,以及人是冒牌貨,這些,前輩不是都已經清楚了麼?   鬼帝道:先說人救下之後,一路來的種種異狀!   蘇天民聳肩道:那就難了。   鬼帝道:這話怎麼解釋?   蘇天民苦笑道:就是說,什麼異狀也沒有,一路太平得不能再太平!   鬼帝道:太平就是反常!   蘇天民道:可是   鬼帝接著道:反常的另一面就是不平常,不平常的圖謀,必有不平常的行動,有行動則必有異狀,如果你說什麼異狀也沒有,毋寧說成你根本沒有去留意!   蘇天民搖搖頭道:實在冤枉。   鬼帝冷冷截著道:慢慢想,仔細的想,別說什麼也沒有!   蘇天民著急道:有,有什麼呢?白天無人跟蹤,夜晚無人窺伺,要說有,那便是三更半夜,夜闌人靜後的陣陣狗叫了!   蘇天民說的原是氣話,不意鬼帝卻聽得眼中一亮,頭一點,注目道:很好,繼續說下去!   蘇天民茫然一怔眨眼道:說什麼下去?   鬼帝靜靜地道:狗叫,還有呢?   蘇天民益發不解道:狗叫就是狗叫,還有什麼?   鬼帝接著道:那麼由老漢代你說了如何?這種狗叫,顯然有別於一般狗的叫聲。普通野犬夜吠,多半狺狺汪汪,其聲昂,其腔散,經常都在十數聲之後方作領歇,有時甚至會持續到半炊之久,而你所聽到的則不同至少在一般吠聲中沒有這麼一種聲促,腔沉,若獅虎之低吼,令人聽來有一股森怖之感,嗚嗚然,嗡嗡然,十之八九走鼻音,如以人作比,幾乎可以想見其發聲時之不屑狀和自負!   蘇天民為之目瞪口呆,半晌方道:一點不錯,前輩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鬼帝靜靜接下去道:這種吠聲,每夜都會聽到那麼幾下,似有若無,忽遠忽近,如非定神思索,幾乎難有印象是這樣的嗎?   蘇天民既驚奇,又欽佩,連忙問:前輩以為這種犬吠聲有何意義?   刀帝常冶也問道:你老兒意思   鬼帝頭一頭,忽向前面方鄭兩人傳音道:在東門隨意兜幾個圈,然後抄小路遙奔北邙!   前面方鄭兩人照約定暗號一連打出三個鞭,表示遵辦。   鬼帝接著轉向刀帝道:底下就瞧你這位聖丹子的了!車過北門大水溝,有一排白楊,樹下的土阜足可藏身,閣下須於馬車經過時跳下,這種跳車本領,想你閣下就是在四十年前也不算一回事,現在的問題是,假如跳時被人看到,你這位刀帝就算完定了!   刀帝因此舉關係重大,毫無說笑心情,聞言一聲不響,這時不斷自板縫中向車外張望,似在留意看離鬼帝所說的那排楊柳還有多遠。   馬車快返北門了,刀帝手扳車門,弓身蓄勢以待。   鬼帝忙向前面駕車的方鄭兩人傳音問道:這會兒車後情形如何?   金筆上身後仰,貼著車壁道:三個輪流尾隨的傢伙,忽然一齊消失不見,這會兒車後什麼也沒有,只斜對面樹林中有人趕著幾條獵犬在打獵   鬼帝溜了刀帝一眼,哂然不語地說:本帝判斷如何?   至此,蘇天民方才完全明白過來,魔莊原來在玩獵犬追蹤把戲,可以想見的,這位冒牌鐵膽客身上,一定給佈下某種特殊氣味。   這樣,明看追蹤只是一種姿態。事實上,這輛車無論駛去哪理,也將難逃獵犬天生之敏銳嗅覺!   蘇天民正尋思間,嗖的一聲輕響,刀帝已然電射而去!   一條身軀射出,如泥入海,蹤影頓失,亦未再聞任何聲息,鬼帝不自禁點頭自語道:人人都說我陰某人輕功是一絕!這位老弟,其實並不比我陰某人差多少,陰某人能跟他們這幾位在武林中相提並論,想想也夠僥倖和慚愧,設非當年在這方面得天獨厚,唉   鬼帝自語看,跟著俯下身子,開始檢視那名冒牌鐵膽客的致死之因。   蘇天民輕聲道:常前輩說   鬼帝點點頭:我知道,人早死了!   鬼帝說著又嘆了口氣道:此人經絡浮散,顯非武林中人,唉,一般人只知為財為色可以送命,又豈知為著一副相貌有時照樣會引來殺身之禍,江湖恩怨,居然會波及這麼一位無拳無勇的老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車行甚速,轉眼進入北邙山區。   鬼帝取出一面小旗遞給駛車的方鄭兩人道:插在車轅上,自有人以信號接引,跟著對方,不必多說話。   蘇天民訝然道:這山中真有地方去?花帝座下那位紫衣金吾不是說這兒佈的只是一片疑陣麼?   鬼帝笑笑道:狡兔有三窟,我們現在才兩窟就嫌多了不成?   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中顛簸轉折了一陣,最後,前輪一沉,突向一片低窪谷地衝下,狂衝約數十丈,地勢轉平,但周遭卻變得黑乎乎伸手不見五指。   蘇天民懷疑道:這兒是   鬼帝低笑道:在當年,可能是一群盜墓者的傑作,將地下挖了這麼一個大洞,後來再經過黑道人物嘯聚經營,居然規模初具,室舍儼然,老夫號稱鬼帝,自然不在乎與鬼為鄰,城中那片巨宅是常老兒產業,這兒則屬老夫之采邑!   蘇天民笑了笑,說道:那麼,我們現在來這兒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鬼帝笑道:來這兒享受享受!老夫敢打賭,天黑以後,在這四周,至少將會有三十名以上之特別衛士,來為我們的安全擔任守護!   蘇天民一怔:那我們豈不是陷入包圍?   鬼帝笑道:被人包圍,有時也不是什麼壞事啊!   馬車終於停下來。   蘇天民忽然說道:啊,晚輩明白了,常前輩剛才下車,就是為了是嗎?   鬼帝淡淡一笑道:後知後覺!   走出馬車,蘇天民發覺眼前這座地下石洞果然寬敞異常,石柱錯列,曲徑綜佈,似乎有很多路可以通向山外。   蘇天民第一個看到的熟人,正是那位紫衣金吾伍雲秋!   鬼帝問道:上面現在誰值班?   伍雲秋答道:瘦狀元。   蘇天民一哦道:瘦狀元也在這裏?   鬼帝哼哼道:刀鬼二帝,各將根據地獻出,他們花樂二帝當然得派門下當當苦差!   蘇天民笑道:劍帝出什麼?   鬼帝又是一哼道:他跑腿!   鬼帝說著又轉向伍雲秋問道:酒菜備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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