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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奇異的交易

無名鎮 慕容美 7102 2023-02-05
  四月初五。   天晴。   晨霧。   天剛濛濛亮,無奇不有樓前的廣場上,就集滿了各色各樣的小販。   今天,是無名鎮上一個月之中的大日子,也是江湖上的一個大日子。今天,它也許會平平淡淡過去,也許會發生一些你連想也想不到的怪事情。   今天,將有很多寶物的名字,會在無奇不有樓被提出來。   這些寶物所代表的,將是一宗令人咋舌的財富。   今天,將會有很多江湖知名人物,會在無奇不有樓的公平大廳出現,成為主人白天燈白大爺的座上佳賓。   這些江湖人物,在江湖上每個人都具有舉足輕重的份量,每一個人都可能因為一時之喜怒,為江湖上帶來一股可怕的風暴!   這一天就要開始了。   

  這一天已經開始了。   公平大廳中,鴉雀無聲,黑壓壓的坐滿了人,負責傳遞交易資料的管事們,也都一個個站好方位。   萬事俱備。   只欠東風。   如今就只等那位無奇不有樓的主人,白天燈白大爺出面來進行今天的各項交易了!      無奇不有樓。   公平大廳。   命名新奇,建築設計,也處處顯得突兀罕見。   沒有人能估計得出一座無奇不有樓究竟佔用了多少土地,但誰也不難看出這座寬敞的公平大廳,無疑只佔了整座樓的一小部分。   大廳共有四個出入口,約三百多個座位。   每一個座位都像小包廂似的,以三塊高平人頭木板,隔開後排及左右的視線,一律面對著進行交易的百寶台。

  坐進這種特製的高背椅,每一位參與交易的貴賓,都可以清楚地看到百寶台上,主人白大爺的一舉一動。   同樣的,站在離地丈餘高的百寶台上,主人白大爺也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位貴賓的面孔。   而台下座位與座位之間,由於木板的阻擋,卻誰也看不到隔壁鄰座上坐的是何許人。   坐在後一排的人往前看,只能看到前排的椅背,以及椅背上的一個白漆號碼。   無奇不有樓並不是一座戲園子,並不是任何人想進來就可以進來。   每個月的初一到初四,想參與交易的江湖人物,必須先向無奇不有樓辦理登記,登記獲得通過,便可取得一面銀牌。   銀牌上的號碼,便是座椅的號碼。   這面銀牌是進入無奇不有樓的通行證,也是秘密交易成立後,入賬、繳款、交貨的唯一憑據。

  這次,傳說中的一些知名人物,如黃山大俠向晚鐘、燕京三鳳姐妹、風流娘子岑今佩、玄機道人一塵子、天台鬼婆子賴姥姥、人海釣客鐵鉤銀絲魚太平、無眉公子張天俊、金陵黑笛公子孫如玉、火種子唐漢、太原馬場主人花槍金滿堂等數十位男女貴賓,當他們進入公平廳後,他們就只是大廳中的某一個號碼。   除了主人白大爺,誰也無法確切的判斷出什麼人坐在哪一個位置上。   等會兒,當交易開始之後,無奇不有樓的管事們,會分排循序地走過每一位貴賓的座位前,以手語進行比價,你所看到的,只是管事們微佝的背影,你永遠無法清楚某人對某件寶物所開的價碼。   最後,三次比價完畢,主人一槌敲定,除非買主是你自己,你也永遠無法獲悉以最高價取得寶物的人是誰。

  所以,只要你能獲准進入無奇不有樓,坐進公平大廳這種形式特殊的座椅,你就可以放心開價,盡你負擔得起的財力,爭取你想獲得的寶物。   無論你到手的是件什麼寶物,你都不必擔心會引起他人覬覦,而為你惹來無謂的麻煩。   風流娘子岑今佩與火種子唐漢之間發生的事故,只是一個不足為範的特殊例子。   試問,風流娘子如果不以毒酒想毒殺火種子唐漢,或是火種子唐漢不先服下解藥再喝毒酒,誰又知道他們就是解毒萬應散的買主和賣主?      日上三竿。   辰正。   無奇不有樓主人,白天燈白大爺按往例準時升登百寶台。   一般說來,江湖上凡是具有特殊成就的人物,其人之師承門派,武功路數,崛起經過,差不多很快的就會被人發掘出來,而成為茶餘酒後之談資。

  目前江湖上的知名人物,只有兩個人是例外。   第一個是浪子之王,火種子唐漢。   另一個便是如今剛剛升登百寶台的這位無奇不有樓主人,白天燈白大爺!   火種子唐漢,以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即以一身深不可測的武功,縱橫大江南北,放蕩形骸,暢所欲為,令兩道人物側目,而成為家喻戶曉的浪子之王。   然而,令人迷惑的是,關於這位浪子之王的師承門派和武功路數,竟始終無人知道其底細。   武林五大名公子之一,一向以好奇心特重而知名的多事公子高凌峰,就為了想考究一下這位火種子的武學淵源,而差點送掉一條胳膊!   無奇不有樓主人,白天燈白大爺,也是一樣。   敢在無名鎮上蓋起一座無奇不有樓,經營這種隨時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的特殊行業,除了這位謎一樣的白大爺,大概再沒有第二個人會有這份膽量。

  這位白天燈白大爺,到底是位什麼樣的人物?   關於這一點,誰也說不上來。   如僅就外表觀察,若說這位白大爺是位了不起的江湖人物,似乎還不如說他像個黃酒販子來得更恰當。   就算當他是個黃酒販子,他在該行業中,也算不上是個出色人物。   至少槓子頭呂炮就要比這位白大爺氣派得多。   這位白大爺身材瘦小,臉色淡黃,五官格局,也欠端正。除了一雙精光炯炯令人心寒的眼神,實在很難叫人對他的儀表多作恭維。   不過,一個男人,尤其是江湖人物,儀表有時並不一定是受尊敬的重要條件。   武功、才識、財富、名望、氣質、談吐,對一個男人來說往往都比儀表來得更重要。   白大爺便是一個例子。

  無論是無名鎮的居民,或是在一般江湖人物的心目中,白天燈白大爺都是一位受尊敬的人物。   這位白大爺受人尊敬的原因,除了因為他是充滿傳奇的無奇不有樓主人之外,就是因為這位白大爺有著一種恂恂如也的儒者風度:謙虛、熱忱、慷慨!   他很關心無名鎮上窮苦鎮民的生活,也很關心鎮民們生活的環境。   很多道路,都是他出錢開闢出來的。   嚴冬施捨衣米、盛暑贈送茶藥,已成為無奇不有樓每年的例行事務;鎮上無論誰有了無法解決的困難,無奇不有樓的管事們,往往都是第一個到達。   如果你是這樣一個男人,儀表又能對你產生什麼影響?      白大爺登上百寶台,原就鴉雀無聲的大廳,彷彿又肅靜了不少。

  白大爺面對台下,抱拳微微一拱,然後即示意一名管事於台中央的一根木柱上,懸起一面長兩尺寬八寸的木牌。   無奇不有樓每個月初五進行的交易,共分為兩部分。   上午是受託賣出。   下午是受託買進。   如今進行的,是賣出部分。白皮木牌上,以紅漆書寫著三個鮮明的大字。   天蠶衣!   火種子唐漢料得不差,鳳陽雙龍堡被竊的祖傳寶物,果然在無奇不有樓再現了。   大廳中隱約地響起一陣輕微的驚嘆之聲。   被武林人物視為瑰寶的天蠶衣,竊盜者不留為己用,而會送來無奇不有樓出售,顯然事先並不是人人都有這種預感。   第一次競價開始。   十八名衣著整齊的管事,同時移步緩緩穿過座位之間的走道。

  他們的目光,一律向左下方斜視,觀察貴賓們的手語,臉上不帶任何表情。   走完通道,十八人魚貫登台。   當他們走過百寶台中央,行近主人白大爺身前時,每個人都是背向著台下,雙掌先行合攏,然後十指翻飛,以一霎眼的工夫,比出兩個手勢。   一個手勢是他那一排最高的價碼,另一手勢就是出價貴賓的代號。   報價完畢,十八名管事順序下台,重新站回原來的位置。   第一次,最高價:二萬二千五百兩。   白大爺以平和而親切的聲調說出第一次競價的結果,第二次競價跟著開始。      第二次,最高價,三萬七千兩。   第二次的競價結果公佈之後,大廳中的氣氛,登時顯得有點緊張起來。   因為前兩次競價,只等於兩顆問路石,其作用不過是藉此反應大家對某件寶物喜愛的程度,以便作為大家最後一次喊價的參考。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才是一樁交易決定性的成敗爭奪戰。   如果你對某件寶物志在必得,第一次和第二次競價時,無論你出什麼價錢都沒有關係,但如果第三次出價時不能拿捏得恰到好處,那可就要遺憾終身了。      最後一次競價,終告結束。   白大爺緩緩起立。   全廳寂然。   最後,得標價格:五萬五千兩整。五萬五千兩整!   金額重複兩遍,通的一聲,一槌敲落。   三次競價。   一槌敲定。   又一件寶物自此易主!   天蠶衣,柔軟貼身,刀劍不入,紋銀五萬五千兩,數目雖然驚人,但貨賣方家,誰也沒話說。   大家只是覺得奇怪,鳳陽雙龍堡,財雄一方,雙龍兄弟應該不會不知道江湖上有座無奇不有樓,也不會不知道天蠶衣極可能會送來無奇不有樓待價而沽,何以雙龍堡的人,這幾個月來,始終連人影子也見不到一個?      百寶台上,第二次懸出的木牌,是四個紅漆大字。   百寶刀囊!   這第二件寶物,結果又在火種子唐漢的意料之中。   但由於飛刀幫四大堂主親自趕抵無名鎮,大家不知道是礙於情面,還是對這副刀囊不感興趣,三次競價結果,最後竟僅以紋銀三千兩成交。   這是無奇不有樓的一個新記錄!   低價記錄。      百寶台上,第三面木牌懸出,整座公平大廳幾乎為一片驚噫之聲所淹沒。   無奇不有樓,不負眾望,這終於推了一件無人能夠想像得到的寶物:浪子之王,火種子唐漢武功師承的秘密!   一個江湖浪子的武功師承,也算得上是個秘密?   也值得當寶物般公開拍賣?   這種事若是傳揚開去,會不會被人當成一個笑話?   事實上,答案幾乎是肯定的。   這不是個笑話!   這不僅是值得拍賣的秘密,而且相信它還是個相當搶手的大秘密!   武林中很多成名人物,武功怪異,所向無敵,戰無不勝,其中最大的關鍵,便是在於無人清楚他們的武功路數,師承門派!   火種子唐漢正式出道不及三年,到處惹是生非,先後已不知道遇過多少名人高手,而始終沒落過下風,這位浪子之王仗傳的是什麼?   仗傳的是沒有人摸得清他的根底!   如果有人將這位浪子之王武功方面秘密摸得清清楚楚,然後對症下藥,謀求克制之道,試問這位火種子還有什麼可怕的?   刻下公平大廳中,差不多人人都知道火種子唐漢本人今天也參加了這場盛會,只可惜受了高背圈椅的阻擋,否則大家一定很希望瞧瞧這位浪子之王此刻臉上是副什麼表情!?      第一次競價開始。   十八名管事,依樣畫葫蘆;分別通過貴賓座位,察記貴賓手語,然後魚貫登台,報告價碼,順序返位。   台上的白大爺,循例宣佈第一次競價結果。   第一次,最高價:十萬兩。   大廳中不約而同的響起一片驚訝之聲,這無疑又是無奇不有樓的一個新記錄。   高價記錄!   接著開始第二次競價。   當十八名管事報完第二次競價的結果,相繼走下百寶台後,台上的白大爺,不知為了什麼,臉上忽然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是以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形。   這位無奇不有樓的主人,平時雖然和藹可親,笑口常開,但每月初五這一天,則一反常態,端莊持重,表情極為刻板。   因為當交易進行之際,他的神色如果變化不定,很可能會因而洩露買主或賣主的身份。   譬如說:十八名報價管事,每人搜集手語的範圍,都是固定的;如果當某一管事報出最高價時,他臉上的神情發生變化,大家就不難從那一排貴賓加以過濾,而大致猜出成交的對象是誰。   雖然交易進行時,大家都看不到鄰座的情形,但在進場或出場時,並無特別安排。遇上有心人,想記住某一排都坐的是哪些人和哪些人,也並不是一件為難事。   這位修養過人的白大爺,先前發現了破記錄的十萬兩高價,都能保持聲色不露,何以如今看到第二次的競價結果,臉上反而情不自禁的浮起了笑容?   就算第二次的價碼高得離譜,也該是意料中事,何故發笑?   不過大家馬上就明白了白大爺面露笑意的原因。   第二次,最高價:五萬兩。   經過一陣短暫的茫然,很多座位都忍不住發出了哄笑之聲。   大家顯然是笑這個出價的朋友真有趣。   第一次競價,也許有人出過三萬五萬、七萬八萬不等,而第二次出這個五萬的人,誰都可以想像得到,他無疑就是先前出十萬的那位仁兄。   道理十分簡單,同一樣東西,既有人出過十萬,就絕不會有人再出一個五萬去跟對方競爭。   所以,進一步可以想像得到,第二次競價,全場無疑只有這一標!   這也許就是白大爺想想忍不住好笑的原因。   如今,令人感到好笑而又納罕的是:這位對火種子唐漢武學秘密有興趣的朋友,他為什麼忽然自動減價?   他是因為第一次出價過高,感到後悔,想把機會讓給別人?   還是想藉此試探一下,是否尚有其他的人,也對火種子唐漢的武學秘密感到興趣,以作為最後喊價的參考?   第三次競價繼續進行。   最後,得標價格:十五萬兩整。十五萬兩整!   三次競價。   一槌敲定。   全廳貴賓,為之目瞪口呆!   由十萬降到五萬,由五萬又突然暴升十五萬,這是搞的什麼把戲?   不過,萬般有假,白花花的銀子,可假不了。   這是誰玩的把戲,白大爺一定清楚。   只要白大爺一人心裡清楚就夠了!白大爺從沒有開過別人的玩笑,但誰也別想拿這位無奇不有樓的主人開玩笑。   十五萬兩銀子,相信這位白大爺決不會只收十四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兩九!   三樁交易完成,時近午正,賣出部分結束。      未正。   第二部分,買入競價開始。   第一塊懸掛出的木牌,就為整座公平大廳帶來一時大震撼:風流娘子岑今佩一名,活口,無傷,十五天內交人。      這就是無奇不有樓的期貨交易。   所謂期貨交易,實際上也就是以競價方式,限期徵求某種貨品的意思。   賣出現貨與買進期貨,最大的不同之處,便是賣出係以最高價得標,買進則以最低價得標。   其次,便是後者得標後,須繳交標得金額一成的保證金。   如期交貨,保證金於領取貨價時發還,不能如期交貨,保證金全部沒收!   無奇不有樓,這一類的交易,顯然還是第一次。      競價開始之前,大廳中疑嘖之聲不絕,大家似乎都在猜測一個共同的謎底。   想收買風流娘子岑今佩的這位買主是誰?   這位老兄的腦袋瓜子是不是有毛病?   風流娘子岑今佩,不是個鄉下大丫頭,如果有仇家想買她的人頭,那可一點也不稀奇。但如果買一個行動自如的風流娘子回去,試問他老哥能派什麼用場?   想享風流艷福?   哼哼。   嘿嘿!   要是他仁兄對虐待自己有興趣,又為什麼不以少許代價,買條毒蛇玩玩?!      無奇不有樓就是無奇不有樓!   交易開始。   大廳中恢復沉寂。   十八名管事,循例通過貴賓席位,收集價碼,轉報百寶台。   第一次競價結果。   零。   第二次競價結果。   零。   大廳中又響起一陣噫啊之聲,這是正常現象。   這證明刻下大廳中的貴賓們,都是正常的人;沒有人會為金錢的誘惑,肯去幹一件近乎笑話的買賣!   但是,交易成不成,是另外一回事,法定程序,仍得照常進行。   最後一次競價,接著開始。   然後,每一雙眼光,都望向百寶台,希望白大爺盡快宣佈第一宗交易流產,盡快懸掛出第二塊木牌。   可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白大爺竟然抓起了木槌。   最後,得標價格:十萬兩整,十萬兩整!   三次競價。   一槌敲定。   又一件奇異的交易完成!   大廳中沒有一點聲音。   每個人都呆住了。   每個人都似乎難以相信,竟然真有人想發這筆橫財?   想收買一個活風流娘子的那位老兄,腦袋瓜子固然有毛病,這位出價得標的老兄,腦袋瓜子是不是也有點毛病?   不錯,風流娘子岑今佩,目前就在無名鎮,今天正是也來到了這座公平大廳,試問他老兄能憑什麼本領,可以在毫髮無損的狀況下,叫這位武林中的大美人兒乖乖就範?   如果他老哥辦不到,一成保證金,白花花的一萬兩銀子,他就賠定了。   一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   他老哥有沒有好好地算過這筆賬?   另一件出人意外的事情是,這個月無奇不有樓買進部分,居然只有這一件,這件交易完成,買賣便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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