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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青蜈山險 黑石嶺惡

修羅七絕 柳殘陽 10544 2023-02-05
  十月之後,流翠樓中。   嬌艷絕世的白依萍,正斜倚在錦榻之上,含情脈脈的睇視著坐在她身前的濮陽維。   秀麗清雅的徐妍容則坐在白依萍身旁,玉臂輕環著她的肩頭。   濮陽維這時劍眉微蹙,望著一對如圖畫中的美人,心中卻在沉思,如何把自己又將遠行的事告訴兩人。   這數月的期間雖然不算長,但是,在一個深深陷入感情漩渦中的少女來說,卻也是個不算短的日子。   濮陽維十分明白,徐妍容世故較深,為人亦較為理智,自己將赴苗疆約戰群魔的事情說出後,她雖然亦會難過,但定然會克制得住這悲別離苦。   但是,白依萍便不同了,她那純樸天真的心靈中,早已將濮陽維與她自己的心影緊緊相連,就好似沙漠的行者對綠洲的依戀一樣。她需要濮陽維的呵護,關懷與滋潤。

  而且,如今她大病初癒,更不能過分令她傷感,而濮陽維又是多麼不願看到心上人的悲哀神態啊!這時,白依萍美麗的臉龐上,突然掠過一陣迷惘之色,她幽幽的說道:哥你為什麼緊皺著眉頭?你是不高興萍兒麼?或是心中有著心事不願讓萍兒知曉呢?   濮陽維強顏一笑道:別瞎疑心,我永遠不會的,而且我也捨不得啊   濮陽維從來不在徐妍容的面前論及他與白依萍之間的事,這幾句綿綿的情話,自他口中說出,使徐妍容聽來,又是新奇,又有些羞澀。   但是當她看到白依萍那湛然純潔的臉孔時,又不禁深深鄙棄自己這種世俗的想法。   濮陽維這幾句話,是說得那麼自然而真摯,在白依萍那純潔的心中,更是沒有絲毫的忸怩作態之感。

  白依萍展顏一笑,輕輕的道:哥,我知道你捨不得恨萍兒的,是嗎?   濮陽維深情的一笑。微微點頭。   忽然,白依萍又說道:哥,你除了愛我之外,不是也愛著徐姐姐嗎?   濮陽維面色驟然一紅,尷尬的看了徐妍容一眼。   於是,徐妍容的面孔,更紅艷得似天邊的晚霞一樣了。   白依萍輕輕推一推徐妍容,將臉兒貼在她的香肩上。說道:姐姐,你幹嘛臉紅呢?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嘛,我愛誰就是愛誰,因為我愛維哥哥,所以我便毫不保留的說出,藏在心中,該多難受啊。   徐妍容這時微紅著臉,悄悄的一瞥濮陽維。   濮陽維正雙眸望著地下,手指在毫無意識的伸直,又彎曲。   白依萍賴在徐妍容的懷裏,瞧著二人這副模樣,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

  那嬌憨的模樣,真是令人又喜又愛。   忽然,白依萍又說道:哥,將來我與徐姐姐   濮陽維玉面更紅,他有些窘迫的抬起頭來。一咬牙,說道:只要你們不嫌棄我   白依萍嚶嚀一聲,又撲在濮陽維懷中。不依道:哥,我不許你這樣說,什麼嫌不嫌的還只怕人家大幫主不將我們姊妹瞧在眼中呢哼!我可知道你是個風流幫主   濮陽維輕輕在白依萍肩上拍了一下,笑道:小丫頭,病才好,就像個百靈鳥似的吱喳不停。濮陽維此時口中雖有說笑,心頭卻不是滋味。   熱戀中的人兒,又有誰願意分離的呢?那怕僅只是那麼一時一刻。   忽而,徐妍容低聲啟口道:妹妹,假如你維哥哥還還有另一個女孩子深愛著他,你會不高興嗎?   白依萍聞言之下,那嬌美如花的面靨,不由得一怔,她急急的問道:姐姐,你說什麼維哥哥他?

  濮陽維知道徐妍容有意成全自己,在這氣氛融洽的當兒,將自己的難題解決。但是他看到白依萍那麼驚愕的面孔,便不由得心中一冷。他是多麼不願意摯心所愛的人兒,有一絲一毫的不愉快啊!   濮陽維這時清咳一聲,囁囁說道:萍,你你不高興了?我,我   白依萍臉兒故意一板,說道:哼!我就知道你沒有良心,有了我和徐姐姐,還要三心二意   濮陽維不由急得霍然自椅中站身,上前道:萍,你聽我說,這件事唉我我   白依萍一鼓小嘴,說道:你什麼?哼!想不到你這麼沒有良心   徐妍容一見白依萍好似真的生氣了,她心中不由暗中焦急,責怪自己不該在此時說出這件事情。她自己知道,女孩子多是善嫉的,她愈是愛這個人,就愈不願這個人有一絲對不起自己的地方。雖然,嚴格的說起來,濮陽維並沒有對不起白依萍之處,至少,他已不可否認的將大部分的情感給予白依萍。這並不是他用情不專,而是他不能,也不忍硬生生的毀去另外兩個女孩子的終生幸福啊。

  濮陽維正在急的跺腳,不知該從何說起,房門之外,已響起一陣急促而細碎的腳步聲。   於是,青紗門被輕輕敲響了。突然一個丫鬟的聲音在外面說道:幫主!監堂顧堂主及禮堂孫堂主在樓下恭候多時了,兩位堂主要婢子稟告幫主,說大隊已在莊門之外整裝待發。   濮陽維臉色一黯,冷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向顧、孫兩位堂主回報,說我就來。   一陣細碎的步履,又緩緩消失於室外。   白依萍此時已驚異至極的自床上站起,她那令人不捨離開的美艷面孔,變成一片慘白,她顫抖的說道:哥你你又要下山?又要離開萍兒?哥,我錯了,我不該生你的氣哥你你真的要離開萍兒了?說著,她已經輕輕的抽搐起來。   粉面羅剎徐妍容亦驚愕的急急立起。

  她近日來早已看出濮陽維心神不定,但還以為是心上人多日勞累所致,那知道他真的又要遠行了。   白依萍抬起那梨花帶雨似的臉龐,幽幽說道:哥,你若是為了恨我而遠行,那麼,你便把我的心也剜出來帶去吧看看萍兒是不是永遠愛著你的?   濮陽維經過多少出生入死,刀山劍林的驚險場合,他都從來沒有恐懼過,而每次在離開淮陽山征討仇敵的時候,亦多是豪氣昂昂的出去,雄心壯志,直凌雲霄。但是,他都忍不住在此時驟然離去,他更忍不住這別前的一段離情。因為,這時他已有了一個深深縈繫著他的心上人。   白依萍望著濮陽維那痛苦而抽搐的面孔,哭泣的說道:哥,你不要難過呀!萍兒永遠不會怨你的萍兒再也不會使你在別人面前為難你去吧萍兒會永遠等著你永遠等著。

  濮陽維此時顧不得徐妍容在旁,他發瘋似的撲上,將白依萍摟在懷中,顫聲道:萍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說了你不會願意哥哥為你消失豪情壯志吧?萍,你不會願意哥哥只是個陷入溫柔鄉的懦夫吧?萍我求你給我勇氣,給我毅力,讓我暫時離開你是的,只是暫時   白依萍緩緩離開濮陽維的懷抱,用她嬌嫩粉紅的櫻唇,為濮陽維吸吮盡了那隱隱流出的淚水。然後,她拭乾了自己臉頰上的淚痕強顏一笑道:哥,你去吧!為了你,那怕要我忍受比這孤單寂寞千萬倍的痛苦,我也情願,但是哥哥你莫忘了我與徐姐姐,要早些回來啊。   濮陽維心中震盪逾恆,終於,他一咬牙的站了起來,毅然道:萍,我會早些回來的,我一回來便與你成親,永遠不離開你。   白依萍歡悅得全身簌簌而顫,她已激動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是她早就朝思暮想的一句話,現在,終於由她心中摯愛的人兒口中說出來了。她凝視著濮陽維,忽然,她莊重的說道:哥,你莫忘了,還有徐姐姐。

  徐妍容的一顆心,幾乎要自口腔中跳躍出來,她正緊張得麻木了似的,等候著濮陽維的回答!   濮陽維深情的注視著白依萍,終於,他回過頭來堅定的話道:是的,還有徐姐姐。   徐妍容只覺得這句話宛如一個天際突來的巨雷,將她震得眼前金星迸射,頭腦一陣昏眩。這來得太快的喜訊,幾乎令她承受不住這超越了負荷的歡愉。於是她扶著額角靠在壁上,急促的喘息著。濮陽維默默的凝視了二人一刻,終於,他說道:萍,我走了姐姐,請照顧我們的妹妹   說著,他急快的走向門邊。但是,當他手指才觸及門緣的剎那。白依萍又嬌柔急切的說道:哥,還有那一位深愛你的姑娘她她是誰啊?   徐妍容這時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激盪,喘息著道:那是天山綠娘子方婉!

  說話中,濮陽維回頭向二人深長的一瞥,身影立時消失於門扉之外。   回雁山莊的兩扇金黃色巨門,正在冬陽的光輝下,閃耀出絢燦的光彩。   冷雲幫的大部高手,都聚集在門前,沉聲談笑著。   百餘位青衣幫友,卻正鴉雀無聲地,雁翅般肅立兩旁。內外三堂的首座們,全是個個衣履鮮明,朝氣勃勃,甚至連各人的坐騎,也是鞍明蹬亮,首翹意昂。   這便是冷雲幫遠赴苗疆的壯大行列!但是,這時卻有一個破鑼似的嗓音在大叫道:顧堂主,本護法便為何去不得?要本護法待在莊中孵卵,還不如一刀宰了來得痛快!   這聲音,正是自那奉命留守總壇的力拔九嶽俞大元口中發出。   驀然,另一個聲音亦叫道:顧兄,老夫亦膩悶得發慌,這幾根老骨頭,不鬆散鬆散是不行的,還是請收回成命,讓老夫師徒一起去吧!

  這跟著說話之人,竟是力拔九嶽的師父大力尊者勒烈行!   八臂神煞顧子君與黑水一絕孫寒二人,自於流翠樓催促幫主之後,便匆匆行出,二人一到大門,便碰上了這尷尬局面。   本來,若是俞大元一人要求,顧子君尚可擺出監堂的面孔,叱令不得胡鬧。   但是,如今連和他同一個模子出來的老師父大力尊者也幫著徒弟說詞,顧子君就板不下面孔來了。這時,顧子君窘迫的一笑說道:勒兄,這件事情,非是兄弟做主,乃為幫主諭令。而且勒兄與本幫俞護法,師徒久未相見,亦可趁此機緣,聚晤一番,好在此去不久,兄弟等即可回來。   大力尊者又極力搖頭說道:顧兄啊!想當年,咱們功成名就之際,未曾把晤長談,如今正好在路上親近親近,老夫這愚徒亦是天性好動,如今老夫代徒請命,便叫他一同去吧!否則悶壞了我這唯一的乖徒弟,卻是大大不妙哩!   這時雙連掌浩飛不由暗中失笑,忖道:這位大力尊者勒老兒,真是與他徒弟一般魯直心性。哈哈,日前幫主不准自己下山時,你看俞大元這小子的那副得意樣?嘿嘿,如今你也不能去了,看你還有什麼花槍可使?   七煞劍吳雲南亦裝做未見,這時正忙著悄悄與秦柔柔話別,二人獨自站在一隅,卿卿我我,談得好不親熱。正在這不可開交之際,一條白影飄然自莊內掠到。   八臂神煞顧子君一瞥之下,暗中舒了一口氣,連忙大聲道:幫主駕到說罷,所有冷雲幫之人,全然躬身向飄然而至的濮陽維行禮。   濮陽維此時已換上另一件寬大蓬鬆的銀白狐皮長袍,襯著他那玉面朱唇,越發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顧子君此刻肅立一旁,尚未及開口說話,大力尊者勒烈行已大步踏上,說道:濮陽幫主,老夫鄭重代徒請命,請准其與老夫隨同尊駕赴苗疆一行!   濮陽維聞言之下,不由得微感一怔。   他隨即清朗的一笑,道:既是老前輩出面,在下如何能夠不允?他轉頭向顧子君道:顧堂主,請轉諭,外三堂首席化龍堂堂主秋月大師,留山代為主持一切!   此言一出,笑面佛秋月大師不由急得大嘴一咧,哇哇直叫。   濮陽維微微一笑說道:秋月大師,須知內部防務較在外尤為重要,便請遵命而行!   秋月大師不由啞口無言,僅只一雙環眼急得骨溜溜直轉。   濮陽維向勒烈行肅手道:便請前輩上馬!   說罷,他單臂一舉,冷雲幫群豪立時全然認鐙登騎!   這時,莊內又緩緩行出一個人來。   群豪回頭望去,原來這人竟是抱病於榻的斷魂鏢秦驥!   他身後尚有兩名幫友扶攙著,也出來為全幫好手送行!   濮陽維身在馬上,抱拳道:秦堂主,且請安心養息,在下等這就去了!   秦驥那蒼白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的微笑,長身一揖道:但願本幫此次出征苗疆,一舉成功!   群豪齊聲答謝,一聲號令,在濮陽維的率領之下,蹄聲如雷的向前奔馳而去。   各青衣幫友手中單刀齊齊高舉,日光下,銀光燦然生輝,恭送著大隊下山而去。   冷雲幫此次赴苗疆之約,除了幫主濮陽維,監堂八臂神煞顧子君、刑堂七煞劍吳南雲,及禮堂黑水一絕孫寒之外,內三堂九節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孝竹堂堂主雙連掌浩飛、外三堂白虎堂堂主獨臂金輪石魯、與兩大護法力拔九嶽俞大元、鐵翼金睛伍百修、再加上十二紅巾餘下的五人,及十名各堂屬下的香主全部出動,聲威之浩大,可說是冷雲幫再次建幫以來,最雄壯的一次!   何況更有力拔九嶽俞大元的恩師大力尊者勒烈行的同行呢!   這時,一行二十五騎,縱騎急奔,蹄聲起落如雷,驟雨般敲擊在冷硬的地面上。   雙連掌浩飛望著正嘻開大嘴,與獨臂金輪石魯高聲談笑的力拔九嶽俞大元,不由心中一嘆,道:唉!誰叫人家有個好師父呢?   此刻七煞劍吳南雲正縱馬馳上,與濮陽維並轡而行,他笑道:幫主,白姑娘寒毒一去,幫主氣色之間,亦清朗煥發多了,真是可喜可賀。   濮陽維微微一笑,望著坐騎因急奔而飛飄起來的鬃毛,說道:不瞞你說,南雲,在下心中確實十分愉快,但願此次苗疆之行,能大勝而歸。   吳南雲傲然一笑,道:諒這些邊荒野人,也使不出什麼法寶來。濮陽維笑了,豪邁而愉快的笑了。   是的,儘管世界上有著多種的愛,但同樣的,這些愛的性質各有不同,但毋庸置疑地,男女之間相悅之情,卻是最能令人心曠神怡的啊!   鐵蹄翻飛,日光如梭,一刻刻消逝了,一天天過去了。   空中的彤雲,疏而又合,薄而復濃;雪花,也逐漸飄落得稀薄了。   於是冷雲幫的群豪,在雲貴兩省各地分舵弟子的指引下,這日,已來到那三月前由千手如來鄔長遠約定的雲貴交接處的青蜈山!   青蜈山蜿蜒數十里長,遠處看來,山勢蒼鬱,怪石嶙峋,山腳更有一條條伸出的白色岩骨。使人驟然一見,好似一條盤伏在地平線上的巨大青色蜈蚣!   二十五匹鐵騎,一字橫在青蜈山前三里處一片斜坡之上。   濮陽維神態飄逸,瀟灑的坐在馬背上。   然而,此時他的面孔上卻十分的嚴肅,冷然注視著眼前這一片極為險峻怪異的山巒。   八臂神煞紅衫閃動,人已掠身下馬,在這片斜坡上仔細觀察起來!   忽而,他轉頭向濮陽維高聲道:幫主!這片斜坡大約半個時辰以前,有人在此地停留過!   濮陽維亦游目瞧去,果然看見斜坡上,那微微枯黃的草地中,有著一片雖然凌亂,但卻十分不容易察覺的腳印!   他這時神色沉靜的說道:本幫大批人馬,毫不避諱的堂堂而行,更有本幫各地分舵弟子招待迎送,憑苗疆一派在此的勢力,他們焉有發覺不出的道理?但是如今吾等已來至約戰之處,對方卻仍然毫無反應,真不知道他們是在賣弄什麼玄虛?   七煞劍吳南雲冷笑一聲道:依本座看來,這些所謂雙兇五絕一如來的苗疆高人,也不過全是些畏首畏尾的茹毛野人!   吳南雲語聲一停黑水一絕孫寒突然微微驚訝地道:咦?那山腳之處,好似行出一批人來。   眾人聞言之下,齊齊轉首望去。果然,在那青蜈山的白色岩骨中,陸續走出一群人來。雖然冷雲幫群豪與青蜈山這段距離之間,並沒有阻擋,但因距離過遠,只能看出有一大群人在蠕蠕而動,卻看不清面目與裝束。   濮陽維冷笑一聲,斷然下令道:兩大護法率十名香主,由側邊迂迴掩護,孝竹堂浩堂主率十二紅巾殿後,其餘各人請隨在下先行!說罷,濮陽維單手一舉,八臂神煞顧子君等一行七騎,已風騰電掣般向青蜈山下疾奔而去。   這時力拔九嶽俞大元、鐵翼金睛伍百修,率領十名香主,自斜坡一旁馳離。   雙連掌浩飛回頭望著僅只剩下五人的十二紅巾,心中不由深沉的一嘆。   他對這些誓死效忠自己的舊日部屬,有著一股深深的愛護之情,如今已有七人殞命,怎不令他心中難受呢?   但浩飛生性豁達豪邁,有著一股大丈夫所生何地,所死何為的草莽豪士本色。   雖然,他暗地亦不止一次的嗟嘆自己往日部屬的死難,但是,他卻認為這七人死的值得,死的英雄。這原也是江湖男兒的本色啊!   他望著兩撥人馬漸漸去遠,始一聲令下,緩緩地在後跟隨著。   濮陽維一馬當先,這時他順手拿起掛在馬首之旁,閃耀著金紅色光輝的赤手拐斜斜背在背後,和皮裘內的修羅劍成了一個交叉之形。   逐漸接近青蜈山了!   那猙獰奇險的山勢矗立於前,就像是一條巨大青色蜈蚣的無數腳爪一般。   這時,每一條白色岩骨下,都立著數十名頭插鳥羽,臉刺花紋,面色猙獰粗獷慓悍的怪人!   他們個個身背利箭,手裏握著尖銳閃亮的長茅,態度兇惡而野蠻,一個個面目木訥、呆板,就似那毫無感情的野獸一般!在這些巨大岩骨之前,卻高矮不等,立著九個裝束詭異的怪人。當先一人,是個面色漆黑刺花,毛髮稀疏,塌鼻闊嘴的老人。他身披一件褐黃色的鹿皮,全身上下掛滿了囊罐之類的物件。這時,正雙目炯炯的注視著冷雲幫赴約群豪。   然而,他那腫脹的眼泡,卻好似兩枚豬膽似的嘔人。   這苗裝老人身後,一字排立著四個老少各異,俊醜不同的大漢,個個目蘊精芒,神態沉穩。   這四人旁邊,卻是一個年約三旬,打扮得傖俗惹眼,紅紅綠綠的妖艷婦人。   兩旁側立著身穿青色長袍,神態威猛的千手如來鄔長遠,及苗疆雙兇夜梟錢衛、紅衫客魯巴格等人。   但是,卻不見任何一個江北綠林盟下之人。   濮陽維向四周微一打量,鼻孔中冷冷的哼了一聲。緩緩的,雙方已逐漸接近了。在兩丈之外,濮陽維等人停下馬來,凝視著苗疆各人。雙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在緊張中,帶有極度的不調合。忽然,那醜陋的苗疆老人,緩緩踏前一步。   操著生硬的漢語道:很好,你們果然依約而來。嗯,很好!   濮陽維輕蔑的一笑。冷然道:當然很好,冷雲幫自來有約必到,到必全勝!   他這句狂傲已極的話一出口,苗疆各人俱不由齊齊譁然騷動起來。   那立於苗疆老者身後的四人,更是怒形於色,大踏步向前走來。   待苗疆老人聽懂了濮陽維的回答之後,亦登時勃然大怒起來。但是,他顯然又盡力按捺下去。   這時,走上前來的一個容貌威武,氣度不凡的六旬老者,震人耳膜的哈哈一笑道:久聞中原冷雲幫橫行天下,向來就不把武林同道擺在眼中,今日一見,果然此言不虛!   他雙目倏然怒睜,精光隱射中,又大聲道:只是閣下等卻找錯人了,中原那些飯桶容得你們如此賣狂,我苗疆一派卻不是閣下等想像中那麼窩囊!   濮陽維冷冷一笑,仰目望天,悠閒的問道:你是誰?憑什麼敢說此大話?   那容貌威武的老人,一見濮陽維如此輕視於他,不由氣極反笑道:想閣下便是名震中原的玉面修羅濮陽維了,嘿嘿,老夫紅雕費成!   濮維倏然面如寒霜,大喝一聲道:給本幫主滾到一旁去,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紅雕費成乃為苗疆五絕之首,無論功力、名聲在苗疆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驟然被濮陽維如此叱喝,一時之間,竟氣得怔在當地,渾身簌簌直抖。   這時,一聲狂吼起處,一個年約五旬,渾身穿著一件油光閃閃黑色衣衫的虯髯大漢,猛撲而出,他大罵一聲道:什麼冷雲幫?看我黑鷹烏拔先將你們擱下!   說著雙手疾推,一陣洶湧無儔的勁氣,逕自掃向濮陽維而來!   濮陽維望也不望一眼,瀟灑的整理著衣袖。   就在那陣如狂飆也似的勁力,將要到達濮陽維身前的一剎那間,側旁忽然一聲大喝,立時湧出一股綿綿罡氣。   兩股勁風接觸之下,轟然一聲巨響黑鷹烏拔嗆啷退出三步!   這發掌相迎之人,身形亦不由連晃兩晃。   苗疆諸人齊齊抬頭望去,只見這出手之人,竟是一個面色黝黑,身材瘦長的老人。   此老非他,正是黑水一絕孫寒!   他始才所施,乃是他一生賴以成名的追魂掌!   黑鷹烏拔乃是苗疆五絕中第二把高手,為人粗暴性烈,嗜殺喜鬥,苗疆漢苗各族,一提到烏拔其人,莫不驚懼退避,不敢招惹。   他已有二十餘年未曾如此丟人現眼過,此刻不由雙目盡赤,虯髯根根倒豎,渾身關節咯咯作響,其狀驚人已極。   顯然的,他這時已準備情急拚命了!   正在此時,那苗疆老人已嘰嘰呱呱的大聲說了幾句苗語。   黑鷹烏拔聞言之下,始甚為勉強的收掌退回,雙目猶自陰狠的瞪著黑水一絕孫寒。   此際,千手如來鄔長遠緩步行上,雙手一拱道:貴幫遠來敝地,自是為應約之故,但雙方已約好在此山之黑石嶺了斷,想必貴幫各位亦不願在事情未講明之前,便貿然一場混戰吧?   千手如來鄔長遠老成持重,說話亦十分謙和有理,這才將目下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緩和下來!   鄔長遠這時沉聲一笑,微指那苗疆老人道:此乃我新成立苗疆一派之掌門人五全毒君郝老卜!   他又一指著陰森森的立在一旁,一個面容極為清秀的中年人道:此乃苗疆五絕中排行第三的白鶴陳少清,陳兄   濮陽維冷冷的瞥視了這陳少清一眼。   因為,他覺得此人在眼前這激昂厲烈的情勢之下,猶能絲毫不為所動,神態自若,那麼這人的心機,必定是十分深沉的。   千手如來鄔長遠又向一個體魄雄偉,身著青衫的中年大漢一指道:這位便是苗疆五絕四老青鵬布洛雄,布兄   這時,他正待介紹那位中年女子,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容貌妖艷的婦人已咯咯一笑,浪聲道:我便自我介紹一番吧!用不著再麻煩鄔兄了。   她搔首弄姿的向濮陽維拋去一個媚眼,自以為風情萬分般的說道:我叫夏侯玉嘻嘻,就是那叫什麼啊,那美人如玉的玉不過,人家都叫稱我為金鳳凰呢!   冷雲幫諸人,見這苗疆五絕中的金鳳凰夏侯玉,如此賣弄風情,醜態百出,不由得個個暗中嗤笑,心頭作嘔。   七煞劍吳南雲,口頭上從不饒人,他嘻嘻一笑道:夏侯姑娘,清聲微吐,便令人三日不能下嚥嬌軀輕扭,更使人魂魄出竅!   金鳳凰夏侯玉咯咯一陣蕩笑,指尖一隻吳南雲道:喲,這位公子,您這張嘴可真會捧人,說的奴家心中輕飄飄的。   吳南雲暗中嘔了一陣又道:不過,三日不能下嚥,卻會作嘔,魂魄出竅,乃是因為姑娘絕世姿容,世間再也尋不出第二個這般醜的人。   金鳳凰夏侯玉聞言之下,不禁微微一怔,隨即又一變那張塗抹得像猴子屁股般,紅紅綠綠的臉孔,厲聲道:好小子,竟敢討起你家姑奶奶的便宜來了,哼!稍停必叫你知道厲害!   這時冷雲幫群豪,個個忍俊不住,嗤笑連連   千手如來鄔長遠,早已對這淫蕩狠辣的金鳳凰夏侯玉不滿,他此刻向五全毒君郝老卜耳語了一陣,轉頭洪聲道:老夫及錢、魯二兄已與各位見過,想也不需自我吹噓了!   他說到這裏,狠狠的瞪了金鳳凰一眼,又說道:奉敝派掌門之令,便請各位前往黑石嶺了斷一切!說罷,他已肅手請行!   冷雲幫群豪紛紛下馬,隨著苗疆諸人身後,極為謹慎的向前走去。   五全毒君郝老卜等人,卻並未向那崎嶇的青蜈山行去,逕自沿著那一條條巨大的白色岩骨向前行走。   濮陽維冷靜的四處環視,立時發現右側草叢中,正有幢幢人影時而閃晃。   他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這正是冷雲幫迂迴掩護的力拔九嶽俞大元、鐵翼金晴伍百修等人!   身後遠處,人影時隱時現,雙連掌浩飛與十二紅巾等人,已隨後跟蹤而來。   這時,眾人轉過一道山彎,向一條逐漸高起的寬大土路上行去。   這條寬大的山道,地勢愈來愈高,盡頭處,已可見一片全為黑色岩石所組成的山嶺。   濮陽維知道,那必是所謂的黑石嶺了!   這時,七煞劍吳南雲悄然上前,低聲說道:幫主,注意跟隨在我們四周的這些苗人,他們個個力大如虎,生性狠毒,而且,你看他們身後除了背著毒弩利刃之外,尚有一隻吹箭箭筒!   濮陽維閃目一瞧,果然道路兩旁,前前後後,跟隨著為數約有二百多名的兇惡苗人,這些苗人倒有一半背後背著一隻形若洞簫,長約三尺的黑色細長物件。   吳南雲又低聲道:依本座看來,這些苗人全為荒山野叢中,最惡毒的巴巴族。幫主可見到他們每個人腰際所懸的一串人指嗎?   濮陽維冷然瞥去,果見每個苗人腰間,都以灰色麻索穿連著一串或多或少的人指。   此際大力尊者勒烈行正好奇的打量這些苗人,卻有意無意的在地下撿拾著一些拳頭大的石塊,置於懷中的豹皮之內!   走了一會兒,八臂神煞顧子君,亦靠近濮陽維身旁,沉聲道:幫主,前面想是那黑石嶺了。此處形勢十分險惡,隱蔽之處甚多,吾等須防對方伏兵在內。尤其雖聞江北綠林人物已傾巢來此,而如今卻不見一個人影,更宜多加防備才是!   濮陽維微微頷首,目光卻凝注著那逐漸接近的黑石嶺!   只見這黑石嶺,頂端十分寬闊平坦,但是,除了入口之外,四處卻盡是矗立著一些嵯峨不均的黑色巨石。這片或坐或立的黑色岩石,重疊參差,視線為那些岩石所擋,卻看不清其中是否伏有敵人?目前的情勢,對冷雲幫的諸人來說,可說是極為不利的。   因為,首先在地勢之上,苗疆一派已佔盡了便宜,何況他們更有為數逾百,兇狠慓悍的巴巴族苗人做為臂助呢?   苗疆諸人及冷雲幫群豪,這時,在沉靜而緊張的氣氛中進入黑石嶺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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