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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戰火彌天 焰熄成燼

修羅七絕 柳殘陽 11005 2023-02-05
  濮陽維腳尖微一點地,幾個縱躍,已如流星般搶先掠上。   他閃目四顧,只見回雁山莊的黃銅巨門大開,身著青色勁裝的冷雲幫弟子,已與丐門及黑旗幫各人,殺做一團,難分難解。   丐門龍頭幫主冷面乞常公明,正與黑水一絕孫寒在作殊死苦戰。   雙方全是以硬打硬,狠拚猛鬥,絲毫不為對方留一步退路。   疏髮黃眼的鐵翼金睛伍百修,卻縱躍如電,靈活已極的力敵兩名鶉衣幫長老。   忽然,一聲怒叱傳來,響起一個破鑼也似的嗓音:媽個巴子的,老子今天叫你們知道,我俞大元是否只會縮在窩裏,不敢出來應戰。   濮陽維循聲注視,只見禿頂胖大的力拔九嶽俞大元,正移動著那若半截鐵塔也似的身軀,大馬金刀的連續揮掌劈出。掌勢恢宏,雄厚已極。風聲雷動中,尚隱隱夾著呼嘯之聲。與他對手之人,赫然竟是丐幫三老之一鐵臂乞古庸。

  古庸雖然練有一雙無堅不摧的鐵臂功此刻亦竟招架不住,左攔右擋,神情極為狼狽。他那副黝黑枯乾的面孔上,已沁出粒粒汗珠。   濮陽維目光四轉,不由險些失笑出聲。   原來,由秘道來援的笑面佛秋月大師,正舞開那柄精光閃耀,沉重逾恆的佛門方便鏟,敵住江北丐幫僅存的四名大弟子。鏟風激盪中,逼得四人團團亂轉,招架不迭。   笑面佛正喜開那張大嘴,哈哈笑道:我說四位要飯的施主,老衲之意,各位尚得再回山去苦練十年,否則憑這點功夫,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濮陽維暗中一哂,緊握赤手金拐,緩步向前行去。   在莊牆左近,卻又被他發現了一場,令人目眩神迷的激鬥。   原來這拚鬥中的兩人,正是七煞劍吳南雲,與駝背僂身的江南鶉衣幫幫主駝神葛非!葛非雖然背脊隆起老高,卻絲毫不影響他身形的靈活。此刻,他手中正揮舞著一條顏色漆黑,上雕一個猙獰虎頭的鐵臂,與七煞劍吳南雲,打得人影不分,劇烈異常。

  濮陽維一見葛非出手之凌厲,招式之怪異,已知此人功力甚為精深淵博。   七煞劍吳南雲此際戰來,亦十分吃力。但是,顯然他在武功方面的造詣,比葛非高上一著,二人狠攻快打之間,已可看出葛非身手,已逐漸不若初時凌厲。   濮陽維腦中倏然掠過一個念頭:黑旗幫幫主摩雲鵰白英,怎的尚未看見?   想著,他縱目四顧。   這時,周遭人影晃閃,殺聲震天,鮮紅的血,零碎的肢體,四處灑落。雙方的幫眾,彷彿都已失去理性,紅著雙眼,髮髻散亂,拚命的向對手致命處招呼。每個人的口中,狂吼喊叫著,每個人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死對方。戰場的景色,淒厲得足以令一個膽小的人昏厥於地。日光黯淡,蒼涼的暮靄中,繼續不斷的進行著,這人與人之間的殘酷屠殺。

  驀的,高大魁梧,威風凜凜的八臂神煞顧子君,已率著十二紅巾的五人,急衝而上。他身上所著的紅衫,與沾染上的鮮血,已混成一片。   顧子君忽然張嘴發出一聲令人心驚膽悸的長嘯,身形驀然一個翻轉,三面黃光閃閃的巨大銅鈸,已旋轉著斜斜飛出。   八臂神煞的雙掌七鈸乃為武林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絕技。   在淒絕的氣氛下發出,更覺來勢雄厚,無懈可擊。三面銅鈸以驚人的速度,飛落丐幫人群之中。隨著一陣陣悲厲的嗥嚎,銅鈸上已沾滿了鮮血。   但那三面銅鈸,卻仍急旋如故,如三個有靈性的魔鬼般,縱橫削劈。   顧子君的銅鈸之技,甚為深奧怪異,每次發出,皆以內力貫注其中,故而銅鈸能旋轉甚久不落,往來飛回,令人防不勝防。

  顧子君三鈸一出,已瞋目大呼道:各位兄弟,莫放走了黑旗幫的任何一人,咱們要血債血還。說話中,他雙掌已帶起狂猛無比的勁風,閃動間,將黑旗幫三名武功不弱的頭目,震出丈許之外。   濮陽維這時已發覺顧子君神色有異,他如此激動,與他平日的沉穩舉止,迥然不同。   濮陽維思忖間,不由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念頭。他大喝一聲,急急掠至顧子君身旁,大聲問道:顧堂主,山下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八臂神煞顧子君,雙目佈滿血絲,襯著他那顫動箕張的紅髯,顯得極為駭人。他這時,猛力的攻向一群黑旗幫幫眾,一面悲聲道:幫主,適才摩雲鵰白英這個卑鄙無恥的狗賊,突然自暗影中襲出,攻擊斷魂鏢秦堂主。   他一掌劈下,又劈碎了一名黑旗幫幫友的天靈。血漿迸濺中,他又大聲說道:秦堂主這時已擊斃了兩名鶉衣幫長老,快攻到山頭,他在不防之下,雖以斷魂鏢絕技將白英給收拾了,但他自己也與白英這廝,雙雙墜入崖底,生死不明

  原來,黑旗幫幫主摩雲鵰白英,在濮陽維與冷雲幫群豪,大舉進攻山頭,回雁山莊各人裏應外合的吶喊衝出之際,便已察覺形勢不妙。   此人心機深沉,狡詐無比,當下暗一忖量,已悄然掩向入山道路之處,暗中窺探。   白英心中早已打好算盤,如冷雲幫大舉反攻之下,仍不能佔得上風,他便現身出來,幫同丐門諸人向山頂掠到。   反之,若是冷雲幫能挽回頹局,他便來個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當他正隱在一叢灌木之後不久,已看見斷魂鏢秦驥將鶉衣幫的兩名長老擊斃,身形如飛般,向山頂掠道。   白英驟見之下,急急做了一番思考,瞬息間,他已暗自下了決心,要以最陰毒的手法,暗襲斷魂鏢秦驥。恰好秦驥縱身掠處,正經過一處極險的山崖之旁。

  本來,落月峰並不甚高,但這山崖的形勢,卻極為奇特的向上突出兩丈,而且,再加上峰頂原有的高度,也有八九丈之深。   崖下盡是些奇形怪狀的峋嶙巨石,及糾結蔓延的枯藤雜草,顯得十分荒蕪。   這時,斷魂鏢秦驥因適才力斃鶉衣幫長老三人,真力損耗甚多,加以他心中,又懸念著回雁山莊戰況,是而,毫未注意到側旁,竟隱伏著一個陰險惡毒的敵人。   摩雲鵰白英覷準了秦驥奔掠甚快的身形,他原本十分俊秀的面孔,已逐漸變得猙獰可怖。   白英手中的兵器碎骨點筋鎚頂端所附的帶刃鋼球,隨著他嘴角一絲陰森的笑意,倏然飛出。以無比的快速,彷若一團天際流星的曳光,疾襲向秦驥背後。   白英也在手中暗器射出之際,長身猛撲而出,抖掌劈向斷魂鏢兩脅。

  須知摩雲鵰白英,乃為黑旗幫幫主,武功上自有其超人之處。   這急驟而至的發難,威力自然更較平日倍增,任是斷魂鏢秦驥功力再高,一時也手忙腳亂,躲避不及。   但他到底不愧為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就在那幾乎不能閃避的剎那間,他卻抓住了一絲極為短暫的空隙,傾力側身躍出。   饒是如此,那來勢急速凌厲,其上附滿了鋒利尖刃的鋼球,已結實的擊在秦驥右肩胛之上。尖銳的鋒刃,已深深陷入骨髓之中。   幾乎在同一時間,摩雲鵰白英凌厲的掌風,亦已襲向秦驥兩脅。   好個斷魂鏢秦驥,他強自壓制住刺骨錐心的痛苦,拚命向前搶出五步,左掌驟然自腰間掠過。反手拋甩,十三枚黑衣銀身的斷魂鏢以無比的快速,連續射出。

  十三隻斷魂鏢幾乎是不分先後的同時飛出。鏢飛疾勁,撕破空氣,發出嘶嘶之聲。銀虹閃耀中,頃刻間已到了白英身前。   摩雲鵰白英在這猝施辣手的情形下,做夢也想不到,對手竟在身負重傷之餘,仍能發出如此凌厲的反攻。   白英素有摩雲鵰之稱,輕身之術自然不凡,他驚懼之下,狂喝一聲,身形已突然向空中拔升。但是,距離是如此接近,白英又是猛勁掠來,加以秦驥在重創之下,早已目眥皆裂,出手之間,無異已將全身功力逼往掌上。獨門百虹濺血的斷魂鏢法,更已展至極限。任是白英輕功再高,豈能如此輕易躲過?   一聲尖長的悲號中,十三隻斷魂鏢已有七隻插入白英小腹之內。   斷魂鏢所蘊勁力,竟將他撞出丈餘之外。   摩雲鵰白英這時猶自不倒,大翻身,已顫巍巍的挺立地上。艷紅的血,順著插在他小腹內的鏢身向外流淌。白英淒厲恐怖的面孔上,已扭曲成一種令人驚懼的條線。

  他滿頭長髮凌亂不堪,雙目瞪得已將眼角微微裂開,牙齒深深陷入唇內口中,更發出一種咯咯的慘厲低吟。這是一種在死亡之前,野獸作最後一搏的兇戾表示啊!   秦驥此刻,已冷然的面對著摩雲鵰白英。他精悍的面孔上,已變成煞白,一條右臂軟軟垂下。但是,從他雙目中所射出的火焰,可以看來,他這時的憤怒,已達到了足以摧毀任何阻礙他復仇的障礙。   他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的向摩雲鵰白英逼近,滿口鋼牙,也咬得咯咯作響。   摩雲鵰白英這時已感到全身癱瘓無力,下盤更疼痛得向一隻魔手,在抓撕著他的五臟內腑。他強吸一口真氣,勉強壓制住翻騰如湧的氣血。雙手提聚全身功力,凝神等待著這在他生命中,最後一次搏鬥。白英知道自己受創之深,已不能用世上任何一種藥物治癒。

  一個人,在他明知生命已毫無希望的時候,他總不甘心就此待斃,多少總要做一種甚至是毫無意義的掙扎。那怕這種掙扎,對他的需求,並沒有一絲幫助。   白英已將他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精力,完全貫注雙臂,雖然,他這時的功力,已不及平昔的一半。   秦驥一步步的接近了。他除了肩胛處深重的創傷外,兩脅之上,也受了不輕的掌勁波震。這時,他所受的傷害,也到了十分嚴重的地步。   二人好似經過一場殊死撲擊後,俱皆受了重傷的猛虎,瞪著雙眼,鼻翹搧動,緩緩的接近接近。   摩雲鵰白英驀然厲喝一聲,傾全身之力,推出兩掌。斷魂鏢秦驥冷然一笑,左掌已疾迎而上。   兩團勁風,轟的一聲觸散,兩人的身形,已同時踉蹌後退。   白英此時,更已臨近了山崖的邊緣。   斷魂鏢秦驥仍自冷哼一聲,艱辛的向前行來,嘴角已滲出絲絲鮮血。   驀的,秦驥大喝一聲,如瘋狂般疾撲而上。   那隻已成朱紅色的左掌,幻閃不定的劈向白英全身要害。   白英此時雙目已逐漸迷茫,神智陷入昏迷。   但是,一種潛在的求生本能,竟激發起他一股超乎尋常的巨大力量。   就在斷魂鏢秦驥和身猛撲之際,他已不可思議的倏然轉身,倏伸雙手,死死的將秦驥抱住。這時,秦驥的掌勢,已結結實實的劈在白英胸前。   白英口中狂噴著鮮血,喉頭咯咯的響著,猛力一轉身,已緊抱著秦驥向崖上翻落。   秦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白英臨死之前,仍能發揮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其實,這是一種人類潛在的本能中,極不可思議的奇異現象。   假如勉強分析它的話,只能說這是一種生命瀕臨絕望之前,最後的掙扎,也就是所謂的迴光返照吧!   秦驥一掙未脫,用力過度,人也跟著昏迷過去。   就在兩人自崖頂墜落的剎那間,已被自山下大道攻上來的八臂神煞顧子君及雙連掌浩飛二人瞥見。   二人不由雙目盡赤,肝腸寸斷。   浩飛才將黑衣玉虎趙硯池震傷,正覺欣慰,這時目睹情形之下,一團豪氣頓化雲煙,他狂吼一聲,奔至崖頂,向下癡癡的凝望著。   顧子君只有強按悲痛,一面令浩飛盡快到崖下尋找,看看秦驥是否有救,自己已急急向山頂奔去,意欲將此事稟告幫主知曉。   八臂神煞顧子君一面鬚眉搧動,若一隻猛獅似的橫掃敵人,一面聲嘶力竭的向濮陽維斷續的說出經過。   濮陽維聞言之後,默不作聲。但是,面孔上的肌肉,卻在痙攣的微微抽動。   他此刻的難過與悲恚,只怕更在顧子君等人之上。   濮陽維嘴唇緊抿,身形突然斜掠而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曼妙優雅的弧線,已輕如一片落葉似的,落在丐幫龍頭幫主冷面乞常公明的身旁。   這時,黑水一絕孫寒已逐漸佔得上風,將常公明攻勢壓制下去。   濮陽維突然大喝一聲,冷然道:常公明,你有膽與在下一較身手麼?   一旁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此時亦抽身退出。   他此刻不由心中納罕。因為他奇怪濮陽維在聞知斷魂鏢秦驥生死不明後,怎的尚有心緒再與丐門諸人單獨拚鬥?   其實,濮陽維在聞及斷魂鏢秦驥惡耗後,心中的悲痛,早已難以按捺。只是他素來深沉,未曾表露於外而已。他之所以找常公明一較長短,為的是不願雙方幫眾,再多增加些無謂的傷亡。而且,到目前為止,黑旗幫可說是死亡殆盡,主要人物全部被殲。   濮陽維縱有滿腔悲憤,還能再做些什麼呢?他極不願意再向那些黑旗幫中,武功低庸,無足輕重的幫眾們再下煞手。   其實,濮陽維想的極為透徹,即使將黑旗幫僅剩不足數十人的幫眾完全殺死,又濟得什麼事呢?   他如今只想速戰速決,將目前尚握有部份實力的丐門諸人一舉殲滅,也好盡速分出人手,去尋找生死不明的斷魂鏢秦驥。   冷面乞常公明,這時貫足少陽神功疾出五掌,將黑水一絕孫寒逼得稍退一步,自己已縱身躍出。   他那一張皺紋重疊的面孔,這時仍毫無表情。冷冷的道:好極,老夫正想與閣下一分生死,目前正是大好時機。   濮陽維游目四周,淡然道:尊駕是否願意喝令貴幫諸人住手?以便吾等單獨了結。   冷面乞常公明正待說話。   驀然一連串的慘號傳來,江北丐幫僅存的四名大弟子,已全然在瞬息間,吃笑面佛秋月大師連環十二式擊斃。   常公明大喝一聲,雙目盡赤,身形急閃,已亡命般的撲向秋月大師。   就在他尚未達到已瞋目待戰的秋月大師身前之際,一聲狂笑起處,一條龐大的紅影,已自空墜落,勁風倏起,二人已於頃刻間連對六掌。   冷面乞震得身形亂晃,那條紅影悶哼一聲,亦微挫兩步。   冷面乞一揮額前汗漬,厲聲喝道:顧子君,老夫與你拚了!   原來,這自空飛落之人,正是業已悲憤滿膺的八臂神煞顧子君。   他這時大笑一聲,說道:常公明,此次血難浩劫,全然由你一手造成,今日本座教你難逃公道!   說著,他已呼呼轟轟的推出五掌。   砂土飛濺中,二人又已狂叱一聲,戰在一處。   顧子君的大力千斤掌威震武林,此次傾力攻出,威力之大,更是足以開山裂石。   常公明長嚎一聲,毫不退讓,亦閃電拍出五掌。   這時,場中人影翻飛,怒叱悲號連起,形勢更加混亂。   一聲淒厲高亢的慘叫起處,牆邊與七煞劍吳南雲格鬥的駝神葛非,已歪歪的退出丈餘之外。但那聲慘叫,卻並非自他口中發出,而是葛非被吳南雲快逾電光石光的一劍,劃破手臂後,順著後退之機,將一名冷雲幫香主猝然震飛時的悲號。   這時,那名香主慘叫出口,人已滿口鮮血的摔落地上。   立在一旁觀戰的濮陽維,面色十分凝重,他那雙上挑的俊目,冷森而淡漠的注視著葛非,神情肅煞得令人不寒而慄。   七煞劍吳南雲,以超越的七煞劍法刺傷對手後,他卻料不到葛非竟然如此狡詐,乘身形微撤之際,猶自出手傷人。   吳南雲怒叱一聲,珠曜劍倏然發出一片眩人神目的光芒,彷若七枚烈陽齊輝,銀輝萬丈。   駝神葛非身手固然高絕一時,但他適才以自己一生苦練的龍形十九掌應敵,猶自首尾不靈,捉襟見肘,心中便知不妙。   此刻驟覺眼花撩亂,眼前竟全然被一片燦然光輝眩迷,絲毫不能見物。   他驚駭之下,不由脫口大呼:七陽爭輝!身形隨著呼聲,亡命般向後飛掠。   但是,吳南雲手中的珠曜劍已冷森森的到達葛非胸前三尺左近。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驀然一聲厲喝傳來,一條黑影已若閃電般掠入那片銀色光網中。   悶哼、怒喝,隨即傳來。劍光驟斂,吳南雲冷然卓立,面色毫無表情。   駝神葛非卻已萎頓的扶著牆壁,急促喘息,面色漲若豬肝。   在他一旁站立的,赫然竟是那與力拔九嶽俞大元交手過的鐵臂乞古庸。   這時,禿頭胖大的俞大元,正怒氣沖沖的掠到。他哇哇大叫道:姓古的,閣下輕功倒是美得很哪!你既然與本護法交手之際,尚能縱身救人,本護法就更要掂掂閣下還有什麼絕活兒未露?說著,雙掌齊揮,勁風罡烈中,更挾有轟轟之聲。   這正是關東獨釣崖,大力尊者所傳絕學雷霆掌。   古庸適才與俞大元交手,可說是吃盡了苦頭,他那鐵臂功本來擅長以硬碰硬,但遇著一身外家功夫已達巔峰的力拔九嶽俞大元,卻是毫無用武之地。   古庸每次出手,不是被震得雙臂酸痛,便是如擊在萬載堅石之上,絲毫佔不了便宜。   只是他身形閃掠間,較俞大元靈活多多,故而尚能勉強扳成平手之局。   俟至駝神葛非遇險命危,因古庸距他最近,他睹狀之下,亦顧不得自身難保,電閃般急掠而出,一手拉著早已閉目待斃的葛非,自己也拚命向後躍出。   饒是如此,他自己長衫襟袖,已被吳南雲劃破裂了一道二尺多長縫口。   此刻他心神未定,力拔九嶽又已揮掌攻到。古庸驚怒之下,不由狂吼一聲,雙臂貫足真力,猛然推出。噼啪一聲暴響,俞大元已挫後三步,鐵臂乞震得身形一歪,碰的撞在牆壁之上。   俞大元哈哈大笑道:古老前輩,憑閣下這幾手不成氣候的玩意,也配在江湖上稱英雄道好漢?   要知古庸年紀已六旬以上,不但武功極高,在江北丐幫中,地位更是超然。   江湖上,任誰提起鐵臂乞來,也要退讓三分。   如今竟一再受挫於成名較晚的力拔九嶽手中吃癟,怎不令他氣苦欲絕,老臉無光?   古庸大喝一聲,又待拚力衝上。   一旁的濮陽維已緩步向前,冷然道:古庸,省點精力吧!稍停本幫主還要與你親自了結昔日秦嶺的那段公案   鐵臂乞古庸,霍然收招,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力拔九嶽俞大元咧嘴一笑,一個大旋身,就將身後早已畏縮不堪的丐幫弟子,凌空拋起。他大聲道:幫主,既然這位姓古的前輩尚要與幫主親熱,本護法就只有玩拋繡球的把戲了。   濮陽維微微一哂,目光環顧四方。只見鐵翼金晴伍百修,這時已將江南鶉衣幫兩名長老點倒,正縱身人群中,往來衝殺。   雙方人馬此時俱已疲憊不堪,筋疲力盡,但各人猶渾身浴血,拚死力鬥。   遺屍更見增加,甚至連慘呼哀叫,也是那麼有氣無力。   濮陽維倏然斷喝一聲,洪聲道:凡我冷雲幫弟子,全後撤二十丈待命!   一言出口,冷雲幫幫友已齊齊轟諾一聲,向後撤離。   這時,黑旗幫的殘兵,早已傷亡累累,僅剩下十數餘人,已不能再發揮什麼作用。   丐門諸人此刻亦已紛紛住手,有些更已支撐不住,緩緩坐下調息。個個力疲神竭,虛軟已極。這時,場中僅有八臂神煞顧子君與冷面乞常公明,猶在作殊死之鬥。   八臂神煞神威懾人,大力千斤掌揮動如鋼鎚猛雷,掌風尖銳,觸體如削,只見一團紅影上下翻飛,往來電掣,聲勢奪人魂魄。   冷面乞常公明,亦將少陽神功發揮至極限,夾雜著大力鷹爪功,在身形如雲迴轉中,出手如風,傾力拚搏。   黑水一絕孫寒,這時悄然至濮陽維身側,低聲道:幫主,天幸我幫援兵,早回一步!依目下情勢看來,來犯全軍覆沒,已成定局。吾等是否乘機衝上,以便將敵人一網成殲?   濮陽維微微搖頭,道:不用,對方目前只有常公明,及古庸二人,尚能勉力支撐,餘下諸人,已不足慮。   他冷然向激鬥中的二人一瞥。又輕聲道:丐門弟子及黑旗幫幫眾,已被我幫消滅大半,其餘之人,亦大多精疲力竭,不足為患,依我之意,還是放他們去吧!   黑水一絕孫寒,素知幫主為人,乃是外冷內熱,在他內心深處,實包含著一片真摯純厚的感情。   孫寒聞言之下,暗暗點頭,他微一躬身,退至一旁站立。   濮陽維雙目徐徐閉上,他努力令自己紛亂的思潮平復,要以最冷靜的頭腦,來處理眼前的局面。   八臂神煞與常公明激鬥,已至三百招左右。   看二人的交手情形,已愈來愈慢,每一發招,無不慎重異常,再三思考,始緩緩推出。   四隻眼睛,亦瞪得有如銅鈴,絲毫不瞬的注視著對方。   在場觀戰諸人,大多為武林高手,此刻各人面色,已逐漸緊張。   因為,他們知道,勝負之分,已在不遠了。   濮陽維自微合的眼簾中望去,嘴角不由勾出一絲微笑。   因為他知道,常公明與顧子君激鬥的結果,勝利必然是屬於自己這一方面,假如不出意外的話。   驀然,就在冷面乞常公明滿頭大汗,緩緩推出一招拔山移鼎之際,他身形倏然如一騰空鷹隼般,猝而拔起。   人們尚未看清他下一個動作,一團冷電寒光,已向八臂神煞顧子君當頭罩下。   只見那團銀光揮舞成一圈圈密密層層的光影,光影中銳風呼嘯,籠罩範圍之廣,幾達兩丈以上。   濮陽維等冷雲幫群豪,估不到冷面乞常公明,竟然會在對掌中,突然使出兵器。而且,來勢又是如此的快速凌厲,幾乎令人不及思量,該如何去閃躲。   濮陽維雙目怒睜,大呼道:顧監堂留意,這是丐門鐵缽!   果然,常公明手中突然施出的,正是江北丐幫歷代幫主秘傳的丐門鐵缽。   而且,他現下所使用的招術,更是丐幫不傳之秘托缽十六斬中,最為狠辣陰毒的一招盛頭於缽。   八臂神煞顧子君,滿頷紅髯根根倒豎,環目中精光暴射。   在一圈圈幻閃的光影中,他彷彿看到常公明那皺紋重疊的面孔上,有著一絲獰厲的陰笑。眨眼間,一股尖銳得有如利刃的勁風,已撲面襲到。   八臂神煞驀然狂笑一聲,單腳拄地,身形竟似一隻蚱蜢般蹦跳起來,但那跳躍速度卻又是如此迅捷,他單腳一彈之下,人已如影子般幻閃到另一個方位。   立在濮陽維身側的黑水一絕孫寒,見了自己兄弟的應變之快,不由脫口喝采:好一招腳旋乾坤!   就在孫寒一言甫畢,八臂神煞顧子君已厲喝一聲,彷若陰霾的天空,暴出一聲震人耳膜的巨雷。喝聲中,五面精光閃爍刺目的飛鈸,已急速射出。顧子君雙臂揮動如電,發鈸手法之快,宛如一尊雄偉懾人的八臂巨靈。   飛鈸的邊緣劃破空氣,發出一陣極為刺耳的嘶嘶之聲。   顧子君又怒喝一聲,雙腳立地,兩掌齊揮,另外兩面銅鈸,已如一對初升的旭陽,閃耀著逼人的光芒,然飛至空中三丈。   兩面銅鈸在空中鏘鏘一碰,又旋轉著向下飛到。   這時,常公明那招凌厲無匹的盛頭於缽恰好力盡無功。   他正暗自驚駭這對方這手腳旋乾坤功力無比之高。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喝中,五面精光閃閃的銅鈸,已疾速飛到。   幾乎就在常公明眼光才觸及閃光的剎那間,五面銅鈸已分成五個不同的方向,到了他的身前。   常公明不由心膽俱寒,身形傾力倒翻,雙腳急撐,人已如流星般向後倒射而去。   五面銅鈸一聲清脆的互撞,又霍然分散,宛如五隻俱有靈性的魔鬼,張著黃色閃輝的巨吻,又翩然向常公明的身影追到。   冷面乞淒厲的嚎叫一聲,咬牙切齒的揮動手中鐵缽迎上。   但是,空中的兩面飛鈸,亦適於此際,帶著尖銳的風聲飛落。   這詭異而狠辣的手法,正是八臂神煞輕易不露的絕技奪命七鈸。   冷面乞常公明這時怒叱連聲,將手中鐵缽揮動如飛,凝成一道緊密而雄厚的光圈。   他想拚著自己一生苦練的托缽十六斬在名震江湖的奪命七鈸手法之下,做一次以生命做賭注的掙扎。澄黃的金光閃爍,銀白色的光華電掣,只見一片眩人眼目的異彩,籠罩著場中,已分不出人影。   驀然,五面精光閃爍的銅鈸,在一陣緊密的暴響中,破碎著散落於地。   但是,彷若在同一時刻,一聲淒厲得不似自人類口中發出的尖銳慘號,亦跟隨著劃破每個人的心膽。   場中此時一片沉寂。八臂神煞浩飛雙目怒張,紅髯無風自動,如一尊金剛巨靈般挺立於地。   名震一時的冷面乞常公明,卻已緩緩的坐在地下。他面孔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好似脫離肌膚般,交錯成一片極為令人不敢仰視的痛苦線條。   他那一雙以大力鷹爪功震駭江湖的鐵掌正抓著一面鋒利的銅鈸,而且,已將其拗成碎片。但是,常公明的小腹之上,卻端端正正的插著另一面銅鈸。而且,這面銅鈸,已深深陷入他體內一半有多。   冷面乞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孔,這時竟出乎眾人意料的,仍是一片漠然之色,好似這奪取他生命的銅鈸,是切入別人的腹內一般。   他緩緩的移動著那遲滯的眼珠,望著自己小腹上的銅鈸,又向四周各人迷惘的掃了一眼。這一眼中,是含有如此多不可解釋的含義,是自嘲?是悲痛?抑是憤怒?   他嘴角喃喃動著,彷若要說些什麼?   但是,他沒有,僅以一聲嘶啞而低沉的笑聲,結束了他留在世間的一切榮辱甘苦。常公明平靜的俯倒於地,沙塵沾染著他灰白的髮梢。   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靜。忽地,癡立牆角的鐵臂乞古庸,好似悚然驚醒。他發出一聲能撕裂人類耳膜的哭號,如一頭被人殺傷的巨虎,向八臂神煞猛撲而到。   雙臂掄處,幻成數十條臂影,掃向顧子君腰際。   古庸這時出手,兩臂所帶起的勁風,可以顯示出,這恐怕是他有生以來,首次傾出如此巨大的勁力。   八臂神煞猝覺身側勁風襲來,驚怒之下,他已閃電般向旁迴轉。   就在此時,一道冷森森的劍氣,以不可言喻的快速,如一條整個貫射空中的長虹般,發出凌厲得令人魂消魄散的威力,急捲而來。   八臂神煞如此功力,亦竟未看清劍光來處,便已聞得半聲厲叫。   這聲慘叫驟然中斷,好似方才出口,便忽而被人堵住。   這時劍光驟然收斂,顧子君急向一旁瞧去。   只見鐵臂乞古庸,雙目呆視天空,一雙鐵臂已整齊得好似切下的肉片般,絲毫不亂的排在地上。   但是,卻可自那此刻始才冒出的血水斷痕中看出,這雙手臂已被斬成二十七段!   鐵臂乞古庸彷若已不知道痛苦,他像白癡似的四周呆望。   喉間發出一種似野獸的低吼,緩緩向前走去。濮陽維適才以修羅九絕式中,那天下幾乎無人能擋的一招永別修羅斬斷鐵臂乞雙臂後,此時,雙目冰冷的凝望著正一步步向前行去的古庸。   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卻又像在空白的後面,充滿了錯綜複雜的思潮。他低下頭來,心中暗暗默祝:恩師啊!無能的弟子,總算將恩師昔日的大仇前雪了。恩師!弟子祈求你能含笑瞑目,餘下的大任,便由弟子獨自去負擔吧!你老人家在地下也可以安息了。   一聲砰然的巨響,打斷了濮陽維的沉思,他目光一閃,已看見鐵臂乞古庸,已仰面朝天的倒斃地下。   手臂斷處,熱血如湧,沾染得四周草地一片血紅,是那麼鮮艷,而又那麼淒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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