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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英雄氣短 兒女情長

修羅七絕 柳殘陽 10650 2023-02-05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智勇兼備的濮陽維怒髮衝冠,他有若狂風般的撲向前去,意欲奪回那昏厥地上的長髮少女。   魔爪甘濱桀桀一聲怪笑,兩隻長臂伸縮如電,剎那間已將濮陽維猛不可擋的來勢阻住。   他諷刺的道:濮陽大幫主,江湖傳言,閣下自來鐵膽傲骨,辣手冰心,想不到卻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的失魂落魄。   他聞言之下,恍似焦雷擊頂,不由心中一震,暗暗自責道:濮陽維呀!當著強敵在前,為了一個女子,竟做出如此情急拚命之態,你往日的鎮定到那裏去了?   他倏然停手,身形已撤後三丈。   魔爪甘濱滿面陰笑,冷笑著道:大幫主!瞧你適才模樣,這姑娘想必與閣下有著一段極深的淵源麼?他回眸四顧,惡鷲崖上如火如荼的激烈慘鬥,正在進行著。

  濮陽維此時的神情,已恢復他往昔的冷漠與沉靜。   他聽甘濱如此一說,心中已有所感,不由大聲道:姓甘的,你有什麼話?不妨直接說出,在下無暇聽你如此轉彎抹角的廢話。   甘濱嘿嘿冷笑道:大幫主確是快人快語,甘某人也不願多所饒舌。   他一揮手,兩個體魄修偉的大漢,已並排立於那白衣少女身前,意思是預防濮陽維暴起救人。甘濱雙目一轉,皮肉不動的道:濮陽維,你若要甘某將這位姑娘放回,容易得很,只要你能答應甘某兩個條件。   濮陽維早已料到魔爪甘濱,會有這一著。他冷冷笑道:尊駕確有古代懷璧求城的藺相如風範!濮陽維目光,又已射到那倒臥在地的白衣少女身上。   夜風吹拂著少女雪白的衣衫,是那麼輕柔,彷彿這淒冷的寒風,亦不忍驚動這美若天仙般的姑娘。她那細膩得如白玉似的面頰,是顯得如此蒼白,令普天之下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泛起一股深深的憐惜。

  這美少女對濮陽維的影響太大了。因為她就是在憐香小築中,為濮陽維親侍湯藥,且已深定情盟的白依萍。這第一個闖進他冰冷的心扉內的少女,是如此惹人憐愛,若說濮陽維在日夜不斷的鐵血腥風的生活中,所能唯一深深思念的,恐怕也只有白依萍一人而已。這清絕如澄靜的白蓮花般的女郎,這時竟遭受如此的魔難,怎不令深深摯愛她的濮陽維心神惶亂?   他說完話後,魔爪甘濱已豁然狂笑道:豈敢!豈敢!大幫主過譽了!不過,這是一筆有利無害的交易,若閣下沒有誠意,甘某亦不便強求。   濮陽維雙目凝注著魔爪甘濱,耳邊卻聽見四周不斷的悲嚎與叱喝之聲。他心中十分著急,但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   片刻後,他已冷然說道:甘濱,你且先說出這兩個條件,好讓在下斟酌一番。

  說話中,星目中的煞氣,又已隱隱現出。   魔爪甘濱武功雖高絕,但在濮陽維那雙冷漠而威嚴的炯炯目光下,亦不由暗中打了個寒噤。他乾笑一聲,道:好!甘某人也不多說廢話,第一,尊駕即令貴幫各人住手,並當眾承認過失,今後撒發武林帖,聲明諸凡黑砂島人所至之處,冷雲幫必定全然迴避,並不得再向黑砂島各人找場。   濮陽維面上肌肉一陣抽動,毫無表情的說道:那第二件呢?   魔爪甘濱說出第一個條件後,自知這種極為令人不能忍受的無理要脅,對方必然不致答應,甚至有立即動手的可能。是故,他一言甫畢,即刻凝神戒備。   但!他一見濮陽維卻無動於衷,不覺大出意外!這時,他乾咳了一聲,又道:這第二件麼!便是將閣下那雕龍寶籙暫借甘某一閱,兩年之後,必定原件奉還!

  濮陽維臉上,浮起一絲奇異的微笑,似悲傷,又似憤怒,但是,我們卻可看出,他是在這虎落平陽的困境中,深深嘲解著自己。   世界上,有什麼事還能比自己能夠做到,而又無法去做的事情,來得難受與憤恚?   何況,處在這種情形之下,又是為了自己深深愛著的人!   濮陽維心中非常清楚,魔爪甘濱的功力異常高強,若自己不用那修羅九絕式甘濱便能與自己纏鬥至三百招以上。   而且他必然有方法在自己突起發難之際,先行下手將白依萍殺死。   何況更有那兩個功力不知深淺的大漢,在前攔阻牽制。   濮陽維默默的忖了一下眼前的情勢,雙目凝注著澄靜的夜空。   他緩緩開口道:甘濱,咱們現下先不用爭論這些乏味之事,談談別的好麼?

  魔爪甘濱估不到濮陽維,在這淒風血雨的激鬥中,受到自己的挾持,仍能如此的閒逸,漫談如常。他不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濮陽維!你休想拖延時刻,須知目前貴幫屬下,卻也未佔上風,拖延下去,只有徒增雙方傷亡罷了!   濮陽維適才暗自環顧中,早已看出目前形勢,確於己方不利。   七煞劍吳南雲雖則功力卓絕,卻較黑砂島島主巴豪略遜一籌,二人已激鬥了兩百多招,七煞劍刻已逐漸不敵。   獨臂金輪石魯與粉面羅剎徐妍容二人合力應付北海毒鯊胡波,亦自捉襟見肘,漸處下風。   冷雲幫中的兩位香主,與十二紅巾餘下的八人,已與黑砂島島徒殺做一堆,不知傷亡情形。   濮陽維心機深沉,此刻他早已靜下心,默默思忖著,該如何應付這目前不利的局面。

  魔爪甘濱一言甫畢,他已笑吟吟的道:甘兄!昔日在紅楓山莊甘兄曾吃了在下一記赤煞掌。料不到甘兄如此命大,竟未因此喪命!   魔爪甘濱一聽濮陽維提起他最最認為奇恥大辱之事,不由面色大變。   怒道:濮陽維!甘某那時雖則失手落敗,卻也不至於挺不住你一掌,甘某早晚必能湔雪此仇,你卻不用賣狂。   他話還沒說完,濮陽維已乘他言語分神之際,驀然雙掌以奇快的速度揮揚,兩溜紅光,已如閃電般射至側面站立的兩個魁梧大漢身前。   直到這時,那兩隻赤龍梭的嘯聲始才傳出,去勢之疾,甚至比聲音更快。那兩個高大的漢子,號稱黑潭雙虎乃為魔爪甘濱手下之得力人物,功力甚為不弱。   奈何濮陽維的赤龍梭威力之大,去速之疾,可謂已達開山裂石,來去如電之境。這兩個大漢豈能躲開?但聞慘嗥半聲,兩人已雙雙倒地。

  在同一時刻,濮陽維身形電轉,在他轉身之際,另一溜紅光,亦已射至魔爪甘濱身前。   魔爪甘濱早已風聞過,濮陽維獨擅的赤龍梭威力驚人。   但他一來恃著自己身手超絕,再則因從來未曾親見,故而漫不經心,並不十分相信。在這剎那的時間,甘濱只覺得三道紅光同時閃掠,已有一股飛襲至自己面前。這來勢之速,簡直令他驚懼欲絕。   正聞慘號之聲傳來,他也來不及回首探視,身形突然向後倒射而出。   魔爪甘濱應變雖然極為迅速,但是就在他仰身掠出之際,那赤龍梭所帶起的尖銳勁風,已如一隻火燒的烙鐵般,自他肩頭擦過。   甘濱頓時感到,肩頭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一縷鮮血,已自破裂的衣衫中浸出。   濮陽維驀然施出赤龍梭中,那三矢奔月的手法,眼看已收奇效,他身形快如鬼魅般,已掠至白依萍身前。

  雙掌抬處,三枚赤龍梭已呼嘯著飛回手中。這是他第一次三梭齊發,卻已收到如此奇功。   此刻魔爪甘濱已自地下,翻回他適才站立的岩石之上,只見他髻髮零亂,滿面赤紅。他驚怒已極的望了地下的兩具屍體一眼,厲叱道:濮陽維,想不到你竟是這種不顧信義的險詐之徒。   濮陽維冷然哂道:甘濱,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對付你這種人,亦只有用此種方法。   魔爪甘濱勃然大怒,氣極之下,已顧不得思慮其他,雙掌一翻,已將那對滿佈倒刺,精光耀目的九宮索命圈取下。身形電射中,他苦修多年的日月雙環式中的絕招,已如狂風暴雨般,罩向濮陽維而來。   濮陽維昔日,曾與他對手過招,深知這魔爪甘濱不易相與,尤其他在這雙九宮索命圈上,浸淫數十年的功夫,更是不可輕視。濮陽維厲嘯一聲,隱於長衫之內的赤手拐亦電掣而出,左臂倏伸,將躺在地下的白依萍抱在懷中。

  魔爪甘濱的九宮索命圈此刻寒芒閃閃,帶起一圈圈呼嘯銀光,若日月輪轉般眩人神目。   濮陽維展開九九八十一式赤手拐法,招出如飛龍迴翔,山崩浪排,又似洪水決堤,呼轟如雷,勁勢連綿,不盡不絕。   他雖然懷中挾著白依萍,但身形卻絲毫不現呆滯。瞬息間,二人已打得難解難分。   激鬥中,偎在濮陽維懷裏的白依萍,已然悠悠醒轉。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周遭景物在急劇閃動著,顛波甚大。耳際聽到的卻是呼嘯的勁風,與一個人急促的呼吸之聲。這呼吸的聲韻,又是多麼熟悉啊!   白依萍只見眼前銀虹耀體,紅龍電掣,彷若兩道年節時施放的煙火,在相互射。   她不用多想,已經知道自己是處在一種什麼情形之下,雖然,這是她以前,從來未曾經驗過的!她緊緊的將面頰貼在濮陽維健壯的胸前,一陣陣男性特有的粗壯氣息,滲入鼻中,濮陽維急驟的心跳已與她連為一致。這該是多麼美妙的一刻!

  白依萍絲毫沒有驚懼,因為她感覺藏在濮陽維的懷中,是一種最安全的保障,還有什麼地方,能比得上這堅實而寬闊的胸膛更具安全性?   她美目微合,輕輕的叫一聲:維哥哥   濮陽維正閃過魔爪甘濱的一招水中印月此時,忽然聽到這親切而柔蜜的聲音,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攻向對方的赤手拐已緩了一緩。   高手過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騖。   魔爪甘濱見機不可失,身形暴閃間,已連連攻出六招。   濮陽維一面小心翼翼的拆招還攻,一邊低聲的道:萍,你醒了?身上可覺得不適麼?   白依萍一見心上人第一句話,便是關懷自己,不由覺得甜絲絲的,好似近日來所受的苦難,都在這低沉誠摯的溫語中,得到超額的補償。   她嗯了一聲,輕輕的說道:維哥,我很好。和你對敵的,可是魔爪甘濱?   因為二人動手換招,掠走甚快,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楚對方的面孔。而白依萍也知道,除了那魔爪甘濱等少數幾人,能與她維哥哥如此纏戰不敗的,實在不多!   濮陽維連揮九拐,甘濱逼退三步。   微微笑道:正是這廝,萍,你看他功夫,還真不差!   魔爪甘濱一上手,便使出自己黑龍山秘學日月雙環法,那知用盡了其中的菁華絕學,卻仍未能傷得敵人分毫,不由心中大為焦慮,已隱隱感到事態不妙。   這時,他亦看到白依萍已經醒轉,與濮陽維在喁喁私語。   甘濱不覺怒氣突升,忖道:就憑自己這身功夫,多少武林人物,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可恨濮陽維這廝,竟在與自己拚鬥之時,卻絲毫不在意的與那妮子談心!   他驀然怒叱一聲,連環三招急出,已將濮陽維逼得身形稍窒。   魔爪甘濱驟然跳出一丈之外,大聲喝道:濮陽維,你若要與那賤人談情說愛,不妨先談夠了,再來和甘某一決勝負,如此藐視甘某,算是那門子好漢?   濮陽維淡然一笑,將懷中的白依萍放在地下,低聲道:你且先找一處隱蔽之所,休憩一下,待我打發了這不成氣候的東西再說。   白依萍凝眸一笑,已柔弱而嫋娜的隱入一塊山石之後。   魔爪甘濱面上浮起一層陰笑,奸聲道:濮陽維,你不要多磨時間。   濮陽維豁然狂笑道:對付你這種人物,難道在下尚會心存怯意麼?   他正待掠身撲上,驀然,場中又傳出了一聲慘叫。   濮陽維之中一震,他已聽出這聲慘叫,極像是隨自己出來的兩位香主之一紫衫客董承宗的口裏發出。   濮陽維暗驚之下,急急回目一瞥,卻見紫衫客董承宗滿身著火,倒在地下翻滾哀號不已!他身前,還有兩名黑砂島島徒,正用手中一件形似噴壺的東西,向董承宗身上噴射著火焰。   濮陽維目光銳利,他一瞥之下,已然瞧出這兩個黑砂島島徒,正是適才激鬥時,退回石室中的二人。他眼見之下,不由五內如焚,目眥皆裂。   一聲奪人魂魄的厲嘯聲處,隨著他身形飛起的,還有一道精芒如電的濛濛劍氣。   就在各人眼神一花之際,那兩名手持噴火利器的黑砂島島徒,已經半聲未吭的倒斃地上,鮮血迸濺,沾得四周各人滿身滿臉都是。   濮陽維怒急之中,已使出那名震天下的修羅九絕式。   劍光盤繞,如浩蕩江河,縱橫無際,又好似水銀瀉地,無處不入。   眨眼之間,黑砂島島徒已倒下五人之多。   黑砂島島主巴豪正與七煞劍吳南雲鬥得激烈,且已隱佔上風,忽覺眼前銀芒電閃之中自己島上弟子已有多人斃命。   他回首探視之下,已然明白,對方必已施出那威力無儔的修羅九絕式。   巴豪怒吼一聲,掌起已將吳南雲逼退三步,身形一閃,已來至濮陽維身前。   巴豪手中,此時已多出一對灰瑩瑩的巨大戟形兵器,這兵刃之沉長,較之黑砂島弟子所用,尚要大出兩倍有奇。   巴豪一聲不響,出手便是他在七海秘笈中所修習的陰陽十三戟。   兩道灰濛濛的光華,有若海中兩條巨大的怒鯊,翻騰戲浪,風狂勢疾,罡氣洶湧,令人口鼻皆窒。   他這套戟法一出手,較之尋常那些黑砂島島徒使用出來,威力之大,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濮陽維右手持劍,左手握拐,往返衝殺,好似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巴豪身形才到,他已察覺,起手處便是一招修羅九絕式中的長悵綿綿。   劍勢如流星劃空,搖曳之中,晶瑩奪目。   黑砂島島主巴豪大喝一聲,雙戟急起,噹的一聲,竟然架了開去。   濮陽維倏然長嘯,銀光突盛,劍氣帶起絲絲破空之聲,分成兩股交剪而至,來勢之快,的是罕見。   這是修羅九絕式的第二招上下幽明。   黑砂島島主巴豪面容沉凝,手中那副巨大的雙戟,疾然舞起一道灰濛濛的光牆,同時,身形急快的左右旋轉,波的一聲輕響,這第二招又被他避過。   濮陽維心中,亦不由十分欽服對方身手之不凡。   因為,自他下山以來,除了七煞劍吳南雲,昔日曾與其以七煞劍法印證,並連連擋過四招外,尚沒有第二人能逃過他那修羅九絕式的第一招之下。   這時!黑砂島島主巴豪一聲斷喝,身形竟奇異的扭動起來,乍看之下好似一條巨大的海蟒,在水中怪異的滑動著。   巴豪生像極為威猛,卻展出如此奇詭而幻化的身法,令人看來,覺得十分可笑。   然而濮陽維卻絕不感到有什麼可笑之處,因為他知道這正是一種極其深奧難練的步法,隨著這怪異的滑動,必然跟著有極其厲害的殺著。   果然濮陽維猜對了,這正是巴豪從七海秘笈中,習練而成的高深武學之一海龍游遁潛身式。   隨著這扭動的身形,周遭的泥沙,已團團旋轉飛舞起來。   濮陽維一言不發,身形搶先而動,寒光電掣中,又是一招輪迴十殿。   十丈圈徑車輪的光環之中,劍尖急顫,隱隱挾著風雷之聲。   黑砂島島主巴豪狂吼一聲,雙戟化成數十道灰虹,勁風呼嘯刺耳,急迎而上。   這乃是他珍秘不露的搏浪三擊的第一招,也是當年七海巨霸搏浪客的精萃絕學。   兩團銀灰二色的光華,立即絞在一處,濮陽維人與劍合,已連連施出修羅九絕式中的第四招、第五招左右難合碧血三濺。   劍光霍霍,以眩人心神的絕快速度,來回奔馳,毫光森森,煞氣畢露。   周遭激鬥各人,早已紛紛停手,張口結舌的注視著這場中原頂尖高手,與海外第一魔頭的生死摶鬥。   眾人屏息如寂,寂靜到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黑砂島島主巴豪知道眼前這一戰,不僅關係著自己日後在天下武林中的聲望,更關係著目前自己的生死存亡。   他狂吼一聲,搏浪三擊已循環施出,灰虹如閃電般急掠,進退之間,聲如奔雷海嘯,已與濮陽維纏鬥在一處。   這時,冷雲幫各人,已自動的排成一線,嚴密戒備著黑砂島各人乘機蠢動。   七煞劍吳南雲暗自環顧屬下,只見十二紅巾中,此刻只剩下五人。跟隨濮陽維出山的兩名香主,亦僅有拐子腳邱雄一人生存。   獨臂金輪石魯全身浴血,雙目怒睜,炯然注視鬥場之中。粉面羅剎徐妍容亦是面色蒼白,神態困乏的將手中鐵琵琶支拄在地。   黑砂島方面,更是傷亡累累,十七煞星,只剩下七人,五十名弟子,剩下的亦不足二十人。   魔爪甘濱滿臉陰笑,雙目注視著場中戰況。   令七煞劍吳南雲奇異的是,那黑砂島僅存的三大衛宮之首兇魂曹逸,竟已能挺身站起,由北海毒鯊胡波攙扶著他。   雖然,曹逸站立的身體,尚然在微微搖晃。   這時,寒夜寂寥,淒風襲人,看天色該是已交四更的時分了。   濮陽維循環不絕的以修羅九絕式中的前五招對敵。   黑砂島島主巴豪仍然奮力招架,乘隙還攻,眨眼間,二人交手已近兩百招。   黑砂島眾人皆不由暗暗心中激奮。因為,自聞玉面修羅之名以來,武林中人,尚沒有能在他修羅九絕式下,連續對上五招而能保持不敗的。   甚至於連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名蜚天下的七煞劍吳南雲,亦接不住修羅九絕式的第五招碧血三濺。   二人身形晃閃如電,濮陽維身劍合一,已將全身真力,貫注於劍身之上,每次出招,皆如銀龍矯空,全身融於劍光之中。   黑砂島島主巴豪也將搏浪三擊使至極限,再合以那奇詭無倫的海龍游遁潛身式亦自威勢驚人,無可喻比。   二人以快打快,狠攻猛刺,各展精絕奇招。有時,招出一半,立即變化別式,有時卻在極短的距離內,一連使出數種不同的身法招術。   加上各人皆以真力貫注兵器之上,劍戟指處,無不勁風如削,觸肌似割。   須臾之間,又已互攻了百多招。   濮陽維手中那柄吹毛截鐵,鋒利異常的修羅劍雖曾數次砍實在巴豪手中那色灰體大的雙戟上,但卻絲毫未能將其損傷。   原來巴豪手中的雙戟,乃是取自深海之心,一處沉入水底的火山口之旁,所流出的一種水火岩將其提煉後,採其精髓,再和以五百年以上老鰻的精血,千錘百煉而成,端的堅硬無比,碎石如粉。   巴豪仗此兵器,不知打敗了多少四海稱雄的水上好漢,故而他將這雙巨戟取名為長勝雙戟。   此時,濮陽維已感到非常焦慮,因為黑砂島島主巴豪的身形,雖然已不如開始那般快捷,然而,也不致在短時間內落敗。   何況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魔爪甘濱等大敵正在伺機而動。   他暗一橫心,劍光疾起,帶著一溜寒芒,刺向巴豪全身上下一十八處重穴,身形亦適時拔空,他從未施展過的修羅九絕式第六招魂歸極樂已猝然使出。   巴豪驀覺眼前銀光暴閃,一縷尖銳勁氣,已透過自己重重戟影,疾然襲至。他大驚之下,全身如陀螺般旋至一旁,長勝雙戟急急縮成一片弧虹,暗保身前。   濮陽維面罩寒霜,他知道勝負之分,已在眼前,一聲刺人心神的厲嘯驟起,手中修羅劍光幕如山,重重疊疊,如江河倒瀉,綿綿而至。   浩蕩的劍影之中,泛出九股細如拇指,卻又銳利無匹的銀線,煞氣盈溢,令人毛骨悚然。   這正是修羅九絕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濮陽維周身劍氣盤繞生輝,冷電精芒四處迸射,威風凜凜,有若使劍之神重生。   黑砂島島主巴豪但覺環身真氣激盪,若滾湯燒雪,自己護身之招剎時崩解無存。手中雙戟,亦吃一股綿綿潛力震開。   他心中十分驚恐,面上急驟的抽搐著,正待湧身後撤,已覺雙手太陽小腸經的三根主脈之處,一陣澈骨鑽心的巨痛,全身一陣戰顫,人已軟軟的倒在地下。   就在此時,四周譁然驚呼中,響起了數聲暴喝,幾條人影,已電閃般掠至場中。   濮陽維面容冷如寒冰,修羅劍已在這剎那之間,插回鞘內。   掠身而來的是北海毒鯊胡波,及黑砂島十七煞星中的三人。   胡波亦是大行家了,他一見之下,已知自己至友,已被對方挑斷太陽小腸經經脈,這一身武功,算是完全廢了。   胡波顧不得再管其他,急急將倒在地下的巴豪扶起,滿面焦慮的道:巴兄巴兄,你沒有什麼吧?   黑砂島島主巴豪仰首狂笑,笑聲嘶啞淒涼,含著一股英雄落莫的悽愴。   濮陽維表面毫無所動,其實,他心中亦頗為惋惜巴豪這一身卓越高強的武功。   濮陽維本身功力之強,使他成為一個超人,所以他也能深深的瞭解,一個不凡的超人,一旦變成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人時,他心中所包含的難受與悲傷!那往日的聲名與榮譽,已不復存在,跟著而來的,將是多少悠長而淒涼的無聊歲月。   濮陽維一言不發,冷寞的望著夜空,他同樣的明白,自己如此做法,並沒有錯,如果他不施展辣手傷敵,那麼,如今倒在地下的,必是自己!   驀然,一股銳風,已毫無聲息的,襲至濮陽維背後。   濮陽維頭也不回,依舊冷然望著前面。   隨即又響起了一聲慘號,那暗襲之人,已被攔腰斬成兩截。   原來暗襲濮陽維的,是黑砂島十七煞星中的老大。   他眼見自己島主受傷,急憤之中,已不顧後果,猝然出手,就在他的紫鯊斷腸戟尚未觸及濮陽維背後時,七煞劍吳南雲即已驚覺珠曜劍倏然揮出,已將這黑砂兇徒,斃於劍下。   黑砂島島主巴豪,驀然大喝一聲,道:濮陽維,要殺要剮,盡可衝著本島主來,如此殘殺老夫門下,就不怕武林中人齒冷麼?   濮陽維冷冷一笑,揮手止住了吳南雲。   這時,黑砂島眾人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他身上。   黑砂島島主巴豪滿目怨毒的瞪著冷雲幫各人。   他那威猛的面容,變得無比的淒厲,臉部肌肉,扭由成條條極為憤激懼人的線條,髻髮散亂,滿眼紅絲,看來獰猙可怖!   濮陽維環目四顧,卻看見那北海毒鯊胡波,面上毫無表情,雙手攙扶著巴豪,但是,他髮際的那朵紅花,卻在輕微的顫抖,顯示出他內心正在激動的思忖著一件事。   濮陽維目光轉處,心中一動,又發現遠遠孤立的兇魂曹逸,面上也是一片漠然,瞪視著這邊。   濮陽維微微嘆息了一聲,這聲輕微的嘆息,低沉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本來,一個名震天下,令人畏懼的武林邪道,在一夜之間,完全冰消瓦解,姑莫論別人是如何的雀躍興奮,但在他本身來說,總是悲哀的。   其實,自古以來,又有幾個人能漠視既往的聲譽與地位呢?   濮陽維緩緩開口道:巴島主,今日之戰,確如尊駕所言,乃是解決你我雙方糾紛最有效的方法,本來世間的事,皆是如此,水火絕難相容   他略一沉思,又道:貴島與本幫為仇,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本幫昔日作風,貴島諸人,便應個個誅絕   黑砂島島主巴豪啞聲道:濮陽維,這是老夫早已知道,俗語云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老夫既敗在你手內,早已不做生還之想,只是   巴豪凝目四顧,嘆息一聲,又道:老夫只請你將本島其餘諸人放回,老夫本人任殺任剮,絕無怨言。   這黑砂島島主巴豪,近年來稱雄七海,懾服群豪,何等的威風,但在這力敗身傷的情形下,又與那階下之囚,有何分別?   難得的是,他在此情形之下,卻仍然顧著他的屬下。   巴豪如此一說,語調之淒涼,直令周遭各人,俱生出一股愴然之感。   此刻,餘下的黑砂島眾人一陣嘩嗓,齊聲狂吼道:咱們誓與島主共生死!語聲激憤異常。   冷雲幫眾人颯然四散,兵器紛紛出鞘,空氣頓時又緊張起來。   濮陽維微微一笑,又極溫文的道:便憑各位這幾個人麼?   黑砂島島主巴豪怒道:濮陽維,今天我黑砂島一脈,敗於你冷雲幫之手,只怪自己學藝不精,他說話如此諷刺,可莫怪老夫要罵人了!   濮陽維劍眉一軒,隨即笑道:巴島主,閣下如此責備區區,怎的就不約束一下己方之人?   巴豪回頭一望手下各人,恰好與身後扶著他的北海毒鯊胡波,打了個照面。   他甚為歉疚的望了胡波一眼,但見北海毒鯊胡波面無表情,然而雙目中卻隱隱透出一股怒毒的光芒。   巴豪與胡波二人相交甚久,深知此人習性,陰狠詭毒,處事易走極端,他知道胡波內心不忿,還想再度引起戰端。   其實他那裏知道,胡波卻包藏了更大的禍心?   這時濮陽維已冷然道:武林規矩,有道是:士可殺而不可辱,在下等既已大獲全勝,亦不願多造殺孽!   他環目四掃,又道:便請巴島主率眾返回貴島,冷雲幫之人絕不留難。   此言一出,雙方之人皆不由大出意外。黑砂島徒眾隨即個個圍攏屬主身旁,面帶喜色。   濮陽維又冷然道:但是,在下尚有一個條件。   各人即時鴉雀無聲,目光凝注在濮陽維的臉上。   他續道:這條件正如貴島盟友,魔爪甘濱適才所言,便是貴島今後不得踏入中土一步,遇我冷雲幫人,更須迴避退讓。   黑砂島島徒眾,頓時又鼓噪起來。   巴豪舉起兩隻血淋淋的手掌,慨然說道:也罷!老夫等既已認栽,便何妨栽到底?現下由老夫答允下來,今後,黑砂一脈必不踏入中土一步!   須知江湖之,無論正邪兩道,均是一言九鼎,尤其像黑砂島島主巴豪這種身分的人,更是不能說過不算。他一語甫畢,已另有兩名黑砂島弟子過來,將他扶起。   巴豪雙手一揖,道:濮陽幫主不殺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永矢圖報!   濮陽維微微一笑,抱拳道:巴島主太客氣了。   北海毒鯊胡波已冷然道:巴兄!你還多說麼?   他回頭向冷雲幫眾人狠狠一瞥,又向黑砂島眾叱道:走啊!還站在這裏現什麼眼?   胡波一反適才的陰森,那跋扈之態,儼然他已取巴豪島主的地位而代之了。   濮陽維看得心中一動,卻未說些什麼!   冷冷的瞧著黑砂島諸人,踽踽向崖下行去,消失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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