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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活擒

巨靈出陣 柳殘陽 5337 2023-02-05
  屈無量微微點頭,道:老六,不用多久,這個場面便可結束,姓龔的一伙人,業已是強弩之末了。莊翼小聲道:得留著龔慕俠。屈無量訝然道:為什麼?莊翼道:錢銳還扣在他手裡,如果姓龔的挺了屍,咱們去那裡搭救錢銳?屈無量道:好吧,便留他多喘口氣吧!就在二人對話的當口,玄波金一鶴已痛下煞手,袍袖之中已然標射出一隻尺許長、小指粗細的鋼釘,洪吉奮力揮動白漆扁擔橫架,鋼釘奪的一聲竟穿透扁擔,帶得洪吉整個身子打轉,他兄弟洪祥見狀大驚,急速撲上救援,金一鶴則突兀反撲洪祥,兩邊勢子都急,剎時接近到幾乎相撞的地步,金一鶴就在彼此將要接觸的須臾,猝向斜走,洪祥的黑漆扁擔尚未揮落,人已殺豬般慘嚎起來誰也不曾看到,另一隻鋼釘是什麼時候插進他左胸的!

  洪吉始才站穩腳步,洪祥已經眼瞅著活不成了,他此刻方經領悟,人家攻他為虛,故意造成危急情態,引洪祥來援,從而奪洪祥之命是實,這種圍趙打齊的謀略並不複雜,可悲的卻是反應上慢了一拍。雙目幾欲突出眼眶,洪吉長號著將一根白漆扁擔揮舞得有如狂風怒浪,挾著碎石裂鼎的強猛力道捲向金一鶴,光景恨不能一下子便把金一鶴搗成肉漿!預料會是這麼一個狀況,金一鶴等待的也是這麼一個狀況,他身形恍同秋葉飄旋,數度於對方凌厲的攻勢間隙穿飛閃掠,袍袖倏揮,又一隻鋼釘射出,但見光影映昡,快逾閃電,在人們的視線未及追攝之前,洪吉已驀然步履顛躓,連連以扁擔撐地,又自全身一挺,打橫逆倒!那隻鋼釘,釘入的部位正是洪吉的咽喉,所以,難怪他不曾出聲嗥叫!

  屈無量嘆一口氣:老三的閻王釘威力不減,最機巧的是那種變化莫測。莊翼當然清楚三師兄在這所謂閻王釘上的修為。前幾年,他親眼目睹金一鶴於關外長白山麓以閻王釘打狼,約莫是三十多頭的一窩狼群,金一鶴用十二隻閻王釘就全部殲殺殆盡,一釘出手,往往串起兩三隻惡狼,那種狼屍漫天翻騰,就地哀嚎的景象,真箇又淒厲、又過癮。而且,前後僅只幾次呼吸的空間,一切俱已結束,釘的貫穿力道,射出時的奇妙角度,委實令人叫絕。   來虹譚遇春的招法已越來越緊密,越來越暴烈,一柄無扇鋼扇,時而嘩啦啦展現為弧形的刃面,收攏併指有若短戟,運用之精,有若如臂使指、隨心所欲的程度,陸挽危雙斧雖利,技藝雖絕,造詣上到底遜了一籌,再加心中壓力沉重,更感束手束腳,難以抗衡,敗象業已十分明顯。莫雙浪力敵焦少寶,仍然是個纏鬥局面,雙方豁命拚殺,各逞所能,看樣子一半時還不會有結果,屈無量一旁觀戰,早已面露不耐之色了。情形最狼狽的,恐怕要算龔慕俠了,他與火雷龍在田交手,彼此實力相差懸殊,起先尚可勉強抵擋,到了後來,單剩挨打的份,處處受制,步步難邁,整個形勢全已操縱在龍在田掌心,指南打北,得心應手,模樣倒似在逗著龔慕俠戲耍!

  金一鶴走近屈無量,低聲道:大哥,不必要遵守一對一的原則吧?這本來便沒有定規屈無量道:你的意思是?金一鶴道:辰光不早,儘快了結才是上策。望了莊翼一眼,金一鶴又道:不過,老六不許動手,他的傷勢尚未大好,可別又牽扯出毛病來。屈無量頷首道:當然。叫孩兒們歷練、歷練吧!金一鶴回轉身去,輕喝一聲:六合雙鷹何在?最裡層的包圍圈裡,兩名容貌清臞、精氣盈目的中年人的應聲而出;金一鶴指了指莫雙浪那邊,冷冷的道:幫著焦少寶早早的把姓莫的做了!兩人齊聲回喏,而只在回喏的同時,雙雙飛身暴起,分左右齊撲莫雙浪。   金一鶴面無表情的再次點名:前堂大執守甘祖光、中堂大執守唐信、後堂大執守萬英何在?三名彪形大漢立時挺身向前,個個全是一付躍躍欲試的神情,好像這一陣子下來,都被彆得膩味了。金一鶴道:五爺慈悲,你們代他替天行道吧。當三個大執守圍襲陸挽危的一剎,疾風鮑占魁不禁噗的笑出聲來:大伙聽聽,老三發號施令,還真他娘有一套呢屈無量笑吃吃的道:而且分得出輕重緩急,你們看,老四逗著姓龔的找樂子,擺明了游刃有餘,老三就不再錦上添花

  正與譚遇春拚得力竭氣喘的陸挽危,頓見又有三名如狼似虎的大漢包抄上來,他感覺到的不僅是氣憤、絕望,那股強烈的沮喪尤似黑潮般浸沒了他,一剎間,他體認出自己的無力回天,頓悟及大勢的走向並非個人的能耐得以扭轉甚至賠上性命也於事無補;突兀裡,他珍惜起將來,他發現人世間畢竟美好,至少,要比那未知數的幽冥界來得踏實可靠,意念閃過,他急竄而出,雙斧嗆郎擲地,嘶聲大喊:我認裁了!莫雙浪也毫不猶豫,他的拜兄陸挽危始表明態度,他跟著暴退丈外,雙槍用力插入泥土,兩臂下垂,擺出一付束手就擒的架勢:算你們狠,我服輸就是   譚遇春有些猶豫的停止進招,他轉頭望向屈無量,要看看大師兄是個什麼意思?同時焦少寶和六合雙鷹也歇下手來,三雙眼睛亦投注在當家的臉上,等候指示。兩軍對陣,不殺降將,這不但是沙場上的傳統,也是江湖間的規矩,而祭天斧陸挽危和伏地槍莫雙浪更未對六合會的人馬造成傷害,照道理說,曳甲棄刀之餘,實在也沒有趕盡殺絕的必要了。屈無量若有憾焉的嘆吁著:居然來這一招,豈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唉,看光景,是格殺不成了莊翼忙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大哥,況且又無深仇大怨,抬抬手,得過就過了吧。屈無量笑道:老六,公門飯吃下來,倒把你弄得心也軟了,也罷,依你的。說著,他朝譚遇春及焦少寶一干人揮揮手,漫聲道:放人。

  這兩個字韻出口的須臾,火雷龍在田已斷喝半聲,左手紅球擊飛龔慕俠的一對判官筆,右手紅球奔閃如電,重重的撞上姓龔的小腿脛骨,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龔慕俠已雙手抱膝,滾地哀號了!屈無量招呼道:老四,留活口!陸挽危目睹此情,更覺無顏,連一句山高水長的場面話也不及出口,拉著莫雙浪調頭便走,兩個人的兵刃仍置原地,敢情傢伙都不要了。龔慕俠痛得面孔扭曲,滿額冷汗,卻急吼吼的怪叫:陸挽危、莫雙浪,你們不能走,不能走啊,當初大家是怎麼說的?你們怎可臨陣退縮、圖自苟活而棄我於不顧?你們還要不要臉、想不想朝下混?任他如何吼叫,陸挽危與莫雙浪皆充耳不聞,反倒走得更急、更快了。龔慕俠不由肝腸寸斷、欲哭無淚,人坐在地下,伸一隻手不停拍打,直有哭天搶地之勢:這算什麼江湖信義、武林道統?又算那門子成名人物?我一個一個操他們的娘啊!拿了我一萬多銀子的前金,就這麼不疼不癢的走了活人,撒手不管啦,沒臉沒臀的兩個東西,你們退我的錢,退我的錢來

  疾風鮑占魁嘖了一聲:乖乖,姓龔的莫不成是瘋啦?火雷龍在田哼了哼,道:自己一條命能否保住猶難說,還想退錢哩,往那裡去退?莊翼道:姓龔的已達而立之年,怎麼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不同小孩子撒野一樣?屈無量一拍手:結束了,孩兒們,先把這強劫民女的雜碎給我綑起來!六合雙鷹虎撲而上,兩個人手上兩條牛皮索.只眨眼之間便動作俐落的將龔慕俠綁了個結實。鮑占魁轉頭問道:人是綑起來了,大哥,卻待怎生處置?屈無量道:簡單之至,逼他吐出錢銳的下落之後,一刀砍了拉倒,想熱鬧點,弄去林子裡挖坑活埋也行,誰有興趣誰去看,我可不湊合了。莊翼提高了聲調:焦少寶,這個差事交給你辦,問清楚姓龔的,把錢銳藏匿何處?   焦少寶躬身回應,大步向前,一把提起龔慕俠拽出包圍圈外,這一拖一拽,觸動了斷骨傷處,痛得他殺豬似的嚎叫不已!院落內的鏖戰似亦有了結果,樊慶堂領著兩名六合會的弟兄奔了過來,氣吁吁的向屈無量稟告:大當家,裡頭的紛爭全擺平了,來敵共有十三員,為首那個叫齊昌,號稱渭水釣龍叟,除了他被生擒之外,其餘當場砍殺七名,跑了兩個,另外尚活捉了三員,請大當家諭示如何發落?屈無量道:我們的人可有折損?樊慶堂道:大錘手谷牧遠掛彩.中堂二執守黃光戰死,還傷了兩名頭目,起霸山莊也有兩個紅衣把頭負創,最抱歉的是鐵捕段頭兒始才癒合的肩傷又扯裂了屈無量還算滿意的道:總結起來,我們多少佔了些上風,這一仗,應該是打贏了,樊慶堂,那邊的事交給起霸山莊戰百勝去處置,你傳令下去,鳴金收兵啦!

  樊慶堂問道:俘擄的那幾個,也交給戰大總管麼?屈無量瞪眼道:堂口裡糧食多了不是?帶回去好奉養?莊翼道:慶堂,怎麼齊昌又來湊熱鬧了?上次放過他,原不指望他感恩圖報,但再怎麼說,他也不該夥同姓龔的來與我們作對!樊慶堂笑了:姓齊的一直喊冤,六爺,他說他事前根本不知道這場轇轕裡有你老插手,他只曉得對象是起霸山莊,沒料到這一來又跟咱們碰頭啦!莊翼搖搖頭:天南地北,偏湊得這等巧法,冤家路窄不是?樊慶堂謹慎的道:六爺的意思是?莊翼低聲道:轉告戰大總管一聲,就說請他從輕發落,能不結樑子最好另外,蘇姑娘沒事吧?樊慶堂道:是!我這就跟他去說了;蘇姑娘毫髮無損,對方被殺的七個人裡面,倒有三個是死在蘇姑娘劍下,她那身本事,可真叫一點也不含糊!莊翼放心是放心了,卻忍不住嘆氣:一個姑娘家,殺性太重了總不好,找個時間,得切實勸導勸導她

  樊慶堂離去之後,焦少寶已轉了回來,他面對莊翼,若無其事的道:六爺交代的事已經問明白了,錢頭兒被囚在老龍口西大街南牌坊右邊第三間一家磨坊裡,人受了點傷,並無大礙,請六爺的示,接著該怎麼辦?莊翼道:就一遭麻煩你吧,焦少寶,你馬上跑一趟,去救錢銳出來,然後送他到范六指那裡治傷,你們不必再來這裡,回錢銳住處將他安頓好就行。焦少寶答應著匆匆走了,莊翼向他二哥鮑占魁道:姓龔的沒叫焦少寶弄死吧?鮑占魁笑道:好像還活著,不過似乎吃了點苦頭,要論刑求逼供,搪得住焦少寶那幾下子的角色還不多。屈無量走過來道:這裡打理清楚,我們也好走人了,老六,你還有事麼?莊翼道:大哥,我看,把龔慕俠也一塊交給戰百勝算了,他們之間的過節,由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們犯不著越俎代庖,橫插一腿。屈無量聳聳肩,無可不可的道:隨你吧,我都沒有意見,只要你活蹦亂跳,能安身全命,其他一概好說。這時,院門內人影映現,蘇婕和戰百勝雙雙奔來,尤其蘇婕那一身鮮艷的紅,耀眼刺目,老遠就可辨認出來。向屈無量眨眨眼睛,莊翼趕緊迎了過去,若非大庭廣眾之下,他還真有幾分張開雙臂,將伊人擁之入懷的衝動呢!

  燈下,蘇婕臉色悒鬱的走了進來。莊翼把手中的書冊置回小几,起身相迎:什麼事不高興?看妳眉頭皺得這麼緊?蘇婕心煩的說:我師弟託人捎口信來,要我儘快趕回去一趟,說是范威那邊又在找麻煩了!莊翼哦了一聲:事情總要有個解決才好,拖在那裡不是辦法,妳師弟官獨行大概一向聽妳的聽慣了,大主意便拿不下來,妳回去一趟也好頓了頓,他又道:打算什麼時候動身?蘇婕道:今晚上就走!莊翼愕然道:這麼急幹嘛?蘇婕悶著聲道:上次田老板的生意姓范的沒攬到,就一直耿耿於懷,含恨在心,又跟我一場衝突之後損兵折將,鎩羽而歸,一口怨氣越發難嚥,這些日子來,他無時無刻不在亟思報復,設想算計我們。據道上消息說,這幾天范威暗地裡又在調兵遣將,積極佈置,分明有所圖謀,他的對象,分明是衝著我們來,萬一發生狀況,整個局面便不易收拾了!

  莊翼沉吟著道:但是,這兩天我走不開,刑部恤刑司明早就到,這一程是專來巡閱我這個衙門的,公事通達半個月前就來了,要編藉口都不好編忽然笑了,蘇婕道:別自作多情.誰要你跟著去?莊翼深深注視著蘇婕:沒有人要我跟著去,但直覺上就認為應該跟著去,蘇婕,我們似乎分不開了蘇婕沉默了一會,柔情脈脈的道:說真的,只要你有這片心就矷,不一定非陪著我不可;這趟回去,情況怎麼樣還難講,也有可能化險為夷,彌消變故,到底,范威得仔細合計他的勝算如何?稍稍欠缺把握,我諒他亦不敢蠢動!莊翼搓搓手:這是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形勢急轉直下,兩邊一旦血刃相向,爆發惡戰,我不在妳身邊,怎麼能以放心?唉,委實令人作難   蘇婕輕聲道:不用難為自己了,公事也不能不顧;我說過,回去之後,有驚無險亦當不住,但要情勢穩定下來,我立時就返轉老龍口來回蹀踱幾步,莊翼道:這樣吧,妳今晚上先走,我叫焦少寶沿途隨護,他是一把好手,絕對派得上用場,若遇上什麼凶險場面,有他在,可以給妳極大助益,兩天之後,等侍候過上官老爺,我連夜趕去妳那裡會合!蘇婕喜形於色,眼波如水:你真是這麼離不開、捨不下我?莊翼坦然道:情起緣結,便心心相繫,這豈是裝扮得來的?蘇婕點頭:那麼,我等你來。俏眸一轉,她又道:知道來那裡找我?莊翼笑道:凌波渡東碼頭前街,官勝記便是,我沒有說錯吧?蘇婕驚訝的道:誰告訴你的?莊翼一笑,摟蘇婕入懷:沒有人告訴我,包括妳,可是我自己會聽會記也會去問,因為我怕萬一那天妳悄悄跑了,我總得有個地方去追去找呀!偎在莊翼胸前,蘇婕輕輕咬著他的胸肌,邊吃吃而笑:老總,說你壞,你還真個是不正經的壞呢!夜靜了,燈花爆開一個蕊,清脆的響聲起處,蕊是成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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