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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名湖濺血

邪神門徒 柳殘陽 9973 2023-02-05
  天緣洞主田淨陰森的瞪著姜青背後的雲山孤雁夏蕙,向瘤龍銀玉屏使了一個眼色。   忽然雷霆三鎚之首謝毅,沉喝一聲,手中的熟銅金瓜鎚隨即悠悠揚起,筆直地砸向敵人胸前。   正當他的兵器甫一堆出之際,金紅色的光影條而閃出了一片勁風,驀然向圍立於四周的各人暴捲而出,另一條纖瘦的身形,亦沖天飛起。   這幾個動作,可以說快速得僅僅在一剎那間已告完成,使瘤龍銀玉屏等六個武功高強的黑道怪傑,在驚震下根本來不及施展他們圍攻合襲的戰術。   姜青身形閃動、出掌、攻敵,以及發力將雲山孤雁送出包圍圈之外的幾個動作,可說早已成竹在胸,是故行動起來,疾若電掣,一氣呵成。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狂傲自大的雷霆三鎚,這時禁不住譁然驚呼出聲,尤其是雷霆三鎚的老大謝毅,更是神色大變,急退三步。

  他手中兵器尚未勢盡,而一片罡烈得足以使內腑碎裂的勁氣已當頭壓到。   瘤龍銀玉屏則大喝一聲,只掌循環劈出,銀弧頭陀法明亦斜掠一旁,趁勢攻出一十七掌。   姜青快速絕倫的以雄渾無比的掌力展開遊動性的閃擊後,已在瞬息間將面前敵人組成的包圍陣勢衝散,而且雷霆三鎚與天緣洞主的躍身閃避,更造成了一片零亂。   但是,瘤龍銀玉屏與法明頭陀的適時出手,卻在這片零亂中,稍微牽制了姜青幾分行動。   雷霆三鎚早年揚威關西迄今已達二十載,兄弟三人,雖然僅屆中年,武功卻十分高強,他們在姜青猝然出手之下,因心存輕蔑而幾乎吃了大虧,幸經瘤龍等及時策應,才算沒有當場現眼。   雷霆三鎚之首謝毅,此際心頭湧起一陣極度的羞憤,於是狂吼一聲,手中金瓜鎚舞起團團光影,雷轟電掣般攻向敵人。

  吳大愚、鍾光二人,亦隨盟兄同一動作,腳步急旋,自兩旁包抄而上,三人配合之間,快捷緊湊無比。   瘤龍銀玉屏展開獨門十字拳法,狂風暴雨般襲向姜青,一片縱橫交叉的勁氣掌影,彷彿永無休止的洶湧而至。   銀弧頭陀卻十分乖巧,專門在空隙中伸縮出擊,稍進即退,其實,他是深探領教過姜青的神技的,這一切在他心版上烙炙下的痕印太深了,因而他早已打好主意,在圈外遊鬥,勝則可進,敗則可逃。   姜青則充分發揮出那神嫡傳的如意三幻之神髓,在一片片、一團團呼嘯厲烈的勁力中穿走翻騰,掌飛腿舞,起落無聲,快捷流暢,任意縱橫。   瘤龍銀玉屏深切的感覺到,對方的武功,在這不算太長的日子裏,竟又有許多進步,而且,對敵之間,更顯出無比的沉穩與精練。

  他心中不由暗自發毛起來,但卻仍舊傾力攻上,口中厲叱連聲。   忽然,瘤龍疾出五掌九腿之後,竟發覺場中少了天緣洞主田淨的蹤影!   他連忙尋隙,向場外略一掃視,卻發現這位黑道中出名的荒淫洞主,正在一旁追逐著雲山孤雁夏蔥!   瘤龍身形電閃,又出七招,心中卻十分不悅,忖道:   田淨這老鬼真是色迷心竅,大敵當前,放著正經事不辦,卻去追捕那武功平凡的妞兒,媽的,假如今天我們盡都栽於此地,你還想吃什麼天鵝肉?那時只怕連老命都保不住了!   他正在心神微分之際,姜青已奇詭無倫的滑出五步,抖手便是二十一掌,將雷霆三鎚中之吳大愚、鍾光二人,逼得手忙腳亂,倉皇躍退六尺。   三鎚之首謝毅卻狂叫一聲,不要命的揮出十鎚,左掌亦猛力劈向敵人脅下。

  瘤龍心中冷笑,跟蹤而上,十字拳中的精華絕招綿綿而出,暗想:   哼,雷霆三鎚名揚關西,張狂跋扈,我還道有什麼不得了的功夫呢,媽的,看來亦必未見得高明多少。   這時,銀弧頭陀身形倏進倏退,掌式如風,魁梧的身軀輕靈得好似一片柳絮。   這頭陀功力倒是上乘之選,只是拚鬥手段卻顯得十分賊滑小氣。   姜青暗中忖度著情勢,微微一笑,避過砸向背後、肩頭的兩柄銅鎚,一口氣劈出二十三掌,又將瘤龍銀玉屏及謝毅二人,逼得左攔右架,捉襟見肘。   正當此際,一旁已忽然傳來雲山孤雁的驚呼及天緣洞主田淨那淫那的奸笑!   姜青微感一震,猛可一個大旋身,手下緊緊將攻上的雷霆三鎚迫退,目光急轉,已看見正被田淨攻得手忙腳亂的雲山孤雁!

  各人拚鬥的這片場地,並不寬大,只有不及三丈方圓的空間,而四周便是密密栽植的松柏、翠竹之類了;雲山孤雁料不到會在此處遇著仇家,故而沒有攜帶兵刃,加以她的功力又不十分高強,在這狹窄之地,怎能避開武功幾乎比她超出兩倍以上的田淨?   她此時正急得喘息急促,花容失色之際,那道熟悉的,令人興奮的金紅色光影又驀而衝出重圍,倏然掠到!   姜青勇猛無倫的躍至夏蕙身旁,甫經照面,不由分說,便疾如驟風急雨般向天緣洞主攻到,招式凌厲,毫無一絲餘地!   他出手中,哈哈大笑道:   老淫蟲,欺負一個少女算得上是那門子英雄,還是與姜某硬拚幾招罷!   天緣洞主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那一輪狂猛得足令天雲變色的攻擊,逼得首尾難顧,狼狽不堪!

  此際,三聲厲叱又起,雷霆三鎚適時趕至,姜青不得不回身拒敵,田淨始得到一絲喘息之機。   瘤龍銀玉屏稍微停滯瞬息,始飛身加入戰圈,心中冷笑道:   田淨這老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在這種場面之下,他竟尚未忘卻那個色字,哼!哼!若不教他吃些苦頭,他不知要胡鬧到什麼時候才完   道時,戰況已在瘤龍銀玉屏加入之後,更形激烈,天緣洞主身形閃掠中,切齒大叫道:   夏蕙,你這賤人,難道尚要本洞主親自動手制裁你麼?天緣洞的聲譽,完全讓你破壞殆盡,還不跪地領罪,更待何時?   姜青身形呼然旋轉,風起雲湧中,一招立波為柱,將天緣洞主攻得狼狽而退,招架不迭。   瘤龍銀玉屏沉喝道:   注意,這是長離七旋斬!

  姜青豁然長笑道:   田大洞主,目前應跪地求饒的,恐怕還是閣下自己哩!   田淨面如寒霜,怒叱連連,施出渾身解數,竭力搶攻。   驀地   雷霆三鎚身形急晃,再度站成三角乏形,老大謝毅雙目怒瞪如鈴,平地焦雷般仰天大吼道:   雷起啊老二吳大愚、老三鍾光亦面色血紅,額際青筋暴現,聲音悲壯雄偉的大喊:風號,電閃,劈五嶽!   隨著這短暫,有力懾人的吼聲,三柄金鎚,砰然交擊,金星四濺中,又是三聲驚心動魄的大喝,三團金色光華宛如三枚巨雷,帶著可怖的嘯聲,齊向姜青當頭壓到!   姜青面神一凜,知道這必是對方的絕技:雷霆鎚了!   他身形不動,急將體內循流的真氣迅速提聚雙臂,天佛掌首招:佛光初現倏而使出!

  一片罡烈浩大的勁氣,與襲來的三團光影相觸,轟然巨響中,沙飛石走,姜青身形略一搖動,雷霆三鎚已蹌踉退出兩步!   瘤龍又大驚叫道:   天佛掌!   但是,姜青尚未立定身形,雷霆三鎚又齊齊大喝一聲,三團金色光影,再度閃電一般地呼轟攻到!   功力充斥,窒人口鼻,隱隱帶有風雷之聲!   姜青仍然不進不退,天佛掌第二招金頂佛燈,有如山崩地裂般疾推而出!   又是一聲巨響過後,姜青身形搖動的幅度更小,雷霆三鎚卻個個面色蒼白,退出三步!而正當此際   一股尖銳的勁風,驀而襲向姜青背後的命門穴!   姜青在瞬息之間,將體內的真氣做了一次迅速而美滿的調合,以邪神嫡傳的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猛然向後倒劈!

  只聽噼啪一聲暴響,背後敵人襲來的勁力,已大部融化於這掌不及血的一招扇形勁氣中,而姜青的右掌,卻如利刃般劈在偷襲者的胸前!   於是,鮮血噴起三尺多高,骨骼的碎裂聲刺耳已極。   一條黑色的瘦長人影,滿口血漬的飛跌在雲山孤雁夏蕙身前兩步!   他,正是天緣洞主田淨!   田淨這時仰臥地上,面孔因痛苦而扭曲著,手指痙攣的緊抓著地面,兩眼突出眶外,眼球上佈滿了慘厲的紅絲,然而,卻失去了光輝,在夕陽的餘暉下,有如一對毫無光彩的琉璃珠。   這就是偷襲者的下場啊!田淨亦定然料想不到,在那不光明的舉動下,換回來的代價竟是失掉自己的生命!   姜青也不由微微地怔住了,在他的本意,是不想殺死對方的,自然,這是指他不被迫到無路可走的地步的話。

  瘤龍銀玉屏萬萬估不到敵人的武功竟然如此狠辣超絕,他知道天緣洞主田淨一身所學,雖未能稱為絕世高手,但亦可謂上上之選了,誰知卻躲不過姜青這凌厲的一擊!   其實,瘤龍又何嘗知道,這招掌不刃血,乃是邪神早年稱雄江湖的看家絕技之一,天下雖大,能人雖多,但能抵擋此招者,實無幾人!   雷霆三鎚此刻亦覺情形十分不妙,因為目前己方不但未佔到絲毫便宜,並已損折了一人,而且他們認為所向無敵,威震關西的雷霆鎚法竟在全力出擊之下遭到前所未遇的阻力和反震!   當一個人,失去了他認為最有力量或最後的依賴時,那麼,他的氣焰和狂傲也會隨之而消失了。   這時,場中一片靜默,有些緊張而淒怖的靜默。   雲山孤雁不敢再凝視眼前那具怒瞪雙目的屍體,她花容慘然的微微退向一旁。   瘤龍銀玉屏在驚懼中,忽然瞥及正在向後微退的夏蕙,他迅速的向雷霆三鎚及銀弧頭陀一使眼色,隨即倏然撲向夏蕙而去!   姜青正自感到有些不安和歉然,瘤龍銀玉屏已倏而發動!   同一時間,雷霆三鎚又在一連串震人耳膜的大吼中,舞起團團凌厲呼嘯的鎚影,側攻而上!   姜青微微平息的怒氣,又被再次引發,他長嘯一聲,雙掌宛如老僧合什,急合猛推而出!   一片剛猛得無可比喻的罡風,彷彿江河倒流一般,挾著拔山移鼎之勢,浩浩蕩蕩沖激而出,其勢銳不可當!   這是天佛掌法第三招:佛問伽羅!   雷霆三鎚齊齊如暴雷般連續大喝六聲,三柄金鎚已各在剎那之間應聲衝砸六次!   風雷聲夾在十八團金色光影中,與七柄閃耀的弧形短劍匯成一片令人戰悚的威勢,在瞬息間接觸了姜青的掌風!   於是,仿若天雲變色,海嘯山崩的巨響連聲而起,周遭的空氣好似驟然被排除一空,而散裂飛芒的銀色碎屑,亦如滿天花雨般迸濺四周!   十八團金色光影倏而消斂,變成三溜金光,飛起五丈,雷霆三鎚則個個如淡金,被震出尋丈之外!   姜青並不稍事遲疑,身形急起,目光疾掃,已看到夏蕙正在一招蝶蘭手落空後,被瘤龍一腳踢倒!   他不由雙目盡赤,厲吼一聲,加速撲去!   正當姜青身形尚距瘤龍五尺之際,背後又是一聲冷叱,隨著六道閃耀著銀芒的弧形短劍,又奇詭莫測的旋飛而至!   姜青心中頓時急怒交加,他知道,任自己功力再高,亦不能毫無顧忌的蔑視銀弧頭陀這六柄內含真力的弧形短劍,他若當時專心對付這六柄偷襲的短劍,雖然可以在瞬息間將它擊落,然而這微小的時間空隙,已足夠瘤龍銀玉屏取去夏蕙的生命了!   這個意念快如電光石火般的在姜青腦中一閃而過,他鋼牙緊挫,身形在空中霍然一個倒旋,隨著倒旋之勢,一篷黑色綢布忽然隨風飄灑而落,一道金芒耀目,有如旭日東昇般的輝煌光彩,宛似一條九天之上遨遊的金龍,帶著一股懾人魂魄的厲嘯,疾如閃電般直飛而出!   同一時間,姜青已抖掌劈出兩團強勁的掌風,身形反彈,升空三丈!   於是,一聲驚心動魄的慘號起處   瘤龍銀玉屏則雙手緊握著一柄長約四尺,金光粲然,通體為一條龍身盤紋而成的奇形兵器,而這奇異的兵器,正深深地插在他胸膛之內!   原來,姜青始才以真力貫注右臂,在剎那之間,以指甲劃裂包裹於自己兵器金龍奪之外的黑綢,運出勁力,將兵器抖手射出!   金龍奪乃為上古留傳之神兵,威力浩大無匹,且能發出令人魂迷魄散的厲嘯,又在姜青盛怒之中傾力投出,而瘤龍在滿目金芒充斥,異聲貫耳之際,任他功力再高,才不由張皇失措,無從閃避!   他雙目大睜著,毫無意識的凝瞪著這柄插入胸內,幾乎透體而出的金龍奪   金龍奪是輝煌而燦爛的,然而卻也代表著殘酷與殺戮,盤紋著的龍身,在淒艷的殘霞中泛出森冷而耀目的光彩,這光彩或者是美麗,但是,也要看這柄神兵是在何種情形之下而出現。   瘤龍銀玉屏捧著胸前這柄奪取他生命的金龍奪,艱辛的行了兩步,嘴唇翕動著:   我我便這麼死去不成?如此默默無聞的死去?十十字門的絕藝有誰去繼承?光大?舊時的聲譽便讓它永遠沒落了麼?   他全身起著一陣陣的痙攣,鮮血自傷口泉湧般冒出,雙目的光彩逐漸黯淡,醜陋猙獰的面孔上,浮起一層令任何人見了也要掉首他視的,淒厲而絕望的死光!   乾癟的嘴唇抽搐地張合著,然而卻沒有一點聲息   終於,這位甘陝十字門的唯一傳人,黑道上的有名煞星,緩緩地倒於塵埃之中,而且,死不瞑目!   姜青默默扶起躺在地上的夏蕙,心中有著極度的矛盾和悵然,他大聲問著自己:我做對了,抑是做錯了?   這是他出道以來,首次施用兵器,而這第一次發揮出浩大威力的上古神兵,卻在姜青心頭上留下一個深刻而不可磨滅的烙印。   姜青能夠很明白的體會出,瘤龍銀玉屏是死得多麼不甘心,是死得多麼怨毒,他在那殘酷的猝襲下,竟然不及運用出他認為功絕一時的虎麟氣但是,姜青雖在內心中為自己的舉止而嘆息,然而,在行動上他卻問心無愧,因為,他是以堂堂正正的手法,在眾敵圍攻之下,為了救援自己摯愛之人而出手的。   世界上只有一個真理,那就是若對敵人慈悲,也就等於對自己殘酷。   姜青適才若不當機立斷,摧敵於即,那麼,如今剩下的,則是他永生也填補不盡的悔恨!   於是,在一度短暫的岑寂後   姜青緩緩地回過身來,眼下的情形卻使他感到驚異不已。   在他目光環掃之下,赫然發現銀弧頭陀法明這位曾經臨危棄友的角色,竟然沒有乘機逃走,依然呆若木雞般的怔立原地。   地下,尚且橫七豎八的躺著雷霆三鎚數人,只見他們個個面如金紙,氣息奄奄,顯然已在姜青那招威力浩蕩的佛問迦羅之下,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   姜青心中有著一絲異樣的感嘆,他移動腳步,行至銀弧頭陀身前站定,這位兇極一時的大頭陀,此刻顯然已陷入極大的,生與死的恐懼中。   他雙目大睜,滿臉的橫肉在輕微的顫悚著,但是,他卻不曾後退。   姜青微微一笑,又向前跨進一步。   銀弧頭陀瞳孔中射出驚懼的光芒,抖著嗓音道:   姓姜的,來吧,給佛爺一個痛快!   在銀弧頭陀的心目中,已認定對方勢必不會饒過自己的性命,就像他以前在得勝後也從不憐惜他的敵人一樣;然而,姜青卻笑了,和聲道:   大頭陀,對於生與死,你有什麼看法?   銀弧頭陀神色一怔,迷惑的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死,不過是解脫這副臭皮囊,讓靈魂飛升到一個極西的樂土但是,唉,好死卻不如賴活啊   姜青又笑了,這笑容在銀弧頭陀眼中,宛如一柄鋼刀,冷森而肅煞。   姜青回首向身後面色蒼白,神態萎頓的雲山孤雁夏蕙一瞥,斷然道:   大頭陀,帶著你的三位朋友去吧,但是,請記住你自己的話。好死不如賴活,以後尊駕如果還想在江湖上闖,務要記著今日之事,對你的敵人也必須慈悲一些,要知道在鬼門關上徘徊的滋味,總是不好消受的啊!   銀弧頭陀聞言之下,面孔上起了一陣急驟的變化,他做夢地想不到自己竟會受到敵人如此優渥的寬待,於是,雙目中透出感戴的淚光,身軀因激動而無法克制地顫抖著   半晌,他肅身合十,向姜青頂禮一拜,啞聲道:   姜大俠,小僧帶髮修行,已有二十餘年,卻自來不曾悟透這恕字的真諦,今日蒙姜大俠如此寬待,頓令小僧感到昔日雙手所沾染的血腥,是如何深重愚蠢日後小僧當謹記教言,以餘生之年懺悔往日罪孽。   姜青清澈的瞳孔中射出滿足的光輝,唇角含著微笑,這微笑是一股欣慰與歡愉的組合,他深刻的覺得,當得到一個仇人的讚譽與感戴的時候,那種快樂,是比向他切齒的報復來得強多了,並且,這種度惡為善的收穫,較之那些趕盡殺絕的手段,更不可同日而語呢。   於是,銀弧頭陀回轉身軀,以他孔武有力的雙臂扶起躺在地下的雷霆三鎚,又向姜青微微恭身,掉頭如飛而去。   姜青目注著銀弧頭陀那魁梧的身形消失於樹影之後,始迅速行向夏蕙身旁。   他輕輕她攬著夏蕙的纖腰,低聲道:   蕙,你傷得重麼?原諒我慢了一步   夏蕙柳眉微皺,搖頭道:   青哥,若不是你及時出手,只怕我早已喪在瘤龍銀玉屏的掌下了。   姜青望了望地下兩具死狀淒怖的屍體,輕輕說道:   蕙,在你的心扉深處,定然為以前失足天緣洞而時常引以為恥,而且,田淨的魔影,亦常在你腦海中縈迴作祟,是麼?   顯然,姜青是說中了夏蕙的心事,她驚異的望著姜青,微微點了點螓首。   姜青又徐緩的道:   現在,你已可完全消除了這些隱痛和遠憂。但是,我從你的眸子中,劫可發覺一絲輕微的稠悵,因為,你固然切齒痛恨天緣洞主田淨,但是,卻也不能對他的慘死毫無所動,他到底曾在你走頭無路之際幫助過你自然,這幫助你的出發點是善是惡,我們現在已用不著再去追究   夏蕙驀然撲倒在姜青懷中,啜泣道:   青哥是的,我是像你所說的那樣但也僅僅是對田淨昔日的相助感到一絲抱憾而已你一定生氣了,恨我太懦弱是麼?   姜青撫摸著情人的秀髮,憐惜的道:   蕙,我不恨你,這是你善良的本性所在,一個人,即便是一個切齒痛恨的仇人,也總有其令人可以追憶的地方,縱使這些片斷的追憶微小得太不足道你有這樣的感觸,正證明你是個好心腸的女孩子   夏蕙深深為自己得到一個如此能深刻瞭解自己的情侶而激奮,她在姜青懷內盡興的發洩著情感,而歡愉卻超過了一切,她這時又更深一步的瞭解了摯心所愛之人,是如此的敦厚,與善體人意,因為一個人蘊藏於內心的優劣,是要在長久的相處後,才能體會得出的。   良久良久   姜青為夏蕙檢視了一下小腿上的傷勢,雖無大礙,卻也青瘀了一片,幸好僅是表皮之傷,不消整日,當可復原。   他細心的為夏蕙按摩搓揉了一刻,扶著心上人坐在地上休憩,自己又過去收回瘤龍銀玉屏屍體上的金龍奪,在一株蒼松之旁掘了一個洞穴,將田淨、銀玉屏二人埋入。一切弄妥之後,湖心亭上已是一片黝黯,飄浮的暮靄如霧似的瀰漫於四周,襯著湖心亭陳舊而單調的建築,顯得有些陰森與淒涼。   姜青謹慎的將金龍奪插到背後,過去將夏蕙抱起,柔聲道:   還痛麼?   夏蕙搖頭,道:只有一點。   姜青笑道:   我早說過,誰要傷害到我的蕙,我即使僅存一息,也要與他一拚生死的   夏蕙附嘴姜青耳邊,溫柔的道:   青哥,你已做到了   姜青豁然長笑道:   不錯,瘤龍銀玉屏已用他的生命來償還了這一腳的代價,他太不聰明了真的太不聰明了。   夏蕙嬌柔的依在心上人堅實的懷抱中,她望了望四周黝黯的景色,輕輕說道:   青哥,我們走吧,這裏氣氛太沉悶陰森了,我有點怕而且,那船家想必亦等得急了   姜青微微頷首,將夏蕙柔若無骨的嬌軀抱得更緊,邁開步伐,向暮色浮沉的湖邊緩緩行去。      歸途上   一隻帶篷的小船,船尾有個五旬左右的老人,正閒散的搖著櫓,咿呀咿呀的搖櫓聲,襯著碧沉的湖水,和那水面上輕淡的煙霧,別有一番悠遠落寞的情調。   姜青與夏蕙促膝艙內,望著湖岸明滅不定的燈火,心中沒有殺伐之氣,所有的僅是安詳與寧靜。   夏蕙忽然若有所思地輕輕問道:   青哥,你那柄金龍奪我還是首次看你施出,威力真浩大得嚇人,青哥,我以前聽你說過這金龍奪的來處,但是,是否也有一套完整的奪法?   姜青微笑道:   不錯,義父他老人家,為了教我使用這柄上古留傳的奇兵,整整有三個月未與我交談一言,獨自面壁而坐,費盡心智,深思苦研創一套奪法,義父功力深如瀚海,見聞又博,經他三月鑽研,終於集各種兵器之大成,再加上他老人家的別出心裁,創造出一套大尊奪法   夏蕙咋舌道:   這奪法的名稱好狂傲啊   姜青一笑道:   義父他老人家自來豪氣凌雲,目高於頂,他命名這套奪法時,尚笑著告訴我:以邪神的一切,是不容許天下任何人陋視的,而且,尚要永垂不朽!但是,我自下山以來,尚沒有用過這套奪法,只是我知道它的威力是無匹的,我在雲嶺絕緣洞之際,便以大尊奪法的第三招,凌空用尾部將洞外的一株合抱巨杉斬倒   墓蕙驚異的說道:   青哥,義父的武功,只怕已完全被你學盡了。   姜青搖頭道:   談何容易啊!他老人家的一身絕學博大精微,早已達到天人合一,登峰造極之境,只要與人對招,敵人甫一出手,他就能看出對手所使招術的精妙所在,更能推斷到而後百招之內所用的招數。他老人家,不但抬手抒腕,飽含變化,即一呼一吸,俱含功力,放眼天下武林之中,只怕除了六十年前的雙飛三絕掌復生,再也沒有人能接下義父百招以上   夏蕙凝眸望著艙外黑沉沉的湖波,忽道:   雙飛之一的無定飛環李琰玉尚在人間,青哥,你免得她的武功是否可與義父一分軒輊?   姜青這時才發覺夏蕙已與自己用了同樣的稱呼,叫邪神為義父,這是多麼明顯的代表著一種親密的含意啊。   他心頭有著一陣溫暖,想道:   義父啊,你老人家希望我帶一個標緻的媳婦回去侍候你,看情形,這願望已可實現了   想著,他獨自微笑了起來。   青哥,你你笑什麼?   姜青愉快的注視著心上人美麗的面龐,俏皮的道:   我在想,義父他老人家必定會笑得閉不攏嘴了,因為,他看到自己所愛的義子,果然不負所望的帶回去一個溫柔、秀麗、嫻淑、端莊的媳婦   夏蕙羞得粉臉嫣紅,不依道:   啐嘴哼,只怕你會給義父來個喜出望外,多帶幾個回去呢   姜青一笑道:   這卻不會,義父老人家或者喜歡我能多享一些人間艷福,但是,只怕有人要打翻五味醋罈了   夏蕙越發羞得幾乎抬不起頭來,一隻纖手,儘管往姜青身上搥擂,卻沒有絲毫勁道,輕軟得宛似溫柔的撫換。   二人嬉鬧了片刻,夏蕙已坐好易身軀,理了理微現蓬亂的雲髮,輕輕道:   青哥,別鬧了,說正經的,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姜青微吁了一口氣,沉聲道:   你適才說無定飛環能否抵過義父麼?蕙,我在你面前無庸客套,她必然不會是義父的對手!老實說,在我與無定飛環交手一招之後,已發覺它的武功雖高,哼,卻也未必能勝得過我!   那麼,長離一梟衛老前輩是否能與無定飛環一決雌雄呢?   姜青略微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衛老前輩功力之佳,的是繼武林一邪、雙飛、三絕掌之後的第一人,但是,他若傾力與無定飛環相鬥,則難判鹿死誰手不過,我們不能忘記,衛老前輩乃為東海長離一島之主,手下能人多如恆河沙數,這一股力量卻也是傲視武林的莫大因素。   二人正閒談間,船尾已傳來搖櫓人沙啞的語聲道:   公子,二位是準備停靠湧金門,抑是要在小綠洲登岸?   姜青一望夏蕙,高聲道:   泊湧金門吧,吾等欲上岸晚膳了。   船隻又咿呀咿呀的搖了起來,在籠罩於四周的夜色中,終於到達了燈火輝煌,船舶密集的碼頭。   姜青賞給船家一錠十足五兩的紋銀,在這老人的千恩萬謝中,扶著夏蕙登岸。   夜色給餘杭帶來更多的繁囂與喧嘩,行人車馬往來如織,姜青牽著夏蕙,往鬧市中緩緩行去。   二人對杭州這個有名的城鎮並不十分熟悉,經過數次探尋,才找到一間氣派恢宏,建築豪華的酒樓。   踏進鋪著紅色地氈的門內,在兩名彬彬有禮的店小二引導下,拾梯而上,姜青扶著夏蕙,坐於一個臨窗的雅座之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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