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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血光矛影

邪神門徒 柳殘陽 12969 2023-02-05
  這是一間佈置得十分清雅幽靜的臥室,孤燈如豆,床帳低垂。   但是,卻並沒有人在擁被入眠。   姜青正坐在桌旁,聆聽著窗外不絕的更鼓之聲。   他已與雲山孤雁夏蕙約好,在三更時分,二人悄悄溜出這大刀莊院,免得那熱情豪邁的蛟索飛縋岳揚糾纏不清。   姜青默默的聆聽著外面的更鼓,正舉手斟了一杯冷茶,這時窗外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跟著,便是彈指嗶剝之聲。   姜青知道住在隔室的夏蕙,已應時而到。   他吹熄了桌上的殘燭,身形微閃,輊悄得沒有一絲聲息的,自房門飄然而出。   夏蕙仍是一身紫色衣裳,正依牆而立。   姜青向她微微一笑,輕聲道:   夏姑娘,沒有驚動別人吧!

  夏蕙向他微微搖頭,亦湊過臉來道:   姜少俠,那錢姑娘,咱們是否也不通知她?   姜青在黑夜中的面孔,展露出一絲瞧不清的笑意,低聲道:   夏姑娘,那天星麻姑的粗線條作風,在下實在承受不住,何況還要收她做婢女,這更是擔當不起。   夏蕙嘴唇在微動,好似想說什麼。   但她終於又忍住了,向姜青溫柔的輕聲一笑,說道:   那麼,咱們便走罷!   夏蕙的面龐距離姜青甚近,說話之間,吹氣如蘭。   姜青心中一陣急驟的跳動,他感到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激奮,在他的血液中流環著。   於是,他竟情不自禁的在夏蕙滑膩如玉的面頰上,輕吻了一下。   剎那間,二人都像驚電似的,愕然怔在當地。

  雲山孤雁那一張俏麗脫俗的面龐上,頓時,如一個熱透了的蘋果似的,漲的嫣紅。   然而,這嬌羞在夏蕙來說,只不過是一種少女本能的羞澀。   在她心中所感到的甜美與欣慰,是遠遠地超過這股羞怯的。   姜青睇視著眼前這美麗的少女,雖然是在黑夜中,他仍可清晰的看見她臉上的那一抹嫣紅。   姜青吶吶的說道:   夏姑娘,想在下一時衝動,你你會生氣麼?   夏蕙急速的擺頭,怯生生的道:   我我沒有   她突然好像鼓足了勇氣,抬起頭來,低聲道:   只要你喜歡,我都願意。   姜青這時,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只有他自己才覺得出來的顫抖。   他眼眶微微濕潤了,他知道,他仍然可以愛別人,甚至於被別人深愛。

  雖然,他不能確知在他容貌未恢復以前,是不是也有這種幸福而甜蜜的遭遇?   姜青此刻輕輕一摟夏蕙腰隙,身形如一隻大鳥般騰空而起,急速的飛掠出大刀莊院之外。   他雖然身負著夏蕙,但仍然輕飄得猶如一團毫無重量的柳絮,而且,身形閃動間,疾如流星劃空,令人看來,僅只有一條淡淡的如煙似幻影,稍現即逝。   姜青此刻所用的身法,正是邪神嫡傳的:百星流光。   他提住一口真氣,飛縱之間,不消一刻,已離開大刀莊院數里之遙。   這時,他微微吁出一口氣,將夏蕙放下。   姜少俠,你的功夫真俊,我與你一比,真是差得太遠了。   姜青微微一笑道:   微末之技,何足稱道?夏姑娘過獎了!   夏蕙向前不易察覺的挪了一步,正待開口說話。

  五丈之外的一片草叢中,緩緩傳來一個尖刻的聲言,說道:   大英雄客氣了,這種武功,普天之下尚有幾人會得?   姜青與夏蕙聞言之下,面色微變,霍然轉身望去。   黑暗中,悄無聲息的走出一個人來。   二人定睛一看,來人赫然正是那奇醜無倫的天星麻姑錢素。   她這時寒著一張臉,毫無一絲表情。   姜青不由大出意外,他上前一步,說道:   錢姑娘,你不是已經入寢了麼?在下因一時事急,故而   錢素氣虎虎的站在那裏,不待姜青把話說完,即尖聲的道:   公子不用解釋,婢子早已看出公子心意,在此恭候大駕多時了,哼!像蛟索飛縋那種德性,喝了幾杯黃湯,便爛醉如泥,都還成嗎?   姜青聞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

  就在進退維谷之際,雲山孤雁夏蕙也姍姍走了過來,向姜青一笑道:   姜少俠,便請錢姑娘與我們一起去罷!我在路上也好有個伴。   姜青尚未答話,天星麻姑錢素已笑道:   是呀!公子,小婢正可一路伺候夏姑娘,而且,必要時也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姜青這時劍眉微皺,沉吟良久,始十分無奈的道:   錢姑娘既然執意如此,在下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不過,這稱呼上可得斟酌斟酌,在下實在承擔不起。   天星麻姑堅持不可,她尖聲道:   公子,小婢既然會做如此許諾,便應貫徹到底,像這樣不上不下地,虎頭蛇尾,算是那門子的一諾千金!   姜青婉拒不獲,只有默不做聲。   當下三人展開身形,向黑暗中掠去。

  天星麻姑邊跑邊道:   公子,小婢原本就是這兩條勞碌腿,跑跑倒無所謂,只是公子與夏姑娘的座騎尚留在大刀莊院之內,未及牽出,哼!那蛟索飛縋實是害人不淺。   姜青身形平起平落,姿態美妙已極,他這時正斜目一瞧緊跟在他身後的雲山孤雁夏蕙,輕輕一笑道: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馬匹留在岳兄那兒,絕不致有失,而且,吾等正好借此機會也可活動一番。   雲山孤雁聞言,低首微微一笑。   她忽然驀首,向天星麻姑道:   錢姑娘,你怎麼會和那些藍翼鐵騎會的人打起來的呀?   姜青此際不由身形微緩,心中暗暗叫糟。   因為天星麻姑錢素和大刀莊院之人,發生爭執的起因,姜青已大略自錢素的話語中猜到一個大概。

  乃是因為那些藍翼鐵騎會之人,胡亂批評天星麻姑的容貌所引起。   凡是一個有缺憾的人,總是最忌諱別人談到他那缺憾上去的。   此時,天星麻姑錢素不由面色微怔,窘迫的道:   夏姑娘,其實說起來,也沒有什麼,我和他們只是在言詞上發生點誤會而已。   她又同夏蕙那秀麗的面孔一警,低聲說道:   每一個幸福的人,他都會抱怨目前的境遇而不知自足,而那本身便是生活在眾人鄙夷及不屑目光的人,他卻只要有這千分之一的遭遇,就覺享用不盡了。   雲山孤雁對錢素忽然說出這幾句話,感到十分突兀與不解。   但是,姜青卻異常透徹的明瞭錢素言中感懷之意。   他連忙岔道:   咱們已經走了不少時辰,未知方向可對?

  二女聞言之下,齊齊打量著四周的形勢。   這時,夜風蕭索,四野沉寂,連那空中的月兒也躲在雲層之後,僅只有一絲昏淡的餘輝灑落在大地上他心中一動,沉聲道:   二位姑娘,請隨在下來!   說罷,他也不解釋原因,就率先躍向一株巨樹之後。   雲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二人,始才愕然跟上,那叱喝之聲,已撲至二十丈之外。   姜青身形半隱,低聲道:   快伏下身去,莫讓別人看到!   他口中雖在說話,目光卻一直凝注著樹前的動靜。   這時,月光之下,只見一個身材粗短,面目精悍的青年,正揮舞著手中一條銀光閃閃的長鞭,向後拒敵著三個身著黃衣的大漢。   那身材粗短的青年,武功顯然頗為不弱。

  他此刻邊戰邊退,左手尚不時發出暗器襲敵。   那三名黃衣大漢雖然個個功力深厚,但亦絲毫不敢大意。   四人便在姜青等藏身的這株大樹之前,展開了膠著式的戰鬥。   姜青雙目微攏,仔細向那三名黃衣大漢望去。   一絲冷漠的笑意,緩緩浮現在他嘴角之上。   原來姜青看出這三名黃衣大漢,每人的胸前,皆縷繡著一條栩栩若生的黑蛇。   他知道這三名大漢,定是與不久以前在陰陽崖底,同他強行掠奪的靈蛇教陰陽雙判是一丘之貉。   故而,他無形中,對那位以寡敵眾的青年,生出了敵愾同仇之心。   這時,三名黃衣大漢中,那中間一個手使三節棍的黑面漢子,哈哈一笑道:   姓祝的,今夜任你脅生雙翅,只怕也難逃出我靈蛇教的天羅地網!

  那祝姓青年怒哼一聲,手中銀耳長鞭,勢如浪趕千層,急若狂飆,頃刻間,已連出七招。   三名黃衣大漢中,另一個唇上留有兩撇鼠鬚的削瘦漢子,冷笑一聲,手中長劍伸縮如電,宛如靈蛇閃擊,亦連出七招,招式陰毒滑溜已極。   他這時寒森森的一笑道:   姓祝的兔崽子,就憑你這副尊容,也想與我們教主的千金談情說愛?   那祝姓少年聞言之下,已是滿面通紅,卻仍舊一言不發,奮力招架著那猶如狂風暴雨般凌厲而急驟的攻勢。   對方那使劍的削瘦漢子,不但出手陰狠毒辣,言詞更是尖酸刻薄。   他這時一面運劍如風,招招不離那祝姓青年的全身要害,口中尚不停的諷刺道:   小子,目下只怕你非但不能重溫鴛鴦夢,而且,更要到陰曹地府去找閻王老子打官司去了!   姓祝的少年儘管氣得渾身直顫,面紅似火,但獨自咬緊牙關,揮舞著手中兵器,向三人瘋狂的猛攻。   但是,這三名身著黃衣的靈蛇教弟子,個個武功不弱,何況更是以三打一,自然穩佔上風。   眨眼間,那祝姓青年的身上,已受了幾處創傷。   三名黃衣大漢中,另一個手執三尖兩刃刀的漢子,一直悶聲不響,急攻猛打,下手出招,狠毒無倫。   這三名黃衣大漢不但出手狠辣,口中更在不斷尖刻的譏罵。   這時,那祝姓青年已逐漸招式零亂,喘息如牛。   但是,他仍然形若瘋虎般,拼出全力與這三個黃衣大漢周旋著。   隱身樹後的姜青目睹此情,心中正在考慮要不要即時出面插手。   他身後的天星麻姑錢素,悄然在他耳邊輕聲低語道:   公子,這幾個靈蛇教下的狗腿子,委實欺人太甚,婢子想出去教訓他們一番!   姜青正想點頭答應,目光微閃,卻見遠處又有兩條人影,疾若奔馬般掠來。   姜青急忙仲手攔住天星麻姑欲縱的身形。   他凝目望去不由雙眉一皺。   原來,這急奔而來的兩人,竟然又是穿著黃衣的靈蛇教弟子。   姜青心中很快的將目前形勢,做了一個忖度,他想道:   憑那祝姓青年的武功,敵他目前的三人,是絕難佔得上風,若是天星麻姑出手,靈蛇教卻又來了兩個人,看這二人縱躍時的身手,便可知道武功並不弱,尚不知天星麻姑是否能敵得住。   他想到這裏,那兩條人影,已然掠到激鬥中的四人身旁。   這二人在靈蛇教中的身分,好似較另外三名黃衣大漢為高。   二人身形縱到後,卻並不動手,僅只冷然的立於一旁觀戰。   姜青向這二人一看,只見乃是一瘦一胖的兩個中年大漢。   二人俱皆氣度沉穩,雙目精光隱射。   這時,那瘦削的中年人已冷然開口道:   孟香主,請快些下手,將這想吃天鵝肉的蛤蟆拾掇下來!   他一言甫出,那位手執三節棍的大漢,已洪聲答應。   手中兵刃陡然嘩啦啦的一陣暴響,三環套月春燕投林柔水掠波一連三招,已將那祝姓青年,逼得步步後退,手忙腳亂。   這被喚為孟香主的黃衣大漢,狂聲笑道:   狗娘養的雜種,老子便叫你知道吃天鵝肉的滋味!   這時,那唇留鼠鬚的枯瘦漢子,手中利劍猝而幻起一道銀虹,急快無聲的颯然挺上,又在那祝姓青年的臀部,劃開一道血糟。   他嘿嘿一笑,刻毒的譏諷道:   小子,黃泉道上,還有一個標緻的娘們在等你同行哩!   那祝姓背年早已渾身浴血,氣喘不息,出手的招式破綻更多,眼看就要喪命在這三人手下。   姜青這時,已顯不得考慮其他,回頭對夏蕙及天星麻姑二人道:   這些黃衣大漢,都是靈蛇教屬下,二位姑娘且請在此稍候,在下即往助這少年一臂之力。   姜青話聲甫息,人已掠出五丈。   但是,就在他身形始才躍出之際,黑暗中,一聲淒厲的長嘯,遙遙傳來。   這嘯聲高亢蒼洪,如裂金石,以極快的速度,向眾人激鬥之處移到。   姜青聞聲之下,心頭不由一震,雙臂急快的連連揮動,閃電般倒射回一株大樹枝椏之上。   這時,那淒厲的嘯聲,也如流星劃空,擺曳而至。   五個靈蛇教的大漢,這時皆已愕然停手,疑惑驚異的向嘯聲來處張望著。   而那祝姓青年,卻趁時躍開,微閉雙目,他要在另一個利害未知的場合來臨之前,做一次最暫短的調息。   這時,嘯聲戛然而止,一個高大的身形,自暗空中飄然飛落。   眾人定睛一看,不由驚得個個心頭大震。   只見來人竟是一位六句老者,身材異常魁梧,面上都是疤痕累累,凹凸不平。   再襯著他左邊只剩下一個血窟窿的眼睛,織成了一副極為慘厲猙獰的形狀。   這眇目老者身形著地,狂笑一聲,破鈸般大聲喝道:   你們這五個混帳,可全是屬於靈蛇教下麼?   五名黃衣大漢中那後到二人,已冷笑一聲,向前挪上一步。   仍是那削瘦的中年漢子開口道:   尊駕何人?難道你沒有看見我靈蛇教正在辦事麼?   眇目老者聞言之下,不屑的向那正在喘息的祝姓少年一瞥,嗤道:   辦什麼事?對付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也用得著五個人?媽的!都是一群草包。   那削瘦漢子驀然仰首狂笑一聲,厲聲道:   住嘴,你這老不死大概是活膩了,竟惹到我七環手武章頭上!   眇目老者面角倏變,沉聲喝道:   你與旁邊的這條肥豬,可是靈蛇教下掌紅旗的兩大執法?   老人一言甫畢,五個黃衣大漢面上齊齊變色。   站在七環手武章身旁的胖大漢子哇哇怒吼道: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出口不遜,老子正是毒蠍神周鈞,你這老不死的有什麼手段,儘管沖著老子來!   眇目老者如狼嗥般連連狂笑,大聲道:   肥豬你不用心急,老夫與你們教主十年前那剜目之恨,今日便要先在你們這群狗腿子身上收回利息。   老人此言一出,五名靈蛇之人,俱不由又是一怔。   幾乎在同一時刻,五人面孔在剎那間,已變成了慘白之色。   因為,他們已霍然記起了,面前這位眇目老者,正是曾在江湖上盛名赫赫的龍虎追魂束九山!   而這束九山於十年之前,便以心狠手辣而名震一時。   他與靈蛇教主君山獨叟裴炎,素來行如水火,極為不合。   二人乃於十年前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相約在三芝山下做了一次殊死之鬥。   那一戰打得甚是淒厲,二人直鬥到千招以後,龍虎追魂束九山終因技差一著,而被靈蛇教教主裴炎以定坤神指剜去一目。   這龍虎追魂自來心性陰毒狠辣,眥睚必報。   他在重創之下,忍痛逃逸後,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此仇。   十年之間,束九山忍辱負重,絕步不出江湖,在深山絕嶺中苦練武技,積極籌思報仇之舉。   今夜,他恰好功成下山,路過此地,卻遇著了五個靈蛇教徒眾,怎不令他怒髮衝冠,毒念頓生。   比時,他看見這五個靈蛇教之人面色倏變,不由得意至極的狂聲大笑起來。   七環手武章強按心中驚恐,啞聲道:   尊駕可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龍虎追魂束九山?   束九山那張醜臉,又忽而轉為淒厲,他怒睜那隻僅存的獨眼,宛如夜鳥般嗥道:   不錯!老夫正是,哼哼!十年前名震江湖,十年後默默無聞,老夫一生的基業與名聲,盡讓你們那狗雜種的教主給成全了!   靈蛇教兩大執法之一的七環手武章,驟逢此肘生之變,心中已覺出十分不妙。   他在對方那赫赫的威名之下,自然的出生一股畏懼之心。   武章也極為清楚,憑自己教主君山獨叟裴炎的一身超絕武功,尚須千招以上,始能險勝這龍虎追魂一招,自己憑什麼也不是人家對手。   何況這十年來,對方武功不知又精了多少。   那身材胖大的毒蠍神,對這突然來到的強敵,亦不由感到極為不安。   因為龍虎追魂束九山的突然來到,不啻已將整個的局面扭轉過來。   休看周鈞外貌雖似愚魯,心機卻甚是深沉。   他此刻向後微退兩步,雙目卻在有意無意間向右側黑沉沉的曠野打量了一眼。   毒蠍神周鈞這種不經心的舉動,卻包含著兩種意圖:他漫不經意的隨眼一瞧,暗中為自己找好退路,準備在必要時落荒而遁。   他之所以微退兩步,其意乃是要避開龍虎追魂的突然出手。   須知,凡是一個功力超絕的內家高手,他那發難的一擊,威力之大,往往是難以比擬的。   毒蠍神周鈞暗暗退二步之後,已等於將龍虎追魂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獨擋於前的七環手武章身上。   他這深詐的意圖,又豈是場中任何一人所能看得出來的!   這時,那立於二人身後的三名黃衣大漢,暗自緩緩地向四周散開,將龍虎追魂束九山圍在中央。   那手使三節棍的大漢,名叫盤山蛟孟剛,乃是靈蛇教總壇香主中有數人物。   唇留鼠鬚的枯瘦漢子,卻以手中一柄青鋒劍稱雄一時,名叫雙尾狐刁餘,與另一個名叫潑風刀霍勝的大漢,俱為靈蛇教中,地位極高的香主。   他們三人的功力甚為深厚,臨陣經驗又多,此刻各人所佔取的地位,正是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位置。   龍虎追魂束九山獨目圓睜,精芒四射,他好似毫未覺出靈蛇教的五人,已在暗中備戰似的。   七環手武章雙眸亂轉,忖好情勢,悄然回頭!向與他同為紅旗執法之一的毒蠍神周鈞一使眼色。   龍虎追魂束九山這時嘿嘿冷笑道:   相好的,你們已準備妥當了麼?   七環手武章雙掌微提,故意和聲笑道:   束前輩,嘿嘿,你老人家何苦與在下等人為難?十年前那段公案,束前輩盡可去尋在下等人的教主了斷。   龍虎追魂束九山自鼻孔中沉重的哼了一聲,怒道:   放屁,你們今夜休想逃過一命,嘿嘿,君山獨叟裴炎那老不死的固然難逃公道,便是各位麼,也只好先替他墊墊棺材底了。   七環手武章眼看龍虎追魂束九山,正在說話分神之際,暗中冷笑一聲,抖手便是三點寒星,疾若流矢般射向束九山胸前喉下三大要穴。   武章三支亮銀梭出手,接著大喝一聲,嘩啦啦連聲暴響中,一柄上帶七枚利齒銅環的奇形兵刃,疾似狂風驟雨般向龍虎追魂束九山摟頭蓋臉劈到。   隨著七環手的動作,毒蠍神周鈞亦冷叱一聲,盤繞腰際的毒蠍鞭,便似活蛇般,颯然一聲,筆直的戮向束九山下腹丹田。   龍虎追魂束九山一聲大吼,身形閃電也似,倒掠而出。   但是,立於他身後的盤山蛟孟剛、雙尾狐刁餘及潑風刀霍勝三人,早已蓄好勁勢,一聲不響的猝然同時出手。   三般兵器帶著悠悠勁風,恰好迎上正往後退的龍虎追魂束九山。   雙方動作全然快逾閃電,眼看那三件兵器就要招呼到束九山身上。   七環手武章這時心頭一喜,忖道:   想不到這龍虎追魂束九山真是空有其名,竟如此不堪一擊,嘿嘿!看情形他可是死定了!   武章這念頭始在心頭一轉,尚未想完,兩道精瑩如電的寒芒,已在眼前倏然閃射。   跟著一聲慘號起處,一條人影飛跌出一丈之外。   七環手武章急切仔細望去,只見跌飛之人,乃是自己手下香主之一潑風刀霍勝。   他這時正躺在地下,身體不斷的抽搐,頸項處有一道極深的血口,縷縷鮮血,正自傷痕中泉湧而出。   看這情形,那潑風刀霍勝,顯然是不能活命了。   七環手武章驟見之下,不由又驚又怒。   他回首一望,那龍虎追魂束九山這時卻悠然而立,雙手之上,正赫然分持著一對奇形兵器。   這對兵刃長只一尺,一刻龍形,一雕虎狀,把柄處分有腕形護手,龍虎口中,各伸展出一條精光閃爍的彎矛,矛尖鋒利無匹,顯然為極好精鋼製就。   這正是束九山藉以成名的龍虎雙矛!   束九山兵器一出,靈蛇教下四人已面色大變。   這時,束九山尖厲的狂笑道:   老夫十年來埋首荒山,不沾血腥久矣,嘿嘿,這瞎眼的草包正好為老夫祭矛。   接著他又向七環手武章緩緩逼近,口中道:   小輩,老夫這招矛射電閃,你來嚐嚐滋味如何?   七環手武章心頭一陣狂跳,掌心已自微微滲出冷汗。   他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正無形的向他全身侵蝕著。   於是,他的身軀身不由主地痙攣的抽動起來。   驀然   立於束九山身後的盤山蛟孟剛,一聲不響地,將手中三節棍抖得筆直,砸向束九山腦後,同時駢指如風,點向敵人背後三大重穴。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笑一聲,身若流水行雲,以出人意料的方位,倏然倒旋而出。   右手在伸縮間,已奇快無比的攻出九招。   七環手武章這時強自壯膽,暴喝一聲,手中兵器套日七環連忙疾劈而出。   毒蠍神周鈞亦身形如雲,霍然移身上步,毒蠍鞭挽起條條烏光,帶著刺耳的破空之聲,向龍虎追魂束九山疾攻而至。   盤山蛟孟剛正感眼前一花,敵人招式如天瀑倒流,滔滔飄散而至。   他正在手忙腳亂,招架無方之際,七環手武章與毒蠍神周鈞二人,恰好於此適時攻向束九山。   龍虎追魂束九山怒罵一聲,龍虎雙矛極快的閃掣伸縮,指顧間,已向靈蛇教的四名高手攻出十七招。   銳風破空,嘯聲刺耳如錐,威勢驚人已極。   這位當年在黑道中,令人聞名喪膽的一代梟雄,頓時與靈蛇教下的四人戰做一團。   但見寒光縱橫,人影掠閃,各人皆傾出全身之力,拼死而搏。   這時,那祝姓青年喘息始定,他站在圈外,迷惘的盯視著這一場令人驚懼的慘烈搏鬥,甚至於忘記了他應該乘此良機逃走。   隱身樹椏之上的姜青,目光緊緊凝注著樹下五人的劇鬥,心中卻在極快的忖道:   聞說這龍虎追魂束九山,乃十年前江湖黑道中有名的煞星,想不到竟與那靈蛇教結有如此深的仇怨,這樣也好,反正雙方都是窮兇惡極之徒,正可借此機會讓他們拼個兩敗俱傷!   姜青想到這裏,身形卻飄然倒翻而下。   輕悄得有如一片羽毛也似,閃到正專注場中的雲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錢素身後。   這時,二人正緊張的望著外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姜青不由微微一笑,沉聲道:   二位姑娘,這一場罕見的激鬥,可是有趣得很吧!   雲山孤雁夏蕙悚然回頭,待至看清來到身後的是姜青,始展顏一笑道:   姜少俠,你剛才到那裏去了?這些人的武功,真是高強之極。   天星麻姑亦一伸舌頭,輕聲道:   乖乖,龍虎追魂這老兒想不到如此命長,被那君山獨叟剜去一目後,不但未因此送命,武功卻反而更見精進。   姜青踏上一步,低聲道:   這能虎追魂束九山功力之高,更在那烏猱秀士木靈之上,看情形,這四個靈蛇教的爪牙,恐怕不易保身了。   天星麻姑目注揚中,急促的道:   好傢伙,這招矛指天地加上那連環穿雲腿,真是精妙已極,束老鬼這身功夫,實在令人咋舌,他成名闖萬的時候,我恐怕還在娘懷裏吃奶呢!   天星麻姑錢素眼睛望著樹前五人的激鬥,嘴裏卻一直不停的嘀咕著。   姜青微微一笑,目光注定場中。   這時,五人已拼了不下百餘招之多。   靈蛇教方面雖是四人聯手,猶自守多攻少,相形見絀。   龍虎追魂束九山一面揮動手中龍虎雙矛,展開急攻猛戮,口中卻大笑道:   如何?老夫說你們是群飯桶,這句話沒有說錯吧,裴老見如此糊塗,竟白養了你們這麼一群只會吃飯,不能成器的廢物,唉!老夫猶為他一嘆。   束九山這幾句話說得十分刻毒,七環手武章等四人,不由得個個氣得鋼牙緊咬,青筋暴露。   四人驀而同聲大喝,齊勇猛地展開平日所學,奮不顧身的向龍虎追魂束九山疾攻而上。   一時罡氣猛烈,石飛砂舞。   一時間沉如山嶽般的壓力,猛然向束九山身側逼到。   七環手武章與毒蠍神周鈞等四人,皆為靈蛇教下翹楚之輩,武功自有其獨到之處,在江湖上也掙得了不小的名望。   四人任是其中之一,已可獨當一面;何況更是聯手合力,對敵一人。   他們同時出手之下,威力之大,自是無庸贅言。   龍虎追魂束九山功力雖高,卻也不敢大意。   他口中雖然在諷刺對方,手上卻絲毫不敢怠慢。   這時,他驟覺身旁壓力大增,勁氣激盪,心中已自一動。   意念閃掠間,龍虎追魂倏然將體內一股先天真氣提足,雙掌以眩人心神的飛快速度疾然抖顫。   龍虎雙矛剎時間凝結成一道渾厚無隙的光牆,嘶嘶破空勁力,在那道精芒閃射的光牆上,澎湃迴蕩。   剎那間,七環手武章等四人襲到的兵刃,就仿若遇到一股絕大的無形潛力一般,紛紛反震而回。   龍虎追魂束九山狂喝一掌,不容敵人再制機先,身形如影附形,龍虎雙矛幻成道道閃耀流光,指顧間,向對手四人各自攻出七招,冷雲縱橫,銳風如嘯。   銀蛇閃擊中,那手使長劍的雙尾狐刁餘,已長吼一聲,棄劍倒地。   胸口的鮮血,如泉湧般迸濺出五步之外。   束九山以他龍虎矛法中,凌厲無匹的七流貫陽一招,將雙尾狐刁餘殺死,猙猝的面孔上,又透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大喝一聲,道:   小輩,你們也早些上路吧!   喝聲中,身形晃閃如影,矛影伸縮間,宛若天際電閃雷轟,狂猛無倫的刺向正在狼狽後退的七環手武章等人而至。   這時,毒蠍神周鈞早已心膽俱裂,他雙目一轉,故意暴叱一聲,左手連揚,六支烏光閃閃,前端附有兩枚餵毒彎刺的毒蠍鏢已猝然出手。   周鈞暗器甫自發出,身形卻極快的向後倒射出三丈之外。   兩個起落,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龍虎追魂束九山手中兵器連揮,叮噹之聲不絕,在頃刻之間,將六支餵毒毒歇鏢磕向半空。   但他也因此身形微窒,那毒歇神周鈞卻已亡命般消失於夜影之中。   七環手武章做夢也估不到,自己平日這情同手足,共盟生死的老搭檔,竟會在臨危之際不顧一切獨自逃走。   他微一怔之下,隨即雙目怒瞪如鈴,破口大罵道:   狗娘養的周鈞,你這貪坐怕死的畜牲,算是武某人當年瞎了眼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冷笑道:   小子,不用罵了,老夫早已說過,你們只不過是一群草包而已,媽的!江湖上的義氣,你們也沾得上邊麼?   說話中,攻勢更起如長江大河,綿綿不絕。   寒光冷雲中,更帶著有一股沉重逾山的壓力。   七環手武章咬牙切齒,舞動手中的套日七環,拼命迎拒。   正值此時,他身側人影一閃,那盤山蛟孟剛,也虛出兩招,身形亦向一旁躍出。   七環手武章眼角一斜,登時氣得渾身亂顫,他語不成聲的怒吼道:   孟剛,你也,想臨危逃走!   原來,那盤山蛟孟剛早已心生怯意,萌有逃走之念,只是靈蛇教教規素來嚴厲,他心中再是恐懼,也只直硬著頭皮硬撐。   但是,身為兩大執法之一的毒歇神周鈞已以身試法,逃之夭夭,孟剛心膽不由一壯,忙自將唯一的救命兩招一出,拔腿就走,也不管它什麼教規嚴厲,什麼江湖義氣了,他目下所想的,只有眼前保全自己的生命要緊。   七環手武章一見孟剛身形掠起,已知他的心意。   他心中急怒交集,早已氣憤得說不出話來。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笑一聲,大喝道:   老夫要是讓你們跑了,便當即自絕於此!   他語聲未住,身形己如流星般跟蹤而起。   略一晃閃,就撲到那盤山蛟孟剛身後。   只聽他厲笑一聲,身形猝然彈起,手中龍虎雙矛化成一道如長虹星河般渾閃的毫光,直射孟剛身後。   勁風呼呼,狂風如濤,這正是龍虎矛法中,最為狠辣的招術:極西神火。   孟剛猝覺背後勁力襲到,不由大驚失色。   因為,他不用細看,就感到這股勁力之強,乃是生平所僅遇,他驚嗥一聲,手中三節棍傾力向後掃出,身形卻沒命地向前躍去。   但是,就在他三節棍始出的瞬息間,龍虎追魂束九山的雙矛,已經閃電深深插入孟剛背心,雙矛所帶起的勁風,更將那三節棍震飛三丈之外。   束九山一招得手,身形倒掠而回。   這時,盤山蛟孟剛始渾身浴血的跌出七尺之外。   這些動作,全然快若電光石火,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完成。   此時,束九山身形始落,七環手武章卻滿眼血紅,面目扭曲的大叫道:   殺得好!殺得好!我叫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畜牲逃走。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冷陰笑道:   你且慢激動,老夫並非代你出氣,莫忘了,你也要與他們同時上路,這一筆爛賬,你們到陰曹地府去結算吧!   束九山一語未已,七環手武章猛喝一聲,右臂疾掃,一陣嘩啦啦的暴響起處,他兵刃上的七枚利齒鋼環,已似七面閃耀生輝的明月,挾著破空厲嘯,奇詭無倫的向束九山猛而襲到。   這七枚鋼環此際分散空中,歪歪斜斜,走著之字路線,怪異莫測的旋轉著,向龍虎追魂束九山疾飛而至。   這乃是七環手武章用以保身存命的絕技:七環滅魄。   這七枚銅環不僅來勢奇詭難測,所挾勁力之強,更是驚人。   龍虎追魂束九山獨目圓睜,面孔上的疤痕,隱隱泛出一片煞氣。   手中所執的龍虎雙矛,已在不知不覺中,微微閃晃起來。   七枚閃飄的鋼環,這時颯然一響,先前兩枚已嗚嗚連聲飛到。   束九山冷哼一聲,身形不退不避,右手龍矛霍然化出密密光虹,捲襲而上。   同一時刻,他左手虎矛亦驟然響起一陣刺耳的銳嘯,疾抖成萬千銀芒,層層湧起。   眨眼間,一片金鐵之聲倏響,兩枚鋼環已被絞成粉碎。   這時,隨後另外五枚利齒鋼環,三枚在空,兩枚貼地,分成五個不向的地位,電旋急轉著襲到。   來勢之快,幾乎僅是一隙之隔。   龍虎追魂束九山,驀地如平地焦雷般暴喝一聲,身形如狂風拂柳,擺晃不已。   龍虎雙矛此時猝然綿綿而起,毫光冷雲,如九陽光華,輝耀無倫。   激盪的勁力,竟將周遭空氣攪動,急速的迴旋呼嘯。   這乃是龍虎矛法中,威力最強的一招:成龍翔空。   一時只見精芒如虹,晶瑩渾厚,勁氣如濤,宛如山崩海嘯,威勢悅人心魂。   七環手武章視為護身絕技的七環滅魄,已在這片浩浩精芒中,全然被絞成粉絮,無影無蹤。   武章那瘦削的面孔,隨著這七枚利齒鋼環的破碎,已變成了慘白色。   他身軀微微顫抖,鼻翅煽動,厲吼一聲,身形有若瘋虎一般撲上前去。   龍虎追魂束九山冷哼一聲,叱道:   小子,你想尋死,可還沒到時間哩!   叱喝中雙矛閃起浩浩銀光,又是一招成龍翔空,眨眼間,就將七環手罩入光影之內。   束九山武功何等高強,七環手執著兵器已然不是對手,更何況他此刻已是神智昏亂,再加上赤手空拳?   十招不到,他在龍虎追魂束九山的一聲獰笑之下,慘號倒地。   大腿之上,血流如注,將下身衫褲完全濕透。   束九山這時,面容冷酷得仿若是一個冥府閻羅。   他緩慢的一步步向正躺在地下的七環手武章行近。   手中,龍虎雙矛的鋒端,正有一滴滴的鮮血,往下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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