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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部 早晨 奇克的媽媽

再給我一天 米奇.艾爾邦 1707 2023-02-05
  我父親曾經對我說:你可以當媽媽的兒子,也可以當爸爸的兒子。但是你不能兩個都當。   於是我當了爸爸的兒子。我模仿他走路的樣子。我模仿他帶著菸味的低沉笑聲。我隨身攜帶一只棒球手套,因為他喜歡棒球。我接下他投過來的每一顆硬球,雖然有些球把我的手震得發痛,痛得我差一點大叫。   放學後,我會跑到他開設在克萊夫特路上的酒品販售店,在那裡待到晚餐時間,窩在儲貨室裡玩著空紙箱,等他下班。我們一起坐上他的天藍色別克轎車回家。有時我們坐進停在門前車道上的車裡,他抽著切斯特菲德牌香菸,一面聽廣播新聞。   我有個妹妹叫蘿貝塔,那段時間,她去哪裡都要穿粉紅色芭蕾舞鞋。我們在鎮上餐廳吃飯時,我母親會拉著她走進淑女洗手間她粉紅色的腳滑著走過地磚我父親則帶我進入紳士洗手間。在我小小心靈裡,我覺得這是人生分派的任務:我跟著爸爸,妹妹跟著媽媽。淑女的。紳士的。媽媽的。爸爸的。

  一個屬於爸爸的兒子。   我是一個屬於爸爸的兒子。我就這樣當著我爸的兒子,直到小學五年級的春天那一個萬里無雲的炎熱星期六早晨。那天我們說好要去觀賞一場對抗聖路易紅雀隊的聯賽。紅雀隊員身穿紅色羊毛制服,由康諾斯水管公司贊助。   陽光把廚房照得暖洋洋,我穿上長長的襪子,拿起棒球手套,見到我母親坐在餐桌旁抽菸。母親本是個美女,但那天早上她看起來並不美麗。她咬著嘴唇,把眼光從我身上移開。我還記得廚房裡飄出吐司烤焦的氣味。我以為她是因為早餐弄砸了而不高興。   我吃穀物脆片就好。我說。   我從碗橛裡拿出碗。   她清了清嗓子,說:親愛的,你的球賽幾點鐘開始?   你感冒了嗎?我問。

  她搖搖頭,用一隻手扶住臉頰。你的球賽幾點鐘開始?   我不知道。我聳聳肩。這時我還沒有戴錶。   我拿出盛在玻璃瓶裡的鮮奶,拿出一大盒玉米脆片。我把玉米脆片倒得太快了,有一些從碗裡彈了出來,掉在桌上。母親把掉落的脆片拾起來,一次一片,放到她自己手心上。   我帶你去。她低聲說:不管球賽幾點開始。   爸為什麼不能帶我去?我問。   你爸不在這裡。   他去哪裡了?   母親沒有答話。   爸什麼時候回來?   母親緊握住玉米脆片,它們碎成了粉屑。   從那天起,我成為媽媽的兒子。      此刻,當我說我看到死去的母親,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她站在球員休息室旁邊,身上穿著淡紫色外套,手裡拿著錢包。她什麼也沒說,光是看著我。

  我努力朝著她的方向把我身體撐起來,但是一陣劇痛穿透我肌肉,我又躺了回去。我腦子想要大聲叫出她名字,喉嚨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垂下頭,兩手互握。我用力再推一次;這一次我把身體從地上撐起了一大半。我往前看。   她不在了。   我不期望你相信我。非常瘋狂,我知道。你不會見到死去的人。你不會有這種訪客。你不會在抱著必死的決心從水塔往下跳之後還能奇蹟般的生還,然後看到你親愛的已離開人間的母親拿著錢包站在棒球場的三壘線上。   你正在想的事情,我都想過了。一種幻覺,一個奇想,一個醉鬼的美夢,一顆錯亂的腦子展現出來的錯亂念頭。就像我前面說過的,我不期望你相信我。   然而事情就是這樣。她在那裡出現;我看到了她。我在球場上躺了一段時間,不確定多久。然後我站起身,走動。我拍掉膝蓋和手臂上的沙粒和碎屑。我身上有幾十處傷口在流血,大多是輕傷,有幾處比較嚴重。我嘴裡有血的鹹腥味。

  我穿過一片熟悉的草地。晨風吹動樹枝,黃葉簌簌落下,如同一場劈啪翻飛的暴風雨。我自殺了兩次,兩次都失敗。還有比這個更可悲的嗎?   我走向故居,一心一意想完成這個任務。      Dear查理,   祝你今天在學校過得開心!   中午我會來找你,我們去喝奶昔。   每一天都愛你!   媽媽   (奇克.伯納托保存下來的紙條,大約寫於一九五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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