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畢業
墨瑞在一個星期六早上去逝。
當時他家人都在身邊。羅勃從東京趕了回來他趕上和父親吻別強也在家裡,夏綠蒂當然不用說,還有夏綠蒂的姪女瑪莎,她就是為了他的非正式告別式寫詩並朗誦的那位女士,詩中將他比擬為溫柔的水杉。他們在他床邊輪值守護,因為在我最後一次去之後兩天,墨瑞就陷入昏迷,醫生說他隨時會走。不過他沒那麼快認輸,又撐過了一個困難的下午,以及一個黑暗的晚上。
最後在十一月四日,他心愛的家人離開房間一會兒去廚房倒杯咖啡,這是他陷入昏迷以來,唯一一次家人不在身邊墨瑞停止了呼吸。
他就這樣走了。
我相信他是故意這樣走的。我相信他不想要有那讓人戰慄的時刻,不想要有人目睹他停止呼吸,因而終生耿耿於懷,就像他對母親的電報死訊,或是父親在殯儀館的屍身那樣耿耿於懷。
我相信他知道他躺在自家床上,他的書籍、他的筆記和他的小芙蓉盆栽就在近旁。他希望走得平靜,他果然如願以償。
告別式在一個濕冷多風的早晨舉行。青草雨露點點,天空乳白一片。我們站在墓穴旁,池塘靜得可以聽到池水掠岸聲,看到鴨子抖著羽毛。
想來參加告別式的不下數百人,但夏綠蒂只請一些至親好友前來觀禮。艾斯洛德教長朗讀了幾首詩。墨瑞的弟弟大衛(他仍然因為小兒麻痹而走路一跛一跛)依習俗拿起鏟子,向墓穴中撥土。
在墨瑞骨灰盒放進墓穴之時,我舉目打量著這個墓園。墨瑞說得對,這是個很好的地點,林蔭綠草,山巒起伏。
他說:你說話,我聆聽。
我試著在心裡照他講的做,結果很高興地發現,這番想像的對話感覺幾乎再自然不過。我低頭望著雙手,看到我的手錶,突然明白了為什麼。
這天是星期二。
我父親走過我們這些人
歌唱著每棵樹的每張葉
(每個孩子都敢說春天
聽到我父親歌聲也起舞)
康明思(E.E. Cummings)詩作
墨瑞之子羅勃在父親告別式中誦讀此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