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有越南之行，在旅店中見一畫冊，中有越南高僧的偈語。一位高僧法名道行，四句偈語以有空為題，曰：作有塵沙有，為空一切空，有空如水月，勿著有空空。
高僧的偈語，大都可以意會，不可言傳：意思要聽的人自己去領會，有時甚至不著一語，能領會的，自然也就領會了，釋迦拈花微笑，就是最著名的例子。
越南在古時，漢化程度很深，佛教自然也受中土佛傳的深遠影響。曾讀記述禪宗高僧言行的書籍，讀到高僧慧寂的四句話，覺得和道行的偈，其義不謀而合。慧寂存世於公元八〇七年到八八三年，道行圓寂於一一一七年，可以推斷道行受慧寂的影響。
（禪宗高僧的存世年份要用公元，十分滑稽，停筆大笑良久。）
慧寂的話是：若要了心，無心可了，無了之心，是名真了。
禪宗高人的話，大多數高深莫測，當年在讀《指月錄》，有讀到不知身在何處之感，問答之間的機鋒妙絕，有問某甲東來意為何？而答的是趙州好大胡蘿蔔者。稱創派祖師達摩為某甲，更是神來之筆。
這些據稱是充滿了智慧的機鋒，當然不是我輩平凡人所能理解，去問高人，只怕會被亂棍打出，所以只好心中納悶。但慧寂和尚和道行和尚的話，卻不是不可理解，只要多唸幾遍，總可以有些體會。
勿著有空空、無了之心，是名真了，都很有意思。你體會到了甚麼？我體會到的是，只有心中根本不存在空、了這回事的，不將之放在口上，而且不將之放在心中，那就到達空、了的境界了。
然而，一切既然不存在，又如何會有空、了的境界？
自己慢慢去想吧，想不明白也不打緊，不明白就是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