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八章 北坳
在整個上行路途中，只有北坳是唯一真正不確定的部分。它是整條鎖鍊中最弱的一環。從聖母峰峰頂以下到北坳之間，馬洛禮已經確定沒有什麼嚴重的困難存在。惠勒也看出，從主絨布冰河到北坳的基部，確定沒有很大的困難。現在，馬洛禮、惠勒和布洛克必須確定的是：有無可能爬上那險絕的冰瀑，那條他們從赫拉帕拉看見的冰瀑，它是到北坳的唯一通路。事實上，北坳本身就被這條冰河覆蓋成一種特別的形狀。他們也必須判斷：從東邊這條路攀上北坳，是否比馬洛禮在上溯絨布冰河時所見的西邊那條路容易些。
這就是他們在九月二十三日拔營離開赫拉帕拉時擺在他們眼前的任務。他們離開了赫拉帕拉的山頂後，便向下走入東絨布冰河的上方盆地。他們走完這段一千二百呎長的急下坡，沒有遭遇很嚴重的困難。然後這隊人馬慢慢地橫越那處盆地，最後在北坳腳下空曠的雪地紮營。那裡的海拔是二萬二千呎。
他們紮營的地點三面環山，不免讓人以為那兒必然靜止無風，他們應該過了個平靜的夜晚。但實際情形卻大相逕庭。猛烈的暴風雨搖撼、襲擊著他們的帳篷，威脅著要將帳篷從繫留處扯開。厲風的煩擾加上高海拔效應，使得這些登山者根本沒法熟睡。
二十四日那天要早一些出發是不可能的，因為天氣酷寒，而且在這高海拔地帶，人很難在太陽冒出頭來以前開始行動。現在，一項困難而且可能是危險的任務橫擺在他們眼前，所以只能帶幾名最有能力的挑伕前往共選了三名。在一個半鐘頭內，這一小隊人員登上了那道大冰瀑的最初幾段山坡。接下來開始攀爬陡坡，也就是在覆雪的冰上向上攀登約一千八百呎（約五五〇公尺）。對一名專家而言，這碼事不是太大的困難，但它的確需要判斷力。馬洛禮一馬當先，正如他遭遇登山技術問題挑戰時的慣常表現。
下面的部分是很單純的行進，一路上只是埋頭向上走，只除了通過一塊突出的巨岩時，有一段短時間登山者必須鑿步前進。他們首先往右斜上，走上一堆部分凍結的雪崩堆，然後往左進行長距離的斜向橫斷，向山坳的頂部走。但就在山坳下方不遠處，有一段坡確實令他們心急起來。那就是後來以最後兩百呎聞名的一段坡。一九二四年，馬洛禮本人會同諾頓及索默威爾，曾在同一地點歷盡艱險，救出被困在那巨岩上的四名挑伕。那段坡上的雪積在很陡的斜面上，而且深到足以令人退卻。他們努力鑿了大約五百步，最糟部分才終於過去。到了上午十一點三十分，這一小組人員站上了北坳。
登上峰頂的主要障礙現在被克服了。攀上北坳的路不僅被找到，而且被測試過了，該為探勘階段戴上勝利的皇冠了。
馬洛禮從北坳望向上方的北壁邊脊，再往前觀察東北脊，不再懷疑那是可以接近的了。他從遠觀得來的印象，現在被近在眼前的山勢充分證明了。從這兒往上，有很長一段路只見平緩易爬的岩石和雪坡，既不危險也不困難馬洛禮目前認為如此，後來也發現的確如此。所以，這便是登上峰頂的實際可行之路了。那是最容易走的一段路；那也的確是所有可能性當中唯一可以實行的一條路。
探險團從英國被派遣來此所要發現的，現在發現了。但這些登山者心中總珍藏著一份希望：或許他們除了探路之外還能多做一些他們或許可以走上去；誰知道它有多高？馬洛禮個人就懷抱著這份熱切的盼望。他的狀況足可再往上爬，但這整個團隊卻不宜往前多走了。惠勒認為他可以再做些努力，但他的雙腳失去了知覺；布洛克則累壞了，純粹的意志力能讓他再撐下去，但或許撐不了多久。前兩個晚上，馬洛禮比其他人睡得好，所以他想他可以再攀高二千呎。但等達成這目標，他便將被迫折返，在天黑前回到北坳腳下的帳篷過夜。
那麼，不能再有什麼進展了，況且此刻有一個決定性因素發生：甚至當這一小組人站在一道小冰崖的下風處，仍有頻繁而猛烈的陣風吹襲過來，捲起巨量雪粉，令人窒息。在這下風處之外，整個北坳上方颳著淒厲無比的風。再往上，景象更可怕了。聖母峰巨大的坡面上新降細雪被捲起來拋入空中，成為一波波破碎的浪頭，而登山者往上爬所將採行的山脊，則因地勢突出而暴露在厲風的全力肆虐下。被吹起的雪斜飛向上，一會兒後因為撞到山脊而重重摔落，在下風處摜下可怕的暴風雪。登山者們掙扎著走出去試試風力，將自己暴露在北坳頂上，去感覺那風暴的強度。但那種嘗試一會兒就夠了。他們又掙扎著回到避風的地方。這便是第一季聖母峰探險之旅的終站。
當那條通往峰頂的小小窄路被發現了，風卻橫加攔阻。相較於體力的不濟，甚至相較於高海拔效應，風，將會是接下來兩次探險行動的主要障礙。準備探險時，這一點得時時計算在內。在最遭的情況中，人甚至無法站立。
馬洛禮並不十分願意放棄再往山上走的希望。回到北坳腳下的營區時，他構想著在北坳上面紮一個小小營地的可能性。但口糧不足了，挑伕又不願意，而且如果發生了任何不幸事故，又該如何往回爬那一千二百呎陡坡到赫拉帕拉。另外，這狂風有可能停下來嗎？不怎樣，一切都不可行。
所以不可能再有進展了，而且任何進展都是不必要的，因為他們被派遣來此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們已經找到一條實際可能通往山頂的路徑，也測試過那條路中最難攀爬的一段且不提它的高海拔效應。在最有經驗也是曾和喜馬拉雅山打過交道的唯一兩位登山大將相繼折損之後，他們仍能有此成就。於是，他們折返主營區。
回印度的旅程，在這裡就不多說了。在霍華德．別利領導下，探險團的目標皆已達成。除了找到上山的路徑外，他們也為整個聖母峰區域畫了地圖；他們還為緊鄰的山區做了特別的調查。他們也進行了地質的探測、自然歷史的研究，以及標本的收集。探險團從大吉嶺出發後一年內，便出版了一本包括探險報告和地圖的專冊，可供第二次探險參考。
良好的基礎已經打實；接下來派出的兩支探險團皆充分認知他們從這第一次探勘之旅承襲到很多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