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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2/大風暴

127小時 艾倫.羅斯頓 10075 2023-02-05
  光是知道是不夠的,我們必須加以應用;只是有意願是不夠的,我們必須加以實踐。   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   到了四月三十日,週三上午九點,我的二十四小時期限到了。布里昂.亞夫特在公司的業務部走來走去,憂心地說:他究竟在哪裡?他在滑雪裝、雪鞋和露營生活用品架子之間踱步,愈來愈不安。   我的班九點就開始了,而且連續兩天沒有現身,也沒打電話。早上九點十五分,布里昂看著手錶,認為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上樓走進辦公室,先打電話到我塞普勒斯街的家,看看我是否回家了,但沒有人接電話。布里昂知道他接下來必須做什麼,這時,從大圓石城打電話來的里歐娜打斷了他。

  他來了嗎?里歐娜的率直勉強掩飾了她的恐懼。儘管她強作鎮定,但聲音仍在顫抖。我的失蹤對她有很大的情緒衝擊,讓她在富朗山脈地區的第一個晚上相當疲憊。   沒有,他不在這裡。他應該在二十分鐘前就開始上班的。因為擔心我的下落,布里昂的聲音變得很緊張。他從沒這樣,我知道真的出事了。   里歐娜也確定事有蹊蹺。已經等夠久了。我們必須讓他爸媽知道。   我剛剛也正在想。艾倫不太可能打電話告訴他的爸媽發生了什麼事。妳可以打電話給他們嗎?我接下來半個小時要準備開店。   布里昂請里歐娜幫忙,不只是因為他對烏德公司的責任感,實在是因為他或里歐娜都不想打電話給我爸媽,說他們的兒子失蹤了,而且很可能是遭遇大麻煩了。里歐娜找到一個避免當信差工作的方法。我沒有他們的電話號碼。可是你有,布里昂。

  布里昂從他的檔案抽屜裡拿出我的資料,裡頭有我爸媽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就如里歐娜所預料的。   早上九點三十分,布里昂打電話到我爸媽位在丹佛的住所。我爸正在紐約市帶團,那是他們第四天的行程。我媽剛剛去郵局辦事回來,坐在她樓上的辦公室裡。這個房間在我上大學之前是我的臥室,之後改為我媽管理顧問業務的辦公室。她接起電話用愉快的音調說:哈囉,我是多娜。   多娜,嗨。我是亞斯本烏德公司的布里昂.亞夫特。我是艾倫的經理。   哦,是布里昂啊,你好嗎?媽媽一個星期前來亞斯本看我時,曾和布里昂見過面。   我很好,謝謝。布里昂回答。他知道自己即將要對我媽投下一顆大炸彈,猶豫了一下,接著就讓話脫口而出。我打電話來是想了解,你們知不知道艾倫在什麼地方?布里昂停了一會兒,繼續說:他已經兩天沒來上班了。他沒打電話,而且已經差不多有一個星期都沒有人見過他了。

  布里昂的一番話讓我媽呆住了。她靜靜地坐在她的旋轉椅裡理解這番話的意思。她希望永遠不會發生的可怕夢魘,終於來了。   布里昂知道電話線上沒有聲音,表示媽媽沒有我的消息,但他並不知道她是否會開始哭、苦惱或是突然情緒失控。當媽媽以堅定的口氣問:你覺得艾倫怎麼了?時,媽媽的鎮定讓布里昂鬆了一口氣。   布里昂說:我們認為他出事了。   唉。他所從事的那些活動是相當危險的,而且他常常單獨行動。他不會沒有打電話就不去上班,除非發生了嚴重的事。我們得找出他的下落。你有採取什麼行動了嗎?你跟他的室友們談過了嗎?   媽媽條理分明的回答讓布里昂印象深刻,立即感覺心中卸下部分重擔。他找到採取搜尋行動所需要的盟友,便很快將發展中的情況告知我媽媽。

  媽媽認為我沒把計畫告訴室友們是很奇怪的事,但也不感到十分訝異。我剛開始從事冬季登山時,她教導我一定要留張紙條放在我在英特爾公司的桌子上,或者留給某位朋友,那樣別人才會知道我置身何處。一開始,我會把字條留在我車子儀表板上,可是一旦我跑得愈來愈遠,等到有人碰巧看到我在特定登山口的汽車,有可能是幾個月或幾個星期之後的事了,因此我遵照媽媽的建議,養成至少把計畫告訴某人的習慣。有個冬季登山季,就是二〇〇〇到二〇〇一那年,我每次攀登四千公尺以上的高山時,都會打電話給我媽,但她並不是那麼喜歡聽我那些令人恐懼的冒險細節,因此我又轉而留話給朋友。   媽媽害怕去想像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努力專心在她該做的事情上。她將折磨她的恐懼放在一邊,繼續和布里昂討論:你跟警察談過了嗎?

  還沒有。我等等就要報警了。   媽媽沒有受過搜救訓練,對有關失蹤人口報告的了解相當少。她不確定警方什麼時候才會開始進行搜索,可是她顯然了解什麼事該先做。她跟布里昂說的話幾乎大半是對自己說的,她說:報失蹤人口必須在失蹤居住的轄區內備案,我只知道那麼多,因此應該是和亞斯本警方有關。我對細節不太清楚,不過我想警察會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麻煩你到警方那裡備案好嗎?   布里昂同意。我立刻就打電話給他們,打完之後馬上就回電給妳。   謝謝你,布里昂。我得掛了。媽媽周遭的世界就要垮了。她立刻打電話給她的多年好友蜜雪兒.基兒。蜜雪兒原本那天早上就要過來討論社區花園俱樂部的計畫。媽媽請蜜雪兒馬上過來,而且盡快。艾倫失蹤了。她結結巴巴地說。

  幾分鐘後,蜜雪兒打開屋前的紗門,發現媽媽在廚房流理檯的一張凳子上不由自主地來回搖晃,非常傷心又害怕地啜泣著。她們擁抱了幾分鐘也一起哭泣,不過有了蜜雪兒的陪伴,媽媽打起精神,開始討論有誰可能知道我的行蹤。   對媽媽而言,這是她這輩子最煎熬的一刻,所有無法以言語表達的假設,一個接著一個在她腦裡浮現,但她仍然設法在困惑之中思考。艾倫通常都會告訴某個人他的去處。如果他沒跟室友們說任何事,或者在店裡留張字條或許他寫了電子郵件給某個人,告訴他們他要去做什麼。   蜜雪兒的臉亮了起來。那我們可以查查看他的電子郵件什麼的?   我知道他有個電子信箱。媽媽說。   你知道他的密碼嗎?   不知道。

  我們先上網看看可以做什麼。蜜雪兒知道她們可以試著申請一組新密碼,進入我的信箱,看看朋友們和我最近寫了些什麼內容。   蜜雪兒在帳戶登入那一頁選了忘記密碼的選項,接著看到要輸入電子郵件帳號、出生地還有郵遞區號的頁面。媽媽和蜜雪兒一起試著鍵入資料,可是無法進入。   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媽媽陷入不知所措的茫然之中,這兩位業餘駭客必須盲目想出我使用的相關訊息,好進入電子信箱。當蜜雪兒和媽媽在猜著與我有關的各種組合變化時,電話響了。      場景回到公司,在布里昂和媽媽第一次通話之後,事情如滾雪球般擴大。早上十點剛過,布里昂打電話給亞當.柯利德和亞斯本警察局,報案我失蹤的事。他說明我的事,亞當開始記錄,注意到布里昂非常不安,並在早上十點二十七分把他的說法記錄到警局的資料庫上。亞當要求布里昂繼續收集有關我下落的消息,還說他幾分鐘後會到公司看看布里昂收集到的資料。

  早上十點十九分,布里昂打電話給我室友艾略特。艾略特獨自在家中,布里昂要他找找任何可能顯示我下落的訊息。艾略特走進我的臥房,找尋一些書面資料。他發現書面資料相當多,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架子上的一堆東西,有旅行計畫表和摺疊好的地圖影本。雖然一開始那堆東西看起來很有希望,但艾略特很快地從那破舊的摺痕,判定那些都是以前旅程所留下來的。   艾略特匆忙找了我房裡的許多檔案,全是個人信件、舊帳單和退稅的文件夾。半個小時後,他在我的衣架下面找到一個橘色文件夾,標籤上面寫著:二〇〇二丹奈利。從舊的電子郵件印出來的紙上有名字和電話號碼,但找到我二〇〇二年四月提出的登山許可申請表之後,他並沒有打電話給我任何一位老隊友。艾略特心想:國家公園管理處應該會有艾倫的新團隊資料。

  他馬上拿出手機,打到阿拉斯加的丹奈利國家公園管理處。但儘管艾略特說出事情原由,國家公園管理處人員仍拒絕透露任何名字或電話號碼。   艾略特了解政府單位的立場,並思考是否要請亞斯本警方出面打電話。時間悄悄溜走,就在大家分頭想辦法的幾小時裡,布里昂找到了有利的線索。我在艾倫的衣物櫃裡找到文件夾,我已經有資料了。十點四十八分,布里昂發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我那些丹奈利的山友,要他們注意我失蹤的消息,希望能提供資訊。      那時,雖然布里昂已經有了很好的初步進度,但他明天就要到澳洲度假幾星期,得把指揮權交給其他人,因此他請艾略特當後援。      早上十一點多,布里昂打電話給媽媽,打斷了媽媽和蜜雪兒的解碼工作。媽媽聽到有關布里昂和警方的連絡,還有寫電子郵件給我的隊友的進度,感到振奮。布里昂問我媽是否有我的汽車牌照資料。她下樓找到我的卡車的品牌、型號、年份和牌照號碼。那是二〇〇〇年聖誕節我在家時,在獨攀一座四千公尺以上的高山之前,她跟我要的資料。當時,我只是憑記憶力匆忙告訴她,因此,她不知不覺地將這個錯誤的資訊交給布里昂。

  當我媽完成確認卡車資料和牌照後,她繼續進行解碼工作。這時,電腦螢幕終於有了改變。蜜雪兒和媽媽同時大叫:我們找到了!我們找到了!兩個人激動的互相擁抱。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當媽媽回到電話線上時,布里昂問。   過去一個小時,我們一直嘗試進入艾倫的電子郵件。剛剛終於成功了。我們要去看他的信件,看看是否有無任何訊息,或者請他朋友協助。   當然,那是個好主意。布里昂回答。我媽把新的密碼給了布里昂,決定由他來發出協尋信,而她和蜜雪兒則閱讀我的郵件。布里昂掛斷電話後,也立即打電話給亞斯本警局,將卡車資料還有牌照號碼轉給他。      在媽媽將密碼轉給布里昂之後,蜜雪兒也回家打包,準備和她先生去旅行。於是,又剩下媽媽孤單一人,她打電話給人在盧伯克的妹妹桑嘉,她正就讀德克薩斯科技大學榮譽學院四年級。桑嘉,我今天早上剛剛得知妳哥哥已經兩天沒上班了。妳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嗎?   桑嘉表現得很冷靜,關於我最近旅行的計畫,她其實知道的並不多,因為我們已經好幾個星期沒連絡了。我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媽,妳還好嗎?妳要我回家嗎?   不用了,留在那裡完成妳的論文,我會告訴妳發生的事,別讓這件事害妳分心了。   儘管媽媽希望如此,但對她或妹妹而言,這件事還是嚴重影響了生活作息。      十二點剛過,艾略特抵達烏德公司。布里昂大致向他敘述剛剛進行的事。這裡是要和艾倫一起去丹奈利的山友檔案。我已經收到其中幾個人的回覆,並已經和其中一位名叫傑森.哈樂戴的談過了。艾倫媽媽的電話也在裡面。還有,這是他的電子郵件帳號和密碼。他媽媽希望我們能寄一封信給他通訊錄上的每一個人。   艾略特坐在布里昂雜亂的桌子前,仔細思考接下來要做什麼,而布里昂則在店內走動,調配公司的員工以彌補人力不足的狀況。      布里昂那天早上交給艾略特的那堆電子郵件當中,有來自傑森.哈樂戴的回信。他表示從上個星期開始就沒有我的消息。半個小時之後,傑森又寄了另一封信,節錄我在一月份寫給他的電郵當中的一小段,信中我邀他和我一起前往幾座狹縫峽谷,同時還有丹奈利的遠征。      布里昂回到辦公室並和艾略特討論接下來要打電話給什麼人。布里昂說:以我所知道的,布萊德是最後一個看到艾倫的人。但我不知道如何連絡他。   艾略特一聽大叫:啊!我有他的手機號碼!艾略特急忙掏出手機,尋找布萊德的號碼,接著用辦公室電話打給他。布萊德人正在丹佛機場,準備登上飛往亞特蘭大的飛機。   嘿,布萊德。艾倫兩天沒來上班了,我們很擔心他。你好像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你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嗎?你們談話時有得知什麼消息嗎?   布萊德把在索普瑞斯山滑雪旅行的事告訴艾略特,包括我的卡車要開出來時卡在泥漿中,還有我出發前進沙漠的事,但我並沒有對他明確說明我的目的地。   我們原本以為週日派對之前會有艾倫的消息,但他沒打電話,而且我們也沒去參加派對。   好。你記得他的卡車裡有些什麼東西嗎?   他的車頂架子上有越野自行車和滑雪板,而且他還帶了登山和滑雪以及露營的裝備。   他準備去滑雪嗎?   不,我很確定他要去從事峽谷探險。   警方想知道他的背包顏色還有外套款式什麼的。   我不記得了我上飛機了,我得掛了。我會想想看,到了夏洛特再打給你。   在飛機上,布萊德拿出他的數位相機,重新查看在索普瑞斯山上照的照片,仔細看我那天帶的是哪一個背包,還有我穿的是哪件外套,記下一些東西,以便在降落時告訴艾略特。      媽媽和妹妹談話之前,她先從她的帳號寄了一封信給丹奈利的隊友們,並請求隊友們提供任何他們所知的消息。傑森.哈樂戴從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打電話給媽媽,把他寄給布里昂的資訊告訴她。媽媽找出一本道路地圖,在地圖上標示錫安國家公園和聖拉斐爾丘的位置。傑森試著盡可能協助她,但他並不知道幾座峽谷的確切位置。他需要他的峽谷探險指南,可是那本指南在家中。      艾略特將最後能得知的去向,轉給亞斯本警局的亞當。亞當問是否有更為明確的位置時,艾略特拿出由傑森所提供的猶他州目的地可能清單,唸給亞當聽。亞當從清單上認出錫安國家公園,並在一張猶他州的地圖上,找出聖拉斐爾丘。雖然這個線索是來自一封三個月前未經證實的電郵,但它是目前為止的調查裡唯一明確的資訊,亞當也盡可能跟上進度。他發了一封電郵到華盛頓、格蘭和艾默立郡警長辦公室,接著打電話到格蘭郡和錫安,以確定這幾座國家公園收到消息。   格蘭郡是美國西部最受歡迎的兩個國家公園峽谷地和拱門國家公園的基地。由於一次自行車行程、四驅車短途旅行或一日健行,都可能跨越三、四或甚至六個邊界,為了提供大眾品質更好的服務,國家公園管理處、林務署、猶他州州立公園還有土地管理局都集中在莫亞布,共同使用一個聯合控制和旅客資訊中心。隨著亞當的行動,幾乎相關的政府部門都有我的汽車資訊。雖然他們還沒有人積極搜尋,畢竟成本太高了,無法追蹤每輛車在或不在州內,但他們提高戒備,如果發現我的卡車,他們會打電話給亞斯本警方。      艾略特開始積極地通知我在美國地區的朋友們我失蹤的消息。他用布里昂的電腦查看我的電子信箱,瀏覽一封封來自我倉皇失措朋友們的信件。艾略特藉著交換電郵收集了一些線索,但大半都只是關心的回覆。其中有一封來自我的朋友丹的信引人注目,那封信將艾略特的搜尋方向指向科羅拉多州的索普瑞斯山和聖十字山,而不是猶他州。      雖然這訊息和我告訴布萊德的內容相反,但是丹提供了我親手寫下來的唯一旅行計畫,而艾略特知道他必須把聖十字山的線索交給亞斯本警方。他們在下午一點通過話後,亞當打電話到明頓鎮的警察局。明頓是通往聖十字山最近的入口,亞當請他們到提基彎路查看有無我的車子。   不過,亞當告知艾略特。你給我的牌照資料是不符的,雖然知道是豐田的車型,但我們需要拿到正確的牌照。   艾略特表示會打電話給我媽,再確認一下牌照號碼。      我媽擔心得沒有辦法吃午餐,她坐在辦公桌前整理一些文件的同時,我肯定一些可怕想法會使她激動到崩潰的邊緣。只是她忍住了。媽媽轉移掉下一個湧上心頭的無助感,丟下文件大聲說:我得做點事來協助艾倫。   對媽媽而言,彷彿我的生命此刻就靠她的行動來拯救了。她不要枯坐著,等著別人告訴她事情的進展。那不是她的作風。   媽媽試著打了兩次電話給在紐約的爸爸,但是爸爸的行動電話關機,而且人也不在旅館房間內,媽媽只好留言。媽媽靠著她從傑森那裡獲得的資訊,獨自想了一串需要連絡的名單:包括亞斯本警方、布萊德、猶他州公路警察巡邏隊和錫安國家公園。   在媽媽準備進行連絡時,手機響了。是艾略特,打電話來通知她牌照資料不正確。她拿出之前她所參考的那張字條,一個字一個字唸給艾略特聽。   又過了半個小時,艾略特回電話給我媽,亞斯本警方告訴他那也不是我的牌照號碼。艾略特主動打電話給新墨西哥州汽車監理所,試著請他們利用卡車種類和我的名字搜尋正確的牌照號碼,可是他們無法協助他。遺憾的是,媽媽沒有辦法得知正確的車號。      幾分鐘後,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家裡的電話再度響起。是我爸從紐約打電話回來。   得知消息的爸爸極為震驚,開始思考我可能發生了什麼事。雖然他很驚慌,但知道他們需要先處理眼前的問題,之後再讓情緒發洩。   媽媽把正在進行的事告訴爸爸。針對她做過的每件事,爸爸都會提出幾個問題,以釐清是否漏掉重要的線索,但其實媽媽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儘管如此,爸爸仍希望能立即回家。   媽媽則回答:不用了,你三天後就會回家。等到他們找人到那裡代你的班,就已經是週六晚上了,而你週日就回來了,反正這裡也沒有你可以做的事。   爸爸盡他所能從遙遠的另一頭安慰媽媽,他知道她需要有人陪,尤其當事情陷入膠著的時候。妳要答應我,打電話到教會請人過來陪妳。   本來媽媽抗拒要求協助的想法,但爸爸終於說服她。   最後,爸爸建議:妳必須把所有的事情寫下來,當妳在打後續連絡時,可以參考。   我已開始做電話紀錄了。媽媽說。他們從和政府單位打交道的經驗中得知,記錄誰在什麼時間說什麼話的重要性,等下次媽媽打電話去卻是不同的人接電話時,仍然可以有效率地和對方溝通。   談到最後,所有關於我失蹤的其他可能解釋:像我可能和朋友在溪邊露營忘了時間,或者我不負責任,沒讓任何人知道我決定延長假期都用完了。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我的消失。隨著擔憂增加,爸爸的胃部感到劇痛,他覺得自己的腹部像中彈似的。   媽媽也沒有比較好過,因為打給教會,變成她一整天所打的電話裡,最具情緒挑戰的一通電話。像她這麼意志堅強的人,不習慣尋求協助。然而,當她的好朋友安在幾分鐘後回電,表示她晚上七點會到家裡時,媽媽很高興,因為朋友的溫情確實能讓心情稍稍平靜。   下午五點二十三分,媽媽開始打電話給那些連絡人,從亞斯本警方開始,她和猶他州各地的執法代表們談了兩個小時,先和公共安全局裡兩位調度員通話,接著再和錫安國家公園警察隊的兩位調度員談,我媽一再要求他們緊急協助。每次媽媽掛斷電話之前都會問:我還可以打電話給誰?   透過山友和搜救同事的網路連繫,史堤夫.帕契特收到一封我先前寫給傑森的轉寄電郵,信中表明我想去的四座猶他州峽谷。史堤夫身為阿布奎爾克山區救援聯盟的領導人,而且又是我的良師益友,他察覺到時間非常急迫。   搜尋的第一個二十四小時通常是最關鍵的。史堤夫從家中打電話給在洛斯阿拉莫斯的馬克.范.伊巫特,他們在下午三點三十八分談到有關峽谷清單的事,試著把含糊不清的峽谷位置弄清楚。馬克上網搜尋峽谷,找到一本《湯姆的猶他州峽谷探險指南》。馬克在線上閱讀了完整的描述,包含交通指南和峽谷的地形地圖。電話的另一頭,史堤夫在猶他道路地圖集上的韋恩郡中部上面打了一個X,跟著馬克唸給他的行車方向,他們發現蓋柏峽谷和席格斯孔洞相鄰,就在聖拉斐爾岩丘的南端。   史堤夫接著打電話到烏德公司,和艾略特差不多談了二十五分鐘,史堤夫表示他會連絡科羅拉多和猶他州多個政府機關。艾略特收到一封我的山友沃夫岡.史堤勒的電郵,由短暫的交談中確認:由於雪崩狀況,山友們已經取消聖十字山的旅行。然而,沃夫岡認為有可能我自己去了。   艾略特把這個消息傳給史堤夫。史堤夫表示他會打電話給老鷹郡的警長去處理聖十字山的線索,並告訴艾略特,他接下來要把重點放在猶他州。   下午四點十五分到五點之間,史堤夫打電話給錫安國家公園警察,以及總部設在猶他州城堡山谷的艾默立郡警長辦公室,警方分別前往維琴河和聖拉斐爾的黑盒子登山口,開始搜尋行動。錫安警方表示會在登山口的夜間巡邏時注意我的車子。史堤夫在下午五點十九分和艾默立郡警長辦公室的艾卡隊長通話,艾卡隊長這時在他的辦公室裡,他記下史堤夫的資訊,接著請辦公室調度員鍵入失蹤人口報告,包括為我的卡車發布綜合公報。   此外,艾卡隊長要求當地搜救義工開車到各個不同的登山口。到了下午六點零七分,副手們和搜救人員都在前往搖擺橋、喬之谷還有上下黑盒子的途中。到了下午六點五十一分,四個地區紛紛回報,他們正在聖拉斐爾的偏遠登山口搜尋我的車子,而且還帶了全地形車進入查看通常只有越野自行車或徒步才能抵達的登山口。   史堤夫在和其他郡備案後,在下午六點三十八分打電話給媽媽,讓她知道有關登山口巡邏的事。史堤夫在隱他清單上的名字和電話號碼時,媽媽發現艾默立郡也在她的清單上。一掛斷史堤夫的電話,她立刻打給艾默立郡,並得知目前沒有下落的訊息。   媽媽堅持天黑之後繼續搜救,但調度員表示有困難,有時候登山客暫時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路。幾天後就自己找到路回來了。   這個人顯然不了解我兒子。媽媽心想,她很堅持地說:我兒子沒有迷路,他出事了。但是她承認,人力狀況並不允許警長把所有的夜班巡邏警力全用在尋找我的卡車上。媽媽有禮貌地結束對話,然後仔細思考接下來要做什麼。   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裡,她和亞斯本警方艾瑞克.羅斯通話。艾瑞克在警長換班時接手亞當的工作。艾瑞克認為他應該到我在鎮上的家去尋找像是信用卡等有用的情報,媽媽便打電話請艾略特協助。在艾略特的協助下,艾瑞克找到了我的支票簿,與其他可用的金融交易資料。   度過身心俱疲的一天之後,艾略特準備就寢,他寫了一張字條貼在我的房門上:艾倫,你失蹤了。大家都在找你。你看到這張字條後立刻敲我的房門或打我的行動。接著他就上床睡覺了。      媽媽在晚上九點又和爸爸通話,跟他說明搜索的相關進度。這第二次的通話讓爸爸在旅館房間裡踱步,相信一定最有什麼事讓我無法回來。他知道我不會只是休息或失蹤,他唯一想到會發生的事是我跌落山下而且摔斷了腿,或者在山邊被崩落的岩石困住了。他祈禱著:撐著,艾倫,堅持下去。   爸爸知道,或者希望相信,我是活著的,雖然我可能受傷了。知道我在受苦讓他很心疼,但總比其他可能性要好一點。      遠在大圓石城的里歐娜,下課後坐上她阿姨的車,她閉上眼睛,強烈地感覺到一種奇妙的連結,某個東西在召喚她,接著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幻影,像夢一般。她彷彿看見我的靈魂,從腰部以上很清晰。她認得出我,但看不出我在什麼地方。她知道我活著而且很安全,但受到驚嚇。她看見我將手臂緊抱在胸前,彷彿受了傷,而且我站在一個窄小又黑暗的地方,穿著一件綠色襯衫。里歐娜感覺到我意識到她的存在而且很恐懼,但不是恐懼她的出現,而是對我周圍的情況感到害怕。她看見自己伸出雙臂安撫我,但是她一伸出手就把自己嚇呆了她碰不到我。里歐娜的同理心加強了幻影伴隨而來的感覺:她同樣感覺到寒冷、口渴和極度疲憊里歐娜從催眠狀態醒來,感到精疲力竭,彷彿剛剛跑了十幾公里似的。她知道她們到家了,但她不記得從下課後到家的那十五分鐘的車程。里歐娜跟著阿姨進到屋子裡,喝了三公升的水,接著上床,雙手緊握祈禱我能平安歸來。      深夜十點二十分,媽媽和妹妹通過話之後立刻就寢。但她只睡了大約一個小時就醒來。午夜時分,她睜大眼睛躺在床上,想著我。清晨兩點,睡不著的媽媽煩躁地等待換班。她打電話給亞斯本警方,得知由於缺乏我使用信用卡的相關資訊,搜尋速度已經放慢顯然打從四月二十四日星期四,我在葛蘭伍德溫泉用信用卡加油之後,我就再也沒刷卡了。沒有徵兆顯示我離開老鷹郡。但最棘手的是汽車牌照,當警方做了查詢時,沒有一個牌照號碼是正確的。艾瑞克已經請新墨西哥州警查詢二十四小時的汽車監理所援助專線,不過這得請媽媽出面查詢。媽媽告訴艾瑞克,她可以打電話並取得正確的牌照資料,她很興奮而且鬆了一口氣,終於又有事可做了。   清晨兩點四十五分,她打了通電話,確認了我的牌照號碼是NM846︱MMY,並將這個資訊轉給艾瑞克警長。這是她打從登入我的電子信箱後的十六個小時裡,感覺最好的一刻。媽媽坐在鋪了地毯的樓梯臺階上,而她的朋友安在樓上的客房睡覺。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媽媽孤單一個人守夜,她默默地為我祈禱:撐著點,孩子。我們就來了,艾倫,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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