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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章 無人履及的山峰

眾神的山嶺 夢枕獏 7530 2023-02-05
  1   一九二四年六月八日十二點五十分   海拔七千九百公尺   ﹡   那是一顆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上頭刻畫著美麗的橫紋。   它是三葉蟲的化石。   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十足。我脫掉右手手套,試著以指尖觸碰它。手指宛如凍僵般沒有知覺,紋路的觸感沒有傳遞至大腦。   雖然沒有登上八、八四八公尺的峰頂,但這顆三葉蟲的化石是我的戰利品。   這莫非是,不,確實是在地球上最高處被人發現的化石。   我看了高度計一眼,指針指著兩萬五千九百呎的地方,大約七千八百公尺。   對於以地質調查員之身分加入這趟遠征的人而言,比起登上聖母峰頂,或許得到這顆化石反而更有意義。   三葉蟲是在古生代的寒武紀時出現在這顆地球上,距今約五億九千萬至四億三千八百萬年前從寒武紀繁衍至奧陶紀。

  一段超乎人類想像的漫長時光   原來這個地球上最高的地區,曾經是海底。   究竟是怎樣的力量,使海底隆起至這種蒼穹般的高度?   這種生物為什麼會在這種高度,埋在岩石中呢?   除了三葉蟲之外,人們還在喜瑪拉雅山各地發現了鸚鵡螺等的化石。   到底是何種意志與力量,將一個生命搬運到這種高度?   我在手指凍僵前戴上手套,卸下登山背包,把三葉蟲化石收進去。   再度背起登山背包,頓時感到光是多放了三葉蟲化石,重量便增加不少。   儘管如此,也好過那個派不上用場的氧氣瓶。   自從二月二十九日離開利物浦之後,已經過了三個多月。   我擡起目光,往聖母峰頂的方向望去。   高空覆蓋著濃厚的霧狀雲層,看不見峰頂,以及綿延至峰頂的東北稜線。

  兩天前的晚上,第四營的溫度下降至零下三十度。   現在,氣溫應該也差不了多少吧。   似乎在上方某處有雲層分開,到處有部分雲塊變得明亮。   風勢微弱,僅不時有零星降雪。   如果稜線上方出太陽,就登山條件來說,颳這種程度的風並不算條件惡劣。若馬洛里①和厄文②按照預定行程,早上從第六營出發,到了這個時間,即使已經在攀登通往峰頂的最後一段路最終山錐之壁也不足為奇。   注①喬治.雷.馬洛里George Herbert Leigh Mallory,1886.6︱1924.6,英國探險家,在嘗試攀登聖母峰途中喪生。他在被問及為何想要攀登聖母峰時回答:Beacuse it’s there.成為人們至今經常引用的名言。

  注②安德魯.厄文Andrew Irvine,1902.4︱1924.6,英國登山隊隊員,與馬洛里一同攀登聖母峰,在使用供氧裝置登頂過程中失蹤。   我開始緩步走在冰封的廣闊岩石斜坡上。   雖然氣喘吁吁,但我知道自己還有餘力。適應高度比想像中進行得更順利。   不習慣的時候,也曾因為想吐和頭痛,而無法持續睡上十分鐘。   一想到此處氧氣只有平地的三分之一,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可以說是非常適應這個嚴苛的環境。   就連第三次英國探險隊的隊長諾登,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遇上這種高度也無法連續走十三步以上。每走一步,每跨出一腳,就必須喘好幾口氣,但如果採用那種方法,至少能夠連續進行相同的動作。

  我三十五歲的年紀,或許格外適合在這種極限環境登山。若是如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那樣對體力充滿自信的爬法,在這種地方反而會招來危險。   如今糧食充足,總覺得甚至能夠獨自就這樣一路爬上聖母峰頂。   然而   實際上,我知道自己辦不到。因為之前的三千呎和接下來到峰頂的三千呎,艱辛程度不可相提並論。縱然糧食再多,要一個人做到這一點,也簡直是天方夜譚。   哪怕只是一瞬間,若是腦海中浮現說不定辦得到這點的念頭,也許大腦已經因高山症而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因為從今天早上離開第五營之後,才上升了區區兩百公尺。   不過話說回來,這片無垠的岩石斜坡是怎麼回事?   儘管走遍歐洲阿爾卑斯山,也找不到此等規模的斜坡。

  自己宛如附著在這片巨大岩盤一部分上的小蟲,或者垃圾。   就算是猶如滄海一粟的小蟲,也能站上那座峰頂   我感到忽然有股熱意從體內湧上心頭。   原來,自己心中仍存在如此豐沛的情感。   我原本以為,那種情感早已因劇烈的運動和這高度帶來的影響而消磨殆盡。   一種令人痛苦又難過、無法言喻的情感   原來如此   我意識到存在自己內心深處的那種心情。   我果然想以自己的雙腿,踏上那個地球上獨一無二的地方   世界最高峰的峰頂。   假如馬洛里指名我當他的夥伴,而不是厄文,或許就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我比厄文更適應這高度。馬洛里應該也知道這一點。   但是,馬洛里沒有選擇我,而選擇了厄文,我則負責支援他們倆。

  昨天,馬洛里的信經由挑夫之手,從第六營送到了人在第五營的我手上。我想起了那封信的內容。   □□□   親愛的歐戴爾:   把營區弄得那麼亂就走,我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因為我們要出發時,瓦斯爐滾下斜坡。我們想在天黑前撤退,所以希望你明天務必在那之前回到第四營。我們好像把指南針忘在帳篷裡了,請你把它找出來。我們因為沒有指南針,所以待在這裡。我們在兩天內以九十氣壓來到這裡,所以打算以兩個氧氣瓶登頂。話雖如此,氧氣瓶對於登山很礙手礙腳。不過,天氣很理想。   馬洛里      根據信的內容,馬洛里到第六營,用了九十氣壓的氧氣。也就是說,馬洛里從第四營到第六營的兩天內,大約使用了四分之三個氧氣瓶的氧氣。

  馬洛里相信氧氣的效果。   然而,我對氧氣的效果存疑。因為我試著使用過一次,但和不使用沒什麼兩樣。即使會稍微輕鬆些,但必須背負沉重的氧氣瓶,所以效果等於抵消了。背上背著多餘的東西,不會反而成為阻礙嗎?   馬洛里選擇厄文當夥伴的理由之一是,厄文擅長處理氧氣呼吸器這類器材。在這種高度,厄文肯定比任何人更能快速修理壞掉的氧氣呼吸器。   馬洛里既然決定使用氧氣,厄文自然是夥伴的不二人選。   全面提供協助,是我的職責。   接下來,我必須爬到第六營,檢查帳篷情況,觀察天候狀態,然後照信中指示,在天黑之前下山到第四營。   在馬洛里和厄文下撤時,如果時間足夠,他們應該會經過第六營,回到第五營。屆時如果我還待在第五營就糟了。因為帳篷只有一頂,而且很狹小,無法同時容納三個人。

  總之,我必須趁天還亮時前往第六營。   我攀爬將近一百呎的岩石,站在上面。   這時   突然間,原本覆蓋頭頂的雲裂開一角,我能窺視到那一小角的天空。眼看著藍天漸漸擴大,聖母峰的峰頂展示她耀眼奪目的身影。   這簡直是奇蹟。   我忘了移動,凝視著那一幕恍如夢境的景象。   岩山與白雪形成的世界屋頂,從東北稜線綿延至主脊陵脈。   天空的一隅打開一扇窗,向殷切期盼一睹丰采的我,展現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地方。   哦我是多麼地幸運。   人的一生當中,總會有這樣的一瞬間。   接著,我看見了永生難忘的一幕景象。   我的視線停在稜線上某個岩石臺階的積雪上。有個黑點在那片雪上移動。

  是人。   有人爬在積雪的臺階上。我看了半晌,接著從其下方出現了另一個黑點人影,他跟在第一個人身後,在雪上向上爬。   是馬洛里和厄文。   距離太過遙遠,我分不清何者是馬洛里,何者是厄文,但除了他們之外,不可能有人在這個高度。   但是   他們是否稍嫌慢了些?   我心中湧現這樣的疑問。   如果兩人按照預定行程在早上出發,這時應該到了更前方。   這個時間,他們即使逼近峰頂,距離僅剩一步之遙,也不足為奇。   難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導致他們延後出發嗎?   說不定是正要出發或登山途中,氧氣呼吸器沒有順利運作,或者連結呼吸器和氧氣瓶的氣瓶閥因雪而結凍了。很可能是花了時間在修理。看情況,兩人或其中一人也可能不靠氧氣瓶行動。

  說不定是在攀爬途中,遇上了棘手的地方,花了不少時間才突破。   有幾塊接近山稜的岩石上積著剛下不久的雪。   如果小岩石堆疊在傾斜的岩坡上,而小岩石上又積著新雪,將會是相當危險的對手。   說不定是為了避開它而延誤了時間。   此外,也可能是這幾個原因都發生了。   不過話說回來,仍不改兩人大幅落後預定行程這個事實。   即使一路順遂,要爬上峰頂,並在天黑之前回來,大概也很勉強   帶頭的黑影爬到雪上,接近大岩石臺階,他的身影不久之後便出現在那塊岩石上。   第二個黑影尾隨第一個身影,漸漸也爬上那塊岩石。   接著   濃重的雲層再度包覆那幕景象,逐漸遮掩兩人的身影。   那就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們倆的身影。   2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七日二十三點二十五分   海拔七千九百公尺   ﹡   睡不著。   即使閉上眼睛試著入睡,眼珠子卻在眼皮底下動來動去,絲毫沒有睡意。   打在外帳上的雪,就像結凍的石頭一般。那聲音不絕於耳。   雖說是睡覺,也不是一般的睡覺。   縱然昏昏沉沉地睡著,猛然回神看一眼手錶,也才睡不到五分鐘;然後,又在不知不覺間迷迷糊糊地睡著;睜開眼看錶,知道才過了三分鐘,而感到一陣愕然。這種情況持續反覆。   自從在這裡不能移動之後,已經過了三晚。   我還得在這個地方重複同一件事多少次呢?   我待在一頂小帳篷裡。   從身體散發出來的水汽在帳篷內側凝結成堅硬的薄冰。一搖晃帳篷,薄冰便從帳篷面上剝落掉下。   白天看溫度計,帳內是零下二十八度。現在沒興趣確認溫度,八成降至零下三十度以下了吧。至於外頭的氣溫,我完全懶得想像。   什麼碰到了臉頰。   我知道那是什麼。   帳篷布。   帳篷大幅向內凹陷,結凍的布料碰到了臉。   覆蓋帳篷的外帳上積雪,雪的重量使得外帳向內下沉,帳篷布被外帳壓得也向內凹陷。   我在睡袋中移動手,尋找頭燈。   戴著手套的手碰到了硬物。是刀子。接著碰到的是瓦斯瓶。生活必需品幾乎都放進了睡袋中,否則就會結凍而無法使用。   登山靴也是如此。   外出時,穿上結凍的登山靴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儘管是少量的雪,只要有雪跑進靴子裡,長時間走路下來,碰到雪的部分鐵定會凍傷。無論再怎麼麻煩,唯有登山靴的保養馬虎不得。   然而   一般人大概無法想像,僅僅是為了小解而穿脫登山靴的行為,在八千公尺的高度是多麼耗費體力的一件事。   相較之下,在平地扛著七十公斤的重擔,爬樓梯上大樓的五樓是多麼輕鬆啊。   假如能夠二選一,我大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扛著七十公斤的重擔爬樓梯吧。   我找到了頭燈,在睡袋中點亮。   藍色的燈光在腹部一帶碰一聲亮起,我看見頭燈的燈光穿透藍色的露宿袋。   我用戴著手套的手拉開拉鏈,從睡袋中拿出頭燈。   那道光對於習慣黑暗的眼睛太過強烈。   結凍的帳篷內側閃閃發光。   一看之下,才發現露宿袋內側也因結霜而呈雪白色。身體散發出來的溫濕空氣,穿透睡袋布上升,觸碰到冰冷的露宿袋面,而在那裡結冰。   靠近臉的睡袋部分,也因為呼氣中所含的水汽結凍,變成雪白色。   我稍微坐起身子,用拳頭往上打了帳篷幾下。原本黏在帳篷頂的薄冰,嘩啦嘩啦掉了下來。   帳篷外側,積在外帳上的雪滑落,從天而降的雪打在帳篷上的聲音阧然變大。   積雪滑落後,落雪直接打在外帳的布面上。帳篷先前原本因為雪的重量而向內下陷,在我向上撐起帳頂後,帳篷內的空間變大了些。相對地,這次換成帳篷布從左右壓迫我的身體。   被我打落在帳篷周圍的雪增厚,從左右往內側壓迫帳篷靠底處。   我只得外出挪開那些雪。   像這樣的夜晚,要走出接近海拔八千公尺的戶外,需要相當堅強的意志力。   就算是大小便,也只能在帳篷內解決在塑膠袋中,事後再將塑膠袋丟到帳篷外。實際上,我從昨天起就是用這個方法。   然而,帳篷外的雪,我只能親自外出,用冰杖挪開。   這件事至今我也做過幾次,這應該是第五或第六次吧。   無論再怎麼麻煩,這件事攸關自己性命。   假如帳篷在這種情況下倒塌,重新搭起帳篷是多麼辛苦的工作啊。視情況,有時還必須先將行李搬出帳篷外再搭帳篷。   即使勉強能把彎曲的帳篷支柱恢復原狀,萬一它折斷,就沒辦法修理了。   再說,在這種強勁的風勢下,要一面將行李搬進搬出,一面獨自搭帳篷,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務吧。   總而言之,如果這頂帳篷倒塌,死亡就會以相當真實的觸感,悄悄溜到我身邊。   就連現在,死亡也佇立在帳篷的入口附近。   我下定決心挺起上半身,穿上結凍的羽絨外套。   花了好長一段時間穿鞋,戴上頭燈爬出帳篷。   強勁的風雪打在羽絨外套上,我立刻感到冰冷的風漸漸奪走體溫。   寒氣纏身。   低於零下四十度的寒風。   體感溫度猶低於那種寒冷,應該達到了零下五十度。   就連穿著羽絨外套,仍有一種被人用結凍的砂紙直接摩擦身體的觸感。   在頭燈照射下,雪幾乎是打橫著從眼前的大氣中迅速飛走。   我用冰杖和攜帶式鐵鏟扒開雪。周圍的雪已經幾乎與帳篷同高,或者甚至比帳篷更高,所以我用攜帶式鐵鏟將雪鏟起來往上拋。   呼吸馬上變得粗重。   我原本應該將帳篷搭在珠穆朗瑪峰(也就是聖母峰)偌大的斜坡正中央,如今卻看不見那片岩盤斜坡。   假如天氣好,出月亮,應該能看見陡峭的岩溝和聖母峰頂。   然而,現在看到的盡是傾斜疾馳的雪所形成的灰色直線。   我回到帳篷中,將下半身鑽進睡袋裡。   光是出去鏟雪的幾分鐘內,睡袋內部就結凍了。   我仔細撥掉附著在登山靴上的雪,再度將它塞進睡袋中。   這種地方沒有暖器。   在這裡,最溫暖的就是自己的體溫。   所謂的暖氣,基本上就是設法不讓自己的體溫跑出帳篷。   我點燃帶來的蠟燭,將它放在倒扣的萬用鍋上,然後熄掉頭燈。   燭火在帳內搖曳。這樣,帳篷內的溫度應該會稍微上升。   僅僅進出一次,帳篷內的暖氣雖說是暖氣,卻比任何一種家用冰箱的冷凍室更寒冷似乎全跑出去了。   冰冷刺骨的寒氣陣陣襲來,糾纏著睡袋中的我不放。   我大可以煮熱水驅走寒氣,但我提不起勁那麼做。   兩天前不小心拿出睡袋的鋁製水壺,現在應該是在帳篷內的某處。然而,裡頭裝的水必定已經徹底結冰,變得比任何一種石頭都要堅硬了。   我必須用萬用鍋取帳篷外的雪,以瓦斯爐加熱,等到熱水在七十多度沸騰後,加入蜂蜜使其充分溶於水中,然後擠一顆檸檬和著喝。無論在任何狀況下,一天都得攝取四公升的水分。   不然的話,光是因為身體的水分被乾燥的空氣奪走,血液就會變得又黑又濃稠。   糧食還剩下多少呢?   我躺在睡袋裡多次試圖思考這件事。   三片巧克力。   三包乾燥蔬菜。   塑膠容器中的蜂蜜還有一百CC左右。   砂糖   不管想了幾次,思緒都只能維持到這裡,若是繼續往下想,就會忘記一開始想起來的部分。   然後,又重來一次。   我必須確認、掌握還剩幾天份的糧食。因為如果沒有糧食,即便這場暴風雪停歇,我也穩死無疑。   我已經在這裡消耗掉了三天份的糧食。不過,不是正好三天份,因為我從半路上開始縮減食量,所以大概只吃掉了兩天多的糧食。   不過話說回來,這場暴風雪為何下個不停呢?這個時期原本應該是連續好幾天從早到晚放晴的日子。   驟變的天候真是令人無法相信。   我一看下雪,便在這裡搭帳篷,持續想著:明天應該就會停了吧、明天應該就會停了吧。但,卻已經過了四天三夜。   頭頂上的帳篷被風吹得翻騰起伏。雪打在帳篷上的聲音,忽然產生變化,聲勢俱厲地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加上帳篷被風吹得上下起伏,彷彿暴風雪也在呼吸。   有的風發出類似笛聲的咻咻聲,從帳篷上方或側面吹過;有的風則發出破空之聲,呼嘯而過。   或許真的需要氧氣。   說不定,死亡已經鑽進了帳篷內。   死亡   漸漸地,這兩個字開始變得色彩濃烈,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不能死。   我怎麼可以死?即使有這種心情,但若不以堅強的意志力使其凝結成形,就不會化為實際的力量。   夾雜在風雪交加的聲音中,彷彿不時可以聽見從遠方的雪中傳來噴射機的低沉聲響。那聲音是從我的背後傳來的。   雪崩的聲音。那陣低沉而渾濁不清的聲響,從帳篷的上下左右傳來。隨著雪持續地下,雪崩發生的間隔漸漸縮短。   這個帳篷遲早會被雪崩沖走,這種情況相當可能發生。   恐懼感一點一滴湧上心頭。   我從口袋中拿出堅硬的小石頭,將它緊握在手掌中。   擁有美麗光澤的藍色土耳其石。   握著它,讓我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而且還是獨自一個人呢?   為什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呢?   唉,用不著想,我知道為什麼。   因為我想見他。   因為我想見那傢伙。   我還記得見到那傢伙的那一天以及那一天發生的事。即使我想忘,也絕對無法將那一天發生的事從我腦海中抹去。   我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羽生丈二,是在前年。   一九九三年六月   地點是尼泊爾的加德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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