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傅老爺子家,已是半夜。傅老爺子早已安息,我進到房中,老鼠卻還沒有睡,他穿了一身汗衫內褲,盤起腳,坐在我的床上,他那隻百寶箱裏的那些寶貝通通倒了出來,擺得一床。老鼠坐在他那些寶貨中央,東翻翻,西弄弄,清點贓物。
幹伊娘!老鼠自言自語咒罵道,一定是她偷的。
你在罵誰?我問道。
爛桃子!還有誰?老鼠猛然抬起頭來,他的左眼一圈烏青腫得只剩下一條縫,右眼倒瞪得老大,而且目露兇光。他那一臉敷了田七藥粉,斑斑斕斕,兩片嘴唇腫得翻了起來。
到底怎麼搞的?你這個小賊頭,怎麼反倒失竊了?
阿青,我那管派克五十一金管子的,你還記得麼?
是不是高雄那個飯店經理的?
不見了,不見了啊!老鼠叫道,他的聲音充滿了痛楚。
我當時不是叫你拿去當掉,我們去吃吳抄手,你不幹,現在還不是白丟了?我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我天天都要檢查一次的,今天早上我發覺我箱子的鎖給人撬開了。還有一隻寶露華、幾隻戒指、一條鍊子,也不見了。我急得發昏,別的還無所謂,我那管派克五十一,我那管派克五十一老鼠一面叫著,快要哭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是爛桃子偷的呢?
不是她,還有誰?老鼠憤怒的喊道,烏鴉雖然兇,但是偷東西他是不幹的。我那間房裏,只有爛桃子常常去。我去問她,她惡人先告狀,噼噼啪啪打了我幾個耳光,跑到我房裏,舉起我那隻箱子,就要往窗外丟。我揍她、踢她,把箱子從她手裏搶了下來
老鼠突然舉起他那隻燒起過菸泡的細瘦膀子,喊道:
哪個敢碰我的百寶箱,我就跟他拚命
噓我趕快止住他,小聲點,老爺子睡覺了。
老鼠激動得氣喘喘的,說道:
烏鴉以為我還怕他呢,不怕!老子甚麼人都不怕了!
老鼠頭一歪,脖子一梗。
他也跑來幫爛桃子,要奪走我的箱子呢!我咬他,咬掉了他一塊皮。他們兩個人打我,打我
老鼠一隻手猛打自己的頭。
他們打死我也奪不走我手裏抱著的箱子!
老鼠嘿嘿的笑了起來,還很得意的模樣。
後來烏鴉拿我沒法子,只得把我趕了出來。
好了,這下子你也無家可歸了!
怕甚麼?老鼠突然變得非常無畏起來,難道還餓得死我不成?
師傅說,要你明天搬到安樂鄉去住,晚上在那裏,跟吳敏一塊兒守店。
老鼠沉吟了半晌,說道:
阿青,明天你去替我辦件事好麼?
甚麼事?
你去五金店替我買一把鎖來,要把結實的。
你要來鎖你那隻百寶箱麼?人家要偷不會把你整隻箱子牽走?
所以說嘍,老鼠抬起頭望著我,腫得醜怪的臉上一副乞憐的樣子,老哥,我要拜託你,我這隻寶貝箱子,就放在你這裏,請你替我保管,好麼?安樂鄉那裏人多手雜,帶過去,我是怎麼也不放心的!
那麼我的保管費呢?我笑道。
那還有甚麼問題?老鼠咧開他那兩片腫得翻了起來的嘴唇狡猾的說道,老哥,你要甚麼,只管告訴我,天上的月亮我也替你去弄來。
算了吧,我笑了起來,你再去偷雞摸狗讓警察捉去,就真要送到火燒島去了。
老鼠跳下床來,把他撒在床上的那些寶貨小心翼翼的一一放回到他那隻箱子裏,然後把箱子塞進床底下去。他舒了一口氣,摸摸臉上的青腫,說道:
傅老爺子的藥酒很管用呢,已經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