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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涼夏校園紀事 席絹 6485 2023-02-05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熱鬧無比的校慶那一日,所有班級全忙著展示商品與美食,以招徠客人。而負責表演的社團也卯足全力地表演;偌大的校園,熱鬧滾滾。像個嘉年華會的盛況,   坐在學生會的窗台上,隔著距離去看那片熱鬧景致,中午的豔陽熱度驚人,窗台流入的涼風正好消暑。   她的寧靜愜意並沒有維持太久。   敞開的門板被敲了兩下。她看過去,看到了一張美人,高挑勻稱的身材在背光下,烘托出美麗的光影。註冊商標是她一頭挑染成火紅的秀髮;是流行,也存心與校規過不去。不過羅蝶起掌校符之後,很少在這方面下規定。她要求學生自律,反而廢除一些死板的教條,例如髮禁、鞋子、襪子什麼的;廢除後,也不見學校紀律大亂。挑染既是流行,想必也不長久,所以她沒有管制,任他們去了。將心比心,十七、八歲是小大人的年紀,該怎麼做,自己心中有數就行了。

  稀客,怎麼有空來這兒?她沒有動,依然是雙手抱膝地坐在窗台上,像是隻享受日光浴的貓。輕鬆地對門口的美人邱預雁打招呼。   邱預雁走近她,臉上有著冰山的氣息,包含住眼底氾濫的怒火;生為美人,即使生氣也是美麗的。   妳是個小偷!邱預雁冷聲地低罵。沒有任何指名,而她也相信羅蝶起心中有數。   羅蝶起細聲細氣道:   這話從何說起呢?   哼!少裝了。以往的種種,我可以不計較,反正我也高三了,不想與妳鬥。我怎麼鬥得過有校長母親的妳呢?但是,妳休想搶走孟觀濤!他是我的。   我搶走孟觀濤?她揚起眉,好笑地道:我哪一點能與妳匹敵,進而搶走原本屬於妳的人?   妳看似沒有隱喻的話卻像一根根的刺扎入她心中。妳諷刺我!

  蝶起雙腿放了下來,滑下窗台,站立在她面前:   我沒有好容貌、沒有好身段,怎樣的男人會在屬於妳之後,再有眼無珠地看上我呢?而孟觀濤真的是妳的人嗎?最後一句,問得暗諷。   大美人惱羞成怒,吼道:   妳這個不要臉的醜八怪!伸出右手,揮來就是一掌。   羅蝶起險險退了一步,伸手捉住她手腕,讓她巴掌揮空。輕聲提醒她:   不要做出醜事,破壞了自己身分。   邱預雁再也保持不了冷漠,甩開她的手的同時用力推她,將她推撞在窗口,才怒氣稍平叫道:   妳最好記住,以妳的模樣,只配去與劉伯揚那種好學生兼書呆子配對!對於孟觀濤那樣的男子,妳就少妄想了!妳不配!回家多照照鏡子,認清自己的斤兩。免得自取其辱。對於這件事情。我死也不讓步!

  有一隻手由窗口伸入,扶住羅蝶起,並且在身子未踏進來時已叫道:   姓邱的,妳少在這邊潑婦罵街!如果姓孟的傢伙是妳的男人,妳乾脆去買一條狗鍊栓他在褲頭上,而不是四處找無辜的人出氣,像隻瘋狗似的亂吠。   長腿一跨,方箏一身運動後的汗水,由榕樹上攀入二樓窗口,已然砲轟出她的反擊。   妳敢罵我是狗!邱預雁火紅了雙眼,美貌開始猙獰,不復絕美形象。   喲!還是母的咧!方箏以氣死人的音調說著。拉住羅蝶起的手,忙要查看她剛才撞到的手肘。   妳邱預雁又要伸手打人。   方箏俐落地伸出一腿橫踩在側方的桌子上,擋住她的身子。並不與她正對著面。而她雙手正替羅蝶起揉著瘀青,淡淡道:   妳打吧!如果妳承受得起後果的話!

  她運動褲上繡的正是展中跆拳道社最高榮譽的金線穗徽,提醒邱預雁三思。她不是男人,不會對犯到她的女人寬容。而她正等著大展身手。   狼狽收回手!邱預雁兇狠地掃了她們一眼,倏然轉身出去!她不會放過她們的!絕不會!   好了,並不怎麼疼。羅蝶起收回手,笑道:妳怎麼爬樹上來?社團沒事做了嗎?   本想找你去家政社白吃白喝揩紅葉的油,結果在樓下看到妳似乎有麻煩,所以由這條捷徑上來比較快啦。那個孟觀濤在做什麼?居然沒在一邊保護妳,讓瘋狗上門亂吠亂咬。   不關他的事。她揉著手肘,眼光眺望人海的方向。微笑中含著揶揄。   我當然明白邱預雁積怨已深。會有今日是可以預料的,但他總要負起導火線的責任吧?何況他在追妳呀!在一個月的觀察下,四大美人暗中肯定,眾多流言中,大概屬孟觀濤的追求最具可信性。季老師的追求大概只是為了討好她以便追求校長,因為劉榮昇老師也是這種做法;而季濯宇就更不是了。據觀察人柯盈然的報告指出,這人爛人,根本是搞噱頭來讓自己出名,不是真心要追羅蝶起。所以,最後肯定孟觀濤是真正有心追求會長的人,否則不會三天兩頭地出現在學校。據說他倆常漫步木棉道,一同回家。

  不管如何,自己的仗自己打。   以智鬥的話,沒人會擔心妳,但是如果她用卑鄙的手段呢?   她的手段能狠到什麼地步?不會的。她目前並不關心邱預雁會做什麼事。她腦中計較的事更重要。   方箏搭住她肩,歎道:   這麼冷靜。妳真的在戀愛嗎?   羅蝶起笑得極沉穩平靜。   如果真的是戀愛,也必然是長跑馬拉松;其熱度又何須狂燃於一瞬間?那往後怎麼辦?倘若不是戀愛,不更應該平常心的雲淡風清嗎?   方箏歎得更大聲了:   我一直在研究妳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意思,居然老是以旁觀者的心態去面對他人,以及自己的生命歷程。   這就是你們喜歡與我相交的原因呀!我怎能讓妳們失望呢?她推著方箏往門外走:別再閒談了,咱們去家政社白吃白喝吧!

  妳呵!方箏無奈地翻白眼,將身後的羅蝶起勾來身側同行,不知該怎麼開口說她才好。   形象呀!校花!翻白眼有失校花身分。   我呸!說起這個,方箏更是怒氣滿腹:我要把攝影社的教室給拆了!   就是因為一幀被偷拍的照片,她莫名其妙被選為校花,而她這個校花居然是在成為事實的第二天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這是侵犯肖像權呀!   更沒天理的是她衝去掐住攝影社社長的脖子追討底片與相片時,她的相片已被買走,據說被一年級的學妹以高價得標買走了。然後底片在第二天也不翼而飛原本那個想藉機賣照片賺一票的社長把底片與毛片放在自己家中,等他想洗個百來張來販賣時,才發現底片與毛片全不見了;不知是家人打掃時順便掃掉了,還是怎的,反正是不見了,害得攝影社少賺一筆外快。向來校花的當選照片都非常好賣的,尤其這次是方箏,女性支持者比男性更多,訂單接了上千張不止,可惜沒賺到,心痛呀!再加上方箏送的一拳,攝影社今年真是損失慘重。尤其方箏嚴重警告,如果再有人偷拍她,她會不惜一切毀掉攝影社,不管是以武力的破壞,還是動用在學生會的權力削光他們社團預算,

  她已經讓攝影社很怕了,但只要有人提到校花這兩個字,她總有翻臉的火氣上升。   蝶起,妳說有沒有天理,我去找一年級的學妹要買回我那幅參選照片,她居然死不賣我。交涉半個月了,妳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羅蝶起皺眉而笑:   老天,妳就別在意了吧!就我所知,那幅畫好像也不在她手上了。   不公平,我自身根本沒看過那照片,只有校刊上那張照成三吋大的模樣,什麼也看不清楚。那些人也奇怪,又不認識我,買我的照片做什麼?   羅蝶起開玩笑道:   也許某一天,在某個地方,妳命定的男子在世界的某一處不經意地看到妳的照片,千里追尋而來,那就是一件美麗的事情了。   方箏奇怪地看她:   我記得妳不看文藝小說的。她有另一種說法:我在想的是,有人拿我的照片去做法,更悲慘的是在我相片上鬼畫一番或射飛鏢。

  誰知道呢?她只好搖頭,不予置評。   我一定要想法子把相片要回來。方箏肯定地宣布。   行行走走間,已到了家政社,讓香味惑去心神,兩人很有默契地快步向裡頭衝鋒陷陣而去。      十一月底,秋末的早晨,寒意微微。   算是約會嗎?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見面。以一通電話訂下週日的邀約。   羅蝶起托了托眼鏡,抬頭看著約定的地點,招牌上寫著淺酌戀情,是一間咖啡屋。裡頭燈光明亮,種滿綠色盆栽,由透明的玻璃打量裡頭,很快地看到孟觀濤的所在處;他早就看到她了,靠坐在玻璃窗口,靜靜地看她,也等她發現他。她笑了,沒有馬上進門,而是走到他那方窗口,含笑向他打招呼,伸手貼住玻璃。   他隔著玻璃伸手與她的手貼合,放任她的玩心。

  暗自比較他男性的手掌與自己的不同,心中卻好笑地想像另一種想景,例如:在監獄中會客。   玩夠了,她向他點頭,轉身走進去。放著冷氣的咖啡屋令她抖瑟了下,但滿溢的溫咖啡香又令人感到溫暖。是個不錯的地方,沒有故作情調氣氛地弄得昏天暗地,令人一進來就成了瞎子。   明亮,才是最吸引人的特色。她喜歡!   四大金剛沒來?她坐下,點了杯果汁,問著。   孟觀濤濃眉不馴地揚起:   他們來做什麼?拜託,約會哪!找四顆電燈泡來做什麼,這裡夠明亮了。   她側著臉,說出她所推斷的約會理由:   你約我出來的主因是風神高中的事吧?   一部分。   那他們就沒有理由不來了呀,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讓他們來看我,為何不來?他們對我的好奇恐怕可以填平台灣海峽了吧!自上次在孟觀濤的公寓中,他們由不屑到吃驚到深深的欽服,最後在孟觀濤要送她回家時,他們才發現與她談話意猶未盡,每多交談一次,好奇更深;甚至連她的生長環境也想了解。所以,她預料得到那四人還會出現。

  孟觀濤撇撇嘴:   是的,他們想來。不過他的回答是奉送四記殺人眼光,讓他們知道介入他約會是不智的行為。再堂皇的藉口都不被受理。   她猜測結果:   但是被你派任差事以防他們太閒來這邊攪局是嗎?這種事他做得出來嗎?   他揚眉,不答覆她的猜測。   果汁與點心送上來後,她低頭吃著,有些明白他不打算回答。那代表答案是八九不離十了?   忍住笑。她問:   那件事情如何了?   部署得差下多了,就等下星期學校的那筆款子進保險箱。快畢業了,早點與他做個了斷,這個對峙的時代也該落幕了。他伸長手,抓住她編成兩條的小辮子把玩。她及肩的秀髮今日綁起來,顯得俏麗活潑許多,十足青少女的面貌。   要退休了嗎?你們那種太保太妹治校的高中不是該找個接班人交接一下?不然你們這一票人下台一鞠躬後,恐怕會進入戰國時代廝殺個你死我活才有新領導人出現吧?對於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學校型態,她向來有了解的興趣。   他輕扯了扯她髮絲,扯下她的緞帶,讓一邊秀髮披散成自由的姿態,她拍開他手,只好也放開另一邊,甩了甩頭,披散的動作有剎那間的嫵媚,收入多情的眼中,是一種無盡逸放的風情。她是美麗的。   好了,我可以肯定你是愛看我散髮的。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他笑,他不是愛她散髮,只是愛看散髮的過程,一如他也正期待著有日看她將散髮束成辮子或髮髻的過程。   世代交替是必要的過程。每到三年級下學期,自認頭頭的人都會找人取代自己,如果不是中意的手下,就會是有潛力的人。張系一派的人,目前正在自相暗鬥;而四大金剛這邊,主力人馬全在三年級,畢業後就是一個時代的結束,我們要推選的是將來能統一全校各流派的領袖。   為什麼你去年不統合?反而放任兩大派系互鬥?   他淡淡道:   那多沒趣。   羅蝶起托住下巴,咬住吸管,看了他許久。   反正你在學校是不是老大都無所謂,因為自家就是中部幫派之首,你無須在學校強出頭,才會以四大金剛為首,自己反而是幕後老大,當風神高中的獨行俠之一,可是,下一個統御風神的人,必定是有龐大野心,以及足夠才能的人吧?   是的。他點頭,沒有擺出表情,等她再推測。   她又想了想,整合當初談話中的蛛絲馬跡:   我記得你們提過,風神高中有三大獨行俠。三年級的你,二年級的曾國炫,以及今年甫入學的耿雄謙;這兩人,你中意誰?   為什麼是這兩人?也許可以是其他小派系的老大呀。他唱反調地問著。   她搖頭:   不會。如果已成派系的人,卻只是個小派系,沒啥大作為到足以威脅推翻現有的割據狀態,那麼,也就不必期望他們有什麼大魄大力的野心與領導能力了,所以,你只能找那二人。獨門獨派,沒有手下,卻令所有人注目且不敢輕易招惹,這種莫測高深的人才值得期恃。   孟觀濤握住她手,湊到嘴邊貼吻了一下。   那,妳猜,我會選誰?   她搖頭,再搖頭,這人把她當神哪?老天!   你太高估我了,先生。小女子才學淺薄,請別為難我。   那代表在下對妳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呀。他玩笑地做出諂媚狀,招來她的白眼,才笑著回答:我較為中意耿雄謙。他野心夠大、夠狂、夠冷靜,將來不會是池中之物,可惜,也不會為我孟家所網羅。   這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歎嗎?   雄材大略的人令人激賞,同時也令人歎息。他看她道:我想當年柯怡然提拔出妳時,心中也必然這麼想。   她好奇問道:   你是否以為這個耿雄謙將來必會走入黑道,也必會自立幫派。在日後與孟家對抗?   孟觀濤深沉地點頭,看著她的眸光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他知道她聰明的腦袋是十分可怕的。   羅蝶起雙手用力拍住他手背。低呼:   我明白了!所以你要培植他接你的位,讓他在日後成為風神高中的首領,雖然不算受你恩惠;因為今日即使你沒有扶植他,他也會當上老大,不過在過程上會比較艱辛一點,無論如何,他總是欠你一分情。而他在你的評估中,既然會成大器,想必性格上也具備了江湖人士應有的義氣什麼的。你要他永遠不會成為孟家的威脅!即使有朝一日他成為凌駕孟家之上的幫派老大,也不會是孟家的敵人,對不對?喝!好奸詐的人類。   啊!我真的是太佩服妳了!絕頂聰明的女人,如果今日我不是愛上妳,必會怕妳,並且希望這輩子不必有與妳鬥智的機會,因為那必會將我至高無上的自尊心打成一塊塊的碎片。   她一時沒有聽到他夾在一串話中的告白,因為她仍在想著整件事,還有疑問沒有消化完。對他的溢美之辭完全沒有轉入心中去思考。直又問著:   如果你評估中,那耿雄謙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那麼何不索性收納他,或毀了他?她只是說出一般黑道人應該會用的手段。   他搖頭:   不,他不是當人手下的料。而,我歡迎江湖中多一些重義氣的人,少一些人渣。妳當黑社會都是做壞事的人嗎?我們並不會因為忌諱他人有前途就企圖阻撓。但我不否認有這樣的人,江湖上也不少,例如張家。唉!這丫頭居然漏聽最重要的話。天哪   那麼,比起耿雄謙,你的能力如何?她的口氣好奇中摻挑釁。   他一心往黑道發展,一定會比我好。歷代以來,我們孟家只守住中部,沒有更大的野心了,因為生命對我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他深深地看她。一如妳這麼聰慧,卻只想當個校長的心思相同。   在他的眼光糾纏中,羅蝶起這才消化完他所有說過的話,訝異地低呼:哎呀!雙頰不由自主地飛來紅雲。   是呀!是該哎呀!他低喃,傾近她啄住她唇瓣,但他並沒有機會深深品嘗,突然看向她身後盆栽低吼:該滾出來了吧?你們四個!   她驚訝地在他手臂中轉身,看到從盆栽後面露出的四顆頭。笑嘻嘻地打著招呼:嗨,老大、大姊頭。   四大金剛!   哦!老天爺呀!這才是真的哎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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