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步步生蓮卷二:小荷初綻

第24章 第五二章 諸葛武侯罵王朗

  丁浩冷哼一聲,向姜教授問道:不知這位老大人,又是哪位名士?   姜教授一聽名士二字,頓時心驚肉跳,他可不敢自居名士,萬一這小子說那老乞丐還吟過一首詞,請他也指教一番,那可如何是好?   陸仁嘉色厲內荏地道:這位是廣原府學的姜教授,不日就將榮升東京太學博士。你這賤役刁民,意欲如何?   丁浩似笑非笑地道:原來是姜教授,不是名士就好,呵呵,不是名士就好。   他雖得意,卻不敢忘形,人還是得罪得越少越好,陸仁嘉一口一個賤役刁民,不能輕饒了他,但這姜教授,不管怎麼說都算是官場上的人物,卻不可過分得罪。   陸仁嘉聽他言下只對自己大為不屑,偏偏自己又吟不出一句蓋得過那首《念奴嬌》風頭的詞來,心頭真比油煎還難受,氣急攻心之下,脫口罵道:這堂上,哪一個不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物,一介家奴如此肆無忌憚、大放厥詞,身無家主的居然不置一辭,這女主男僕嘿嘿!不知是威難御下還是澤惠下人!

  陸仁嘉這句話出口,馬上心中大悔,他這一輩子實在少被人如此忤逆,氣沖斗牛之下,這句話說的大錯特錯了,這句話出來,可就降了自己的格調。果然,廳中許多人聽了,臉上都有些難看,你既以狂出名,那麼拂程太尉便談不上不知進退、罵丁管事也談不上紆尊降貴,率性而為,是為真人嘛。可是你口拙辭窮之下,竟以這種事情做文章,以年少女主年青男僕做話題,引人故涉淫邪之想,這簡直就是市井潑婦,格調也太一些老成持重者忍不住輕輕搖頭,大大的不以為然。   丁浩一聽勃然大怒:這個狂生,性格孤僻狂妄,直如三國禰衡,若論品格,卻是不及禰衡萬一,氣急敗壞之下,竟然如此齷齪!你既自輕自賤,我還怕罵死你這個賤人!   他轉眼瞧見丁玉落氣得俏臉雪白,便強壓怒火,撇過二人,轉身對程老太君道:承蒙老壽星高看一眼,讓小民進了這白虎大廳,小民感銘於心,如今與人口角,擾了老壽星的興致,那都是小民的罪過。小民有心賠禮,可小民既不能歌,又不能舞,琴棋書畫更是一竅不通。思來想去,只能給老壽星講個笑話,若是這笑話能博得老壽星一樂,也算盡了小民的心意了。

  滿堂男女大眼瞪小眼,個個都不知道他又要玩甚麼花樣。笑話,他們當然懂,相熟的朋友一起玩樂時,他們也開玩笑,說笑話,只是如今這樣局面,他居然要講笑話?   每個人都知其中必有詭異,是以兩隻耳朵都豎了起來,就像突然出現了一屋子兔子,個個目光炯炯地盯著丁浩。   老壽星不方便罵的話,丁浩都幫她罵了,所以老太太對這幫兒子出了一口窩囊氣的小伙子是越看越順眼,聽他說得乖巧,便笑應道:老身可沒生你的氣,呵呵,不過有笑話聽,你就說,只要是你這孩子說的,老身就愛聽。   丁浩一笑,行了個羅圈揖,便道:這個笑話,是小民在瓦市裡閒逛時聽來的,說的是前朝大唐時候的一件事兒。話說山東濟南府城郊有兩戶人家,一戶姓張,一戶姓田。兩家比鄰而居,因為房基地呀、水田裡用水呀一些事兒,兩家漸漸起了齟齬,仇越結越深。

  這種事在民間時常發生,聽來並不稀罕,不過他一說要講笑話,大家就疑心他要拿陸仁嘉陸大名士做文章,聽到這兒卻又不像,不免滿腹疑惑。   只有那個折姓小姑娘,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拿了瓜子兒往嘴裡遞,貝齒一磕,雀舌一捲,一個瓜子皮兒便落到了桌上,磕得津津有味,聽得也是津津有味,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直瞟著丁浩。   她才不信丁浩被人氣哭了自家大小姐,又在眾人面前被陸仁嘉一口一個刁民賤役的罵著,最後更被陸仁嘉用這樣不堪的話來詆譭,他還忍得下這口氣。這個傢伙,別看他瞧著蔫蔫的,其實心裡頭壞著呢。   丁浩道:兩家這麼近住著,彼此又結了仇,那仇自然是越結越深,再也化解不開了。田家男丁多,欺負得張家抬不起頭來,為了一抒胸中怨氣,張家不惜錢財,讓孩子苦讀詩書,後來這孩子遊學天下,名氣越來越大。雖說始終不曾得到過一官半職,但是他的士林,卻有不少做了大官的,這姓張的呢,得人吹捧,便也博了一個名士的招牌,風光得很。

  眾人一陣緊張,亦是一陣興奮,心中只道:來了來了,他說名士,果然是衝著定庵先生去的。   丁浩接著道:張家孩子成了名士,做官的朋友又多,要收拾仇家還不易如反掌?那田家被張家排擠得苦不堪言,最後田家本來在家務農的長子一氣之下,拋妻棄子,也出外闖蕩去了。   眾人聽了滿腹納罕:人家是自幼讀書的,你都娶妻生子在家務農了,這個時候才出外闖蕩,還能闖出一番什麼事業來?   卻聽丁浩又道:只不過一年的工夫,那田家的兒子便衣錦還鄉了,還帶著一隊如虎似虎的官兵,把那張家的人尋個罪名全都抓了起來,押去刑場斬首。直到此時,張家的人才知道呂家的兒子一狠心,把自己閹了,進宮做了太監。   因為他姓田,得了大太監田令孜的寵信,這次衣錦還鄉,就是要報一箭之仇的。法場上,張家老父弄明白事情緣由之後,頓時老淚縱橫,眼看那劊子手們舉起了鋼刀,張父突然大喊了一聲

  丁浩吸了口氣,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之後,突然用一口倍兒地道的山東快板腔叫道:我的兒啊我的那個兒,早知今日爹悔當初,你做的這是甚麼鳥名士啊,連人家的卵蛋都不如   噗!咳咳咳折姑娘一枚瓜子嗆進了氣嗓兒,按著胸口咳個不停,程夫人和唐焰焰明知大家閨秀聽了這樣的笑話不該去笑,可是實在忍耐不住,只好背轉了身子,只見她們的肩頭劇烈地抖動著,可見忍笑忍得有多激烈。程老太君卻不管陸仁嘉是甚麼臉色,早已開懷大笑起來。   大廳裡的客人本就忍耐不住,一見老壽星都笑了,也就罪不及眾了,這一通爆笑真是個聲震屋瓦,桌上許多杯碟都顛得叮噹作響。徐知府和姜教授、杜舉人實在不好意思笑出聲來,他們的臉色漲成了紫紅色,兩隻眼睛都凸了出來,也不知會不會憋成內傷。

  陸仁嘉手指丁浩,渾身亂顫,好像唱大戲的一位老生: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役小民,尖酸刻薄、齷齪猥瑣、狡險刁頑、顛倒尊卑、不知謙恭,一至於斯竟敢對老夫大放厥詞、沒上沒下,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這位定庵先生雖然保養的不錯,卻也是個不事生產、不做運動的老書生。生起氣來時氣兒本來就不夠用,他還偏要強撐著說個沒完,這一段話尚未說完,他便恨恨的一仰頭,身子一軟,像一片凋零的秋葉,悲壯而優雅的倒了下去,顫抖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淒美的弧線   丁浩見他昏厥,心中不由暗笑:老子這番罵你,可有當年諸葛武侯罵王朗的三分氣象?   心裡笑著,他口中卻驚叫道:不好,定庵先生說話太多,背過氣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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