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步步生蓮卷三:蓮子始生

第69章 第一二九章 一怒為紅顏

  今天,正是彎刀小六三兄弟約好了要來鄉下探望丁浩和丁浩老娘的日子。這三個潑皮出了城,興高采烈地走在鄉間小路,一路左顧右盼,倒也不嫌氣悶。   他們很少到鄉下來,看著鄉間風情自然感覺別有一番味道。偶見有人田中勞作,他們便佇足看一陣兒。間有小村姑荷簞過路,他們也賊眼亂瞄,人家迎面來時品評一下臉蛋,人走過去了,再品評一下屁股蛋,嘻嘻哈哈,自得其樂。   只是這五月天的日頭,已經有些叫人受不了了。鐵牛和大頭扯開那身粗布衣衫繫在腰間,露出一身黑黝黝結實如鐵鑄的身子,這才涼快了些。   五代末期至宋以來,民間多好刺青,有人不但全身刺青,甚至連舌頭都紋圖案,受此風氣影響,這三個潑皮自然也不例外。鐵牛胸前紋了一頭獨角犀牛,牛眼圓睜,好似就要狂奔而來。大頭背上卻是一隻下山虎,虎身正趴在肩頭,前踞而後恭,張牙舞爪,虎頭正在胸口處,好似就要擇人而噬。

  那時節與現代不同,現在有紋身,好像是把流氓的招牌掛在身上,良民百姓要敬而遠之,那時候普通百姓紋身是很時髦的事,偶有村姑路過時,不但不怕,那一雙眼睛還免不了在他們兩個身上多留連幾眼,惹得兩個潑皮挺胸靦肚,得意洋洋。   彎刀小六可就慘了,他本想著今天要去見大哥,還要見大哥的老娘,得穿著體面些才好,於是便把他從別人那兒蒙來,還來不及抵價賣出的一套公子袍穿在了身上。   彎刀小六那氣質,穿公子袍真是沐猴而冠,不倫不類,他倒是自然感覺十分良好,哪肯像身旁那兩個潑皮一樣扒個光脊梁,所以走得一身透汗,只得打開那附庸風雅的扇子遮在頭上蔭涼。   眼看前邊就到了李家莊,彎刀小六有氣無力地呻吟道:赤日炎炎似火燒

  大頭雖脫了衣衫也覺難耐道:最好有瓢涼水澆。   鐵牛沒好氣地道:熱了便去樹下歇著,吟的什麼鳥詩。   彎刀小六聳肩道:你自己學問,羨慕咱們麼?   我呸!你有個鳥的學問   二人正在鬥嘴,大頭走過前邊一片莊稼,大喜叫道:前邊有河,去飲兩口水,洗個涼爽再去尋大哥如何?   小六和鐵牛聽了立時撒腿奔來,一見前邊果然一條大河,河水浩蕩,白浪翻滾,看得大爽。小六便道:有河怎不早說?走走走,咱們去咦!那群人興高采烈而來,撿了什麼寶貝?   三個潑皮本是好熱鬧的,急忙快步迎上去,只見男女老少許多人走出莊子來。頭前四個大漢抬著一個豬籠。三人往豬籠裡一看竟然是個好美好美的小娘子,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吧,穿著一身粗糙的月白色麻布衫裙,身上有些骯髒,一頭烏油油的青絲凌亂,可那張美麗的瓜子臉,卻清秀俏麗。

  彎刀小六沒讀過書,也說不出到底怎生好法,就是覺得見到這位小娘子的感覺,就像他前幾日在寶石舖子裡看那老掌櫃的一刀剖開那胚石胎,露出裡邊綠汪汪的一片美玉時一般,叫人眼前一亮,心花怒放。   這麼一個惹人疼的小娘子,那雙纖纖小手卻被粗麻繩反剪著綁在纖細的腰肢後面,蜷著身子臥在豬籠裡。她那剪剪雙眉下睫毛兒長長的,一雙眸子凝滯不動,彷彿對周圍的一切已視而不見。   彎刀小六一見,忙攔住一個喜氣洋洋走來的大漢,問道:這小娘子做了甚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那大漢一見是個外村人,正是為李家揚名的好時候兒,忙道:這小娘們兒耐不得寂寞,偷姦養漢,喪倫敗德,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死?說起來她是董家守寡的婦人,她婆婆才是我李家莊嫁出去的姑娘,可是董家男人死絕了,我們李家這是替天行道,仗義拔刀啊。

  宋朝通姦之罪,男子判徒役三年,女子判徒役兩年,相當於現在的勞改。但是朝廷雖有相關的律令,比較封閉落後的鄉村卻仍習慣不報官而用私刑。一般來說,法律雖不認可這種行為,通常也不禁止,尤其是這種事多是全村人一致通過,全體施行的,法不責眾,一旦處理起來棘手得很,萬一激起民變,那就成了丟烏紗甚至丟腦袋的大事,所以官兒們大多裝聾作啞。而民間私刑,則要殘酷的多,最常用的就是浸豬籠,也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彎刀小六一聽,連連點頭道:仗義,真是仗義,這樣的婦人著實該殺。噯,怎麼就她一個呀,她那賊漢子呢,可是已經亂棍打死了?   那大漢道:她那姦夫是丁家莊的管事,那丁浩如今也犯了事兒,丁家正要整治他呢,丁家的人輪不到我李家去管,我們便只懲戒這小淫婦便是。說完便急急地跟去了。

  彎刀小六聽得大吃一驚,他趕緊把大頭和鐵牛拉到道邊,掏掏耳朵道:我沒聽錯?你們可聽清了,他剛剛說甚麼來著。這小娘子是丁大哥的女人   大頭憨聲道:聽清了,可不就是咱們大嫂,哎呀不好,大嫂要被沉河了,這如何是好?   鐵牛擼擼袖子,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氣吼吼地道:直娘賊,敢害我大哥的相好兒,也忒不把咱們三兄弟放在眼裡,你們等著,我去揍他們個人仰馬翻。   彎刀小六一把拉住,喝道:蠢鐵牛,只曉得動武麼?   鐵牛瞪起眼道:怎麼,你也覺得這小娘子該殺?   彎刀小六呸了一口道:放你的羅圈拐子屁,你看那小娘子生得多美,與咱大哥郎情妾意,男歡女愛是天作之合,礙著這些天不蓋地不載的濫污匹夫什麼鳥事?咱們兄弟既然看見,無論如何得管一管,可是咱們兄弟再能打,這一村的賊王八要是都咬上來,救下大嫂之後咱們如何脫身?

  大頭便道:小六素來主意多,依你之見當如何?   彎刀小六眼珠一轉,說道:跟我來!      丁浩衝到李莊時,已累得不成人形,村中人已去了一半,好在尚有一些人家不曾跟去看熱鬧,丁浩向一個在自家門口玩耍的小童問明情況,一時驚得魂飛魄散,立即向河邊奔去。   出了村子,還未到河邊,見許多村民交頭接耳地正往村裡走來,丁浩頓時心頭一沉,也顧不理會他們,他嘶聲大叫著:冬兒!一路跌跌撞撞地衝到河邊,李家莊的人許多都不認得他,只是站住身子詫異地看他。   丁浩跌撞撞跑到河邊,只見河水悠悠,滾滾東去,波濤起伏著,水面上哪裡還有半個人影,他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就跪倒在河邊污泥之中,再也無力起身。

  河水浩浩蕩蕩,無聲地遠去,好像把他的七魂六魄也都打碎了,隨著那河水飄向了遠方   冬兒,我的冬兒   丁浩失魂落魄,老娘剛剛急病交加而死,冬兒又離他而去,這一連串的沉重打擊已經讓他如癲如狂。   多謝浩哥兒為奴家解圍,二公子是個得罪不得的性子,你是丁府的人,常在他身邊行走,以後自己要多加小心,免得他有意為難你。   都說你呆,一向木訥老實,如今竟也學得這般油嘴滑舌。   浩哥哥,來世,冬兒嫁給你,做你的娘子,侍候你一生一世。你要不要?嫌不嫌?   人家跟著你,哪怕吃糠咽菜,過得再苦,心裡也是甘之若飴的。   浩哥哥是被你們冤枉的!因為他昨晚一直和奴家在一起!   早春二月,村口橋頭,她淘幾下衣服,哈幾口熱氣,小可憐的樣兒,就像一隻蹲在河邊的白色松鼠兒。被他飛吻輕薄時,小臉盡染桃花的那一抹羞澀

  春風動春心,流目矚山林山林多奇采,陽鳥吐清音青荷蓋淥水,芙蓉葩紅鮮。郎見欲采我,我心欲懷蓮。掘作九州池,盡是大宅裡。處處種芙蓉,婉轉得蓮子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復何似?那是她清泉濯髮,側首清唱時的歌聲。   她在無數雙鄙夷的目光中用他送的那支釵兒簪好秀髮,粲然一笑時動人的風采   那一切歷歷在目,音容笑貌宛然猶在,佳人芳蹤已隨逝水渺渺。   烈日當空,丁浩懷抱寒冰。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婆娑世界,一切莫非是苦?      就是他,他就是那個不要臉的賊漢子!   片刻的驚愣之後,董李氏慌了,她怕丁浩尋她的麻煩,她怕丁浩說出她的醜事,雖說李家人一向護短,可是醜事暴露,臉面也過不去。她像一條發了瘋的母狗,跳著腳兒嚷起來:李家莊的老少爺們兒都看看,他勾搭了人家媳婦兒,現在還跑到李家莊來示威來了,這是騎在李家男人頭拉屎啊,是個爺們漢子的,還能忍得下去?

  丁浩霍地一扭頭,血貫瞳仁,勢若瘋魔,董李氏嚇得一個激靈,已說不出半個字來。   打死他,打死他!這樣的肮污貨色,天不養、地不收,打死了也是天經地義!   許多李家莊的男人衝來,開始對丁浩拳打腳踢。   丁浩大吼一聲,掄起雙拳,像一頭絕望的困獸,同他們廝打在一起。他用拳頭、他用手肘、他用膝蓋、他用牙齒,打得全無章法,但是每一下,都要重重地落在一個人身上,他身上沾滿了別人的血,也流滿了自己的血,他現在只有把自己的拳腳重重地擊打在某具人體才覺得快意,只有無數的拳腳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他才覺得自己還是活著的。他像野獸一樣呵呵地叫著,拼命撕打著眼前的一切   丁玉落忍不住了,什麼隱藏的兇手、什麼暴露身分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她從暗處衝出來,沉聲喝道:這麼多人打一個?小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啦!

  丁玉落打了一句掩護便衝進了人群,手下毫不留情,她拳腳並用,乾淨俐落一掌都斬在一個人的關節要害處,每一腳都踢倒一個壯漢。但她雖有名師,實戰經驗實在有限,單打獨鬥時還好些,這樣的混戰中正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她也吃了不少苦頭,好有根基紮實,不曾著在要害處。待她從人群中一路闖去,蹚開一條血路殺到丁浩面前,身後已倒下一地痛苦呻吟的壯漢,她的身上也捱了不少拳腳。   丁浩雙目赤紅,眼前只有敵人,丁玉落闖到身前,丁浩想也不想,血肉模糊的拳頭便向她面門狠狠搗去。丁玉落手腕一翻纏一帶,輕輕巧巧便把丁浩借力扯了過來。丁浩只被人用這樣手法摔過一次,記憶猶新,是以心中一動,神志有些清醒過來。丁玉落在他耳邊大喝道:忘了你當初是怎麼教訓我的?求死是懦夫,活著才有希望!   向來跋扈的李家人被激怒了,一個個吼叫著撲來。   你走!丁玉落大喝一聲,衝進了人群,騰空一個鏇子腳,踢得五、六個壯漢口鼻噴血仰面摔去,隨即卻被更多的人圍在中央。丁玉落一邊出手,一邊大喝道:還不走?你不走,我也脫身不得。   丁浩已經認出了她的身分,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便像一頭負傷的狼,拼命向前奔去。行未及遠,前頭便是一片青紗帳,丁浩一頭鑽進去,便消沒了身影      青紗帳裡,彎刀、鐵牛、大頭肩並肩地坐在地上,兩眼看著面前的莊稼,好像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美景,看得目不轉睛。   半晌,大頭說道:小六兒,咱們坐在這兒,日頭的確是曬不著了,可這兒密不透風,好像更熱。   汗像小蛇似順著小六的脖梗兒往下淌,他冷哼一聲道:嗯,那你想怎麼樣?   大頭還沒說話,鐵牛道:真的是熱得要命,我也想起來走走,一著了風還涼快些。   彎刀狠狠地道:大嫂在後面,往哪兒走?都他娘的給我老實坐著,我告訴你們,咱們渾事兒是幹了不少,可都是狗皮倒灶的小事。要往大裡幹,殺人放火我也不皺皺眉頭,可就一樁事,誰也不許幹,那就是背義之事。咱們和丁大哥是結義兄弟,丁大哥的女人就是咱們的大嫂,長嫂如母,你們哪個要是一雙賊眼四處亂瞄,偷窺大嫂身子,我小六兒認得你,我腰裡的刀子可不認識你,犯在我手裡,我挖了你一雙眼。   鐵牛一梗脖子道:放你的羅圈拐子屁!把我們說成啥人了?我們就是悶得快暈過去了,得,你說忍咱就忍,那咱們啥時候走啊。   彎刀小六說道:大嫂一身衣裳盡濕,黏在身上怎麼走?怎麼著也得等大嫂衣裳乾了的呀。   他說到這兒,扭頭問道:嫂嫂,妳還好嗎?   噯!奴家沒事。遠遠傳來一聲,赫然竟是羅冬兒的聲音。   彎刀小六便道:那就好,等嫂嫂衣裳乾了,我們便陪嫂嫂去尋大哥,妳要是發現什麼長蟲老鼠的,可別害怕。這地裡大多是草蛇,沒有毒,妳不動彈它也不會纏妳。   羅冬兒又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兩邊便又沉默下來。   原來彎刀小六帶著李家莊的人要浸豬籠的是他大哥的女人,便立即帶著大頭和鐵牛趕去河水下游,避到一塊巨石之後,瞧著那邊動靜,只見那些村人到了河邊,又是一番義正辭嚴,彎刀小六便道:你們兩個候在這兒,他們把大嫂一丟下水,我便去拖她過來,如果被人發現,就得你們二人斷後,如果辦得順當,咱們便救了大嫂去尋大哥。   鐵牛和大頭知道小六兒水性出眾,仰躺能在水面睡覺,直立踩水時水能只及腹下,要救個人回來實屬輕鬆,立即點頭答應。小六脫下外裳,在河邊折了枝長長的蘆葦,掐去頭尾,吹空管腹,便悄然潛入水中。   羅冬兒被人擲入水中,因那籠中是盛了大石的,立即便沉入河底,早已閉氣候在那裡的彎刀小六立即靠近過去,取出自己貼身收藏的一柄半尺長的彎刀,割斷竹籠,將她扯了出來。   羅冬兒雖不畏死,可被丟入水下窒息難受,也不禁掙扎。   小六兒拖著她游離原地,這才稍稍上潛,將蘆葦塞入她的嘴中。羅冬兒得了呼吸,心神也定了下來。睜眼只見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少年,正在水中急急向自己打著手勢。羅冬兒看出他好意,便沉住了氣,任他拉起自己手臂,隨著他順流潛向遠處。   彎刀小六水性出色,又是順流而行,速度極快,到了那處大石附近把羅冬兒拖上岸去,上岸就是青紗帳,李家莊那些人又怎會發現他們行蹤。只是羅冬兒衣衫盡濕,雖說那少女的身子還沒有長開,可夏天衣薄,被水一浸,還是有些不雅,是以四人只得遁進青紗帳裡,走了一陣,已是不分東西南北,也不知在走向哪裡,四人只得在這青紗帳裡暫避,候她衣裳晾乾再尋出路。這一來丁浩闖到李家莊,獨挑百餘大漢的壯舉他們竟是全不知情。   傍晚時分,彎刀小六去丁家莊裡尋摸了一圈兒,然後出了莊子鑽進一片樹林,羅冬兒和大頭、鐵牛立即迎去,冬兒急忙問道:童家兄弟,可打聽到了他的消息?   小六恨聲說道:真是可惜,我們走得早了,大哥聽說嫂嫂被董家刁婆子抓去了李家莊,便飛快地趕去了。   他們這三人一路都是叫羅冬兒嫂嫂,羅冬兒初時聽著害羞,再三申明自己尚未嫁給丁浩,三人也不理會,被他們叫順了口,冬兒便也不再反駁,此時心繫丁浩,更不理會,只問:浩哥哥趕去李家莊了?那他現在如何了?   小六道:大哥晚到了一步,那時我已救了嫂嫂離開。大哥悲憤之下,單槍匹馬和李家百十條漢子幹了起來。   羅冬兒聽得花容慘變,泣聲道:這這可如何是好,他一個人怎是那些人的對手,他他是傷了還是怎的,現在怎麼樣了?   小六又道:傷麼好像倒不嚴重。嗯應該還不嚴重,他能一溜煙的逃得不知去向,我想應該沒有大礙。   鐵牛氣極,抬腿是一腳,罵道:平素說你伶俐,咱們兄弟有什麼事都讓你出面打交道,誰想你婆婆媽媽的真是急死人,還有什麼屁,你一氣兒放出來。   小六瞪他一眼,拍拍屁股道:大哥一動手,就有一個恰好經過那裡的遊俠兒,路見不平,出手相助,幫他打倒了二十多條壯漢,鎮住了李家莊的人,把他給放跑了,如今大哥蹤跡全無。不過大哥雖未習武藝,身體還是強健得很,應該不會有大事。只是他除了丁家,還能有什麼去處,嫂嫂妳可知道?   羅冬兒搖頭:沒有甚麼去處,他他從小就住在丁家大院的,如今大娘去了,豬兒下落不明,他必是以為我也死了,如今如今他孤苦一人,還能有甚麼去處?   說到傷心處,冬兒潸然淚下,鐵牛看得氣悶,吼道:我看不下去了,小六兒,那賊婆娘在哪裡,我先去打殺了她,然後去李家莊打個痛快,打完了李家,再去丁家為大哥討還公道,你們去不去。   彎刀小六道:害大嫂的罪魁禍首就是那董家婆娘,這賊婆娘已經回了李家莊,咱們不妨去揍她一頓。至於丁家,卻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咱們還要從長計議,便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嫂嫂想,若是咱們全陷在裡邊,嫂嫂一個弱女子該如何是好?   羅冬兒聽他們商量去收拾婆婆,到底有些不忍,忙道:算了,婆她將奴家沉了河,這段緣分也就斷了,今後她是她,我是我,再無甚麼糾葛也就是了。你們都是堂堂正正的好漢,怎好上門欺他,說起來,還得找到丁大哥才好。   小六蹙眉道:這卻有些難,李家莊傷了二十多號人,許多大漢現在還躺在家裡,脫臼的脫臼,斷骨的斷骨,李家人嚷嚷著還要尋大哥的晦氣呢。大哥必然不會公開露面,嫂嫂死而復生的事也張揚不得,否則董家潑婦豈肯放過妳?她拿出婆婆身分來,誰都不方便公開維護妳,如果知道大哥大概的去處,咱們再悄悄去尋他就方便多了。   啊!羅冬兒忽地輕呼一聲,喜道:我想到浩哥哥可能的去處了。   三人一喜,齊聲問道:大哥去了哪裡?   冬兒說道:浩哥哥一直與我商量,說要去廣原府為程大將軍效力。那時,他說要帶著我、帶著楊大娘和豬兒一起去,如今如今他在這裡無處容身,又以為我們已經想必是獨自去了。   三人愕然半晌,小六微微搖頭道:這卻未必,大哥就算要走,也該與我們兄弟見一面,說上一聲。如今天色已晚,嫂嫂不妨隨我們回城,暫且住在我的家裡。我家兄弟姊妹眾多,妳與我的妹妹們暫且同住便是。這兩天我們再細細尋訪大哥下落。   大頭撓著腦袋道:那要是大哥已經走了,那該怎麼辦?   鐵牛豪氣干雲地道:那又何妨,如果大哥已經走了,咱們便護送嫂嫂去廣原尋他。   大頭怎麼舌道:廣原?我倒是聽說過那地方,可咱們三個還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呢。   鐵牛滿不在乎地道:這才多少路,想當初咱大宋官家未成事時,一條蟠龍棍,千里送京娘,那是何等義氣。趙官家與那趙京娘素不相識,咱們護送的可是自家大嫂,兄弟間要的更是一個義字,有什麼去不得。   彎刀小六聽他提起趙匡胤的英雄事蹟,胸中也不禁湧起一股豪邁:好!咱們接大嫂回去,先候三日,三日之後若無大哥消息,咱們送大嫂去廣原!   羅冬兒感激得無以復加,屈身便要跪倒:三位兄弟高義,羅冬兒謝過你們的大恩大   嫂嫂快快請起,彎刀小六一見慌忙阻攔:妳是我們大嫂,行此大禮沒得折殺了我們,嫂嫂快快請起。大頭、鐵牛都是孤兒,走到哪兒都是根,小六兄弟姐妹眾多,爹爹只恨家裡少不了幾個吃閒飯的,我去哪兒,他才懶得管呢。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嫂嫂且去我家,三日之後,若無大哥消息,我們三兄弟就千里護嫂,廣原尋夫。   冬兒一聽,臉上發熱,鐵牛和大頭卻哈哈大笑,三兄弟擊掌盟誓,然後便護著羅冬兒往霸州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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