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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極惡梅關係 席絹 8349 2023-02-05
  常孤雪十歲,冬天。   一塊門匾掛在朱漆大門的上方。大大的張府字樣映入梅的眼中。   怎麼是張府?那小鬼不是在高家做事才對嗎?雖然好生疑惑,但她仍是決定走進去一探究竟。   此時正好有一批送瓜果的人打算進去,其中一名看來精練的中年男子拱手問門房道:   這位小哥,我們給張大爺送貨來了,請問要往哪兒走?   門房下巴朝天,露出兩洞鼻孔示人。   你們是趙家村的人是吧?沿著牆往左走,從一里外的小門送進去,再叫伙房的人領你們去帳房就成了。   多謝小哥,這是一點薄禮。中年男子奉上一小袋橙果當謝禮。   下回換些別的吧,老是送橙,房裡都放不下了。   是是是!   這是不是別人所說的狗仗人勢啊?梅又學到了一點。一時感到新奇,也就沒跟著那一群人走,反正她還有隱身術可用嘛,誰想走上一里啊,多累人。

  猴崽子,過來!那威風的門房不知又在張狂些什麼,吼叫聲忒大。   梅看了過去,覺得那個正被揪著耳朵的小鬼好面熟哦。忍不住走近看,順便聽聽他們在吵些什麼。   好大的膽子,敢偷吃小少爺的點心!   我才沒有偷吃呢!這是少爺吃剩不要的,說要給我,我沒有偷吃!小男孩哇哇大叫的掙扎。   門房可不管有沒有,一把搶過小男孩手中的甜糕,兩三口全送入嘴巴裡,含糊道:   你是什麼狗命,能享用這種好東西?!去!將小孩丟到地上,又踢上一腳。張爺我就饒了你這一回,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偷吃,當心我一狀告到張總管那邊去。   你你嗚哇小男孩又痛又氣又傷心,哭著跑進宅子去了。門房不屑的瞟了眼,最後忍不住舔著手上的甜屑,笑得好不得意。真是好吃哇!嘿

  原來同樣是當差的傭僕,也充斥著弱肉強食的情形,莫怪常孤雪從不覺得掠奪別人是錯的;因為當他幼小時,遭人欺凌掠奪,長大成人後,也就理所當然去搶比他弱小者的物品,這是一種共同建立的法則強與弱之間,沒有永遠,端看各人爭氣的程度了。   雖然這種奪食的情況在動物界很常見,但似乎一旦發生在人類身上就成了件不得了的事。   嗚嗚嗚嗚嗚哇悶悶的低泣聲從柴房內傳來。小男孩雙手抱著膝蓋,涕淚交錯的臉埋在兩腿中,哭得好生悲切。   不會吧?你已經哭了兩個時辰了嗎?大致逛完了張府裡裡外外,才飄到常孤雪居住的柴房,倒沒料到他居然還在哭。也不過是甜點被吃掉而已,有必要哭那麼久嗎?   常孤雪霎時忘了哭,呆呆的抬頭看向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的女人。

  好髒,擦個臉吧。從袖子裡變出一條絲帕,丟在小鬼臉上。怎麼老是看到他拖著兩管鼻涕的蠢相呀!   小時候兩管涕,長大時愛生氣。嘖,還能做對子哩。   你是誰?我沒聽到開門的聲音。他雙手緊抓著巾帕,身子畏怯的往後縮。看她一身的白,不會是女鬼吧?直到背已頂住牆角,再也無處可退,他更慘白了臉。   別管我是誰。我說,你悶在這邊哭多久了?懶得再問他怎麼看她。如果記憶中沒有誤差,這小子的狗嘴一向吐不出象牙,別巴望他會尊呼出仙姑的名頭了。   我才剛在哭哇!他用力以衣袖抹去涕淚,才捨不得用那麼好的手帕抹臉呢。   亂講。兩個時辰前你不是一路從大門口哭到這兒?年紀小小就說謊,莫怪長大後是枚壞蛋。

  我才哭一下下而已!後來就去劈柴了。小男孩挺起胸膛大聲的辯著。   哦,那是說劈完柴後,你才又回來繼續哭嘍?那糕點到底多好吃呀?有必要哭成這樣嗎?   小男孩想到心酸處,又哭了起來,像隻受傷的小動物般啜泣個不停,再也無心理會眼前這個人是鬼魅或是什麼玩意兒了。   你對哭泣有特別的偏好嗎?   我才沒有哭,嗚   這是不是叫做睜著眼睛說瞎話呀?   你到底在哭些什麼?   我肚子好餓!他們不給我飯吃!   沒想到這府邸看來那麼大,食物竟然是不夠吃的。真是外表風光,內裡淒涼呀。   不是啦!他們有飯故意不給我吃。   為什麼?這點她就不能理解了。   他們常常這樣的,不必為什麼。

  總不能任由常孤雪餓死在十歲這個年紀吧?老方法,變出一袋蜜梅糕,熱呼呼的塞到他手中。   吶,吃吧。   這個?小男孩顫抖著手拉開油紙袋,差點給那香暖的食物味給勾丟了心神吃的耶一連吃了三、四個,才敢相信一切不是出自於幻覺,而且還是頗感熟悉的幻覺。他以前是不是吃過呀?   你在這邊是當什麼差呢?梅問。   跟著少爺,隨時聽候差遣。他含糊地道,一時吃得太急竟噎住了。   咳!唔咳!   真不當心。梅伸手輕拍他背,不料卻引來他的慘叫聲!   哎唷,痛!小男孩手腳併用的爬離她施暴的範圍,哀怨的看著她。   梅盯著自己的手,懷疑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居然得到他這種誇張的反應?   我只是輕拍而已。她聲明。

  我知道。伸手抹去眼角的淚光,他又吃將起來。   你受傷了?梅猜測著。   由於外頭的天色早已墨透,一屋子的黑暗與陰寒恐怕不是小孩子禁得住的,於是她拉來角落的破鐵鍋,丟了幾枝柴薪,打出火花,不一會,溫暖的火焰照亮了四周,也降低了些許寒意。   我看看。她移近他,拉過他左手上還沒看手臂呢,已然看見一隻十歲小孩的手掌上滿是厚繭、凍傷,以及一些沒有經過藥物治療,自行癒合的傷疤。   哪來這麼多傷口呀?你常被打嗎?   嗯,所以我要很快長大。仍殘留淚水的雙眼迸出一抹眼淚。   長大後要做什麼?梅小心地問。   讓別人再也不敢欺負我!現在打我的人,以後我要打回來!常孤雪野獸的求生本能至此已開始展現。

  那些人是誰?恐怕為數不少吧?   門房張奴,總管張才,伙房的張傭,帳房的張僕。他扳著手指一一道來。   你的小主人對你好不好?一聽到名單裡全是傭人,想必這宅子的主人對下人還算不錯吧?   還好呀,他心情好時會給我東西吃,心情不好時頂多餓我一天而已。   這叫還好哇?那不好的標準不就是將他打個半死又餓上三天才算哪?當人奴才都這麼薄命嗎?   小男孩又接著道:   去年服侍大少爺的小僮被大少爺打死了,我們都好怕會被派去接替那個工作,還好他們嫌我太小就沒挑我了。小少爺比較好,他打人時都只用鞭子或竹板,不是用刀劍。   是哦,你該感動得三跪九叩呢。愈聽愈覺得受不了。想不到堂堂一個未來大惡人居然這般的奴性堅強,真令人懷疑他是怎麼當上大土匪的。

  小男孩很快吃完糕餅,仍然饑餓的肚子透過目光的傳達,可憐兮兮的看向眼前這個好心的女鬼。但因長期被大人們招待竹筍炒肉絲(挨打)的教訓,讓他不敢隨便開口索求。   梅翻了下白眼,再用一片梅花瓣從袖中變出食物。這回是梅香包子,依然是熱呼呼的一小袋,丟給他。   你多久沒吃了?   他沒空回話,比了個二字,表示兩天沒吃了。   被罰嗎?   不是。昨天小少爺不許我吃飯,今天就丟了一些甜糕要我吃,但是被張奴搶走了。到伙房要飯吃,但是伙房的張傭不只打我,叫我去劈柴,還不肯給我東西吃,我就一直餓到現在了。一口氣說完,全心全意進攻食物。   你這樣多久了?四年來都是如此嗎?   我來這邊才三年。他伸出四根手指頭。

  原本的高員外呢?她替他收回一根多比的手指。   小男孩好訝異的瞪她。   你怎麼知道高大爺?他搬到江南去了,後來我才過來這邊當差的,高大爺人很好哩,都不會餓我們肚子。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陣咳嗽聲,令他們停止對談。   是誰?小男孩站起身推開窗子,被撲面而來的風雪凍得直打哆嗦,雙眼一時睜不開。   梅立於他身後,見到一抹黑影消失在矮叢中,隱隱覺得不對勁。   像是!大禍臨頭的預感。   砰!脆弱的門板被踹成碎片,嚇醒了熟睡中的常孤雪,以及隱形的梅。才要張開眼,便教數十把火炬給刺得雙眼失去功能。   來人!把他抓出來!有人吼著。   哇!怎麼了?做什啊!常孤雪沒能說出太多話,一隻蒲扇似的大掌將他一拳擊到雪地上,幾乎沒讓他暈死過去。

  梅伸了伸懶腰飄了出來,眼光看向被踹壞的門,再聽到此起彼落的怒嘯似雷吼,莫怪那小傢伙長大後亦是相同粗魯。人家說身教、言教還真是有道理。雖然還是有點睏,但看看他們在擺什麼陣仗也好。   根據她推算,今晚是常孤雪離開張府的日子。首先他會被打得奄奄一息;再來為了求生,激發出他野獸的本能,以一把凶器直捅向主人張三的腰背,並遁逃出府,從此成為街頭流浪小乞兒以上,完畢。   實在說,在人界也有一段時日了,大多時間又耗在常孤雪身上嘖!他的名字甚至是她取的呢不過她挺好奇,依照常孤雪的親人取名能力之拙劣,如果她沒出現,那麼會是誰給他取做常孤雪呢?照她看,他應該背著牛寶這個拙名羞愧一輩子才是   好啦!收回其它不相關的思緒,繞回原本所想的。到底與這傢伙相處久了,不可能沒半點感情。想當初有多少鳥兒在她的樹身築巢,雖才短短一季的時間,她便多有留戀,還偷偷撿回它們跌到樹下的小鳥呢。所以她此時也就沒能完全以置身事外的冷淡去看待小鬼被虐待。   一絲絲窒悶飄移上心頭,那是擔心?不悅?還是其它負面的情緒?她不明白,因為以前從未有過。可是她就是覺得這些人共同欺負一個小孩子很超過。哇   瞧瞧,居然抽他鞭子!   唔哇   真過分,還把他的臉打得不成人形!   為什麼打我,嗚   幾個人更舉起腳重重踹他,大不人道了!   梅搖搖頭,再搖搖頭,覺得人類殘害同類的名堂實在太多了,真奇怪在這樣的自相殘殺下,居然沒有滅絕。看不下去了,去阻止他們吧。   不過她的看不下去來得太慢,眾人在一頓粗飽後已停住手,由總管張才揪起他。   哼!好個不知感恩的猴崽子,也不想想老爺供你吃住,你居然當起賊子來了。   我沒有痛得渾身顫抖,但殘餘的意識仍讓他發出聲音表明自己的清白。   沒有?哼!我們在草叢裡搜出了一包銀子,正是老爺房裡丟的那一包,還不承認?找死!反手又是一巴掌。再丟他回地上,轉身對一名彪形大漢躬身道:老爺,要怎麼處置這個小偷?   彪形大漢正是宅邸的主人張三,長著嚴肅苛刻的臉,絕對屬於那種寧負盡天下人,也不許人負他的性格。只聽他重重一哼,開口道:   如今罪證確鑿,依家規處置:鞭十、斷雙掌、割舌,再丟到外頭自生自滅。他伸出手。家法。   貼身傭人很快的呈上一條黑鞭;鞭身以荊棘編成,而原本的黑色因沾了太多血腥而呈現恐怖的暗紅色。此時,在月光的映照下,再度閃動著它渴血的寒芒。而另一頭,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正候著呢。   刷刷刷!   張三正在甩鞭暖身,以期給手腳不乾淨的下人刻骨銘心的教訓。   不要哇我不是小偷嗚全身疼得幾乎麻痺的小男孩仍努力蠕動著他的身體,想爬開,想申冤,但團團圍住他的家丁,教他插翅也難飛,看來就要命喪鞭子之下了   咻第一鞭破風而來。   要命!這種打法,常孤雪還有命活到長大當壞人嗎?梅手指一彈,一朵梅花飛附在鞭子上   哇呀   鞭子仍毫不留情的以十成十的力道打在皮肉身上。   常孤雪哭叫出聲,但一聲更淒厲的哀號硬是蓋過他。   天哪!是大少爺!老爺打到大少爺了!傭僕全飛奔到十尺外,看著被誤鞭的大少爺張餘絨。   張三大震,百般不敢置信,奔過去抱起兒子嘶吼:   我在處罰下人,你跑來做什麼?!   哇明明是爹失了準頭打到我的,人家又沒有靠近!張餘絨看到自己手臂皮開肉綻,當下哭昏了過去。   快!快送他回房,快馬召大夫過來!張三大吼,手中的鞭子再度呼嘯。想到要不是為了懲罰下人的偷竊行為,也不會誤傷了大兒子,愈想愈生氣,猛地對地上瑟縮的人又要甩手揮出   哇!   鞭子還沒打出去哩,就聽身後傳來號哭聲,原來已經鞭到人了。   是誰站在老子身後呀!張三簡直是暴跳如雷了,猛一轉身,卻倒抽了口氣。   天哪!小少爺!是小少爺!僕人再度忙碌起來,飛奔到第二號被誤傷的倒楣人身邊。   小少爺張琅須連哭也省下了,直接昏倒。   快扶他回房,叫大夫!已氣到忘了質問是誰讓自己兒子站那麼近的,張三現下只想快快執行完家法。   很好,此刻在場的就剩下傭人了,就算誤鞭到人也沒關係了。他緩緩舉起執鞭的手!   所有人悄悄的退、再退,祈求自己退得夠遠,能躲過鞭子的肆虐範圍,用力吞口水,目光全盯在鞭子上。   張三瞄準地上抖瑟的小鬼,然後決定手也不停的一口氣打完十鞭。咻咻咻,一鞭、二鞭、三鞭!   哇!   我怎麼那麼倒楣!   好痛哇   不一會,七八個傭人全倒地不起,各自捧著傷處哀號不已,最稀奇的是那鞭子到最後竟捆住了張三,讓他體會到他寶貝鞭子的實用度有多強。   呃呀,痛得哇哇叫的張三順帶的蹦蹦跳跳,不意將不知何時摔在地上的匕首給踢到常孤雪面前。   梅趁亂現身,將匕首塞到小鬼手中。   去,快去捅他一刀!   我不要!他們會打死我的!逃命比較重要哇!忍著一身的疼,他手腳併用的爬向後門。此時不溜,更待何時?白癡也知道再留下來鐵定沒命。   梅揪回他。   不行,如果你不做的話就不許走。拜託!這是他該經歷的命運耶,要是沒完成行凶的步驟,以後怎麼做一名邪邪惡惡的大壞蛋哪?!   我才不要害人!   笨蛋,是他們在害你,去,快去!她推他。   不要,不要啦!他抵死不從。   早知道就讓你挨十鞭,我現在才知道皮肉痛對你心性養成的重要。梅又拉回他爬開的身子。真是!全身是傷還那麼會爬。   別掙扎了,去。眼見張三就要爬起來了,梅用力推他過去。   不不哇!   就見原本還磨蹭在原地的小鬼倏地化為迅影,向張三的方向飛去。   一隻纖纖玉足優雅的收回,覺得自己身上這雙玉足從沒那麼好用過。她引頸看過去,期望有美好的結果。   遠處,正爬起身的張三突被一股巨力由背後撞上來,害他又趴回大地的懷抱,並且哇聲慘叫。   嗯,很好,完工了。梅滿意的點頭。   小男孩害怕的跳離主人身上,就見一把匕首正垂直插在張三的尊臀上。他哭著跑向梅!   不是我!不是我!我已經先丟掉刀子了,可是刀子卻掉在他身上!   梅苦惱的想,反正腰背跟臀部的距離不太遠,相信上天不會有意見的,它們務必原諒小孩子缺乏準頭的事實。她已經努力讓他循正確的生命路程走了。   走嘍!她牽起他的手,悠閒的從後門走出去。   直至今夜常孤雪賣身為奴的日子,正式畫下句點。   兩人在梅花林中的木屋裡生活了十來天,即使梅並不預期與小鬼耗上這麼些時日。   可是常孤雪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多,又因感染而引起發燒的癥狀。想到這孩子打一出生就失去爹娘,為了生活,年紀小小便被一大堆勞力工作剝奪了童年,梅一時心軟,就堆了一大把梅花,變成溫暖的小屋,在這寒冷的冬天給予小鬼短暫的溫暖。   哎唷,好痛常孤雪哭天搶地的痛呼。   換個藥也值得叫成這樣子?真不濟事,不過是傷口上的瘡痂隨著更換的藥布被撕起來罷了。   我不是說我自己換藥就好了!若說常孤雪對現在的生活有什麼不滿,那就是這一點了。藥是好藥,但因為傷口不斷受創,還不如讓它自己好還快一點。對常孤雪來說,他從來沒過過這種舒適且毫無負擔的日子。每天可以睡在暖呼呼、香香的床被中,不必挨餓、受凍,不必被人動輒打罵,還有這個對他很好的大姊姊!雖然總是害他傷口痛得半死。   所謂的好,其實只是來自於沒有惡意而已。但因為在他的生命中,遇到了太多把欺凌弱小當成理所當然的人,以致於他會覺得這位大姊姊簡直是菩薩了。不然沒有人會平白把寶貴的食物、溫暖的床被給外人用的。   世上,還是有好人耶他感動的想著。   今天吃梅粥,配梅乾菜。替他換完藥,轉個身手上已是一托盤食物。常孤雪連忙吞口水,好幸福好虔誠的膜拜著食物。   姊姊!你真是好人。   我不是。如果用晉東城來衡量,她一點也稱不上好人的標準。   為什麼你不是?她明明是。   好人嘛,聽說要心地善良、樂善好施、尊重天下蒼生,最好還當一名醫者來濟世。   當好人很厲害嗎?他不太明白這名詞。   梅淡道:   也沒有所謂的厲不厲害。好人或壞人只是自己的選擇而已。只不過一般人尊敬好人,害怕壞人。   那我要當壞人!小子大聲宣告。   嗯哼。她輕嗤,果真立志要趁早,有點當土匪的本錢了。   因為如果我是壞人,那每個人都會怕我,一定不敢欺負我,也不敢搶我的食物或打我了。而且我還可以去搶別人,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以現在的世道,這樣想是比較務實沒有錯,害她差點要跟著點頭了不、不對!畢竟她是來糾正他向善的,怎可附和他壞人至上論咧?   當好人也很不錯。每個人感激你、尊敬你,只要你一直幫助別人,那別人就會終生感恩,為你祈福。   如果我當好人,他們會給我飯吃嗎?小鬼聽不懂大道理,只想知道那與肚皮大事有無必要之關聯。   也許會,也許不會。但前提是你得先付出。   我什麼也沒有哇。怎麼付出呀?忽爾他腦中飛過天真的想法!不然這樣吧,我有錢時就當好人去幫助別人,如果沒錢時,就去當壞人,這樣一來,好人壞人我全當了,最厲害!   呀這樣說得通嗎?   梅認為自己該想一想。   劫富濟貧,也不錯嘛,但好像又有那兒怪怪的?   她得好好想一想。   常孤雪傷癒後,梅決定該是離開他十歲的記憶了。   她很夠意思的給他穿上乞丐服,並奉送一支打狗棒與一塊破碗!聽說乞丐的標準配備是這樣的。   很好,這樣就容易在街上討生活了。   姊姊這是為什麼?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還在享受溫暖,此時已成為一名無家可歸的小乞兒,為什麼?   這是你必須走的路。他的命裡有五年的乞丐運呀,又不是她故意整他,做什麼一副棄兒的指控目光?   我以為你要收留我!騙子!被背叛的悲憤打心底竄起,令他嘶吼出來。   梅雙手抱胸,覺得人類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是騙子,不說了嗎!你接下來要當乞丐的。哪有騙你?我還好心的給你準備了衣服咧。   你如果不想收留我,為什麼要救我,讓我以為你是好人?!小孩眼中滿是怒氣,而那怒氣逐漸化成生命中第一抹陰暗,對人性有了深深的失落   要是從來沒有人對他無條件的好過,那他還不致於發怒,因為他會以為人生就是如此。但誰要教她施予了他溫暖快樂,那種得到卻又被重重摔碎的痛楚很痛、很痛,痛得他都要沒法呼吸了。   梅揮揮手,只道:   好啦,別鬧了。你好生體驗自己的人生吧,我回去嘍。很好奇他經此一事後,會長成什麼樣的人,快點回去看看。上回解開了他對親人的誤會,讓他不致於對人性完全失望,這次呢?改變的會是什麼?   看著毫不留戀走入梅林深處的白影,小男孩站在原地大叫:   我討厭你!我恨你!我!嗚我要當大壞人回來搶你的銀子,讓你當個窮鬼,沒地方去,再也不敢說要離開我不要我你你給我記住!小男孩坐在地上蹬腿大嚎,哭得好不淒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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