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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八集 第十二章 大華皇孫

極品家丁 禹岩 50875 2023-02-05
  林晚榮聽得好笑,這個塔沃尼也是個演戲的天才,分明上次拜訪林府的時候就已見過大小姐了,今次卻故意說這些好聽的話兒,無非就是拍馬屁來著。   是啊是啊,我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林晚榮笑著摸了摸鼻子:塔沃尼,你的船不是在山東嗎,怎麼跑到連雲港來了?   塔沃尼道:親愛的林,得您引薦,我在你們的京城覲見了貴國皇帝陛下。關於兩國通商以及對外貿易的關稅問題,也已達成了一致。林,貴國的皇帝陛下,和你一樣的精明。我們法蘭西船隊掙得錢,大部分都返還給你們大華了,唉!   能不精明嗎,對法蘭西船隊徵收高額關稅,是我一招一式交給老爺子的。以那老頭的心計,誰能玩的過他。   林大人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法蘭西人的肩膀:塔沃尼,不要這樣說。貿易嘛,本就是互惠互利的。我們大華的絲綢茶葉香水肥皂都是上等的好貨,在歐洲供不應求,不愁賣不出去,對你們多收點關稅,那也是應該的。這些貨品到歐洲一倒手,絕對賺的不少。不瞞你說,前幾日還有兩個不列顛和葡萄牙船隊在福建和廣東那邊靠了岸,聽說也是為了拓展貿易來的。

  塔沃尼聽得大驚,這事既是從密斯托林嘴裡說出來,肯定假不了。不列顛和葡萄牙都是海上貿易強國,有商船來大華也不出意外。沒想到與大華的生意還沒做幾單,就有競爭對手來搶食了。   林,這協定可是我們法蘭西先達成的。塔沃尼緊張的抓住他的手:貴國可要有誠信啊!   林晚榮嘿嘿道:放心,放心好了。現在給你們的關稅水平。三年內絕不會變。就算不列顛和葡萄牙想做這生意,那關稅也肯定要往上提高了。塔沃尼,這個給你的可是友情價啊!換成別人。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哈哈!   大華關稅收的高,相應的商品在歐洲的價錢自然也要水漲船高,買單的是歐洲人民,塔沃尼和路易皇帝自然虧不了。林晚榮和法蘭西人對此都是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塔沃尼苦笑道:那就希望你以後多多關照我們法蘭西船隊了。路易陛下還讓我轉達對您及您諸位夫人的真摯邀請,如果明年有空的話,歡迎您帶全家人到法蘭西作客,去看看我們的馬賽、羅浮宮和高高的鐵塔。路易陛下會親自接待來自遙遠東方的尊貴客人,一定會讓您和您的家人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   他隨口編纂的不列顛和葡萄牙商隊。讓塔沃尼心中產生了深深的憂患感,自然迫不及待的加碼了。   沒想到一不小心,竟成了大華官員出國考察的第一人,還是拖家帶口那種。林晚榮哭笑不得,隨口打哈哈道:再說,再說了!塔沃尼。我問你怎麼到達連雲港的,你還沒回答我呢!   是,是。我和貴國皇帝達成了關稅和貿易協定,又採集了足夠的貨物,準備從山東出海返回歐洲。在日照聽貴國的徐芷晴小姐說,您準備從連雲港登船去高麗。我在貴國接受了大人熱情的照顧。當然要趕來和您話別了,不瞞您說,我們在這裡已經兩天了,就是為見您一面。

  法蘭西人情意殷殷,心裡卻是暗自慶幸,幸虧在連雲港停靠了,見到了林大人,要不然。哪會知道不列顛和葡萄牙人也來搶生意了呢,萬幸,萬幸!   林晚榮嘿嘿冷笑。這老小子撒謊不吐骨頭。明明是因為我派往法蘭西求學的三十名少年,眼下都在連雲港的鐵甲船上實習。他才不得不在此停靠,卻說成是想我來的。老子徵了你的重稅,敲了你的大竹槓,你還會想我念我?沒天理了嗎?   塔沃尼你太客氣了。他皮笑肉不笑道:咱們可是老關係了,用不著這麼見外。對了,你這就要走了嗎?哎呀,我還沒來得及請你吃飯呢,遺憾,實在遺憾!   你請客吃飯,那最後掏錢的鐵定是我!塔沃尼心知肚明,忙道:應該是我請您才對,只可惜,近幾次去您府上拜訪,大人都不在家。等明年來了,我一定帶上路易陛下最好的廚子,請您和您的家人吃最正宗的法式大餐!

  是嗎?哦,我最近去了趟突厥。你也知道,仗打贏了,但是還有很多後續的事情要處理不是?和突厥人打了這麼多年,突然沒了對手,還挺想念的,也不知道下一個和我們打仗的會是誰?哦,塔沃尼,你千萬別誤會,我可不是什麼好戰分子,只是看不慣別人欺負我們而已,哈哈!   聽林大人說話要仔細琢磨,要不然,還真沒法確定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憐的法蘭西人被他弄得暈頭轉向,懵懵懂懂間,只記住了密斯托林的一句話:千萬別欺負大華人!   對了,林,塔沃尼忽然湊到他耳邊,神秘兮兮道:上次我送你的那兩個法蘭西小美人,還在宅子裡等著你呢!您可千萬別浪費了,那其中一個,是我們法蘭西皇后的親妹妹,比皇后還要美麗,連路易陛下都對她嘖嘖

  林晚榮急忙看了看身邊的大小姐,幸虧是英吉利語,她聽不太懂,只睜大了眼睛,茫然望著他。   塔沃尼,林大人急忙端正了顏色,滿臉嚴肅道:我可不是那麼庸俗的人!美色於我,與骷髏毒藥無異!   明白,明白,看大人的各位夫人就知道,您早已劇毒纏身了!塔沃尼詭笑道:所以,我建議,大人不妨試試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林晚榮看了他一眼,二人同時大笑起來。天下男人,果然都是一般的猥瑣啊!   說了會話,後面的兩艘鐵甲船也陸續靠岸。塔沃尼帶來的四艘鐵甲船,因旗艦被林大人以十兩銀子的高價收購,所以只能帶著三艘返回了。   林晚榮拉著蕭玉若。緩緩走上前去,細細打量西洋人的鐵甲船。   這幾艘鐵甲船長約二十餘丈模樣,寬有兩丈見方,足有兩層樓高。船身極其堅硬,他用手敲擊了下,沉悶的聲音在耳邊迴響,竟是整塊鋼板切割製成。

  甲板上有四條十字路可以通行,分別有輪舵室、休息艙、彈藥艙。後面便是生活區,前後各有一葉大大的風帆。鐵甲船左右兩邊各有十餘個夾板二十餘大槳,在正中間處。伸出十餘個黑黝黝的炮口,數門粗壯的西洋火炮延伸出來,做工極為精細。船身兩側,另有四五十個火槍射擊槍眼。   林晚榮看了幾眼便有些感嘆。這是貨真價實的鐵甲船,絕非在木舷外面包裹鐵甲那樣粗糙。能將鐵皮切割拼裝。西洋人的機械水平,確實已發展到了一定水準。只是船身兩邊的大槳和船頭船尾的風帆讓他心裡稍微有些慶幸,西洋也還沒有完全進入蒸汽時代,這是一個可以追趕的契機。   見密斯托林眼中露出的驚訝,塔沃尼得意洋洋的拍著身後的鐵甲:林,怎麼樣。這就是我們法蘭西的鐵甲船,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門火炮能打穿它。

  是嗎?林晚榮哈哈大笑,從懷裡摸出一把金色的彎刀,刷的一聲朝前刺去。   吱的輕響,那鐵甲竟被生生的破出一個小洞來。塔沃尼臉色刷的就白了:這,這怎麼可能?   捅的就是你的鐵甲船!林晚榮臉色漲的通紅,雙手握刀,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才堪堪在鐵甲上破出一個小洞。   他可不敢叫塔沃尼瞧出破綻,急忙收了金刀,平抑了紊亂的呼吸,哈哈大笑道:塔兄。這鐵甲也就一般嘛,連我手中的小刀都比不上。還談什麼火炮打不穿!   他手上的金刀是小妹妹親手相贈。乃是突厥的至尊國寶,可謂吹毛斷髮、削鐵如泥。面對西洋人的鐵甲,竟也差點捅不破,其鋼板堅硬可見一斑。   塔沃尼可不知這個道理,見他隨便摸出一把刀來,就能將整個法蘭西引以為傲的鐵甲刺出個小洞,驚駭之下,舌頭都擼不直了:林,林,你們大華,竟然有這種穿甲利器?

  那是當然,林大人哈哈笑著拍拍他肩膀,方才刺那鐵甲用了他所有的力氣,胳膊陣陣酸痛:所以說,做人要謙虛點。你看看,我們大華有這樣的寶貝,卻從來不對外宣揚,這就是我們東方人的含蓄之美。唉,你這個鐵甲船,要是遇到了我們大華的穿甲利器,咳,咳老兄,你們這個玩意兒還有待改進啊!   他將金刀收回懷中,心裡早將小妹妹感激了一千遍一萬遍。面對塔沃尼時,說話卻是半露不露,眼神高深莫測。   見他如此含蓄,塔沃尼無奈低下了高昂的頭顱:林,我不得不說,你們東方,真的很神秘!我回去之後,一定向路易陛下建議,貴我兩國要經常往來,建立長久友好的合作關係。咱們互相做朋友,誰也不打誰!   是嗎,那我們考慮一下。他不緊不慢的打了個哈哈,塔沃尼心驚肉跳,這位林大人又在裝腔作勢,下次看來還要再送上些鑽石美人,以求兩國修好。

  林晚榮瞇著眼,打量那船上的風帆幾眼,笑著道:塔沃尼,你們漂洋過海,就是靠這風帆和船槳嗎,有沒有什麼別的動力,例如,會冒煙的機械?   法蘭西人嚇得跳了起來:會冒煙的機械?你,你怎麼知道?   什麼?林晚榮卻是比他更驚:你,你們真的有蒸哦,那個冒煙機?   塔沃尼點頭道:冒煙機是我來大華之前才聽說的,是我們法蘭西的一個叫做薩弗里(注)的礦工發明的,聽說可以用它來汲取井下的水。這才短短幾個月,沒想到大人在萬里之外,就已知道了。   我知道個屁。林晚榮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原來西洋人也才剛剛開始研究蒸汽技術。他們要真正跨進那個時代,至少還需要兩百年。來得及,一切都來得及!   他哈哈大笑著點頭:我也是隨便猜猜的,塔沃尼你不必當真,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對了,我的船是哪艘?我最近手頭寬裕了些,又籌了十兩銀子,想再買

  這艘,這艘,我帶你去看看!法蘭西人嚇得臉色煞白,轉身就走。他對林大人的稟性可是深深瞭解了,要是這位竹槓大王真再掏出三十兩銀子來,他和所有人恐怕都只能走路回法蘭西了。   林大人花十兩巨銀購買的鐵甲船,便是法蘭西人的旗艦,也是最後停靠碼頭的那艘。體格更為龐大,裝飾最為豪華,船前船後足有幾十丈見方,數十名黃皮膚黑頭髮的少年人,正在甲板上忙碌著。   混了這麼久,老子終於也有遊輪了!林晚榮拉著大小姐的手,跨步上去,望見這巨大的船艦,忽然大笑了起來。   姐夫,姐夫那一群少年中,突然響起個清脆嬌嫩的聲音,一道靚麗的身影,急急向他奔來。    注:本文為行文需要,將薩弗里設置為法蘭西人。請瞭解蒸汽機歷史的朋友不必為其國籍爭論,看看則罷。      林晚榮急忙抬頭,那飛奔而來的少女看似十四五歲年紀,髮髻隨意的紮起,唇紅齒白,嬌豔俏麗,正朝他微笑,卻是小師妹李香君。   嗨,小師妹,他笑著打招呼:你也在這裡啊!   裝糊塗!李香君停住腳步,望著他憤憤哼了聲。她要去西洋求學的事情,早已告訴過他了,偏偏這人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蕭家姐姐,小師妹嬌顏如花,繞過他去,拉住大小姐的手,微笑道:你是不是受了我姐夫的騙,要陪他一起去高麗?我告訴你啊,路上可要小心點,別被狼叼走了!   蕭玉若頓鬧了個面紅耳赤,低下頭去,不好意思說話。   以林晚榮臉皮之厚,又怎會在意她這指桑罵槐的嘲諷,眼見她二人站在一起神態親密,忍不住道:大小姐,你和小師妹也很熟啊?   蕭玉若白了他幾眼,嗔道:怎的,不行麼?香君在我們家裡,和哪一個人不熟?你北上抗胡的時候,我們大家便天天在一起。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哈哈大笑。   他委託徐芷晴選拔的三十餘名心靈手巧的少年,論年紀都只有十四五歲,李香君是其中的唯一一個女子。這丫頭本就生的明眸皓齒、美麗動人,活脫脫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坯子,一到來就毫無疑問的成了這些少年中的公主。她的一舉一動自然吸引了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年們的目光。望見她站在一個黑臉的男子旁邊親熱的說話,少年們皆都心生好奇,卻不知道這人是誰。   塔沃尼睜大了眼睛道:林,原來這位露茜小姐是你的親戚?難怪生的如此美麗動人呢。   露茜?什麼露茜?林大人滿頭的霧水。   露茜就是這位小姐啊,塔沃尼指著李香君道:難道你不知道?   林晚榮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李香君?露茜?這是怎麼回事?   小師妹笑嘻嘻道:姐夫,你真笨哦。這個是我的西洋名字!   林晚榮眉頭一皺。悄悄將她拉過身邊:無緣無故的,起個西洋名字幹什麼?你這香君二字我就覺得挺好聽的。   真的?李香君大喜:那你再喊幾遍我聽聽。   林晚榮哼了聲:小師妹,派你們去留學,是希望大家學習西洋的先進東西,將來回國之後為民眾造福。而不是叫你們崇洋媚外,還沒留學,就把自己的名字給改了。要真是這樣,這趟西洋不去也罷。   他拂了拂袖,臉色黝黑,眉毛飛揚。氣勢極是威嚴,說出來的話已是極重。   李香君平日裡與他嘻嘻哈哈,哪曾見過他這般肅穆的模樣,也不知怎的。心中生出些懼怕。低下頭去委屈道:你說到哪裡去了,什麼崇洋媚外。這西洋名字是徐芷晴姐姐吩咐的,她說大家留學西洋,要取個入鄉隨俗的名字,這樣與西洋人談話更順暢,也有利於我們將來的學習。大家每人都取了一個名字。我李香君身為大華人,心中驕傲無比,這裡有我最崇拜最喜歡的人,我還要崇洋媚外幹什麼?   小師妹說的義正詞嚴。單以李香君三個字,她的節氣就不應該懷疑。林晚榮想了想,的確是自己反應過度了,取個西洋名字只是為了方便而已。哪能和崇洋媚外搭上瓜葛。   對不起,是我想多了。他嘻嘻笑著向李香君道歉:我是希望大家到了西洋,學習好東西的同時,別忘了咱們的故鄉。要做大華的精英,千萬別做西洋人的精英!   錯了就道歉,態度也算誠懇,光這一點,舉世的男子中就沒有幾人能夠做到。李香君心中溫馨,笑道:你放心好了,將來我一定會回來的,因為,我要讓你崇拜我,嘻嘻!   這丫頭就像瘋了一樣,時時刻刻都想讓我崇拜他,都念叨好幾回了。林晚榮笑了笑,行回玉若手邊,拉住大小姐的手,輕聲道:香君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老想著折服我?   大小姐旁觀半晌,無奈搖頭,甩給他幾個大白眼:等著吧,將來有你好瞧的。   塔沃尼見他與李香君說話甚為親密,忍不住道:林,這位露茜小姐,是你什麼親戚?   她是我老婆的妹妹,哦,就是小姨子。   小姨子?塔沃尼用生硬的大華語重複了幾遍,點頭道:令小姨子是我極為佩服的一位女士,這才幾天功夫,她就學會了許多的英吉利語,遠超他人。   姐夫,我這身衣裳好看嗎?李香君拉住衣裙,嘻嘻笑著轉了個身,那美妙的身姿叫人眼前一亮。   她年紀雖小,卻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言一笑,彷彿都有種與生俱來的嫵媚,連大小姐都看得一呆:香君長大了,必定是絕世的紅顏。   塔沃尼驚嘆拍手:露茜小姐,你的美麗,必將震撼整個法蘭西。   林晚榮卻是更加吃驚,小師妹這句話,乃是用英吉利語所說,雖還不如何連貫,卻是字正腔圓。短短幾天功夫,就能有如此成績,李香君果真是非同凡響。   請問,您,您是林元帥嗎?正自驚嘆於李香君的天賦,忽然有一個年約十四五的瘦弱少年,怯生生的行過來,望著他小聲問道。   正是林某。林晚榮笑瞇瞇的打量他: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你,你真的是林元帥?我叫洪升!小兄弟激動的嘴唇直顫,猛的一揮手,甲板上剩餘的少年們飛一般的湧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了起來。   林元帥   林元帥   少年們激動的臉色通紅,以無比敬慕的眼光仰望著他,呼喊聲此起彼伏。   這些尚帶著稚嫩的面孔充滿了朝氣與熱忱。便如同那初升的太陽,林晚榮看的欣喜不已:大家好啊,你們都是去西洋留學的嗎?   是的,元帥。少年們齊齊彎腰答道。   林晚榮微微一笑:你們小小年紀,就要漂洋過海、不遠萬里的去海外求學,心裡害怕麼?   不怕   回答的聲音雖茁壯,卻不是那般的整齊,這些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人,雖多是出身貧寒,卻從沒行過這麼遠的路。有許多更是頭一次見到西洋人,要說沒有一點擔憂的心思,那是絕不可能的。   林晚榮哈哈笑道:怕就怕,有什麼不敢承認的?不瞞你們說。我第一次上戰場打白蓮教的時候,差點就嚇得當了逃兵!   少年們轟然大笑,只這一句話,便讓他與諸人的距離無限拉近。   遇到陌生的事物,多少都有些畏縮心理,這是人之常情,一點也不丟臉,再偉大的英雄,也是這樣過來的。他目光一掃,緩緩道:想來大家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心裡都是有準備的。克服這些困難,自然不在話下。   他這一番話入情入理,諸人無不點頭。   其實,這些並不是我擔心的問題。他緩緩踱了兩步,扶住甲板的欄杆,默默眺望著遠處的海天一色,微聲道:有誰能夠告訴我,這浩瀚的海洋,它到底有沒有盡頭?   這個問題頓時難住了所有人,少年們自不必說,就連見多識廣的法蘭西人也找不出個答案。   李香君打量著那波濤洶湧的蔚藍大海,聆聽海水的輕聲呼嘯,眸中升起淡淡的氤氳。   大小姐依偎在他身邊,悄悄拉住他的手,無聲一笑,似是百花盛開。   有沒有盡頭,其實並不是一個問題。我想告訴大家的是,這個世界無限的遼闊,不止孕育了大華、突厥、高麗、東瀛和法蘭西,它還有更多的大陸、海洋、島嶼。在我們的這個世界,共有五大洲七大洋。我們大華所處,不過是其中一角,這個地方叫做亞洲。而那大海的盡頭,還有歐洲、美洲、非洲、大洋洲,還有我們尚未探索的每一個角落。他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出來的話卻是石破天驚。什麼五大洲七大洋,歐美亞非大陸,誰曾聽過這般聳人聽聞的事情?不僅是諸位少年人,就連聰穎智慧的大小姐和李香君,也無聲愣住了。   法蘭西是海上強國,塔沃尼縱船行走的地方已不知凡幾,聞聽他言語,卻也驚得嘴都合不攏了:林,你說,我們這個世界有五大洲七大洋?上帝啊,我頂多才去過三大洲。林,你一定要教教我,剩下的大洲大洋都在哪裡。   林晚榮無語搖頭,望著那些震撼不已的少年,沉聲道:這個世界很大,你們這一趟出去,將會發現一個完全不同的新天地,那會是一個無與倫比的世界。我希望大家都能有開闊的胸襟、遼闊的視野,多學多做、敢想敢做,不要為自己的眼光所局限。要取長補短,用心學習,勿要嘲笑別人的粗鄙,也不要因自己的不足而妄自菲薄,尊重別人,也尊重我們自己。   最重要的一點,無論身在何地,我希望大家都別忘了自己肌膚的顏色,別忘了我們的根在哪裡。五年後,我還站在這裡,靜候大家學成歸來!完畢!   他雙眸微濕,對著這些孩子,深深一躬鞠了下去。在這個世界,大概沒有人能夠理解他這突如其來的激動,更不明白他這一鞠躬的深刻含義。就算是肖青璿、月牙兒、寧仙子抑或安狐狸在此,她們也絕不會明白。   元帥少年們大駭。爭先恐後的跪倒下去。   望著這些懵懂少年,五年後的他們,會是個什麼樣子,誰也不清楚。那一切,就只能靠他們的自覺了。他搖了搖頭,無聲一嘆。   大小姐感受到他心裡的顫動。急忙挽住他胳膊,溫柔一笑。   李香君望見他晶晶閃亮的雙眸,忍不住一呆,喃喃道:姐夫,你,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海風大,閃了眼睛。他嘻嘻笑著,無聲無息將蕭玉若的手抓的緊緊。   塔沃尼深深一嘆:林,你今天這番話。不僅是對這些年輕人說的,也是對我說的,請允許我對閣下表示深深的敬意。五大洲七大洋,我第一次聽說。但我絕不認為你會有錯!你是個很奇怪的人。但這並不妨礙你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謝謝你,塔沃尼。林晚榮聳了聳肩:你的馬屁拍的很好,但同樣的,這也並不妨礙我用十兩銀子繼續買你的戰艦!   法蘭西人愣了愣,旋即大笑起來,在一個東方人身上見到這種典型的西式幽默,卻讓人更加感嘆他們的聰明與智慧。   眼見時辰已不早了,四艘鐵甲船已調整了帆位,準備著起錨遠航。李香君突然拉住他的手道:姐夫,我們這艘船要留學西洋,你還沒給它取個名字呢!要好聽點的,差了我可不饒你。   塔沃尼也如夢初醒,忙道:對啊。林,這艘船就當作我送給你們大華的,請你起個名字吧!   林晚榮撓了撓頭,無奈道:起名字?我很外行啊!   外行也不行,李香君嘟起小嘴:你把大家的胃口吊上來了,就想扔下不管了嗎?   放眼望去,三十餘名少年正以殷切的目光熱情期盼著他,顯是推辭不過了。   他沉眉想了想,笑道:既是駛往西洋的第一船,不妨就叫做先鋒號吧,也是一種紀念!   先鋒號?小師妹念叨了幾句,展顏一笑:算你盡心了,勉勉強強有點好聽!   先鋒號的名字就此取定,眾少年奔走相告,歡呼雀躍。   大小姐笑著道:一事不煩二主,咱們馳往高麗的這艘,也麻煩你一併想個名字吧!可別叫先鋒二號,咱們這個跟先鋒可扯不上關係。   要給自己的遊輪取個名字,這事倒是為難住他了!   泰坦尼克號?名字好聽,但是綵頭不好。愛妻號?大小姐鐵定喜歡,但是青璿她們也鐵定會吃醋。思來想去,實在沒轍,只得拉住玉若的手道:暄兒的名字就是你起的,好聽之極。這次還是麻煩你來吧,我沒什麼要求,聽著順耳就行!   他一記無聲的馬屁,聽得大小姐欣喜,只是給船起名字,與給人起名字,完全是兩碼事情。她躊躇一會兒,竟也無良策。   李香君見他二人推來推去,卻沒好主意,忍不住一揚眉,不屑道:不就是一艘遊玩的花船麼,起個名字就這麼難?依我看,就叫思念號好了!反正姐夫你紅顏知己滿天下,走到哪裡都會惹別人思念,你也要思念別人。這兩個字最好了。   林晚榮急忙乾咳兩聲:別胡說,我是那樣的人麼?大小姐,還是你來想想吧?   蕭玉若無奈白了他幾眼:我倒覺得思念號這名字極為貼切,我也喜歡!你要有本事,你就想個新的!   他林某人心裡裝的人多了,這思念二字倒也貼合他的心思,只是在大小姐面前怎好承認,只得扭捏一番道:既然想不出更好的,那就先湊和著吧,就叫思念號,代表我天天都想念我的大小姐!   他肉麻攻勢一上來,蕭玉若便無能為力了,只得偎在他懷中,紅著臉應下。   李香君看著嬌軟無力的大小姐,無奈搖頭:蕭姐姐,這麼蹩腳的謊言,你也能信?要姐夫靠的住,母豬都會上樹!   大小姐噗嗤一笑,姐夫瞬間暴跳如雷:小丫頭,反天了你!   追鬧嬉戲中。先鋒號與思念號,連帶著塔沃尼的兩艘大船便同時起錨,眾水手合力划動兩側排槳,尾舵水流沖擊而出,調整了方向,經由車牛山、達山二島。直往黃海中駛去。   先鋒號上的大華少年們,在連雲港和日照港間訓練多日,對海上行船已頗有心得,除了在航海圖上間或還需要法蘭西人指導外,其餘方面已大致都可獨立完成。   思念號原本是法蘭西船隊的旗艦,體格龐大,裝飾豪華,水手和駐軍都是徐芷晴一手選拔的,早已精心訓練過,對於船上的火器。也都極為熟悉。   不僅如此,在行船的途中,塔沃尼還親自上到思念號,為林大人講解各式火器的用途。   法蘭西人隨船贈與他的十餘枝火器。都是單發的長銃火槍。雖比不上青璿贈給他的短銃精緻,射程卻要更遠些。   林晚榮端直那長銃,瞇著眼朝海面瞄準了一陣,猛的勾動扳機,砰的巨響,在海面盤旋的海鷗們嚇得啾的驚叫,急忙振翅高飛,散下一堆的羽毛。   好槍法,好槍法。林大人果然用槍如神!塔沃尼拍掌笑道。   打到鳥毛也能算好槍法?!這老小子的馬屁功夫。倒是與他的大華語一樣,進步神速啊!林晚榮哈哈大笑著拍拍發熱的槍管:塔沃尼,你們這火器。在瞄準的精度和抗後座力上,還要多下些功夫啊!   他雖不會造槍,但論起見識與眼光,哪是這鑽石販子能比?塔沃尼聽得心悅誠服:林,你真是高手中的高手。這火器我們也才用上幾年,還需要時間啊。你說的這兩樣,正是整個歐洲的槍匠藝人們都想解決的問題,只是目前還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姐夫,快來!那邊甲板上,正與蕭大小姐用心研究海圖的李香君,忽然用力朝他招手。   林晚榮嗯了聲,將火槍丟給身後的親兵,笑著走過去:小師妹,你不到先鋒號上去,整天跑我這遊輪上幹什麼?難道你不想去留洋了?   要不是你這船上每日能沐浴更衣,鬼才願意過來呢!你說是不是,蕭姐姐?李香君抱住大小姐的胳膊,憤憤不平的哼了聲。   思念號的豪華,便在這處體現出來了。一來它體積龐大,貯存了許多的淡水,二來,法蘭西人在這旗艦上放置了許多淨化海水的藥劑,徐小姐也調配了些藥包,雖還不能直接飲用,但燒開後用來沐浴,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幾天,趁著尚未駛入黃海,兩艘船隊還沒分開,李香君便待在這思念號上,好好享受這海上沐浴的樂趣。   蕭玉若嘻嘻搖頭:這藉口不用也罷。那先鋒號上也能沐浴,只要你喊一聲,那些心儀你的少年郎,定然把熱水燒好,送到你的閨房門口。   林晚榮哈哈大笑。大小姐說的不錯,似李香君這樣的絕世奇女子,雖年紀尚小,仰慕她的人卻絕不會少了。   想到這裡,他忽然奇怪道:對了,小師妹,那位侯方域侯公子呢?   侯公子?他和我有什麼干係,你來問我做什麼?李香君瞪大了眼睛望著他。   哦,那可能是我弄錯了。他急忙湊到桌前:大小姐,你們在研究什麼?   蕭玉若嫣然一笑,指著那海圖道:香君叫我問問你,這個是什麼地方?   林晚榮掃了幾眼,正色道:這裡是東沙群島,在南海之上,也是我們大華的海境。   小師妹丈量了下黃海到南海的距離,喃喃道:光我們大華的海境就是如此之長,那此的距離法蘭西,豈不是相隔幾千幾萬里?   那當然了,林晚榮笑道:怎麼,你怕了?那就不用去了!   誰說不用去了?李香君瞪了他幾眼,幽幽道:我是擔心這路程太長,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認得我了!   還有這種擔心?林晚榮無奈搖頭。   他緩緩站起身來,茫然四顧,圍繞身邊的都是洶湧的海水,天空便彷彿壓在頭頂。看不見陸地的影子,耳邊只有大海的咆哮和海鳥的嘯鳴。   思念號那龐大的軀體,渺如滄海之一粟,隨風浪飄搖,整個人頓化作大海上的一片樹葉,飄浮著。完全找不著自己。   短短幾日的行程,我都有些耐不住了,更何況香君他們這些孩子還要漂洋過海千萬里,也不知要受多少罪。他深深嘆息了聲。   大人,你快看,那是什麼?站在他身邊的塔沃尼忽然驚叫了起來。   大小姐和小師妹急忙隨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茫茫的海面上,突然行來十餘艘掛滿風帆的大船。船上站滿全副武裝的兵士,兩側露出數十門黝黑的火炮,桅桿上掛著的大旗迎風飄舞。上書一個大大的林字。   林晚榮笑道:塔沃尼不必驚慌,這是大華山東的水師,是護送我們去高麗的!   法蘭西人這才恍然,我還道你怎麼只帶一艘船去高麗呢。原來護送的水師早已在黃海上候著了。   大華水師的數十艘大船緩緩靠近。那當先的船上立著一個威武的黑臉將軍,遠遠朝林晚榮抱拳,躬身道:山東水師統領石長生,拜見林元帥。   思念號停在海的中央,放下兩塊長長的木板,與山東水師的戰船間架起橋梁,石長生順橋而過,對他恭敬行大禮。   林晚榮笑著扶起他:石大哥何必多禮,聽說你是胡不歸胡大哥娘舅家的表弟。咱們可都不是外人!   石長生站起來。欣喜笑道:那抗胡一戰,便是我們大華百年來的榮耀。表哥來信,言必提起林帥威名。長生仰慕不已。實則去年征討白蓮,長生便已親眼所見林帥威武了!   去年?林晚榮眨了眨眼:石大哥的意思是   石長生道:去年秋天,林帥以數千糧草軍大敗白蓮匪寇、攻破濟寧城時,長生便奉徐大人之命,領山東水軍候奉在側!那濟寧城破,乃是末將親眼目睹。   原來是故人!林晚榮笑著點頭。   此次去高麗,徐小姐為他安危著想,不僅親自訓練思念號上的水手軍士,就連那護送的將領,也選擇有豐富海戰經驗的山東水師,統領就是胡不歸的親老表!有了這層關係,哪還不放心?   既然大華水師到來,那便說明此處已到黃海的中心了,就在此處,他便要與法蘭西船隊分道揚鑣了。   塔沃尼不捨的拉住他道:林,明年有空的話,一定要到我們法蘭西去看看啊!到時候我再送你一艘大船,一兩銀子也不要!   那樣我豈不成貪污受賄了?還是花十兩銀子買吧!林嘻嘻笑道。   思念號與先鋒號之間已架起板橋,眼望著分別在即,這一去就是幾千幾萬里,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來,即便堅強如李香君者,也忍不住的雙眸通紅,淚珠在眼眶裡打轉轉。大小姐摟住她肩膀,柔聲勸慰著,淚水早已沾滿了面頰。   林晚榮嘆了聲道:小師妹,西洋可不比大華,那裡沒人罩著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你要小心些,千萬別受了別人欺負!   李香君哼了聲道:你忘了麼,我會武功的!誰敢欺負我?   這倒是,以這丫頭的武功,連我都難免要受她欺負,西洋難道還有比我更強悍的人?開玩笑!他哈哈笑了兩聲,轉身拉過法蘭西人,小聲叮囑道:塔沃尼,我們大華派去的這些孩子,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要是他們受了欺負,哼哼   他陰陰一笑,塔沃尼滿頭大汗,急忙道:林,你放心,路易陛下和我,一定會熱情接待他們的!在法蘭西,沒人敢欺負他們!   那就好!林正色點了點頭,微微嘆息著道:還有我這位小師妹。她一個女孩子,年紀又小,孤身在外的,我怎麼也不能放心。等到了法蘭西,你幫我找幾個僕婦照料她,買上一棟房子,讓她住的開心,那用度花銷都算我的。另外,我這位小師妹性子剛烈,你千萬別說這些是我幫她找的,就說路易陛下特別照顧女士好了!   塔沃尼豎指讚嘆:林,你對令小姨子真夠意思!   他二人用英吉利語輕聲交談,李香君默默望了他幾眼,淚流不止。   登船的時候到了,眼望著李香君漫步踏上橫亙兩船之間的板橋,林晚榮微聲一嘆,忽見小師妹一陣風般奔了回來,嬌喘吁吁的站在他面前:姐夫,你的英吉利語很好麼?   一般吧,你怎麼問起這個了?林晚榮笑道。   那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小師妹湊到他耳邊,顫抖著說了句什麼,林晚榮臉色疾變,呆呆站在那裡,彷彿像個提線木偶,一動也不能動了。   姐夫,你好傻哦!李香君一句說話,淚珠紛飛如雨,她咯咯笑著轉過身去,飛一般的奔過板橋,然後回轉身來,站在先鋒號的甲板,無聲凝望著他。   帆板緩緩展開,水手們疾速划行,尾舵的導流槽噴射出串串耀眼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的斑斕。   先鋒號無聲起錨,默默向大海深處駛去。   姐夫望著那漸漸模糊的臉頰,李香君忽然跳了起來,朝他揮動著晶瑩的玉手,流著淚大聲喚道:五年,五年,我一定要讓你崇拜我!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容顏,要等著我回來!   記住我的容顏,等著我回來   那陣陣的回聲在海面上飄盪,經久不息,直到先鋒號的風帆走的不見了蹤影,卻仍在他耳邊不斷盤旋著。   法蘭西人的船隊早已消失在大海之中,他卻還像個石頭般站在哪裡,一動也不動。蕭玉若急忙拉住他的手,溫柔道:你怎麼了?   林晚榮手心微顫,恍然如夢的長長抒了口氣,疑惑道:大小姐,你知不知道,香君今年幾歲了?   好端端的,怎麼問起這個問題了?蕭玉若眉頭輕皺,搖著頭道:我也不知,好像從來沒有人關心過這件事情!   他初遇李香君,是在炮打仙坊的時候,那時候小師妹還紮著兩個小辮,便似只有十一二歲年紀,可等到她與青璿下了山,去掉了小辮,就忽然變成了個十四五歲明眸皓齒的少女。他一直都在疑惑,這個小師妹,到底是幾歲?   見他愁眉不展,大小姐牽著他的手,溫柔道:想不通的問題,就不要想了,總有一天會有答案的!我倒是有些好奇,香君到底與你說了什麼,似把你的魂魄都驚的沒了!   沒什麼,沒什麼,她只是和我開了個玩笑!他急忙打哈哈。   是嗎?大小姐微微一笑:愛老虎油,愛老虎油,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香君這丫頭,臨走還給我們出難題!   林晚榮驚駭失色,忙道:愛老虎油,其實,就是有隻老虎,它愛擦一種神奇的油,印度來的油,所以,人們就把它叫做愛老虎油。   哦!大小姐恍然大悟,無聲拉住他的手,輕輕道:林郎,愛老虎油!   每個女人都不傻!他雙眸驀地濕潤,緊緊抱住大小姐,無數的感動都湧上心頭:玉若,我生生世世都老虎油!      李香君一行人等的離去,讓林晚榮心裡多少有些悵然。   這一別,不知多少年後才能相見了。人生短暫,如白駒過隙,這樣的離別等待,又能經歷幾個輪迴?   幸有大小姐相伴左右,與她背靠背坐在甲板上,遙望遠處夕陽西落,聆聽海水溫柔呼嘯,數不清的海鳥在頭頂盤旋徘徊,他心情漸漸地好轉,拉著玉若的小手,湊在她耳邊偷偷說些半葷不素的笑話,看她秀美的耳垂如火般炙熱,忽覺人生的日子,再無比這更美好的了。   眼見著天色已暮,他與石長生商議了一下海上行軍的事宜,一切交代妥當了,這才踏入艙房。   思念號體積龐大,艙房眾多,他與大小姐的房間,便在最頂上一層,幽靜清雅,絕無外人打擾。   海風習習,潮起潮落的浪聲在耳邊迴盪,便似一首動聽的樂曲。大小姐的房間門口,高懸著兩盞鮮豔的紅燈籠,正隨海風輕輕搖擺。昏黃的燈光映在潔白的窗紙上,說不出的溫暖旖旎。   他心中一熱,雙手緩緩撫上艙門,微一用力,門扇便無聲的推開了。   房內窗明几淨,佈置的簡潔溫馨,幾顆小小的風鈴,懸掛在帷幔當中,隨著船體微微搖晃,發出陣陣清脆悅耳的鈴聲。   那窗前的桌上,一對龍鳳紅燭高燃,劈里啪啦的火花,像是輕輕的絃樂,擊打在人的心房。幾絲如蘭似麝的芬芳,在鼻前無聲拂過。誘人之極。   他口乾舌燥,輕聲喚道:大小姐。大小姐   艙房裡寂靜如水。聽不到一絲的聲響,卻有股說不出的溫柔韻味。   他快步上前,無聲挑起飄拂的帷幔。帳內燈火淡淡。床前端坐著一個美麗動人的紅妝女子,方才沐浴過的嬌軀散發著淡淡的芳香。濕漉漉的秀髮無聲垂落豐滿的胸前。她呼吸急促。脈脈低頭,那晶瑩如玉的臉頰。火紅的彷彿能滴下水來。   玉若他喃喃喚了聲,激動的心都要跳出來。猛的張開懷抱。歡天喜地躍了過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得意之下。腳下輕浮了些。這一腳沒踏結實。身子一滑。便如個倒栽蔥般,狠狠撲倒在床板上。   唉喲,聽聞這一聲慘叫,嬌羞無限中的蕭玉若急忙抬起頭來。只見他整個身子戳到床裡頭,腦袋更被那火紅的錦被覆蓋住了,半天鑽不出來。   大小姐噗嗤一笑。紅著臉將他拉起:你這人,怎的連個路都不會走了嗎?   是啊是啊。他好不容易從被子裡鑽出來。長長吁了口氣,嘻嘻笑道:見了大小姐,我這一輩子都不想走了。   作怪!蕭玉若羞澀嗔了聲。拉住他的手,卻再也不忍放開。   床上芬芳馥郁。鋪滿了火紅而嶄新的錦被,足有十數床之多。林晚榮瞧得目瞪口呆:大小姐。這。這是從哪裡來的?   蕭玉若臉紅似血,嗔道:能從哪裡來?還不是娘親   她摀住了火熱的臉頰,羞的話都不敢說下去了。   想起臨走之前,蕭夫人一再往馬車裡加塞的情形。林晚榮瞬間恍然大悟。原來夫人早就料到,這開往高麗的海船,將是我與大小姐的洞天福地,她把那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真個是知女莫若母啊!   那個,夫人還真關心我們哈!他將臉湊到大小姐耳邊,恬不知恥的打哈哈道。   你還敢說?!大小姐狠狠擰住他的胳膊。耳根都燒了起來:娘親都知道了羞死人了!   他與蕭家小姐是許了婚書的夫妻,這趟一起出海。路程遙遠,二人朝夕相處、情真意切,傻子都知道會發生什麼。蕭夫人為他們準備這一切,卻也是心疼大小姐。   他笑著拉住玉若的小手:咱們本來就是夫妻。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和你一起坐船出海。要說是清白的,夫人會相信嗎?   大小姐羞不可抑。緊緊抱住他胳膊道:我不管,都是你害我的!以後娘親要問起來,你可不准瞎說!   女人都是掩耳盜鈴的高手,林晚榮哈哈大笑著點頭。   蕭玉若無聲依偎在他懷裡,修長的頸脖早已紅的通透,彷彿塗了層鮮豔的脂粉,說不出的嫵媚誘人: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麼?   記得,記得,我和表少爺去妙玉坊進行學術交流   大小姐噗嗤輕笑,溫柔望他幾眼:好一個學術交流!你這壞蛋,口出輕薄,罰你掌嘴二十   這便是他們相遇時,蕭玉若對他說過的第一句話,驚心動魄而又刻骨銘心,雖過去了許多的時光,卻依然就像發生在昨天。   他心中溫暖,眨著眼睛道:那好啊,就請大小姐親自動手吧!   蕭玉若在他臉上輕按了下,又是無奈又是歡喜:要早知今日會受你的欺負,遇見你的那天我便將你整治好了,哼!   大小姐亦喜亦嗔的樣子,就彷彿回到了蕭家那些快樂而又單純的時光。   他心中溫柔連連,無聲拉緊玉若的手: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希望,在那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遇到一個同樣的你!   蕭玉若聽得一癡,驀然淚落雙頰,欣喜的鑽進他懷中,狠狠捶著他胸膛:你這個人,天生就是來騙我的!從靈隱寺外解籤開始,我就知道了!   是嗎?林晚榮哈哈大笑,驀地將她摟在懷中,隨手便脫去她那鮮紅的繡花鞋。   你,你幹什麼?大小姐面紅耳赤,芳心怦怦直顫,無力的躺在他懷中。赤裸晶瑩的小腳胡亂朝天踢騰。   別動!他略帶嚴肅的聲音忽的響起,蕭玉若便不敢亂動了。   她潔白如玉的腳踝上,那兩抹鮮豔的紅繩無聲飛舞,便彷彿世上最美麗的顏色。   感覺他粗糙的大手在自己腳踝上輕輕摩挲,玉若心中又酥又癢,渾身已無絲毫的力道,嬌喘吁吁。喃喃輕道:你,你幹什麼?   腳心一暖,她秀嫩的小腳已被他放入了寬廣的懷中,那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港灣。   大小姐雙眸驀地濕潤,用力鑽進他懷中:便叫娘親笑話吧,我什麼都不怕了!思念號就是我們的海上洞房林郎,林郎,你不疼愛我嗎?!   這一聲便如蓬勃的火炬,剎那點燃了天雷地火,他虎吼一聲。捲起玉若的身子,朝那大紅錦簇中翻滾而去。   羅衫輕解,玉體橫陳,那晶瑩剔透的嬌軀。在昏黃的燈下,便如綿延的大山般波瀾起伏,無聲顫動,劃出一道無比動人的曲線。   遙想初見時的大小姐。堅強美麗,高不可攀。今日卻要成為自己的妻子,他心中彷彿有團火在燒。呆呆望著她玲瓏剔透的豐滿玉體,口乾舌燥,眼都捨不得眨一下。   蕭玉若柔弱無骨的手臂緊緊纏住他脖子,顫抖著,鮮紅的小口吐出如蘭的芬芳:傻子。還等什麼!   林晚榮腦中轟的一聲,猛一翻身。狠狠吻住那粉紅的櫻唇。大手無聲無息,覆上她豐滿細膩的如玉腰臀。   嚶嚀輕哼,那巨大的思念號彷彿也無聲一抖。蕭玉若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胸膛,喘息著嬌喚:壞蛋,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來輕薄我。你答不答應   誠如大小姐所說。龐大的思念號,是他們的海上洞房。那浩瀚的大海,更是他們永恆的見證。   在這寬廣無邊的海洋上,既無外界打擾,二人相依相偎、恩愛甜蜜,朝起攜手觀紅霞,暮落登榻羨鴛鴦,自有道不盡的旖旎春光。   蕭玉若也是頭一次乘大船出海,起初還有些眩暈,好在思念號體積龐大,黃海風浪也算平穩,再加上夫婿站立身側,正是新婚燕爾之時,那愛的力量無比巨大,她竟是極快的適應了。   這一趟本應枯燥的海上之旅,頓時變成了二人心曠神怡的蜜月旅行,無盡的恩愛之下,倒希望這段路越長越好!   船隊在黃海中逐波而行,也不知過去了幾日功夫,卻還沒見著陸地的影子。   大小姐跟在夫婿身側,有了主心骨,天塌下來有林郎頂著,她把所有的擔子都撂下,每日過的開心快活,對那登陸之事也不如何關心。   林晚榮卻不敢大意,從連雲港出發,直直穿越黃海,幾十條大船,五六千號水師,竟然到不了高麗?若真是如此,他便自己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水師統領石長生望著身旁坐立不安的主帥,笑道:林帥莫急,近幾日是海上起霧,我們才行的慢了些。從這羅盤上來看,那方向準確無誤。末將昔日訓練水師之時,也曾遠行過黃海,雖未曾到達高麗,但距離已是不遠,錯不了!   論起海上行船,石長生是行家,林晚榮焦慮的心情稍微放下,笑著道:石大哥,上次倭人趁我們與突厥開戰之際,大舉入侵高麗,後來怎麼又退回去了?你在山東,應該有所耳聞吧?   石長生將手中的羅盤放下,笑著道:那是倭人打錯了算盤!他們原本以為突厥大舉進犯賀蘭山,我大華已無兵可用,必定無力東顧,他們可以揀個現成的直取高麗!哪知林帥您卻想出了個一體兩制、就地募兵的妙計,新組的大華忠勇軍直接進駐,雖戰力尚未形成,威懾作用卻是巨大的。東瀛要動手,無疑就要對大華宣戰,此事可不小,倭人就算再膽大,也必定要瞻前顧後,仔細權衡一番吧!如此一耽擱,他們的奇兵之計,也就失去了最關鍵的一個奇字!   這些都在算計之中,倒也不如何意外,林晚榮點了點頭:後來東瀛搶灘登陸,與高麗水師和我們忠勇軍激戰數晝夜,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確有此事。石長生道:林元帥在五原力殲四萬突厥精銳,舉國沸騰,彼時東瀛大軍力壓高麗半島,眼看就要動手,卻被這個消息驚得縮回了手去。後來林帥深入草原沒了消息,我大華和突厥在賀蘭山也呈膠著態勢,無力再進。東瀛人認為時機已到,便從釜山、蔚山、光州三道,趁機發動了搶灘登陸攻勢。   高麗舉國動員,八萬壯丁上了戰場,再加上大華忠勇軍的六萬兒郎,便在這沙灘上,與登陸的十萬倭人展開激戰。這一仗足足打了三天三夜,鮮血將那海水都染紅了。   石長生嘖嘖驚嘆,他統領山東水師,距離高麗並不遙遠,那昔日的場景,自然極為清楚。林晚榮雖有戰報戰果,但對那具體細節卻並不知情,故才開口相問。   他眉頭微微一皺:後來倭人怎麼就突然退軍了呢!   石長生正色道:一來,他們遇到的抵抗極為頑強,八萬高麗人戰損達六成,我忠勇軍將士也有七千陣亡,而倭人則留下了近五萬具屍體。第二點,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前線傳回消息,突厥小可汗被我大華擒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重重哼了聲,還沒開口,瞭望臺上的蕭玉若,忽然用力揮舞著手中的遠望鏡,興奮道:高麗,我看到高麗了!      林晚榮大喜過望,急忙爬上瞭望臺。   在那海天盡頭處,隱隱現出一個小小的黑點,雖是模模糊糊飄渺遙遠,卻已能分辨出陸地的輪廓。根據方向與路程推斷,應該就是高麗無疑了。   他心情大好,牽著大小姐的玉手跳下瞭望臺,興奮道:石大哥,前面就是高麗的光州府了。吩咐兄弟們加把勁,咱們今晚就登陸了!   消息傳出,水師將士們自是精神大振,調整帆向,船槳划得飛快。   漸漸的,陸地看的越來越清晰,高山流水,森林樹木,緩緩映入眼簾。數十艘簡陋的木筏,正在海面上忙碌捕魚。   終於到了!大小姐歡笑著拍掌。話音未落,便聽遠處海面轟的一聲巨響,在他們前方幾百丈開外,一道水柱沖天而起,躍起半丈來高。   石長生海戰經驗豐富,聞聲臉色立變,嘩啦擋在林晚榮身前,疾搖手中小旗,大喝道:各營預備,聽我號令,準備開炮   這些水師將士是徐芷晴親自挑選的,裝備大華最好的快船和火炮,軍容齊整,訓練有素,聞聽統領一聲令下,幾千將士迅速進入炮位,輪舵轉向,幾十門火炮齊刷刷的對準了前方高麗水域。   林晚榮臉黑如墨,臨近登陸的喜悅早已一掃而空。   高麗人竟敢向大華水師開炮!兩軍相隔極遠,那一炮更多是試探意味,卻也是種赤裸裸的挑釁。   石大哥。裝膛!他冷冷喝了聲。   裝膛!石長生令旗疾揮,數千名將士動作乾淨麻利,眨眼就將鐵彈火藥裝填完畢,手中火炬熊熊,只待主帥一聲令下,便要萬炮齊鳴。   奔湧的浪花碰撞在船舷,晶瑩的水珠似是天女散花般激射開來。海平面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誰也沒有想到,本應輕鬆愉快的高麗之旅,竟然要以萬炮轟鳴開始。蕭玉若依偎在他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一刻也不肯鬆開。   等等,請等等   正對峙中,遠遠的海面上忽然行來一艘海船。那船頭是烏龜狀,從龜嘴中噴吐出陣陣黃煙,彷彿霧氣一般瀰漫在海面。   這龜船長約十丈,寬在三丈見方。在木舷套上了鐵甲,比山東水師的戰船要小上許多。船上左右各有十櫓,風帆高懸,鐵甲上插滿了密集的刀網和錐形鐵籤。   船頭上站立著一個四十餘歲的高麗將領,長長的臉,眉毛極濃,正雙手荷在嘴邊大聲呼喊,華語甚是生硬。   是高麗人的龜船!石長生見多識廣。急忙附在林晚榮耳邊道:這是高麗人的發明。他們在木質戰船外面裝上鐵甲,既有一定的抵禦能力、又輕便快捷。鐵甲上掛的刀網和錐,能破開敵人的木船,極為鋒利。那龜嘴中吐的黃煙也是有毒的,能讓人頭暈目眩,甚至昏迷。此次抗倭中,這龜船首次投入使用,便戰果輝煌。   好一個龜船!望著那船頭的濃濃黃煙,林晚榮嘿嘿冷笑:石大哥,接上水龍!   說話間,龜船行的近了,與思念號相距不過五六丈,船頭上的高麗將領傲然道:你們可是大華水師?   山東水師的戰船上掛滿了金黃的龍旗,那是最鮮明的身分象徵,這高麗人睜大了眼睛明知故問,實在是無禮之極。   石長生暴跳著正要答話,卻被林晚榮揮手止住了。他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正是大華水師!這位將軍,你叫什麼名字?   我乃高麗國全羅左道水軍節度使李舜塵,高麗將領大聲喝道:你們是大華水師,卻擅闖我高麗國境,意欲何為?   大華海師擅闖高麗國境?林晚榮聲音陰沉的重複了一遍,忽然放聲大笑:好一個擅闖國境!李舜塵將軍,你敢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嗎?   這個李舜塵臉色漸變,似是想到了什麼,急忙改口道:大華高麗本是一體,但是你們一聲不吭闖入我海境   何謂一聲不吭?林晚榮臉頰驀地冰冷:按照高麗王與大華簽訂的協議,兩地一體,高麗駐防由我忠勇軍接管,我大華水師掛著旗幟進入自己的地盤,還要向誰吭聲?依律,高麗只應保留捕盜廳、義禁府等司,以維護治安,執掌刑律,其他兵曹一律撤銷。李將軍不僅違抗律例、公然聚兵,還帶著龜船軍士,耀武揚威,橫阻我大華水師進駐,並率先向我軍開炮!李將軍,你很夠膽啊!   他語氣陰沉,冷笑連連,一連串的質問讓李舜塵招架不及。高麗將軍臉孔漲的通紅,大聲道:這是不平等條約,我們高麗人的事情,憑什麼讓大華來管?太過分了!   好一個不平等!他仰天長笑,聲音穿金碎石,劃過蒼茫的海面,在李舜塵耳邊嗡嗡作響。   你笑什麼?李舜塵道。   林晚榮聲音抖的一冷:總算你李將軍還知道公平二字,好的很,想找我要公平,那就請你先還我一個公平!!   還你什麼公平?高麗人不解道。   什麼公平?!林晚榮憤然一拍桌子:在我邊關告急、國將危難的關鍵時刻,大華百姓置自身安危於不顧,數十萬兒郎浴血奮戰在你高麗的土地上,更有數萬條生命長眠在這裡。他們和你非親非故,那一團團的鮮血白骨至今猶在,你們有沒有給過他們公平?在你心驚膽顫、懼怕亡國而求助我大華的時候,怎麼不來和我說公平?如今事過境遷,你一邊享受著忠勇軍將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勝利果實,一邊大喊著我要公平不勞而獲都成習慣了。真當我大華是打義工的?!公平?你有資格和我提這兩個字嗎?!   他這劈頭蓋臉一陣痛罵,李將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腮幫子疾抖,卻不知如何分辯。   林大人越說越來氣,望著那不斷噴煙的龜船,惱火的大手一揮:噴什麼噴?忍者神龜啊?石大哥,水龍!   石長生聽他教訓高麗人,心裡那個舒坦勁就別提了,聞聲哈哈大笑。提著水龍親自上陣,對準龜船一陣猛掃。   龜嘴噴出的黃色濃煙看似嚇人,實際就是燒著的硫黃和焰硝,遇水即溶。水龍一淋上去,黃霧立散,那龜船頓時偃旗息鼓,沒了火氣。   石長生卻是得理不饒人。按住水龍不問青紅皂白的橫掃,那船上的高麗人躲避不及,頓被他淋了個濕透。   你幹什麼李舜塵跺腳跳開,怒聲急道。   石長生冷笑道:李將軍敢對我大華水師開炮。我請你洗回澡,那又算得了什麼?   望著林晚榮冷冷的面孔,李順塵一時詞窮。忙道:我那是隔得太遠沒看清。才會有誤射!   大華的戰船行的極慢。那桅桿上掛著的龍旗便是最顯眼的標誌,又怎會看不清?就算看不清。按照海上行船的慣例,也要先出聲詢問,哪有一言不發就貿然開炮的?這位李將軍擺明了是故意示威的。   誤射?林晚榮淡淡道:好啊,石大哥,咱們也誤射一回吧。這麼多炮彈火藥放在船上,實在太沉了!吩咐下去,大家一起打,要打準、打響!   什麼?!高麗將領目瞪口呆。這大華水師好幾十條船,每條船上火炮多的數十,少的也有兩門,要一起打起來,那就是萬炮齊鳴,比一場大海戰也差不了多少了。這般大事由此人口中說出來,卻就跟玩似的,不知他是個什麼來頭。   石長生大喜,令旗一舉,整個大華海師瞬間肅穆,黝黑的炮口泛著深邃的幽光,無聲瞄準海面。   射!水師統領大喝一聲,令旗打落。   轟震耳欲聾的炮聲似是晴空裡驟然響起的驚雷,整個船隊都在顫抖,李順塵所乘龜船竟被水浪掀的飄了起來。   幾百丈外的海平面升起無邊無際的水柱,彷彿突然拔起的樓閣,直衝兩丈來高,寬廣的海面剎時就變成一簇蓬蓬煙雨,彷彿浩瀚無邊滾動的雲。   大華的火炮皆經過工匠的巧手改造,更汲取了西洋之長,那精度威力哪是高麗可比?這一番萬炮齊鳴,整個海空嗡嗡作響,遠處的陸地都在顫抖,海平面瞬間造出一波滔天的波浪,向四方奔湧。   這隆隆的炮聲自然驚動了光州島上的駐軍,遠遠的一票人馬疾向海邊馳來,金色的龍旗高高飛舞,那旗幟正中寫著一個大大的林字。   林帥,快看,是忠勇軍的兄弟!石長生大聲道。   水霧漸漸散落,岸上的忠勇軍將士望見這龐大的船隊,先是一愣,然後便興奮如狂的跳起來,拚命揮舞著手中的旗幟,齊聲大喚:林元帥,林元帥   這萬炮齊鳴,事關高麗大局,非是一般人敢為。觀眼前這人神情淡淡,舉手抬足間卻已做了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乾淨利落,又似渾沒當回事情,那身分豈是尋常?   李順塵心裡一凜,急忙抬頭望住他:請問閣下是   望見那似笑非笑的臉容,他頭腦中驀地閃過一道電光,頓時身子急抖,顫聲道:你,你是林三   沒想到我在高麗也是名人啊!林晚榮哈哈大笑:李將軍,你眼光真不賴!   李順塵臉色煞白,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人的名,樹的影,林三的厲害,他今日才親身體會到,難怪連生性強悍的突厥人都聞之色變。敗在這樣一個人手裡,絕不冤枉!   思念號緩緩靠岸,駐守高麗的忠勇軍將士蜂擁而來,將那艦首團團圍住,興奮的呼喚震徹雲霄。   林晚榮心裡有些汗顏,他雖掛名忠勇軍統帥,卻是頭一次與這些將士見面,望見軍士們崇敬的近乎膜拜的眼光,他倒難得的羞赧了一回。   登陸的這地方叫做木浦港,隸屬於光州府,也是昔日東瀛搶灘的要地之一。那一戰,高麗的八萬壯丁損失了六成,已無再戰之力,全國軍務便由忠勇軍接管了。   光州位於高麗最南端,離著京都漢城府還有好幾日的行程。聽說大華林元帥親自蒞臨高麗,全羅道觀察使、光州大都護府府尹二位地方最高長官匆匆趕來迎駕,大擺宴席,觥籌交錯,哪敢有絲毫的怠慢。   行了好些天的海路,今日終於登陸,晚宴後便拉著玉若的手在海邊漫步,心裡說不出的快活。   望著那連天的海水,大小姐笑著白他幾眼:第一次漂洋過海,卻是你開炮打進來的,回去說給巧巧她們聽,定要惹她們笑話。   這有什麼好笑的?她們要知道你在這裡遍嘗高麗美食,肯定羨慕壞了!林晚榮嘿嘿道。   說起高麗美食,大小姐頓時無奈一笑,二人心照不宣。   蕩徉在寂靜的月下,忽見遠處有個人影閃爍,躲躲藏藏的,似是不願讓他看見。   李舜塵將軍,你躲起來幹什麼?他笑著喚道。   李舜塵從暗處行出,尷尬道:請林元帥恕罪!我奉全羅道觀察使大人之命,護衛您的安全,沒想到卻驚動了您!   這倒是好笑,派一個跟我有過節的將軍來保護我?他無奈搖頭。   這一次,他卻是錯怪了全羅道的觀察使大人。李舜塵本就是高麗最傑出的將軍,何況經此大戰之後,高麗人才凋零,能拿出手的也僅此一人了。   李將軍,我那會兒說過的話,對事不對人。他拍著李舜塵肩膀,不緊不慢道:希望你明白,天下沒有白給的午餐,有得到就必須有付出!對高麗如此,對大華同樣如此!   李順塵無奈嘆了口氣,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李將軍,我想跟你打一個人,一位名震高麗的奇人!      奇人?李舜塵忙道:請問林元帥問的是哪一位?   我朝帝師顧順章先生遊歷高麗之時,曾遇到一位奇人。傳說此人博古通今,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就連顧先生這種讀書破萬卷的當世大家,在他面前,也占不到一絲便宜。   林晚榮笑著望他幾眼:不知李將軍可有聽過此人?   李舜塵想了半天,無奈搖頭道:我高麗還有這等人才?請元帥見諒,舜塵並未聽過此人名號。   顧順章曾言,那位奇人為人低調,連與他見面也是隔著簾子通傳,李舜塵沒聽過此人也情有可原,等到了漢城府再打聽就是了。   林晚榮默默點頭:那我再問一人,高麗王宮有一位叫做徐長今的小宮女,李將軍可曾聽過?   李舜塵臉色一變,猶豫了良久,才小心翼翼道:您說的,可是徐醫女?   對的,對的,就是她,還會做藥膳的!林晚榮大喜:李將軍可知道,哪裡能找到這位徐小姐?   李將軍嘆息了聲:徐醫女宅心仁厚、醫術高明,此次抗倭大戰,她不顧生命危險,深入前線,不知救活了多少傷員,我高麗上下都無比感激她!您要找她,就只有去漢城府!   這倒不出乎意料,林晚榮嗯了聲,雙手在肚子上比劃了個圓圓的模樣:李將軍,你上次見到這位徐醫女時,她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李舜塵不解的看著他:何謂特別的地方?   大小姐便在一邊站著,林晚榮也不好意思說的太白,只得又在肚子上比劃了幾下。衝李舜塵眨眼。   蕭玉若見他支支吾吾扭捏不安的樣子,忍不住哼了聲,笑著道:他的意思是。這位徐小姐,是否有了身孕?   哦李舜塵恍然大悟,細細回想了下。又緩緩搖頭:那時激戰正酣,不斷有傷員送來救治。末將也只是遠遠的看了徐醫女幾眼,至於她是否有了身孕,我並不知情!再說。也沒聽過徐醫女成親的消息啊!   沒成親就不能懷有身孕麼?大小姐似笑非笑的白了夫婿幾眼。   林晚榮嘿嘿乾笑幾聲,老臉有些發熱。他活了兩輩子,被人倒採花的事情,也只有徐長今幹過一次。   李舜塵望著他,猶豫了會。小聲道:請問大人打聽徐醫女的事情。是要去看她麼?   這倒不用否認,林晚榮點頭嗯了聲:李將軍。若我所料不錯,這位徐小姐在高麗的身分。恐怕不止是個宮女那麼簡單吧!   李舜塵臉色疾變,低頭道:您在說什麼?舜塵聽不明白!   林晚榮笑著拍拍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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