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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城堡裡沒有公主 席娟 8209 2023-02-05
  自從上次言晏破門而入之後,她住的公寓,自此再也不是獨她能享的禁地。多了一個言晏,大剌剌地分享她的天地。當然,日子也難免熱鬧起來。   他呀,實在是她見過最嘮叨、瑣碎的男人了。   你請清潔公司每周來掃一次?就這麼點大的地方,自己掃一掃不就好了嗎?一個月多少錢?   六千五。   請我掃好了,算你五千。他瞪她。   她不理他,低頭修改一件長襯衫。   好啦!一個月花五千元請歐巴桑洗衣服、六千五請人打掃,加上房租六千元。請問單小姐,你這些基本的開銷打哪來?你沒工作不是嗎?   我不是成日無所事事。她舉了舉手上的衣服。   OK,你有事做,但沒進帳總是真的吧?他覺得自己有義務糾正她揮霍的習慣。公主落難為灰姑娘,首先必須學會過平凡人的生活。

  我有錢。   多少?錢,他也有。一塊錢也叫有錢。   她側首想了下:   沒去算過。   可怕的金錢態度!你別是那種銀行存款已經一毛不剩了,自己卻還不知道的人吧?   我從來不必去擔心那種事。大哥向來慷慨,就算她用不著,每個月還是會被彙入六位數的金錢。   你該要了。他搖頭,目光掃向牆角堆放的那數十隻背包,問:你很喜歡做女紅?   她停頓了下動作。   他走過去,拿起一隻細看,點頭道:   手工很精細,沒拿去藝品店寄賣看看?賣個三、五百應該不成問題。看在她有一技之長的分上,他眉頭鬆了許多。要不要我去幫你找店家?   我不賣。   要留著自己用?用得完嗎?那麼多耶。

  夜茴看向那堆包包,輕喃:   我討厭做包包。   嘎?這絕對出乎言晏意料之外。你不可能討厭的,沒有人能把一件討厭的事做得那麼完美又那麼多。   她咬住下唇,別開眼。   你下了功夫去學習,不會是為了討厭它,它一定曾經讓你非常快樂。回想一下,想些快樂的事。他坐到茶几上與她相對。他已經瞭解,在溫和柔雅的外表下,她其實非常憂鬱、非常不快樂。   快樂的事她有過嗎?   曉晨   曉晨?誰?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姊姊。她是我的姊姊。她閉上眼。   言晏看著她臉上的傷感與脆弱,心口跟著一揪。   沒見過你有訪客。你姊姊哪兒去了?   她嫁人了,在美國。   為什麼哭了?

  他的手承接住她的淚,她才發現自己哭了。   為什麼哭?   以前,我不哭的。她抽一張面紙拭淚。   才怪,你淚水多得可以創造土石流。他右手拇指刮去她頰邊的水漬。   她笑了笑,慘澹地看向那堆包包:   從前,我的淚,縫在那裏。   他窒住。   只有在幫曉晨縫包包時,我才真的快樂。累積在這兒的、在日本的、在家裏的,全是我流不出來的淚,所以我不喜歡縫背包。   你   她看他:   我不賣,因為我的眼淚要自己藏。   他用力將她抱摟入懷,緊緊地,幾乎要弄疼她。   如果你姊姊對你那麼重要,為何她竟放你一人在臺灣,任由你過得像遊魂?   她不要我了她哽咽,新淚又盈。

  她好過分!怎麼可以   她伸手抓住他後背的衣服,泣道:   曉晨走了,不要我了   可惡,我去   他們都要我快樂、要我幸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我要怎麼去找到?我真的需要嗎?她低喊。   言晏拍撫她,輕聲探問:   他們?   哥哥,還有曉晨。她苦笑了下。   他搞迷糊了。如此一來,那個叫曉晨的,到底是正派還是反派?   你到底出生在怎樣的家庭?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其實他並不曾真正瞭解過她的背景,一切認知純屬他個人想像,未經她的證實。   她的家庭似乎非常複雜。   夜茴窩在他肩上仍在輕泣。繼續道:   我母親是父親的小老婆,她曾經是是我大哥的家庭老師兼保母

  果真很複雜。言晏保持沉默,只以輕拍她背表示關心之意。   在在大媽懷有曉晨時我母親跳上了風流父親的床有了有了我   她一定不曉得她此刻的語氣有多羞慚。他沉聲道:   那不是你的錯。   是錯!是我的原罪!是她一輩子的十字架。   他警覺到這一點正是她這輩子憂傷的來源。突然他好奇起她那對兄姊那一對在夜茴生命中舉足輕重的兄姊,是如何對待她的。   他們你哥哥姊姊會欺負你嗎?他眼光瞥向她左手臂那道傷疤,心中暗暗揣測。   他們她深吸了口氣:保護我。   咦?保護?這又是怎麼說?   他們保護你?那麼,是保護你免於遭遇誰的欺負?是她的大媽,還是家族的人會欺負她?   夜茴抬頭,對他詭異一笑

  我的生母。   他眼睛瞪得快蹦出眼眶。   絕絕對對是誰也想不到的答案。   別再說了!他突地下決定。他今天聽得夠多了,多到他難以承受。   他不想再看到她這種自卑自厭的神情。永遠也不!   走!他拉起她。   去哪?她不想出門啊。   他想到了什麼,走到堆放包包的角落,大手一撈全部抄起,便對她揚了揚下巴:   走啊。   你在做什麼?她連忙抽一大把面紙擦臉,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後。他到底拿她那包包要做什麼?   跟我走就是了。      行事實際的人,永遠不可能有衝動浪漫的作法。   言晏跑到黃昏市場,在兩個小時內把精致的背包賣得一個也不剩,共收入六千多元。   喏。他分了三千給她。

  嘎?她仍在傻眼中。   販售你的眼淚之所得。咱們二一添作五,夠意思吧!他拉住她手,往另一條街道走去。   她張口結舌,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   我答應你賣了我的包包了嗎?   剛才你也沒反對的樣子嘛。他一點抱歉的意思也沒有。   我不知道你會做這種事!居然販售我的眼淚   他回身看她,淡道:   一個包包記載著一件傷心往事。老擱在那兒,看著惦著,只會讓心情更鬱悶,沒有遺忘的功能,反倒有礙健康。我賣掉它,有什麼不對?   你憑什麼代我決定?她質問,不肯再走。   他也不強拉她走,反正第一個目的地已到花店。他掏出錢買了把自情人節過後,身價迅速跌落海溝裏的花。   多少錢?他指著一大束白玫瑰問。

  三百塊。老闆殷勤地包裝好奉上。   接過美麗的白玫瑰花束,他往她懷中一塞。   喏,送你。   不是沒人送她花的,只不過從沒有人會用這種粗魯的方式硬塞。   我不才不要收下。   瞧,這花多襯你。把眼淚換成香花,人生也就美麗多了,不是嗎?   她握緊了花,冷道:   我不喜歡花!因為曉晨對花粉過敏,她一向不愛接近花。   我知道,我知道。世界上你只喜歡曉晨,其他全討厭,所以我根本沒問你喜不喜歡對吧?   我是那樣嗎?   言晏繼續拉著她走。   買了一條素白的絲巾   你不喜歡絲巾。   買了一頂小圓帽,白色的   你不喜歡帽子。   買了一把五顏六色的氣球

  你不喜歡氣球。   最後,坐在一攤拉麵攤子前   現在,我們來吃一碗你不喜歡的拉麵吧。   她覺得自己快被一堆被命名為不喜歡的東西淹死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她氣惱地問。   做一切你不喜歡的事。   這樣到底有什麼意義?   熱呼呼的拉麵已端來,在盛暑的黃昏吃這種食物,有著挑戰中暑極限的快感。   吃吧!他扒開免洗筷,率先大吃起來。   我哪吃得下?   不吃哪來的力氣吵架?   我才不想與你吵架!她要走人了。   他堅定地按住她肩膀,並接過她手上一大把東西往旁邊一擱。   吃。我們今天的目的地不包括醫院,所以請善待你的胃。   你!   嗯?他揚眉,低首在她耳邊道:淑女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發飆喔。

  她氣紅了臉,像被點中了罩門,果真不敢拂袖而去,也做不出潑婦罵街的行徑。啊!此刻她多麼羡慕那些被冠上潑婦名銜的人。   幾乎是粗魯的,她大口吃麵,用以洩憤。   吃慢些,細嚼慢咽,保重你的胃。   哼!不理他。呼嚕嚕地,把她在日本多年的吃拉麵技術發揮個淋漓盡致。   言晏笑笑,由她去。與其躲在家裏自傷自憐,還不如讓她生氣發洩出來,這樣比較健康。   吃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真是遇到煞星了,由著他這樣擺佈。   付完帳,他再把一大堆東西塞回她手上。   拿著。   我不要   你該拿著,不能不要。他完全地沒有紳士風度。   你憑什麼代我決定?   言晏指著她:   是你自己決定的,你背負著所有的不喜歡,壓得自己愁雲慘霧不快樂,從沒想過要改善,當然也就不必從現在開始排斥。   不由分說,他拉著她手腕繼續向前走。   你她突然有些惶然:你還想怎樣?   我想怎樣?言晏拍了拍口袋:想把你的眼淚花光光!   哦!老天。他瘋了,而且是當真的。   三千元雖然不多,但在他專挑便宜的東西買的情況下,往她身上堆放的東西肯定沉重到雙手非斷掉不可。   她想逃,但他可不放。   直到最後的五百元買定了一隻絨毛貓,她早已氣喘如牛。一路上企圖丟下東西卻被他阻止,踉踉蹌蹌地,就是擺脫不了他。   喏,你不喜歡的貓玩偶。   夠了吧?她沉聲問,醞釀著砸他的時機。   言晏機警地張手摟住她,陪她一同承受那一大把東西的重量。也陪她立即發飆。   這個階段,夠了。   那我很好,他死定了。   言晏止住她的動作:   你可以砸我,連你的所有不喜歡一同砸過來。然後他笑笑,很溫柔地道:別再哭了。   他放手,很認命地等待。   她丟了,一件件向他丟過去;就像眼淚一顆顆直掉   胸口苦澀難忍,之前的怒火全化為酸楚的波浪   我不喜歡你的品味!丟小圓帽。   我不喜歡你的無賴!丟絲巾。   我不喜歡你的多管閒事!!丟科學麵。   我不喜歡你的自以為是!丟滷味。   我不喜歡這可惡的一切!丟蜜餞。   我不喜歡、不喜歡丟了花束、丟了糖果、丟了所有飾品,她全身發抖,虛軟無力地跌坐在地,手腕上纏著五彩氣球,面孔埋在大貓玩偶裏,抽噎道:我不喜歡我自己,我不喜歡!   他由著她哭,蹲在她面前,摟住她,輕柔地解開她手上的氣球,道:   我們放掉它,也放過你自己。   夜茴淚眼迷蒙,低頭看去,十來顆氣球被放逐向天空。今夜的臺北,意外地明亮,星星很多,月亮很圓,氣球隨風飄去,像是所有的煩惱也能煙消雲散   我也能消失嗎?   傻話!他輕搖晃她。別忘了你把自己也砸給了我,我的所有物是不允許消失的。抱歉得很,在下出身微寒,做不來敗家的事。面紙一張張遞上止水患。   她吸吸鼻子:   那你還買那麼多東西讓我丟。   那是因為我不敢相信你會真的丟。他歎息,對著滿地的食物泣血。   她苦笑了下:   謝謝你。但這樣是沒用的心中那股痛意,今生都難消除。   至少你好受些了不是?他笑,扶起她。來,我們把東西撿一撿丟垃圾筒,我們還有下一站。   她問:要回去了嗎?好累人的一天。   才不。別忘了你那裏還有三千元。   夜茴呻吟起來,別吧   我沒力氣丟東西了。沒發現口氣裏有撒嬌的意味。   言晏拉住她,不讓她溜。   不丟東西。現在,丟完了你的不喜歡,我們開始去找你喜歡的吧!   她拒絕:   我沒有喜歡的東西,我說過了!   那是因為你從沒去找過!   找不到的。   他笑笑地道:   我們一定會找到。   她不以為然,但仍然跟著他走。   心中或許是期待的   期待他找到她的喜歡   喜歡的東西,會令她快樂吧?   而快樂,就是幸福了吧?   她真能找到嗎?真能得到嗎?   有資格去擁有嗎?   只要一點點、一點點就好呀就算短暫如朝露,虛幻若掠影,也是好的。   言晏說要幫她找,那她就跟他去,也許有的。世上也許真的有屬於她的幸福而非只是待在不屬於她的世界裏,對著別人的幸福心痛。      他們乘坐了五次雲霄飛車、蕩了八次海盜船,然後東倒西歪地攤在椅子上喘氣,劫後餘生的驚悸讓他們臉色發青。   到遊樂場玩耍,買星光票最划算,因為每項設備可玩上很多次,門票又打折,人人都玩得盡興。   你真是瘋了,找罪受還拖著我一起。她伸手打他,一下又一下,早已破了生人匆近的規矩。   嘿!不知是誰一玩再玩,嘴上說怕又不肯下來的。他可是捨命陪美女。   我以前沒玩過。她嘖嚅。   他收住她雙手,拉入懷中:   以前沒玩過,可是想玩玩看,是不?   她想了下,不甚確定地點頭。   大概吧   大概?既然是不確定用詞,那咱們再上去,直到你確定為止。他拉著她就走。   不必了啦!她拉回他。   怕啦?   她雙眼亮晶晶,看向還沒玩過的高空翻轉   我們去玩那個,也許就能確定了。   言晏啞然:那那個?你臉色還青著呢!   她揚眉看他:   怕啦?   當然不!他挺直胸膛。   那就走哇!我這個要玩十次!換她拖著他走。   言晏大聲歎氣,而她偷笑。哈哈!他也有今天?看他還敢不敢這麼囂張。她決定要喜歡來遊樂園玩,而且每次來一定要帶著他。   言晏能怎麼辦?連掙扎也沒有就直接投降。青白的臉上掛著一抹笑,很溫柔的縱容。   她笑了,開心了,那就好啦。   可惜手上沒鏡子,不然她就可以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麼美了像個無憂無慮、頑皮貪玩的少女。   九點半,遊樂場打烊,但夜還沒有完,他們搭車去海邊。快樂的夜晚,本就不該太快結束,延伸再延伸,最好讓它無止無境   她心中偷偷地盼望。而言晏像是知道她的心意,沒帶她回公寓,來到海邊聽潮看星空。   海風很大,吹得髮絲四散,也吹得體膚生涼,他們的失策是沒帶夠衣服。   可以想見明天八成要生病了。言晏攤開薄外套包裹住坐在他懷中的她。並打開從便利商店買來的關東煮與熱咖啡,兩人吃著暖身。   不知怎地,言晏在咬了口米血後,笑了出來。   她側著身子以便回頭望他。   笑什麼?   突然想到一則電視廣告。他拿過關東煮。   嗯?她眨著眼,唇角微勾,等著他說出來分享。一定是什麼好笑的事吧?   沒什麼,挺無聊的。   說啊,哪有人光笑卻不肯說的?她推他膝蓋。   不說。言晏又咬了口米血。   她索性拿過他手上的關東煮杯,不許他吃。   不說不給吃。   他笑得更大聲,整個人往後貼靠在大石子上。   言晏!她作勢要兜頭淋他個痛快。   他連忙伸起雙手投降。   好好,我說。   她這才住手,捧著溫熱的紙杯,等他說分明。   言晏努力忍住笑,輕輕拿過她手上的紙杯放一邊。   呃你有沒有看過一則關束煮廣告,就是一對情侶在冬天裏買關東煮來取暖?   有。那有什麼好笑的?   這在網路上衍生出幾種陰謀論的說法。他咳了咳:你知道,這紙杯的設計不好,普通人握著不到幾分鐘就要喊燙了,所以電視裏男孩買關東煮讓女孩子捧著取暖基本上有兩個用意,一是可免自己燙傷;二是防止女朋友跟他搶著吃,又可裝作很體貼的樣子   啊!好奸詐。她叫。   想一想很好笑對不對?他笑完,又一副正經八百樣,以誘哄的聲音問道:手還冰不冰?要不要再取暖一下?說完就破功,哈哈大笑起來。   她白他一眼,作勢要抓一把沙丟他。   言晏告饒:   別別別   誰理你!看招!   你真的丟?啊!呸呸吃到沙了。   她趕緊爬出他懷中,不時抓沙丟他,可見今天是丟上癮了,欲罷不能。   言晏立刻反擊,往地上一抓,可還沒來得及丟出,就被撲倒在地,在星星月亮以及啾啾叫的小鳥飛轉裏,還有長串嬌笑聲當伴奏   你來真的哦!他甩甩頭,開始卷衣袖,很威脅的樣子。   哼!又來一把沙,以茲證明。   吼他拔身而起,像一輛暴衝的進口車。當然,也像一隻抓狂的臺灣黑熊。   她大笑地跑開,放聲地尖叫。像個瘋婆子,她知道,但那又怎樣?今夜她不要當淑女,不要當單夜茴,就只要當個瘋婆子!   大哭過、大笑過,而她現在,正與一個叫言晏的男人在玩耍著。她想要這麼下去,繼續不斷地下去,把今夜延伸成永遠,教太陽別升起   海風很大,呼呼直響,獨有他倆的海邊並不寂靜,夜的世界,是繽紛熱鬧的,不是她以為的黯然困頓。   嘿,看你哪裡逃!抓住她了,一把揪回懷裏,卻因衝勢太猛,兩人跌在沙灘上。沙裏的石子紮得他生疼,他忙問身上的她:有沒有跌疼了?   她雙肘抵在他胸膛,低首看他,搖了搖頭,臉上仍有笑容,並沒受到驚嚇。   他放心了,又要玩鬧,想使壞心眼翻身壓住她,反正兩人身上都髒得不像話了,便再也沒顧忌,但   她手指滑上他鼻尖,輕輕勾勒他輪廓。像是直到現在,才認識他,正在熟悉他的相貌模樣   他沒動,由著她去。胸口一陣熱,不敢動,只能以燃火的雙眸看她,像是在心版上烙印下她般   盈盈的美眸也日望他,沒有迴避,不怕被灼傷。   你是誰?她問。   言晏。他低沉地回道。你呢?   我是夜茴。單夜茴。   她笑了,好快樂地笑了,額頭抵向他的。輕問:   我們會怎樣呢?在自我介紹之後。   言晏低啞地道:   接下來,就該誘拐你的吻了。   不行。她低笑:我不會讓你得逞。結果她居然輕咬他唇瓣。   他身體重重一震,雙手如鐵鉗般環住她腰。質問的口氣:   那這又是什麼?月亮不算太圓,但狼人也是可以變身的哦。   她捧住他臉,重重地、重重地吻住他   他歎息,很快地投入   原來哪,不是他誘拐她的吻,而是她來奪他的吻呢!在考慮要不要控訴非禮的時間裏,他決定好好享受,然後之後有空再回家咬著棉被半遮面哭著要她負責好了他暈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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