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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查克特律師 一九九五

小店 莫特.查克特 2789 2023-02-05
  所謂的律師就是飽讀詩書的紳士,幫你從你的敵人那兒保住資產,最後據為己有。       英國前首相 亨利.布魯      布魯克林市中心的一棟莊嚴建築,紅色絨布圍簾,美國國旗高高掛著,準律師們已經疲累不堪,而典禮上還在唸著沒完沒了的名單。一九九五年一月十八日的上午,身穿黑色長袍的美國最高法院紐約分院大法官、以及我那面帶微笑的雙親,看著我正式成為紐約州的執業律師,歷經四年的法學院夜校苦讀和公會考試,我終於成為一個所謂的具有高度道德人格的人。   典禮過後,我和爸媽一同行經喬洛曼街一路走到國王郡遺囑檢查庭,它在紐約最高法院大樓裡的西側。其實紐約最高法院這個名稱,只是用來混淆其他州的律師的,在紐約州的法院系統裡它其實是最低階的,讓布魯克林區著名的人權光譜始終能在這裡找到一個訴訟的出口。

  繁忙的旋轉門嗖嗖地將我們轉到了充滿原告、被告和律師的大廳,嘈雜的聲音在石牆、水泥地與天花板間迴響著。我看到大廳走廊底端的一張長椅上還有兩個空位,於是領著爸媽經過了浩瀚的法律人海,讓他們在椅子上好好休息一下。   我說:你們在這兒等,我去一會兒就回來,之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去午餐了。   爸爸抬起頭看著我:你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畢竟我也是個律師。   不了,爸,謝謝,但這次我想要靠自己處理好這些事。   我走到底,進入國王郡遺囑檢查庭的小額遺產部門辦公室,將門在身後關上。灰色櫃檯前的隊伍很短,我前面只有兩個人,裡頭的辦事員相當年輕。我耐心等著,多等幾分鐘對我而言無所謂,我等這一刻已經等得夠久了,甚至遠在我知道這一切之前。幾個月前,我還在夢想能中個樂透。不過你必須要先買張樂透才有機會中獎,而我從來不買。之前,在我還是事務所裡的執業會計師時,我有個客戶真的中了紐約州的樂透,可惜那是她的故事,不是我的。

  現在,輪到我了。嗨!我對著櫃檯人員點個頭,隨即把手上一式兩份,署名哈利.沃克的資產申報表和其他附件一併遞上,對方在我面前將資料打開,我隨著他一頁頁檢查的眼神,確認所有文件都已經備妥:死亡證明正本、證人已簽妥的遺囑聲明書、相關信託執行文件以及法院要求的相關表格;接著,他看到了拋棄繼承聲明書。   他停下來瞇起眼睛,噘起一邊的嘴角說:這是做什麼用的?拋棄繼承聲明書在我們這兒很少見。   實際上,根據信託協議,這位已故者的資產會經由法律程序直接移轉給他唯一還在世的手足海倫.查克特。哈利.沃克在死亡時並無配偶,同時也未曾有過婚姻關係,更沒有小孩;即使他在世時並未立下任何遺囑,也沒有簽署任何信託同意書,海倫.查克特仍然可無條件繼承他的遺產,唯一一筆照已故者意願移轉的遺產,是許多銀行裡加總不到一萬美元的零星存款,也就是這份拋棄繼承聲明書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而貴單位小額遺產部門,若我的理解沒錯,就是專為不到一萬美元的資產而設立的不是嗎?

  剛剛你說的我都知道,那麼這份關於另外三個經紀帳戶的拋棄聲明書呢?   查克特太太有自己的資產規劃,她無意管理因信託協議轉移到她名下的部分資產,也就是這三個經紀帳戶,並因此將比照假設她比她的兄長提前過世的情況,轉移給下一順位的繼承人。而既然這是唯一需要的法律文件,因此我將這份聲明書與所有文件一併附上,請問這份聲明書有任何填寫不妥之處嗎?   沒有,文件沒有問題,但請問你和查克特太太的關係是?   我是她唯一的直系繼承人。   這樣一來,這三個經紀帳戶的資產便會經由此份拋棄聲明合法地轉到你的名下?   是的,就我所知是如此。   而你同時也是這些資產的委任律師?   是的。

  請你在這兒稍等一下。   在我還沒來得及吐出任何一個字之前,這個辦事員便衝向後方資深人員的辦公室前用力敲門,隨後那個辦公室的門打開,走出一個年約五十、體格魁梧的男人,他用拇指翻了那些我早已經確認過完整無誤的資料,那個年輕辦事員用我無法聽清楚的音量在他耳邊低語;我感覺到在我的律師盔甲長袖白襯衫、西裝、領帶、羊毛外套和媽媽為我織的灰色長圍巾底下,汗水正從腋下不斷冒出來。那個資深職員終於對年輕職員點了點頭,起身與我的眼神交會,他走近櫃檯,目光沒有離開過我身上,他沒有任何招呼語,只問我一句:這三個帳戶裡有多少錢要拋棄繼承?   我遲疑了一下。心想,如果我誠實回答,這件事會不會拖上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以我那間在布魯克林的破房子為由,挖個什麼坑讓我跳。不過現在的我已經是法院的公職人員,是個具有高度道德人格的人了。

  於是我回道:五百萬美金。   對方突然笑容滿溢,轉身向那年輕職員說:麻煩你加速處理查克特律師的拋棄繼承聲明書。接著他轉頭對我說:我之前沒見過您,請問您剛搬到國王郡嗎?   喔,不是,但我剛取得這裡的律師執照。   律師先生,請問您執業多久了?   我看看手錶,回答:大概一個小時吧,先生。   歡迎加入,查克特律師。   謝謝。   這位資深辦事員面帶微笑地踱回他的辦公室。   而年輕的這位在我的文件上蓋了幾個章,留下影本存檔,遞給我個人留存的那份。   那一刻,在州政府的繳稅通知來對分之前,我身為律師的第一個案子,便是讓我自己離開遺囑檢查庭時,多出了五百萬美金的身價,這些還不包含我提供的法律服務費用。

  回到嘈雜的大廳,爸爸問我:進行的怎麼樣?   沒問題。我回答。   有了這些媽媽贊助的錢,今後我再不需要為金錢而苦惱了,她的孫子也是。顯然對他們而言我不再那麼年輕了。不過雖然媽媽簽署了拋棄繼承聲明書,她還是留了一些做為老本,當作是在小店這些年來的工資。感傷的是,這些錢只來得及讓她未來的日子有些不同。過好日子,甚至比好還要再好一些的日子,從來就不在我父母的預期和能力之內。   我們到法庭街上的一家咖啡廳,點了全麥鮪魚生菜番茄三明治,和馬克杯裝的中杯咖啡。我們聊到他們新報到的孫女有多漂亮,艾瑞在上週我們去路易斯安那州接妹妹的時候有多懂事。而我從新財富裡開出的第一張支票,就是要還給紐芮特的叔叔嬸嬸在我們收養小愛麗莎時提供的幫助。

  午餐過後我便和爸媽道別,他們自己搭地鐵回到他們的公寓,而我也在亞特蘭堤大道上搭上了長島鐵路,回到那個位於伍德米爾,有妻子、兒子和寶貝女兒等著我的家。   嚴寒的隆冬中,我相信春天的腳步已經不遠。   於是我瞭解到,金錢可以帶來安全感,但是幸福必須發自內心。就像我的天堂樹,它要的不過就是陽光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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