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妙莉葉.芭貝里

第80章   ★煉獄小徑

  芭洛瑪走後,心情激動的我坐在沙發上好長一段時間。   接著,我鼓起勇氣,伸手撥了小津先生的電話號碼。   第二聲一響,阮保羅就把電話接起來。   啊,您好,米榭太太,他對我說道,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的,我說,我想跟小津先生說話。   他不在家,他對我說,要不要請他一回來就給您回電話?   不用,不用,我說道,同時為了能跟中間人講話鬆了口氣,您能不能轉告他,如果他沒改變心意的話,我很樂意明晚和他一起吃飯?   我一定會告訴他的,阮保羅說道。   掛上電話後,我又再度倒回沙發上。大概有一個鐘頭的時間,我滿腦子都在想一些沒條沒理,可是又很有趣的事。   哎喲,您家有股臭味,我背後響起一個很溫柔的男人聲音。有沒有人來替您修理過啊?

  這人開門時動作非常的輕,以至於我完全沒聽見聲音。這人很年輕,長得很好看,棕色頭髮有點雜亂,身上穿一件全新的牛仔外套,一雙大眼就跟個性溫和的長毛垂耳狗一樣。   尚恩?尚恩.亞爾登?我開口問他,心中不太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是啊,他一邊說一邊偏著頭,就跟以前一樣。   想不到這就是以前那個墮落,身形消瘦,白白浪費生命的年輕人。以前近乎無可救藥的尚恩.亞爾登顯然選擇了一個新的生活。   您的氣色真是好得驚人!我一邊說,一邊開懷地對他笑。   他也是很友善地對我微笑。   嗨,您好,米榭太太,他說道,我很高興看到您。您這髮型很好看,他指著我的頭髮說。   謝謝您,我說道。是什麼風把您吹來的呢?要不要喝杯茶?

  啊,跟以前一樣,他答話時總帶點遲疑的態度,好的,非常謝謝。   我在廚房燒茶時,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盯著列夫看。   這隻貓,牠以前就這麼胖嗎?他問我,口氣毫無惡意。   是的,我說道,牠不是很愛運動。   臭味不是牠身上發出來的吧?說不定呢。他一邊問,一邊用鼻子嗅列夫,一副很痛心的樣子。   不是,不是,我答道,這是水管的問題。   您一定很奇怪我怎麼突然來這裡,他說道,何況我們從來沒談過很多話,嗯,我以前不是很愛說話,那是在嗯,在我父親還活著的時候。   我很高興看到您,特別高興的是,您看起來很好,我很誠心誠意地說。   是啊,他說,我是從地獄邊緣回來。   我們兩人同時喝了兩口熱茶。

  我已經治好了,最起碼,我想我是已經治好了,他說道,希望有一天能夠真的治好。不過我不再吸毒,其實呢,我認識一位很好的女子,應該說是非常出色的女子(他的雙眼變得很明亮,一邊看著我,一邊用鼻子吸氣),此外,我還找到一份很有意思的工作。   您的工作是什麼呢?我問他。   我在一家船艇配件商店工作。   船艇的配備零件?   是啊,這工作很有意思。在那裡,我有點像在度假的感覺。客人到我店裡來,談談他們的船,他們要去的海,他們剛去過的海,我喜歡這些,而且,我很高興能夠工作。   您的工作,準確地說,到底是什麼呢?   我幾乎什麼都做,打雜,跑腿,一些時間後,我學得很好,所以現在呢,老闆開始交給我一些比較有趣的工作,比如說,修理風帆、繩索,開avitaillement【註】的清單。

  【註】法文,意思是:替船隻供應糧食物品。   您是否能體會這個字的詩意呢?我們替船隻做avitaillement,替城市做avitaillement。凡是不了解語言美妙是來自於這些微妙之處的人,我得先做下述請求:請您注意逗點。   您也是一樣,您看起來很好,他一邊看著我,一邊友善地說道。   啊,是嗎?我說道,是有一些新的變化對我很有幫助。   我要跟您說,他說道,我來這裡不是要看以前的房子,也不是探望住在這裡的人。我甚至不能確定他們是否認得我。再說,我還把身分證帶在身上,準備萬一您認不得我的話,可以拿給您看。他繼續說道,我來這裡是因為有件事我一直想不起來。這件事在我生病時,還有後來在我病癒期間給我很大的幫助。

  那我能幫您想起來嗎?   是的。有一天,您告訴我那些花的名字。在那個花圃上,就是那兒(他伸手指了指院子後方),有許多漂亮的小白花和紅花,這些花是您擺的,不是嗎?我問過您那些花的名字,可是我忘了花名。我不曉得為什麼我經常在想那些花。那些花很漂亮,當我狀態很不好時,我就想那些花,這讓我覺得很舒服。所以,剛剛經過這附近時,我心想,為什麼不去問米榭太太呢?   他在觀察我的反應,有點不好意思。   您一定覺得很奇怪,嗯?我希望這段花的故事沒嚇著您。   不會的,我說,一點都不會。我要是知道那些花對您有這麼大的好處我會到處都擺的!   他笑得跟幸福孩子一樣。   啊,米榭太太,您知道嘛,那些花可說是救了我。這已經是個奇蹟了!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那些花的名字?

  是的,我的天使,我可以告訴您。煉獄小徑,洪流之下,目瞪口呆,心腸欲嘔,一道微弱的光芒:那是茶花。   可以,我說道,那是茶花。   他雙眼睜得大大地瞪著我看。接著,一顆眼淚沿著他那重獲新生的孩子般的臉頰流下來。   茶花,他整個人沉浸在回憶裡。接著,他再次看著我,說道,茶花,是的。就是這個。茶花。   我感覺一顆眼淚也沿著自己的臉頰流下來。   我握住他的手:   尚恩,您今天到我這兒來,您不曉得我有多高興。   啊,是嗎?他看起來很驚訝。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因為一朵茶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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