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過鯨魚的事？沒有？那就讓我來跟你說說北冰洋鯨魚的事。關於牠們是怎麼做愛的。
我們人類直立行走。我們把背盡量挺直，眼睛看著頭頂上的藍天。然後我們移動我們的腳，依次把一隻腳伸到另一隻腳之前，不斷重複。我們就這樣朝向自己定下的目標邁進，我是說如果我們已經定下目標的話，而不只是徘徊在意外的喜悅中。事實上有沒有也不重要，因為動作是一樣的。以直立的姿勢，一隻腳在另一隻腳前。別忘記這點。
北冰洋的巨鯨正好相反，牠們用鰭對抗波浪，在廣闊的海域裡翻騰，讓海水從四面八方淨化牠們，移動時無須把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放到另一個部位之前，而是利用尾鰭，以最美麗的姿態，引導巨大的身體朝想去的地方前進。因此，鯨魚前進靠的不是軟弱無力的腳，而是牠們龐大的頭。鯨魚是躺著前進。也別忘了這點。
人類做愛的時候，也選擇躺姿。這樣就可以看著愛人，檢視對方心裡最深處的念頭，挖掘沒有說出口的東西，把它變成現實。人類用身體兩旁的手臂碰觸彼此，這手不再是為了前進的需要，而是為了碰另外一個人。如果一切和諧，兩個人躺著做愛是超乎自我的結合。這點也很重要，請別忘記。
兩頭鯨魚在愛的場合相見，物們不會躺下來。我們人類可以從好幾哩以外的地方看見牠們。兩個偉大的生物靠自己的力量從水中直立起來，牠們噴出潮溼的氣體，是向慾望致敬的爆炸性頌禮，牠們的身體緊貼。北冰洋的鯨魚站著做愛，因此無法看見彼此眼睛，做愛時，牠們的眼睛在巨大而滴著水的頭兩側往後看。因此牠們無法抬頭看著散布在空中的星星，或者凝視對方，研究彼此的秘密。鯨魚也不能用鰭擁抱彼此，但牠們強烈的熱情，足以震動幾百噸的東西。我們不到一噸重的人類，如何以我們有限的思想，去想像這麼偉大、完全又永恆的慾望，這個浩瀚的愛的結合？
到最後，分開了以後，鯨魚重回北冰洋懷裡，再次被海水圍繞。牠們潛入海中開始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