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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天使的憤怒 西德尼.謝爾頓 5978 2023-02-05
  樟宜監獄的會客室很小,四壁全是白牆,屋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張長桌和幾張硬木椅子。珍妮弗坐在椅子上,等著。門開了,史蒂芬.比喬克在一個穿制服的衛兵押送下走了進來。珍妮弗抬起了頭。   比喬克三十多歲,高挑個兒,雙眼凸出,臉繃得緊緊的。他患有甲狀腺機能亢進症,珍妮弗想。她又看見他頰上和額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被打傷的。他在珍妮弗對面坐了下來。   我叫珍妮弗.帕克,你的律師。我正在設法把你弄出去。   他看了看她,說:你最好辦得快一些。   這話可以看成是威脅,也可以看成是懇求。珍妮弗想起了邁克爾的話:我要你在他招供前將他保釋出來。   他們待你還好嗎?   他朝站在門邊的衛兵偷偷地看了一眼。嗯,還可以。

  我已申請將你保釋。   可能性大嗎?比喬克無法掩飾渴望出獄的心情。   我想可能性很大,至多需要兩三天時間。   我必須離開這裡。   珍妮弗站起身來:我不久就來看你。   謝謝。史蒂芬說,說罷伸出手來。   衛兵厲聲地說:不行。   他倆同時轉過身來。   不許接觸。   史蒂芬.比喬克看了珍妮弗一眼,聲音嘶啞地說:快點!   當珍妮弗回到飯店時,有人遞了一張字條給她。那是陶警官打來的電話記錄。她還沒讀完字條,電話鈴又響了起來。是陶警官打來的。   帕克小姐,手續還要等些時候才能辦妥,我想你該希望在我們這個城市裡各處走一走吧?   珍妮弗開始想謝絕這一邀請,繼而一想,在把比喬克安全送上飛機離開這兒以前,她確實無事可做。在事情辦妥之前不得罪陶警官是至關重要的。

  珍妮弗說:謝謝你,我很願意。   他們在坎巴契停車吃中飯,然後向農村駛去。汽車沿著武吉蒂馬公路朝北向馬來西亞駛去,一路上經過許多吸引人的小村莊。飲食攤和各種店鋪到處可見。當地居民穿著講究,顯得生活富裕。珍妮弗和陶警官在克朗基公墓和死難將士紀念碑前停了下來。兩人走上臺階,穿過洞開著的藍色大門,只見門前是一塊碩大的大理石十字架,後面豎著一根巨大的石柱。整個墓地就是一片白色十字架的海洋。   戰爭給我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陶警官說,幾乎每家每戶都失去了親人和朋友。   珍妮弗沒有吱聲。她腦海裡閃過了桑玆點的那座墳墓。她不讓自己去回憶那埋在小土堆下面的親人。      曼哈頓區哈德遜大街的警察情報部內正在舉行執行機構的會議。擁擠不堪的大廳裡一派喜氣洋洋。在座的許多人起初都以玩世不恭的態度來參加最近這次調查活動,因為在這以前他們已經不止一次經歷過類似的情況。他們曾收集過無數指控暴徒、殺人者、敲詐者的資料,然而那些薪俸高得驚人的律師總能使罪犯得以開脫。但這次可不一樣了,他們手頭掌握著黑手黨軍師托馬斯.柯爾法克斯提供的證據。沒有人能夠駁倒他。三十五年以來,他一直是那批匪徒的中心人物。他將在法庭作證,提供作案的人名、日期、事實以及各種數字。現在,綠燈已經開放,執法者們可以出擊了。

  亞當曾經比在座的任何人更堅決地致力於促使這個時刻的到來,因為它會像一架凱旋的馬車,載著他駛往白宮。如今這一時刻已近在咫尺,而馬車卻化成了灰燼。亞當面前放著特別大陪審團的起訴名單,名單上的第四個人就是珍妮弗.帕克,她的罪名是:殺人和進行陰謀活動,觸犯了六條聯邦法律。   亞當.沃納環視了會議廳一周,好不容易才開了腔:我向你們你們每個人道賀。   他想再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精神上痛苦不堪,身體竟也不舒服起來。   西班牙人說的不錯。邁克爾.莫雷蒂想,復仇這盆菜最適宜吃冷的。珍妮弗.帕克所以還活在人世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他目前還無法把她抓到手,但她不久就要回來了。在這段時間裡,他邁克爾倒要好好地考慮處置她的方法。她徹徹底底地背叛了他。為此,他要好好給她點顏色瞧瞧。

     在新加坡,珍妮弗再三地試圖與邁克爾通話。   對不起,交換臺的話務員告訴她,通往美國的線路沒空。   請你再試一下,好嗎?   當然可以,帕克小姐。話務員抬頭望望守在交換臺邊上的人,那人朝她狡黠地一笑。      在他設在鬧市的辦公室裡,羅伯特.迪.西爾瓦看著剛剛送來的一張逮捕證。上面的名字是珍妮弗。   我到底抓住了她,他想。他感到說不出的高興。      電話接線員通知說:陶警官來看你。在休息廳。   珍妮弗不覺一驚,她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來。他一定帶來了有關史蒂芬.比喬克的消息。   珍妮弗乘電梯下了樓,來到休息廳。   原諒我沒給你打電話,陶警官抱歉地說,我想最好還是親自跟你談談。

  有什麼消息?   我們上車談吧。我想讓你看些東西。   汽車沿著尤祖康路行駛。   出了什麼事?珍妮弗問。   沒有出什麼事。保釋定在後天。   那他帶我往哪裡去呢?珍妮弗想。   轎車剛駛過賈蘭瓜特巴路上的建築群,司機剎住了車。   陶警官轉身對珍妮弗說:我相信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什麼東西?   來,你一會兒就能看見。   建築物內部非常陳舊,一副破爛不堪的樣子。但給人印象最深的是那裡面的氣味,這氣味讓人聞了感到像是來到了一個原始荒蠻的地方,卻又混雜著麝香味。珍妮弗這輩子還沒聞到過這種怪味兒。   一個年輕女郎匆匆走來,問道:要個陪同嗎?我   陶警官揮手叫她走開。我們不需要你。

  他挽著珍妮弗的胳膊,和她一起走到外邊。這兒有六個巨大的凹槽,裡面傳來陣陣奇怪的滑行聲。珍妮弗和陶警官來到第一個圍欄前。這裡的一塊木牌上寫著:勿伸手入池,危險。珍妮弗朝下一看,裡面滿是鱷魚,約有數十條之多,全都在不停地爬動著。一會兒這條鑽到那條的腹下,一會兒那條爬到這條的背上。   珍妮弗不由得一顫。這是什麼?   鱷魚場。   他看看下面的鱷魚,說道:等牠們長到三歲到六歲時,人們就把牠們的皮剝下來,拿去做錢包、皮帶和皮鞋。現在,你看見大多數鱷魚的嘴都張著,這是牠們休息時慣有的姿勢。要是牠們閉上嘴,人們就必須小心了。   他們走到一隻養有兩條大鱷魚的凹槽旁。   這兩條鱷魚已經十五歲了。牠們只用於繁衍後代。

  珍妮弗渾身一顫。哦,牠們都長得這麼丑,我真不知道牠們怎麼竟能彼此生活在一起。   陶警官說:的確很難相處。事實上,牠們交配的次數並不多。   遠古動物。   一點不錯。這類動物生活在世上已經好幾百萬年了,可牠們的全部器官還和創世時一模一樣。   珍妮弗不知他為什麼將自己帶到這兒來。如果陶警官以為她會對這些可憎可怕的動物感興趣的話,那他是大錯特錯了。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珍妮弗問。   等一會兒。警官說,一面抬頭朝在裡面遇到過的一位姑娘望去。那姑娘端著盤子向第一隻凹槽走去。   今天是餵食的日子。警官說,看。   他和珍妮弗走向第一隻凹槽。他們三天一次用魚和豬肺餵牠們。

  姑娘開始朝槽裡扔食物,倏地,底下翻江倒海似的亂了起來。那些鱷魚爭先恐後地朝著剛扔下的、鮮血淋漓的食物猛撲過去,用利齒將魚肉和豬肺撕成碎片。珍妮弗看到兩條鱷魚同時撲向一塊肉。頃刻間,牠倆各自撲向對方,又撕又咬,直打得槽內濺滿鮮血。一條鱷魚被打得眼珠脫出眼眶,但牠的牙齒卻死死咬住對方的下顎。血嘩嘩地湧了出來,越流越多,把水都染紅了。這時,其他鱷魚也加入了這場生死搏鬥,殘酷地撕咬起這兩條受傷的同類來。兩條可憐的鱷魚被撕開了頭皮,接著整張皮全被剝了下來,最後被自己的同伴活活地吞吃了。   珍妮弗感到頭暈目眩。讓我們離開這兒吧。   陶警官用手按住她的胳膊。再過一會。   他站在那裡看了一會,然後領著珍妮弗走了。

  那天晚上,珍妮弗夢見了鱷魚互相廝殺的慘景,那兩條鱷魚突然變成了亞當和邁克爾,珍妮弗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瑟瑟地抖著,再也無法入睡。      大搜捕開始了。聯邦及地方執法機構統一部署,在十二個州和其他六個國家同時下手。   在俄亥俄州,一位參議員在向某婦女組織做政治上的誠實問題的講演時被捕。   在新奧爾良州,一家非法的全國性賽馬賭博組織遭查封。   在阿姆斯特丹市,一個金剛石走私組織被查獲。   在印第安納州格利市,一家銀行的經理因被控為黑手黨銷贓而遭逮捕。   在堪薩斯市【註:美國堪薩斯州首府。】,一家堆滿贓物的廉價商號受到了搜查。   在亞利桑那州鳳凰城,一支負責取締賣淫、賭博的警察偵緝隊中有五六名偵探被逮捕。

  在那不勒斯市【註:義大利海港。】,一家生產可卡因的工廠被封閉。   在底特律,一個全國範圍的汽車竊盜同被破獲。      亞當.沃納由於無法與珍妮弗通話,徑直來到了她的事務所。   辛茜婭立即認出了他。   對不起,沃納參議員,帕克小姐出國去了。   去哪兒啦?   新加坡的香格里拉飯店。   亞當精神為之一振。他可以給她打個電話,警告她不要回來。   當珍妮弗走出沐浴室時,一位飯店工作人員走了進來。   對不起,您今天什麼時候結帳?   我今天不結帳,我要明天才走呢。   那人迷惑不解。有人叫我把這套房準備好,給今晚來的客人用。   誰讓你這麼幹的?   經理。   樓下交換臺來了個海外長途電話。值班的話務員換過了,守在她身邊的人也換了。   她對話筒說:是紐約市要珍妮弗.帕克小姐接電話嗎?   她看了看身邊的那個人,他搖了搖頭。   對不起,帕克小姐已經結完帳走了。      颶風般的搜捕繼續著。宏都拉斯、聖薩爾瓦多、土耳其、墨西哥都抓了人,其中包括賭場莊家,殺人犯,銀行搶劫犯和縱火犯。在勞德岱堡,大西洋城以及棕櫚泉等地都採取了迅速而果斷的行動。   大搜捕繼續著。   在紐約,羅伯特.迪.西爾瓦密切地注視著大搜捕的進展情況。想到法網已經收攏,珍妮弗.帕克和邁克爾.莫雷蒂即將被捉拿歸案時,他的心不由得高興得直跳。   純粹是由於碰巧,邁克爾.莫雷蒂漏網了。那天,正好是他岳父逝世的週年忌日,他和羅莎到墓地向她父親致哀去了。   他們剛離家五分鐘,一輛滿載聯邦調查局人員的車子就閃電般駛到了他們家門口。與此同時,另一車人飛也似地趕到了邁克爾的辦公室。當兩車人弄清兩個地方都沒有邁克爾.莫雷蒂以後,便分別在兩地守候。      珍妮弗發現自己忘了給史蒂芬.比喬克訂一張回美國的飛機票,便給新加坡航空公司打了個電話。   我是珍妮弗.帕克。我訂有你們明天上午飛往倫敦的I︱十二次班機機票。我想再訂一張票。   好的,請稍待一會兒。   珍妮弗等著。幾分鐘以後,那頭傳來了聲音。你是帕克嗎?   是我。   你訂的飛機票取消了,帕克小姐。   珍妮弗感到有些震驚。取消了!誰取消的?   不知道。我們的乘客名單上已把你的名字劃掉了。   這一定是搞錯了。請把我的名字補上去。   對不起,帕克小姐,I︱十二次班機的票已經全部訂完了。   陶警官該能處理好這類事,珍妮弗想。她已約好跟他一起吃晚飯,到時得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他早早地前來接她。   珍妮弗同他講了旅館和飛機票的事。   他聳聳肩。這恐怕是工作效率低下造成的,要知道,我們在這方面是出名的。這事就由我去處理吧。   史蒂芬.比喬克怎麼樣了?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他明天上午就能放出來。   陶警官用中文對司機說了些什麼。汽車轉了個U形彎。   你還沒去過卡蘭路,你會發現那裡是十分有趣的。   車子向左一拐,駛進了拉紋德大街,走了一個街區後,又向右一拐,進了卡蘭路。這兒有花卉公司和棺材公司的巨大廣告牌。走了幾個街區後,車子又拐了個彎。   我們這是到哪兒啦?   陶警官轉向珍妮弗,平靜地說:無名街。   車子開始慢慢地行駛。街道兩邊全是殯儀館,一排接一排。店主的名字有唐開生、金林諾、安永龍、高松等。前面,正在舉行葬禮。送葬人一律穿著白衣。一支三種樂器大號、薩克斯管和銅鼓組成的樂隊正奏著哀樂。一張檯子上擺著屍體,四周圍著花圈。一幅死者的巨幅遺像掛在正前方的畫架上。送葬的人圍坐在一起,吃著點心。   珍妮弗轉向陶警官,這是什麼?   停放死人的屋子,當地人稱為死屋。他抬頭看著珍妮弗,說:死亡不過是人生的必然歸宿,不是嗎?   珍妮弗猛一抬頭,看到了他冷冰冰的眼睛,突然害怕起來。   他們來到了金鳳飯店。坐定以後,珍妮弗才得到發問的機會。   陶警官,你把我帶到鱷魚場和死屋去,是出於某種原因吧?   他看著她,心平氣和地說:當然。我想它們會使你感興趣的,因為你是為解救你的當事人比喬克先生而來的。帕克小姐,我們有許多青年人正在死神面前掙扎,其原因正是由於毒品傳進了我國。我本想帶你去治療那些吸毒者的醫院看看,但我覺得應該讓你去看他們最後歸宿的地方,這樣也許會更好些。   這一切和我毫無關係。   那不過是你的想法而已。他的聲音中先前那種友好的口吻完全消失了。   珍妮弗也不客氣地說:喂,陶警官,我相信一定有人花錢雇了你   要是誰想花錢收買我的話,那世上的錢全花上也不夠。   他站起身來,朝前面什麼人點了點頭。珍妮弗轉過身去,只見兩個穿灰制服的人正朝桌子走來。   你是珍妮弗.帕克小姐嗎?   是的。   他們沒有必要出示自己的證件,珍妮弗在他們開口之前就知道他們是聯邦調查局的人。我們是聯邦調查局的,我們有逮捕證和引渡證。我們將乘午夜的飛機送你回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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