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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夫君愛穿「破鞋」! 古靈 9865 2023-02-05
  晉北的冬天來得早,還不到十一月,初雪就降臨了,這時,擎北馬場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大哥,你怎麼來了?紫蘿衣又驚訝又喜悅地迎接紫家大哥紫承堯。   來看你呀,每個人都叫我帶東西給你,我還以為會被壓死!說著,紫承堯把兩個大包袱遞給她。喏,全都是給你的。   這裡什麼都有,還用得著帶什麼給我呀!紫蘿衣隨手把包袱放一邊,興匆匆地拉著大哥坐下,她有好多事想問呢。快,告訴我,大家都好嗎?四妹也要嫁了吧?還有五妹,她訂親了嗎?我記得二哥也要成親了   她問了一馬車的問題,紫承堯也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她,直到她滿足了,他才開始回問她。   你呢?你在這裡過得好不好?妹夫對你如何?   好,怎麼不好,紫蘿衣哈哈笑,意氣風發得意得不得了。在這裡除了場主之外我最大,而那傢伙怕我怕得要死,我可威風了!

  怕你?想到那個高大威武又魄力十足的男人,紫承堯實在想像不出來那男人怕妹妹的樣子,妹妹的個子還不到那男人的肩膀呢!他怎會怕你?難道是個外強中乾的草包?但,草包又如何管理如此龐大的馬場?   不,多半是妹夫讓她,她就以為是妹夫怕她了。   這個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他怕我,我在這裡過得很好就行了。紫蘿衣瞄一下窗外,細雪正綿綿的飄著。我說大哥,挑這種時候來看我,一定還有其他事吧?   誰知道這裡會下雪,江南還溫暖得很呢!紫承堯咕噥,不過,確實還有另一件事他頓住,左右看看。對了,妹夫呢?   出關看馬去了。紫蘿衣回道。幹嘛,找他有事?   出關啦?紫承堯皺眉。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連他出關這件事都是莊紹飛告訴她的,她怎會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到底有什麼事啦?

  這紫承堯猶豫一下。是這樣的,妹夫給了我們兩匹汗血馬做聘禮,但你也知道,想繁殖,最好有兩匹牝馬,所以爹是想說妹夫能不能再賣給我們一匹牝馬   就這樣?   嘖,還以為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不用賣,再送給你們一匹吧!紫蘿衣很慷慨地送出大禮,她是場主夫人,送一匹馬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得由我挑,最好的不能給你們,我們馬場要自己留著繁殖。   那當然,不過紫承堯很高興,但又有點擔心。你可以決定嗎?   廢話,我是場主夫人耶!   於是,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兩天後,紫承堯高高興興的帶著一匹汗血馬回江南,紫蘿衣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她是場主夫人,只要向場主交代,橫豎這也只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等厲千魂回來再告訴他就好了前提是她要碰得上他的人。

  事情大條了!   不過才當天下午而已,紫蘿衣正打算到汗血馬的馬廄去報到,莊紹飛卻先一步逮到她。   大嫂,汗馬廄的管理人說少了一匹馬,是你騎到哪裡去了嗎?   送給我大哥啦!   紫蘿衣話一說完,莊紹飛的臉就刷一下變成灰白色的,連向來泰山崩垮在面前也不眨一下眼的孟羽也驚喘著搖晃了一下。   你你說什麼?   送給我大哥啦!紫蘿衣奇怪的來回看他們。有什麼不對嗎?   孟羽彷彿不能呼吸似的用力嚥下一口唾沫,那模樣卻好像他吞下的是一顆燒得熾紅冒煙的火炭。   老大不知道?   廢話,他又不在!   孟羽與莊紹飛異口同聲發出淒慘的呻吟。   大嫂,那本小冊子,你到底看了沒有?

  看啦!紫蘿衣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也沒怎麼仔細看就是了。   兩人神情更是慘澹。   紹飛,多久了?   超過三個月了。   完了,老大這回真的死定了!   兩人看看紫蘿衣,再相覷一眼,不約而同搖頭深深嘆息,然後轉身離去。   喂喂,到底是怎樣嘛?紫蘿衣愈來愈疑惑了,只不過送一匹馬而已,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厲千魂送兩匹,她才送一匹而已呀!   但他倆都沒有理會她,自顧自走遠,腳步踉蹌,好像病入膏肓快死了。   紫蘿衣惱火的瞪住他們的背影半晌,忽地轉身回屋,衝入主寢室,開始翻箱倒櫃的到處找。   那本小冊子扔到哪裡去了?   好半天後,終於被她找著了,她立刻坐下來翻看。啊,在這裡馬場所有一切財產,唯有場主能決定處置方式,其他人概不能私下買賣授送呿,我這場主夫人當假的呀!咕噥著再翻一頁。

  好吧,犯規就犯規,我也不會不承認,嗯,刑罰是什麼呢?她兩眼專注地仔細搜索。違者違者啊,這裡,違者咦?就這樣?也不怎樣嘛,他們幹嘛那麼緊張,真是!   頗覺無聊地丟開小冊子,紫蘿衣決定不需要太在意這件事,照常去伺候她的汗血馬。   可是,就從這個下午開始,馬場裡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包括跟她最熟的蘭嫂、孟羽和莊紹飛,每個人都是用謀殺親夫的女人的目光來看她,看得她肚子裡猛放鞭炮。   謀殺親夫是吧?   好,她就謀殺給他們看,厲千魂一回來,她就砍得他雞飛狗跳,就算他躲到毛坑裡去,她也要追殺到底。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謀殺親夫!      再過兩天,厲千魂回來了。   當時紫蘿衣正在清掃馬廄,莊紹飛和孟羽一同來找她,說是厲千魂要見她,她馬上就明白是為了送馬的事,當即毫不遲疑的和他們去,想說盡快把事情解決,她好回來繼續工作。

  片刻後,他們來到一棟比穀倉更大上兩、三倍的大屋子,剛踏進去,她就覺得他們實在太小題大作了,因為不但厲千魂在那裡,馬場裡各工作負責人也都聚集在那裡,還有兩位嚴陣以待的大夫。   好,我來了。   這時候,她依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雖然厲千魂的表情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十分冷峻、十分嚴酷,嚴酷得她不敢在這種時候拔劍追殺他。   厲閻王就該是這副樣子的吧!   那匹馬是你送出去的?   是。   你認罪?   認罪?   現在是怎樣,官大人審案?   她想翻白眼。是。   厲千魂下顎繃了一下。你知道該接受什麼刑罰?   紫蘿衣的視線朝一旁飛去,屋子正中間有一座跟一般平房一樣大的鐵籠子,籠子裡有兩頭犢牛般大小的豹子正在那裡齜牙咧嘴的嘶吼,飢腸轆轆地已經準備好要進食了。

  她不在意的聳聳肩。知道。   厲千魂點點頭,好。話落,冷不防一指點住她的穴道,使她只能出聲但不能動,再轉身面對馬場各工作負責人。我是她的丈夫,有權利代替她受刑,你們同意嗎?   同意。不同意也不行,這是規矩。   我就知道!莊紹飛呻吟著朝鐵籠子對面揮揮手,頓時又是另兩頭豹子被放入籠子內。   喂喂喂,紫蘿衣不敢置信的大叫。厲千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又沒有要你代我受刑,我自己就應付得了了,少看不起我好不好,我耶耶耶,孟羽,你你幹嘛封住他的功力?   孟羽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她。為了公平起見,所有受刑者都必須被封住功力,除了一把匕首以外,不許使用其他任何武器,大家以同等的條件去面對刑罰。

  紫蘿衣頓時傻住了,這下子她終於明白哪裡不對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對!   原以為要面對兩頭豹子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也用不著什麼武器,空手就行了,頂多兩招,她就可以輕輕鬆鬆的解決它們了。   可沒想到竟要被封住功力,那她不如自己把腦袋塞到豹子嘴巴裡還乾脆一點,一把匕首又有什麼用,人家可是有兩副比匕首更厲害的凶器,一口咬住你的手臂,隨便扭一下頸子,那條手臂就不是你的了。   更別提要代替她受刑的話,面對的將是四頭而不是兩頭豹子,厲千魂的武功再高強也派不上用場,他也只能用一把匕首和最原始的條件蠻力去對戰。   唯有戰勝者才能生存。   孟羽,請請老實告訴我,有沒有人通過這項刑罰?紫蘿衣膽戰心驚地問。

  有,一半,另一半在即將被咬死的情況下,只好選擇求饒。   可以求饒?紫蘿衣驚喜地鬆了口氣。   可以,求饒者我們會救他出來,但求饒者也會失去留在擎北馬場的權利,他會被趕出馬場,連同他的家眷,全都不允許再回來了。孟羽瞥她一眼。老大絕不會求饒!   不會嗎?   紫蘿衣的目光朝厲千魂望去,後者甫脫下外衣內衫,露出剛勁的上半身,很明顯的,他是馬場裡最高挑的人,雖然不像蒙古摔角選手那樣魁梧壯碩,但肌肉強健又結實,全身都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勁道,那堅毅無懼的勇者氣魄,更讓人覺得他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不會求饒也無所謂,既然有一半的人通得過刑罰,以厲千魂的條件,她相信他也應該有辦法通過,雖然看上去實在不太可能。

  一個普通人僅靠一把匕首要戰勝四頭豹子,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那是在面對兩頭豹子的情況。孟羽又多加了一句。   兩頭?!   紫蘿衣的心撲一下又跳到喉嚨口。那四頭呢?   從沒有人敢於單獨面對四頭豹子,孟羽語氣平板地說。他們都在一開始就求饒了。換了是他,恐怕也不一定有那種勇氣,除非豹子也會上他笑臉的當。   紫蘿衣的心咚一下又掉到腳底下。那如果他拚不過呢?   死!   死?!紫蘿衣失聲尖叫。我操,他是你們老大,你們怎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豹子咬死?   就因為他是我們老大,更不能違反規矩,否則以後他如何帶領屬下?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好不好!   去你娘的那條大腿,人都死了,還能帶領什麼?紫蘿衣叫得更尖銳。   大嫂,你沒有想過,罪魁禍首是你自己嗎?   紫蘿衣窒住了,孟羽說得沒錯,罪魁禍首是她,她有什麼權利在這裡大呼小叫責怪別人?   猛吸一口氣,她毅然大叫,厲千魂,我不需要你替我受刑,我自個兒來!   正朝鐵籠門走去的厲千魂只稍稍頓了一下下腳步。孟羽,點她的啞穴!   你敢!紫蘿衣暴怒地瞪大兩眼,不敢相信她又被人制住,動不得也出聲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厲千魂踏入鐵籠內。   抱歉,大嫂,是老大的命令,我不能不從。孟羽低低道。   紫蘿衣沒空理會他,她只想大聲尖叫,因為厲千魂甫一進入籠子裡,那四頭吃人的野獸便怒吼著沉重而猛厲的嗥叫,凶戾無匹地朝他撲過去,可是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瞪圓了眼拚命喘息,愈喘愈急促、愈喘愈粗重   雖然功力被封住,但厲千魂的身手依然十分矯健,別看他人高馬大,行動起來卻有如風一般輕靈迅捷,只是,他再輕盈快捷也沒用,如果說他是風,豹子就是閃電,風怎麼可能快得過閃電呢?   更何況,他只是一個人,而對手可是四頭凶殘的掠食動物,天生的殺手,為了在那四頭畜生的聯擊下出手反擊,並一一解決掉它們,他必須冒險。   於是,他的匕首戮進了其中一隻豹的心臟,但相對的,其他三隻豹的利牙也分別在他的肩部和大腿撕扯下一大塊肉,他的手臂也差一點點就被咬成兩段,人與獸的鮮血同時噴濺到鐵籠子上,但他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必須立刻再冒險進擊   匕首神準的再刺入第二隻豹的腦門子上,而其他兩隻豹又在他的腰際和背部造成血淋淋的可怖傷口,接下來,他的動作開始有點遲鈍了,因為豹牙咬斷了他的血管,使他失血太快,這是他無法控制的,好幾次他都險些被豹牙咬住喉嚨,他的匕首再也無法準確的刺中目標,人獸雙方都在彼此身上留下愈來愈多的傷口   紫蘿衣瞪大了眼看著,不知何時,淚水逐漸模糊了她的視線,映著那鮮艷的血光,她眼前也渲染成一片慘烈的紅,鼻端飄入的血腥味,愈來愈刺鼻,也愈來愈濃烈   打從懂事以來,這是她頭一回掉淚水,而她自己甚至沒察覺到。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但不能不看,也無法不看,那閃著森森白光的尖牙利齒彷彿鐵耙似的咬合在他手臂上、在他腿上、在他肩上、在他背上、在他腰上、在他身上所有地方,撕扯出一個個可怖的、噁心的傷口,她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了,但不能不看,也無法不看   夠了、夠了!再咬下去他會死,他真的會死呀,他們可以眼睜睜看著他被活活咬死,她不能,她不能啊!   她想放聲大吼,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如同其他人一樣,沒有人發得出聲音來,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氣息盯住鐵籠內驚心動魄的血戰,除了籠內發出的野獸嗥叫聲,現場沒有半點聲息。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眾人驚慌的叫聲傳入她耳際。   快,快開門,他的血管一定斷了,快先點穴封住他的血管!   還有這邊,天哪,這邊的血跟瀑布一樣狂飆出來!   老大,睜開你的眼,不能睡著,聽見沒有,絕不能睡著,你一睡著就醒不過來了!   老大,千萬要撐住,好不容易解決了那四頭畜生,可不能現在認輸啊!   混亂中,有人點開了她的穴道,她不知道是誰,她的眼裡只有那個躺在血泊中的男人,雙腳不假思索地狂奔過去,跪在他身邊怒吼。   你欠我的還沒還清,你敢給我死看看!   她這一吼,原本即將闔上的眼眸瞬間又睜大了,厲千魂吃力的蠕動著嘴唇,想說什麼。   紫蘿衣硬把視線定在他頸部上方,不去看他身上血肉模糊的傷,還有他那幾乎被咬成兩截的手臂,然後,她俯唇覆在他耳畔低語,只要你不死,我就原諒你,不過你要發誓,不管任何理由,你都不能再幹那種事了,我可不許你哪天又帶個女人回來,你那張床恰恰好夠睡兩個人,可擠不下第三個人了!   厲千魂張了好幾次嘴,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來。我發誓   還有,你妹妹要再來找你處理什麼鳥毛問題,全交給我處理,我也不許你又被她利用去做什麼奇奇怪怪的事!   可以,就交給你   紫蘿衣滿意的綻開笑容,那笑,竟有幾分若隱若現的柔媚。   最後一件她的聲音更輕、更細,還有一點不好意思。其實早在宣城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所以,你正是我想嫁的人!      她喜歡他?!   她喜歡他,所以天南地北的追殺他,那麼,如果她討厭他的話,他是不是比較安全?      除了馬場的工作之外,紫蘿衣不管做什麼都十分沒耐性,光是坐著用餐她都坐不了多久,所以她用餐都特別快,夾菜扒飯很快,咀嚼吞嚥更快,人家還吃不到一半,她早已吃飽走人了。   但這回,她拿出有史以來最驚人的耐心待在厲千魂床邊,照顧他、伺候他,甚至沒想到要去關心一下她的寶貝汗血馬。   在他還不能下床之前,她都不會離開他床邊。   因此,厲千魂每次一醒轉過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坐在床邊的小妻子,而她也總是十分專注在手中的小冊子上那本她早該背起來,卻拖到現在才開始艱苦奮戰的小冊子。   她很快就察覺到他醒了,立刻傾身上前。你醒了,渴了嗎?   厲千魂點頭,她馬上轉身去倒溫熱的參茶,又按住他的身子,不要動!再喝一口茶,俯向他,貼住他的唇將嘴裡的茶水渡進他的嘴,就這樣,她耐心地,一口一口的將一整杯茶餵完。   還要嗎?   厲千魂搖頭,她便掀被飛快的檢查一下紮滿他全身的繃帶,確定沒有再滲出血來,方才放心的蓋回被子,掖緊。   那再睡一會兒吧!   厲千魂沒有再睡,視線移到那本小冊子上,她會意地嘆了口氣,很無奈地。   好啦、好啦,對不起嘛,我早就該背起來的,就不會害你傷得這麼重,差點連命都沒了,真的真的很對不起!端著嚴肅的表情,她認真的低頭道歉。如果這樣你還不滿意,等你痊癒之後,你要怎樣都行,要我磕頭道歉也沒問題。不過我得先聲明   她有點不情願地瞪那小冊子一眼。   我可不是故意不背它的喔,我啊,原本應該是不識字的,倘若不是我老爹威脅我說不識字就不許再碰馬,我根本就不想學什麼字。唉,學這種東西幹什麼呢?真是考驗我的耐性   她開始碎碎念、碎碎念,念學寫字帶給她多大的煩惱、懊惱,然後又碎碎念、碎碎念,念識字後又帶給她多大的困擾、煩擾。   可惡,我就知道識字不是什麼好事,開什麼玩笑,居然要我背那種東西,讓我死了吧!看一行字,我頭就開始昏了;看兩行字,頭就痛了;底線是三行字,再看下去就要死人啦!可恨我老娘竟不顧我的死活,非要我背起來不可,不過兩頁書,整整背了我一年   她哀聲又嘆氣,又翻白眼又搖頭。   所以啊,我一看到這本小冊子頭就大了,雖然小小的一本,也不過三十幾頁而已,可是每一頁都密密麻麻的,光是翻開,我眼就花了;看不到兩行字,瞌睡蟲就來造訪我,這怎能怪我呢?我已經很努力了呀,你說咦咦咦?睡著了?   靜默片刻,她聳聳肩。   嘖,沒想到我的聲音還有催人入眠的神效呢!   於是,她又繼續專注在她那本小冊子上,沒注意到床上的厲千魂似笑非笑的撩了一下嘴角。   看來她並沒有完全失去女人的特性,就跟天底下所有女人一樣,她也很長舌。      礦場那邊都停工了?   停了,除了守衛,全部回家準備過年了。   好,讓大家休息到元宵後再開工。大略檢視一下帳簿後,厲千魂就把帳簿交還給孟羽。沒問題,今年的總帳可以結了。   孟羽不禁鬆了口氣,揮去一頭冷汗。   太好了,算這些帳真不是人幹的,要我再重算一次,我先死給你看!   厲千魂瞟他一眼。我可算了十幾年,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人?   孟羽咧咧嘴。是神!   莊紹飛失聲爆笑。你那張嘴才真的有資格列入神的等級!   孟羽沒理會他,兩眼可憐兮兮的瞅住厲千魂。老大,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下床?   我已經可以下床了。   下床方便後再爬回床上去,那不算下床,那叫活動筋骨,看看你的身子有沒有因為躺太久而報廢了!孟羽一本正經的解釋。我說的是下床工作。   厲千魂往後靠在好幾只鬆軟的枕頭上。怎麼,急著要把帳簿還給我?   對,孟羽很老實的承認,要我去談生意、談條件、談判,談什麼都好,我可以拍胸脯保證用最快的速度搞定。可要我算帳他呻吟。簡直是要我的老命,帳簿才交給我一個月,我的頭髮已經白了一半啦!   厲千魂闔上眼。大夫說至少得再半個多月,即便我想提早工作,蘿衣也不許,你就再忍忍吧!   再忍半個多月?孟羽驚呼,想哭了。到時候我的頭髮就全白啦!   把總帳結完了就行了!聲落,厲千魂匆地睜眼往門外瞟了一下。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快回去喝粥吧!   莊紹飛和孟羽恰好與興高采烈的紫蘿衣錯身而過。   來了、來了,好甜的臘八粥,來喝囉!她捧著一只托盤進房,上頭兩碗臘八粥,一碗給厲千魂,一碗自己端著,然後一屁股坐上床沿。我最喜歡喝臘八粥了,蘭嫂在煮的時候我偷喝了好幾口,其實跟我們江南的臘八粥差不多嘛!   除非是鹹的,否則臘八粥吃起來都差不了多少。   說得也是,材料都差不多嘛!見厲千魂喝了一口就停下來望著碗裡的臘八粥不動了,紫蘿衣不禁奇怪地再多喝兩口。幹嘛,不好喝嗎?不會啊,我覺得很好喝呀!還是你的左手仍然無法使力,捧不住碗?要不要我餵你?   不,都不是,是厲千魂徐徐抬眸。過去十年來,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喝臘八粥的現在多了一個人,老實說,他有點不習慣。   真巧!紫蘿衣哈哈大笑。我也是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喝的!   眉毛訝異地挑起半邊。為何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喝?   因為我很喜歡喝臘八粥嘛,所以我就想,既然喜歡喝就要學起來,以後想喝就可以自己煮來喝,這不是很方便嗎?紫蘿衣一邊喝一邊解釋。所以啦,我就叫我娘教我,然後就很驕傲的煮給大家喝,結果煮出來的粥卻沒人敢喝,包括我自己在內   焦了?   不是。   錯放了鹽巴?   也不是。   不夠爛?   更不是。   究竟是為何?   紫蘿衣嘻開牙齒,表情很滑稽。我不小心把巴豆也給加進去了!   厲千魂怔了一下。怎會?   紫蘿衣噘了噘嘴。那時候我才八歲嘛,想說加多一點料會比較好吃,凡是長豆子樣的都被我拿來加料,連毛豆、豇豆都加進去了,誰知道巴豆吃了會拉肚子,又沒人告訴我,那怎能怪我!   該怪讓她進廚房裡去胡搞瞎攪的人吧!   我想是不能怪你。   自那而後,別說煮臘八粥,我連廚房都不進了,可是每年臘八時,大家還是一再提起那件事來嘲笑我,真夠可惡的!紫蘿衣忿忿道。所以我只好躲起來喝粥囉!   或許他們是擔心她又進去廚房瞎搞,下回說不定會不小心加進砒霜!   真難為你了。厲千魂喃喃道,低頭喝粥。   所以說,陳年老帳就不要老是去翻他嘛,多無聊啊!紫蘿衣又說,似有所指。像我,別人要是惹翻了我,我會很生氣,不過一旦事情過去了,我也會忘得一乾二淨,再也不會重提舊事來要脅對方。   厲千魂瞄她一眼,沒吭聲。   他知道,雖然她說已原諒他,但他在面對她時依然小心翼翼的,所以她才特意暗示他那件事已經過去,她也原諒他了,要他不用再放在心上。   即使如此,對自己生平唯一做錯的一件事,他也不可能輕易忘懷,是警惕自己別再犯同樣的錯,也是提醒自己,他以為對的事也有可能是錯的,往後做任何事都必須更加謹慎。   不過,也許他應該試著用平常心去面對她,畢竟,她是他的妻子,兩人是要相處一輩子的,總不能老是這樣戰戰兢兢的吧?   蘿衣。   幹嘛?   過年時我可能沒辦法帶你回娘家省親。   我知道、我知道,大夫說的嘛,你想出遠門,得再過兩個月,我老早寫信回去通知娘家了。紫蘿衣揮揮湯匙,要他不用掛念這件事。不過,大哥說明年端午前後,二哥要娶老婆,秀衣也要嫁人,那時候你得陪我回去喔!   那是當然。喝完了粥,厲千魂把空碗遞出去。再幫我盛一碗。   哇,你吃好快!紫蘿衣趕緊囫圇吞下剩餘的粥,再接來他的空碗。我也要,我至少能來上四、五碗!   以往我都只喝一碗,不過現在厲千魂若有所思地道。或許我也能多來上兩碗吧!   臘八粥好喝嘛!話落,紫蘿衣輕快的跑出房去。   是臘八粥好喝嗎?   望著她窈窕的背影,厲千魂問自己,再回答自己。   不,是因為有她。   在以往總是他自己一個人的此時此刻,多了一個她陪他喝臘八粥,起初他有點不習慣,然而說著聊著,一碗臘八粥很快就喝光了,他有點驚訝,往常這種甜食他總是吃不上半碗的,現在他卻還想再多吃一點,為什麼?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或許他以為自己還不習慣身邊多了一個人了,但其實他早已融入這種感覺之中了,因為從新婚第一夜起,他就不只一個人了。   雖然她天天都在追殺他,但她始終是他的妻子;雖然他獨自睡在書房裡的臥榻上,但他知道他的妻子就睡在他的寢室裡;雖然他們根本見不到面,但他時時刻刻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他不能不時刻提高警覺以避開她的追殺,一察覺到她的靠近,他就得立刻避走,他從未這樣須臾片刻不曾忘懷過一個人。   還有蘭嫂、莊紹飛、孟羽和馬場裡其他人,他們也時不時的提到她,說她進餐像在決鬥,說她吃麵食吃厭了,說她原想嫁個讀書人,說她每日都在汗馬廄工作大半天,說她也會馴馬,說她   從新婚第一日開始,他的生命中就多了一個她他的妻子,他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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