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４８

　　妳在賽馬場上真是演了一齣好戲。他一見到我就說。這話聽起來像在恭維，但他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在瑞克醫生的診療室裡等我，和幾個月前貝格柏德被停職後的那次見面同個地點。 　　我沒有別的選擇，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很抱歉。我邊說邊坐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英國人的包廂，更不知道德國人的包廂就在旁邊。 　　我理解，表現得不錯，很冷靜，反應也很迅速。但是太危險了，差點就要引爆一連串不必要的危機。現在局勢還很複雜，我們絕不允許出現這麼嚴重的大意和失誤。 　　你說的局勢是指大局勢，還是只針對我？我的語氣竟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驕傲。 　　兩者都是。他斷然道，妳看，我們並不是有意干涉妳的私生活，但是，基於之前發生的事我想有必要再提醒妳一下。

　　岡薩羅．阿爾瓦拉多。我說。 　　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點一根菸。 　　沒錯，岡薩羅．阿爾瓦拉多。他吸一口菸，又用力地吐出來。昨天的事妳們經常在一些公開場合一起出現。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先向你澄清，我跟他沒有任何曖昧關係。就像我昨天說的那樣，他完全不知道我的行動。 　　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那是你們的事，跟我的職責沒有關係。 　　那 　　我不希望妳認為我們對妳的私生活不加考慮就隨意干涉，但妳必須明白，現在的局勢很緊張，我們真的不得不提醒妳。他起身，雙手插在口袋裡，在房裡走了幾步，看著地板繼續說：上星期我們得知，有一群西班牙情報人員正在跟德國人合作，編擬一份當地親德人士和親英人士的檔案。包括所有和雙方有關而且在西班牙境內比較有影響力的人士的資料，以及他們對各自支持的那方的忠心程度。

　　你們認為我在那之中？ 　　不是認為，是很肯定地知道。他緊盯著我的眼睛，我們有情報員滲透進去，得知妳在親德人士的那方。目前看起來身分很清白，妳有很多顧客都和納粹高官有關，妳在服裝店裡接待她們，幫她們做漂亮衣服。作為報答，她們不但給妳報酬，同時也給妳信任，而且看起來信任度還非常高，因為她們會在妳家裡無所顧忌地暢談很多原本不該說的事，而這些資訊妳都準時傳遞給我們了。 　　那阿爾瓦拉多跟這些有什麼關係？ 　　他也在檔案裡，但跟妳相反，他在親英人士的名單裡。我們得到的消息指稱，德國已經下令對某些領域中和我們有關的西班牙人加強監視，銀行家、企業家、自由業的專業人士：反正就是一切有意願、有能力幫助我們，或者有影響力的西班牙公民。

　　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已經隱退了，他沒有重建公司。我指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那一行裡還有很好的人脈，而且經常在公開場合和英國大使館的成員或者馬德里的英國僑民一起出現。有時甚至跟我本人一起，就像妳昨天看到的那樣。他對西班牙工業的情況非常瞭解，也在一些重要問題上提供我們很多客觀且中肯的意見。但他跟妳不同，他不是我們的地下聯繫人，只是一個英國人民的好朋友，不願意隱藏自己對大不列顛民族的好感。因此，如果妳經常和他一起出現，可能會引起一些猜測，畢竟妳們倆分別被列在對立的檔案裡。事實上，已經開始出現一些閒言閒語。 　　哪方面的？我有點無禮地問。 　　就一個和德國高官的妻子們關係如此密切的人，卻成天跟一個英國忠實的朋友出雙入對，到底是想做什麼？他說著，突然往桌上重重地搥一拳，緊接著又趕快把語調放慢，為自己的舉止道歉：對不起，請妳見諒，最近我們所有人的情緒都很緊繃。此外，我們知道妳不瞭解目前的局勢，不可能提前預見這裡頭的風險。但是請相信我，德國正在策劃一場極其嚴酷的高壓戰役，想要打擊英國在西班牙的勢力。妳的國家對整個歐洲來說仍相當關鍵，隨時都有可能加入戰爭。事實上，西班牙政府還在繼續提供德國各項協助：允許他們隨意使用西班牙全部的港口、授權他們隨心所欲地開發礦產，甚至讓那些在押的共和黨人去幫德國的軍事工程做苦役，而這些軍事工程很可能會被用來攻擊直布羅陀。

　　他停頓了一會兒，專注地把菸頭掐滅，繼續說： 　　我們現在明顯處於劣勢，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局面變得更混亂。月前就開始進行一連串咄咄逼人的行動，有些已經初見成效，比如妳的朋友福克斯太太，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得不離開西班牙。不幸的是，這不是個案。不說別人，就說我們大使館原本的醫生，他也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也遭遇同樣的事。以後情況只會更糟，他們的威脅只會更直接、更赤裸，也更危險。 　　我沒有插嘴，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完。 　　我不知道妳瞭不瞭解自己現在受到多大的牽連，暴露到什麼程度。他放低聲音補充道，但艾瑞希．阿格里在馬德里的德國女士之間已經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人物，如果她們發現妳的立場起了變化，就像昨天差點發生的事情那樣，妳很可能會因此陷入無止盡的麻煩裡，這對我們很不利；對妳不利，對我們也不利。

　　我站起來，走向窗戶，但不敢靠得太近。我背對希爾加斯，遠遠地透過玻璃望著窗外，茂盛的枝葉已經長到兩層樓那麼高了。外面天還亮著，白晝越來越長。我努力思索剛才聽到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雖然未來一片黑暗，但我並不害怕。 　　那麼，我想最好的方式就是我們停止合作。我沒有看他，這樣可以避免惹上麻煩，大家都能生活得比較平靜。妳，我，所有人。 　　絕對不行。他在我身後斬釘截鐵地說，我剛才只是給妳一些預警和提醒，我們完全相信如果哪天真的發生什麼突發狀況，妳一定有能力應對。但是，無論任何情況我們都不希望失去妳，不但不能失去妳，現在還有一個新任務要交給妳。 　　什麼？我目瞪口呆地轉過身。 　　一個新任務，倫敦直接向我們尋求協助。雖然之前我們也考慮過其他方案，但看到上個週末發生的事，我們決定把這件事交給妳。妳覺得妳的助手能獨立經營服裝店大概一兩週嗎？

　　這個不知道可能我結結巴巴地說。 　　我相信她們可以。麻煩妳先對妳的顧客放出消息，說要出門幾天。 　　要告訴她們我去哪裡嗎？ 　　這個不用說謊說實話就行了，就說妳在里斯本有點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