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愛國者遊戲

第13章 第九章 耶誕禮物

愛國者遊戲 湯姆.克蘭西 26161 2023-02-05
  天啊,要是能有兩隻手來弄這玩意就好了。雷恩說。   耐心點吧,傑克,再有兩個禮拜,頂多三個禮拜,就可以全好了,凱西望了他一眼說,這會你還是老實一點,給我把手放在三角巾裡吊著。   是的,大夫!   這是耶誕夜的清晨兩點,事情進行得似乎不怎麼順利或者還算差強人意?雷恩一家三口的耶誕夜傳統才剛滿三年的傳統,不過總算是個傳統就是每一年的這天晚上,等小莎麗上了床也睡了以後,這老爸老媽兩個人,就會溜到地下室的儲藏間裡一個長年用鎖深鎖著的倉庫把小莎麗的耶誕禮物今年是一棟芭比娃娃的組合玩具屋,給搬上樓來組合。前兩回耶誕夜裡,他們家的這項傳統儀式,都是在香檳酒伴隨下進行的,今年自不例外,只是醉醺醺的氣氛之下組合這些小孩玩具可是了無章法,不過這也是雷恩夫婦倆一年一度的耶誕夜裡,難得放任自己一回的時候。

  今天晚上到目前為止,事情進行得都還算順利。七點鐘吃了晚飯,傑克帶著女兒上附近的聖瑪琍教堂,望過了兒童彌撒,十點不到女兒就已經哄上了床上床之前小莎麗還忍不住三番兩次往壁爐那兒探腦袋,看看耶誕老人來了沒有,最後是她老爸實在忍不住了,吼了她兩聲才叫她安份地回床上去躺著。上了床的小莎麗,懷裡還緊緊摟著一隻玩具娃娃熊,南韓製造的小娃娃熊,裝了電池後一個勁不停地重覆著同樣一句話,起床嘍,小寶貝,起床囉,小寶貝也難怪女兒無法入睡,雷恩心想,他們應該在小熊肚子裡換上一卷催眠曲的。過了子夜,夫婦倆算算孩子應該已經睡熟了,再大的聲響該不會再驚醒她,兩人這才開始展開他們這一年一度的重大工程凱西說的。兩人特地脫了鞋,免得走路時發出聲音,然後一前一後躡手躡腳的來到地下室,果然不錯,雷恩又忘記了門鎖鑰匙,他只得再蹬蹬地回到臥房,東翻西揀地摸出鑰匙,五分鐘之後,地下室的門終於開了,夫婦倆上上下下地各走了四趟,才陸陸續續搬上來兩大箱子的樂高玩具,這會全都擠在客廳的耶誕樹邊上,旁邊還擺著傑克的工具箱。

  你曉得咱們國罵裡最常講的是那三個字嗎,凱西?折騰了快兩個小時後,雷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甭說了,凱西笑著答他,親愛的,去年這時候我就用過那三個字,還是耐心點忍著,趕快拼吧。   小號的十字起子,說著傑克伸出了手。凱西聞聲而動,啪地一聲遞給了他,動作之熟練,像極了開刀房裡遞手術刀似的。這會兩個人正盤腿坐在客廳地毯上,身子後頭是一棵八呎高的聖誕樹,附近地毯上,則散了一地的樂高玩具,一旁的箱子裡還有一大堆,有些已經拼成了一個樣,不過大部分都還沒完成,看樣子這位獨臂老爸,為了心愛的女兒,今晚可是受夠了。   你應該讓我來做的,   囉嗦,這是男人的事,傑克咕噥了一句,跟著他放下螺絲起子,然後端起香檳酒杯子,嚥了一大口杯裡的東西。

  你這個只會嘴硬的傢伙,看不出你還滿大男性沙文主義的嘛,要是我不幫著你弄的話,只怕過了復活節,到明年四月底,你還沒拼完呢。   她說的也是,傑克心裡暗想。問題倒不在下了肚的香檳酒,即使半醉半醒,他也曉得自己現在該幹什麼。毛病出在他現在只有一隻手,這一點他就無能為力了。這會他不但只有一隻手,而且也已經半醉怎麼這些螺絲釘淨跟他作怪,怎麼塞也塞不進洞裡頭去,比起上這個玩具屋的螺絲來,裝配一部八缸引擎都要容易得多。   洋娃娃就洋娃娃嘛,幹嘛還要給她弄個房子,傑克像是豎了白旗似地說,這個鬼娃娃不是已經住在我們家了?難道她還要有個家裡的家不成?   哈,好大喜功的男性沙文主義,這會終於認輸了吧!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男人呀,你們懂什麼?凱西半是同情半不屑地說,我看啊,男人只曉得捧著棒球棍那玩意倒簡單,就是一根棍而已,是不是?

  傑克慢慢轉過頭來望著凱西,看在耶誕夜的份上,好男不跟女鬥,我就罰你再喝一杯香檳酒好了。   不行,傑克,我已經超過了這個禮拜能喝的量,方才你沒瞧我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凱西說著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那就把剩下的通通遞給我吧。   行,一瓶都是你的了。說著她將香檳酒瓶子遞了過去,喏,這是一大瓶,只要喝了不礙你做事。   雷恩回過頭又專心弄他的芭比娃娃屋去了。他想起了芭比娃娃的長相。嗟!不曉得是誰發明了這個鬼玩意,怎麼會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她,記憶之中,彷彿每一個小女孩都抱過芭比娃娃,他倒是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有一個跟芭比娃娃一樣的女兒,這會自己這正是在為自己的芭比女兒做事。還笑別人呢,傑克自言自語了一句,跟著他又笑了出來。說來可不?自己也有一個芭比女兒,而且自己這會還正是心甘情願的在為自己的芭比女兒搭她的芭比屋。不過話說回來,自己還真是心甘情願,因為過了明天,這一切都將成為有趣的回憶。想起去年耶誕節清晨,忙了大半夜之後,他差點沒把自己的手指頭也給用螺絲起子上了上去,瞧自己這會這副德性,雷恩心想,要是他再不向凱西求援的話,只怕做到現年耶誕節,這棟屋子還沒搭好,聖誕老公公可不會兩年才來一次的,他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也顧不得自己的面子了。

  來吧,凱西,沒妳還是不行。   一旁的凱西,好整以暇地先望了望手上的錶,嗯,還不錯,這句話比我估算的晚了四十分鐘才講。   今年其實怪不得我。   可憐的孩子,灌飽了黃湯還想撐超人,說著凱西往前頭挪了一挪位置,螺絲起子?   傑克如言遞了過去,凱西朝說明書上的圖看了一看,怪不得,你喝醉了,傑克,這個地方應該用的是平口起子,你卻用了十字起子,怎麼上得進去嘛?   哈,我忘了自己娶的是誰啦,平口起子配平口螺絲,十字起子配梅花螺絲,這可跟開刀房一樣,鉗子是鉗子,刀是刀。   謝啦,老公,耶誕夜裡的,難得你這麼讚美我,凱西邊笑著邊將螺絲上了個緊。   那還用說,又漂亮又聰明還又可愛的外科女大夫,說著他用一根指頭朝凱西頸脖子後頭輕輕撫了起來。

  這還差不多,對我好一點,我這是在替你工作呢。   我還可以對妳更好一點,怎麼樣,要不要啊?雖然我只有一隻手,不過那倒也不礙事。   凱西回過頭嫣然一笑,那是只有太太對心愛的丈夫才會有的笑,裡頭帶了只有他們倆才懂的暗示,扶著這兒,傑克,給我用點力頂著。   用點力頂?妳不覺得我們應該先把芭比的屋子蓋好再談那個?   快過來扶著,該死的!還貧嘴,看我待會饒不饒你,傑克伸過了手同時吐了吐舌頭。算你今天晚上有種,八成都是這瓶香檳酒作祟,看在耶誕夜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了。   謝啦,太太,一切全虧了妳啦,待會另外也有賞。   哦?怎麼說?聖誕老公公也有我的份不成?   我也不曉得,回頭得去壁爐那兒瞧瞧才知道。

  其實也難為你啦,想想看,只有一隻手還得弄這些玩意,凱西語帶憐憫地說,這會她已經裝配好了芭比娃娃的屋頂,怎麼樣,看起來還不錯吧。   嗯,裝上了屋頂是有點那個味道,傑克點點頭說,謝謝妳啦,太太,沒有妳幫忙還真不行。   甭客氣,老公,沒有你幫忙我們也不行,凱西也回了他一句。夫婦倆這會又相敬如賓起來。   對了,今天醫院裡有個女病人動青光眼手術,是我給她動的刀,手術後她還問我,是不是就是那位雷恩爵士夫人?她說她在英國看過咱們的事,那一陣子她正好在英國出差好像是那個大公司的女秘書。   噢?妳怎麼答她的呢?雷恩說著又倒了半杯香檳。   那還用講,當然是當仁不讓啦,凱西邊上著芭比屋子上的門邊笑著答他。

  嗯,說的也是,是女秘書嗎?長得漂不漂亮?雷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問她。   滿漂亮的,而且還彈的一手好鋼琴呢。   有妳彈得好?   沒有!裝上了最後一扇窗子之後,凱西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傑克伸手捏了捏太太的鼻尖。   乖乖!卡洛琳.雷恩,眼科醫師,充滿自信的現代女性,約翰.雷恩爵士的太太,一又三分之一個孩子的媽媽,好一個爵士夫人!又會蓋女兒的芭比屋子,還有什麼妳辦不到的?   當然,少了老公她就不行。   天啊,你聽聽這可不是折煞她老公了,她老公怎麼受得了喲!說著傑克裝模作樣地晃起了腦袋來。   傑克,別這個樣,你知道我說的是真話,沒有人比得過你,我們一家都愛你,說著她朝傑克靠了過去。

  嗯,這麼一說我倒沒得爭的了,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跟著朝凱西湊上來的唇吻了下去,你想,結婚這麼些年,到現在還有多少人會像我們這麼恩愛的?   當然只有我們倆囉,你這個滿嘴蜜糖的傢伙,結婚這麼多年,虧你還真會用詞,說著凱西又自動吻了吻傑克,傑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推開凱西站了起來,他蹬起腳踩著輕快的步子,踮起腳踩過一地的樂高玩具,來到耶誕樹前,取過一只小盒子之後,又再踩著輕快的步子跳了回來。他朝凱西身旁落了座,緊挨著凱西的身子,然後伸手將小盒放在她的腿上。一只聖誕節禮物紙包好的小盒子。   耶誕快樂,親愛的。   凱西像個孩子似地,迫不及待撈起了盒子跟著三把兩把解開絲帶,然後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拆開了包裝紙上的透明膠紙,一個精巧的小首飾盒,她慢慢掀開了首飾盒蓋。

  觸目所及竟然是一條純金項鍊,上頭鑲了十幾粒小碎鑽,項鍊差不多有四分之一英吋寬,落地燈照耀下閃閃發光的項鍊看起來美極了,稱一稱掂在手裡的重量,再瞧一瞧那上頭鑲的碎鑽手工,這個耶誕禮可真是所費不貲。望著手裡的項鍊,凱西.雷恩吸了一口大氣,一旁望著她動作的老公,也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停住了呼吸。替女人挑東西,雷恩是最不在行的了,原來他事先求教過羅比的太太雪西,是雪西給了他這個主意,然後又碰上一位耐心的珠寶首飾店店員。她會不會不喜歡這個東西?   我看,我游泳的時候可千萬不能戴著它,望著盒子裡的東西,凱西輕輕吐了一句。   可是戴在脖子上進開刀房可沒關係吧?傑克說。來,戴起來看看,跟著他伸過手替凱西從盒子裡取出了項鍊,然後替她繞在脖子上,就憑他那一隻右手,雷恩竟然一扣就將項鍊給扣上了。   你一定早練習過了,凱西說著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鍊,同時她深情款款地看著傑克,你一定是事先自個練習過了,所以你才會扣得這麼順、這麼準,是不是?   嗯,在辦公室裡折騰了我一個禮拜,傑克說著點了點頭,包這個鬼盒子才把我給累壞了。   哦,傑克,真是太好了!謝謝你送給我這麼好的禮物,凱西兩手猛地一下抱住了傑克的脖子,跟著傑克也吻著自己懷裡的太太。   謝謝妳,凱西!我愛妳!謝謝妳嫁給我,謝謝妳當我太太,也當我孩子的媽,更謝謝妳能讓我不斷的愛妳。   懷裡的凱西眨了一眨眼,跟著幾滴眼淚淌了下來。耶誕夜的子夜之後,溫暖的客廳落地燈下,望著太太晶瑩剔透的眼睛,一霎時,雷恩彷彿覺得自己已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男人了。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碰巧看到它,覺得還不錯,他慢悠悠的說著。其實那不是實話,為了這串項鍊,他前後整整花了九個鐘頭,逛遍了三座大型購物中心裡的七家珠寶首飾店。我第一眼看見這串項鍊的時候,它就彷彿在跟我說我是為凱西做的。   噢,傑克,可是可是我給你的禮物卻沒有   快別說了,每天早上我睜開眼睛看見妳躺在我身邊,我就覺得那是最好的禮物了。   喔,你這個甜言蜜語的傢伙,你一定是打那本書上背下這句話的不過我不介意就是。   你喜歡它嗎?傑克小心翼翼地問。   傻子我豈止是喜歡,我太喜歡啦!兩個人互相擁著又是長長的一吻。傑克的爸媽在飛機意外事件裡雙雙亡故,住在西雅圖的姐姐是他唯一的親人,另外還有一些他們家的遠親,則都留在芝加哥老家附近。他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兒,這棟屋子裡有他全部的愛:他心愛的太太,他的孩子女兒莎麗和另外一個三分之一歲大的,這些都是他所僅有的,也是他的全部。今年的耶誕夜過得既溫馨又安詳,凱西滿意地躺在他懷裡。摟著自己的愛妻,雷恩心想,這一年終於可以畫上一個滿意的句點了。      正當雷恩夫婦倆開始裝配芭比娃娃屋的差不多同一個時間裡,大西洋對岸英國這一邊,四輛外表看來一模一樣的旅行車,以每隔五分鐘間隔,一聲不響地駛出了魯斯頓監獄。前三十分鐘裡,這四部車分別繞著倫敦市郊兜圈子,看來像是漫無目的似地,其實每部車上都各坐了兩位便衣警察,七轉八彎地繞圈子時,後座的這兩名警探,正機警地觀察著車後,搜尋有沒有可疑的跟蹤目標。   他們揀的是一個好日子,就這個時節的英國氣候來講,這天早上可真是個典型的倫敦之晨。四下濛濛的濃霧不說,初冬的冷雨還有一陣沒一陣的下著,暴風雨打英倫海峽那兒斷斷續續地吹過來,天上壓著一大片黑雲,四周的一切仍然籠罩在黑暗裡,這個時刻最適合了。不要說這會天還沒亮,就算是天亮了以後,依英國倫敦的緯度來看,只怕也得要幾個小時之後,太陽才會露臉。深藍色的旅行車急馳在巿郊的街道上,陣陣細雨裡沒有那個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押解人犯的行動守得是極為嚴密,方才駛出監獄的時候,就連C|十三小組的鮑伯.海楠警探,也不曉得他那部車是第三部車。不過他倒是知道,這會坐在車廂前頭,離他不過幾尺遠的就是史芬.米勒,而且自己這部車才是今天押解的主角,他們的目的地是倫敦西南邊的萊明頓港。為了要押解人犯到威特島上去,他們有三個港可以選,而且過海的方式也有三條:或是搭一般渡輪、或者是搭水翼艇、再不就是坐氣墊船;當然,他們也可以選上由威特島對面的古士港皇家海軍直昇機基地那兒,直接搭了直升機飛過去。不過,這會只要往外頭烏雲密佈的天上望上一眼,海楠就曉得這條路不可行。這種惡劣天候下搭直昇機過去?不會是個好主意!鮑伯.海楠望了望外頭的雨勢,自言自語了這麼一句。況且今天的這趟押解行動,可以說是在極機密之下進行的,夠資格曉得人犯米勒會在今天早上移監的人,加起來不到三十個,就連米勒自己,也不過是三個鐘頭前才曉得,而這會他雖然上了車,卻仍然不曉得自己會被送到那所監獄。除非上了渡船吧,他才可能猜得到。   過去幾年裡,英國的監獄老是出狀況。說來也難怪,像孔威爾郡那兒的達特監獄,都是用了好幾代的英國老監獄了,上個世紀的老建築,那股破爛勁那能關得住這些淨想往外頭逃的亡命之徒?幾次越獄事件之後,英國政府不得不在南邊的威特島上蓋了兩座現代化的銅牆鐵壁,島上靠南是阿本尼監獄,北邊的則是巴克斯監獄,這兩座監獄都有一個好處,因為蓋在四下孤立的海島上,孤島本身就容易守,更何況威特島一共只有四個地方能進出,而且島上人煙罕至,除了一些世代捕魚的人之外,隨便有了陌生人出現,極容易引起警方注意,從監看人犯的角度來講,這一點最為有利。這兩座新監獄的內部設施,也比百年前蓋的老監獄要來得舒服,也許從處罰的角度來看,進了監獄的人犯是不該讓他們太舒服的,不過這一段倒不礙著海楠警探,因為他的職責只是抓人犯進去,同時他也曉得,儘管威特島上的新監獄設,生活設施上給了人犯許多便利,但是它也同樣的防守得更為嚴密人犯都是一個樣,即使給他關在地獄裡,他也想跑。只是這會的威特島監獄,只怕會比在地獄裡還要看得嚴緊。這兩座監獄的牆上,每隔幾步就裝了有電視監視器,四周的牆外還設了有電子警報系統,除了這些天羅地網科技新玩意,最後還有拎著步槍的獄卒,只怕進了那兒之後,即使你插翅也難飛了。   鮑伯.海楠伸了伸懶腰,然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哈欠。要是一切順利的話,下午他就可以交差回來,因此他至少還有個半天的耶誕節,可以回去跟家人一塊過。   好像一切都還算平靜,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對面門旁的另一位警探說了一句,跟著他還頂著後門玻璃窗向外頭望,就那麼偶爾一、兩部車,看不出有跟蹤我們的跡象。   我想也是,鮑伯.海楠答了他一句,跟著他扭過了頭來看著米勒。   人犯坐在車廂前頭靠左邊的角落裡,長椅子那一頭的史芬.米勒,手上銬著一副手銬不說,腳踝上也緊緊扣著一副腳鐐,手腳之間還串了一條鐵鍊,這副德行之下的他,就算是放了任他去,他頂多也只能像個嬰孩似的匍匐在地上爬,只怕他還爬不過一個兩歲大的嬰兒呢!一言不發的米勒,直挺挺地將頭頂著身後的車廂壁,只見他緊閉著雙眼,任憑雨中馳行的旅行車不規則的將他晃過來又晃過去。看來他像是睡著了一樣,不過鮑伯卻清楚他得很,這個節骨眼的人犯,多半都會閉目假寐,史芬.米勒絕不會睡著,他只不過是無計可施之下,暫時與現實妥協罷了。   你腦子裡現在正在想什麼,米勒先生?門旁的警探想問,但是他卻忍住了沒開口。事實上,他已經問過米勒這句話不知多少回了。自從摩爾街事件落網之後,幾乎每一天,鮑伯都會和C|十三小組的其他幾位同事,找了米勒來,面對面隔著一張桌子,試圖問出一點東西來,只不過這小子的確相當硬,海楠自己私下也這麼承認,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也不對,他開過一次口,講的卻是沒多大用處的一個字。那也是九天以前的事了,事情出在達特監獄的一名獄卒,這小子大概是義憤填膺過了頭,忘了他自己本身該有的職責,據他事後解釋說,是因為關米勒的那間牢房水管漏了水,為了要找人來修水管,所以他暫時給米勒換了一間牢房。新換的牢房裡另關了有兩個普通犯人像史芬.米勒這樣跟政治問題牽上關係的人犯,通常由蘇格蘭警場C|十三小組來處理的時候,都會特別要求給單獨關起來,結果那一回米勒卻有了伴,兩個普通犯裡,一個是正等候宣判的街頭搶劫累犯,另一個則是持槍殺人的兇嫌,兩人都曉得米勒的事是怎麼回事,雖然他們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他們卻更恨米勒這一號人物和他所犯的罪,因此,過了幾天,當鮑伯再一次到獄裡去,同樣準備借提米勒進行重覆了許久的空無意義審訊時,他意外的發現,米勒竟然光著下身趴倒在另一間牢房的地板上,同房的兩名室友之一那個暴力型的搶劫累犯,竟然狠狠的雞姦了米勒。褪下了褲子的米勒,當時那副慘狀,看在門外的鮑伯眼裡,幾乎也忍不住要同情起他來。   鮑伯.海楠找了獄卒將那兩名室友換了牢房,然後他自個攬著米勒穿上衣服,扶著米勒到獄裡的診所,就是那時候,米勒開過一次口,也正是那一次,他才像個正常人。滿臉青腫的米勒,微微張開了還淌著血的嘴,他只說了兩個字:謝了!   警察救了恐怖分子!鮑伯.海楠心想,哈!這倒是個滿不錯的新聞標題。當然,這件事跟獄卒無關,事實上,他事後也一再表明自己不知情。原來關米勒的那間牢房的確是漏了水不信您自個去瞧瞧,我也真找了人來修只是事發那一晚,別的牢房裡剛好出了點事,我趕過去處理,因此這間房裡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曉得,他們連一點聲響動靜都沒有,誰知道會有這種事。一點聲響都沒有?瞧米勒的臉被打得腫成那個樣子,更別說他得好幾天上不了廁所了,事發當時他是滿同情米勒的,只不過那種同情也只止於人對人的基本憐憫,至於監舍裡管那棟牢房的獄卒,海楠想到就一肚子火。倒不是因為他設計害了米勒,只是鮑伯火的是這小子沒盡了他該盡的獄卒本分。不管是什麼人,他都應該有個起碼的職業道德,他不應該做出這種違背他職務的事,這是不對的!不管他的動機和出發點是什麼,任何人,只要他一開始第一步走錯了,往後就會越陷越深,鮑伯.海楠深深曉得,光憑正義和公理並不能平息這個世界的紛爭,只是這是一個講法的世界,人們的一切行為準則都應該由法來規範。當然啦!法也有它的弱點和漏洞,只是如果一個執法的人自己都不講法的話,又怎麼能夠要求旁人守法呢?眼前的人犯也許犯下了滔天大罪,不過那得由法來定他的罪,要是任何人都可以私下執法的話,這個世界就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了。米勒自己不就是這種人嗎?海楠心裡所念的這個道理固然簡單,可惜的是,這個道理卻並不見得每個警察或是獄卒都能了解的,若非他在反恐怖小組幹了五年,見過了許許多多不講法的事,只怕他也不見得就能想得透。C|十三小組所對付的那些恐怖分子,他們那個目無法紀的亂法,除非是親眼見到過你才會相信。想到這,鮑伯﹒海楠警探不禁喟然而嘆。   這會米勒的臉上,還留著一些舊痕,不過他的年紀輕,這一點皮肉之傷在他算不了什麼,很快就會痊癒的。想起九天前當米勒開口說那兩個字的時候,就那麼一剎那工夫,他表現得像是個受害者似的一個帶了有人性的受害者只不過,那也只是一眨眼工夫而已。雖然那兒坐了一個人,但是鮑伯.海楠警探卻很難相信那是一個人這也是他的職業警覺不斷教給他的,雖然你長得像個人,有手有腳也有頭和腦,但是你不能算是個人!鮑伯警探又望了他一眼,然後扭回頭去瞪著後車門外頭。   幽暗的天色裡,旅行車一路駛來相當沉悶,因為這一趟押解人犯的工作相當特殊,上頭特別規定了,不得使用無線電、不准交談,除了必要的警戒之外,他們只得一路往前趕路。而耶誕節清晨這個時刻,雨勢加上風勢,車上坐著的兩位警探,幾乎連警戒都不需要了,路上一個鬼影也沒有。鮑伯開始後悔起來,早曉得,身上帶的暖水瓶裡應該裝的是咖啡,至少它也比熱茶來得容易提神。出了倫敦市郊後,他們這輛旅行車一路落單,沿著八十二號公路往西南而去,隔著車後窗,只見旅行車駛過了瓦金鎮,不多久,亞德夏鎮和法拉漢鎮也一一被甩在後頭。這會車子急駛在英格蘭南部的鄉下,雨勢似乎又大了一點,隔著車後窗,滂沱大雨裡,四下但見一片灰濛濛的原野,間或有幾棟農舍,還有一、兩處馬,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見,真連個鬼影兒都沒有。可惜這會天色還沒亮,海楠警探心想,要不然這一趟鄉下之旅,風景應該是頗有看頭的。瞧眼前灰濛濛的雨中景緻,夾雜著英倫海峽那兒吹過來的霧,再加上大雨瀝啪啦地落在旅行車車頂,那份催眠味道,讓車裡的人不陶醉也難。前頭的駕駛專心一個勁地開著他的車,八十二號公路上這會人煙稀少,只是滂沱大雨裡他得極為小心,因為這趟押解人犯的任務是不許出一點差錯的,所幸路上見不到一輛車,耶誕節的清晨,也的確鮮有人會在這個時候跑到鄉下來。急駛之中,偶爾你看得見一、兩棟點了燈的農舍,雨中的昏黃燈光顯得格外孤寂,不過農舍裡頭應該是溫暖如春吧,鮑伯.海楠心想。   一個鐘頭之後,他們來到了南安普頓市外,駕駛在轉換了走二十七號公路,繞過了南安普頓市外,然後再轉南取了一條便道,直接通萊明頓渡口。押解的任務到這兒,算是已經走了一大半,到了萊明頓之後,上了渡船,任務就算是接近尾聲了。天色這會已經比方才亮了許多,雨勢卻更大了一起,旅行車一路開來,隔不了多遠就會看見一、兩座野店,早起的人有些已經開始一日的工作,鮑伯看見幾家舖子前,已經停了有汽車,大概是耶誕節仍然需要上工的值班人吧,或許到店裡買些新鮮剛出爐的麵包,再不然就是叫上一杯熱咖啡;大清早的英國鄉下,充滿了閒散的田野味道。經過一棟教堂前面時,鮑伯看見裡頭也有了些人影,耶誕節的早場彌撒大概已經開始,只是這會路上人車依然很少,恐怕要等到天色大亮之後,路上才會熱鬧起來。越往萊明頓的海邊走,氣候越來越差,雨勢大不說,霧也更濃了一些。典型的英國冬季,呼嘯的風從海岸那兒以每小時三十哩的時速往陸上直吹,風勢逐漸增加之下,夜已經給吹得無影無踪,只是滂沱大雨夾著呼嘯的風,使得旅行車一路開來晃動得更形厲害。   這種日子搭渡輪,真選得是好時候,對面的警探望著窗外嘀咕了一句。   嗯,不過還好,只要三十分鐘,渡輪就到威特島了,海楠應了他一句。不過儘管他嘴上這麼說,可是想到一會渡輪上的顛簸和搖晃,他的胃就忍不住開始起了化學作用。雖然生在四面環海的英國,鮑伯.海楠卻是最討厭搭船的。   三十分鐘?像今天這種鬼天氣?我看哪一個鐘頭能到就不錯的囉,對面的同事不以為然地搖起了頭來。搖擺的車裡再望著對方搖晃起來的腦袋,鮑伯這會又開始後悔,一大早出門的時候真不該吃那麼豐盛的早餐的。   不過不打緊,他心裡暗想,只要將人犯米勒送上了島上,我就可以回家好好過半個耶誕節再加上兩天休假了,想想這也值得,鮑伯.海楠警探的心裡又好受了一點。半個小時之後,萊明頓渡口已經在望。   渡口在萊明頓小鎮的邊上,緊挨著英倫海峽,與對面的威特島相望。鮑伯.海楠以前來過這兒一趟,不過這會眼下所見,卻又似乎變了點樣,海邊的風似乎更大,一波波捲起的浪濤拍打著海岸,激起了陣陣水霧,瞧這個風勢,怕不有四十哩時速。海峽上瀰漫著濃霧,西南邊的威特島,要是天氣晴朗時,肉眼都應該可以瞧得見,只是這會四下除了水就是霧,濛濛朧朧的一片,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他記得過去搭渡輪的地方應該有些遮蔽,好像是打凹進碼頭的船渠裡頭上船,那兒風浪應該不會這麼大不過眼下這種海象,恐怕那裡都一樣,躲也沒地方躲。他們要搭的渡輪藍星號已經在碼頭邊上等著,半個小時之前,渡輪船長才得到通知,說一會他今天這第一班往威特島的渡輪上會有重要客人,怪不得!這會渡輪前後守著四名全副武裝的警察,渡輪的目的地是威特島,多少解釋了這位重要客人的身分,這種事在渡輪船長眼裡見多了,至於渡輪上的乘客也習以為常,大清早的客人裡,許多都穿時雨衣雨鞋,手裡還拎著一包包漁具,威特島上住了有不少這一類靠打漁過活的住家,乘客的身分,只要看他們的裝扮就可以一目瞭然。   八點三十分整,渡輪準時解了纜離開碼頭,鮑伯和他的同事仍然留在旅行車後座裡,前座的司機和座旁的另一位警探兩人,則下了車立在車門旁。頂多再一個小時吧,鮑伯心裡暗想,上了島上之後再花個幾分鐘開車到監獄,之後,他們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循原路回來,進了海峽,一路打道回倫敦,也許回程的路上我還可以抽空再打個盹,今天可是起個大早呢!想到家裡下午的耶誕大餐,鮑伯.海楠警探的臉上浮起了一點溫暖的笑意。      藍星號渡輪緩緩駛離了碼頭,沒兩下功夫,後頭的陸地就消失在一片濃霧裡,威特島的位置在英倫海峽靠英國這一邊,雖然它緊緊挨著英國,不過中間隔起來的這一小段海灣,卻因為地形的影響,比起海峽上頭的天候還要險惡,灣裡的水流急端不說,只要海峽上起了霧,這兒一定最先受影響。風雨交加之下,藍星號渡輪一路鼓浪前進,越往前走浪湧越大,渡輪也搖晃得更是厲害。這一號近岸往返的小渡輸,本來設計就不是為了漂洋過海用的,碰上今天這麼大的風浪,右舷一波又一波的海水,夾著海峽南邊的巨風,弄得渡輪左右搖晃起來,少說也有個十來度。   乖乖,這是怎麼回事?對面的警探臉色一陣大白,只見他兩手撐著車座,嘴裡喃喃地自語著。鮑伯朝前頭的米勒看了一眼,小子的樣子一點也沒變,對他來講,彷彿這四下發生的事都是身外之物,他仍然好端端地坐在那,像一座雕像似的,頭緊緊頂著車廂壁,眼睛也仍然緊緊瞇著,銬著手銬的手抱拳擱在小腹上,一副老僧入定打扮。海楠瞧了一瞧之後,決定也如法炮製,這會上了渡輸,車窗後頭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走在海峽當中,既沒有車也不會有人來,正是打個盹的好時機。他側過身子,將背頂著車後門,跟著舉起了兩條腿,搭在身旁的長椅子上。他記得彷彿在那看過有這麼一說,好像是暈船或是暈車的時候,閉上兩眼能夠有效地克制心裡的難過,前頭的米勒沒有什麼好叫他擔心的,雖然他自己身上沒帶槍,不過一旁還有一個同事,而且米勒也上了手銬和腳鐐,鑰匙則塞了在前頭司機的口袋裡,因此他閉上了兩眼,略微調勻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好讓自己內耳裡主掌平衡的那一部分,能適應這會搖擺正劇的密閉環境。眼不見為淨,這話倒說得一點也不錯,斜倚著門半躺著的海楠,胃裡頭這會舒服多了,雖然那股懸著不上不下的滋味還在,至少它沒有再繼續加劇,想到待會更往海峽中間走的時候,那兒的風浪只怕會更大,閉著眼的海楠,不禁默默祈禱了起來,但願自己能夠就這個姿勢撐過這一段。結果事與願違。   一陣鞭炮似地自動武器槍響,驚得海楠立時坐了起來,槍響之後跟著陣陣尖喊嘶叫,有婦女也有小孩的聲音,再過來就是幾聲男人喝斥,跟著又是幾聲槍響,不知道打那兒傳來一長聲汽車喇叭聲,刺耳的喇叭聲持續不停,槍聲又起,這會他聽得出來,那是警用制式手槍的聲響跟著又是一陣機槍掃射,警用制式手槍響倏然而斷。整個意外發生得快結束得也快,前後也許一分鐘都不到,藍星號渡輪開始拉起了短促的汽笛,鳴鳴的低沉號笛聲,響了沒幾下也停了下來,倒是先前的汽車喇叭聲仍然一直不斷地在響,顯然是有人壓倒在方向盤上了,起初的婦女小孩尖叫聲響這會全沒了。四下突然一片沉靜,淒厲的槍聲悲鳴的汽笛這會全都消失,代之而起的卻是一股莫名的沉寂恐懼,那種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恐懼。又是一陣自動武器槍響,跟著槍聲又停了下來,後車廂裡的鮑伯.海楠這會開始感到不安起來,因為除了浪濤拍打著船身的聲響之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關在旅行車後廂裡的他,成了籠中之鳥,他大膽探頭朝後窗外看了一眼,除了一部緊跟在後面的汽車之外,他只看見後頭無茫茫的大海,事情一定不會到此就了,他曉得,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現在終於來了,下意識地,鮑伯朝自己左腋摸了一摸,那是他平常掛佩槍的地方,只是這會那兒什麼也沒有。   他們怎麼會曉得這些混蛋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的?   又是幾聲尖叫傳了過來,跟著他聽見男人的怒斥聲,那是充滿了威嚴的一種命令,現場聽見的人心裡都曉得,要是有那個敢不照著命令做,只怕今天的耶誕節就過不了了。鮑伯的兩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他回過頭來看著前頭的米勒,對方這會也睜開了眼正瞧著他,鮑伯心裡一陣氣急敗壞,望著一副悠然狀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的米勒,那一張依然不帶一點表情的臉,鮑伯一時不曉得該怎麼才好,這小子竟然一點也無動於衷,原來是他早就胸有成竹了。   旅行車的後鐵門上傳來一陣巴掌拍門聲。   裡頭的人聽著,給老子乖乖打開它,不然老子就轟他娘個爛!   我們該怎麼辦?對面的同事一臉驚慌失色地問道。   怎麼辦?只得打開門了。   但是   但是什麼?難不成等他們用槍對著那個婦女或小孩的頭時才打開?我們已經輸了,說著海楠動手拉起了門挂,扭了一下門把手,兩扇後門立時應聲而開。   門前立著三個人,三人的打扮都一樣,頭上套著滑雪面罩,只露出了兩隻眼睛來,三個人都人手一支槍。   先把你們的槍交出來!三人中最高的一個開口。海楠聽出了對方濃厚的愛爾蘭腔,這個時候聽見這種腔調,他一點也不覺得驚奇。   我們都沒帶武器,說著海楠舉起了雙手。   下車來,一個一個慢慢下,手給我老實點擺在頭上,下來之後趴在地板上。對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聽不出一絲威脅的口氣。   海楠頭一個先跳下了車,跟著他正待彎腰,冷不防臉上挨了對方一腳,當下就把他給踹倒在地板上面朝下趴著,他聽見自己的同事也挨了一下,趴倒在自己身旁。   嗨,史芬?是另一個人的聲音,你沒以為兄弟忘了你吧?   車裡頭的米勒仍然一句話沒答,海楠趴在地上,心裡還正在奇怪,跟著他聽見一陣鐵鍊聲,想來是米勒正預備走出旅行車,眼角餘光裡,他看見一雙男人鞋子走近車門,大概是準備攙扶米勒下車。   前頭的駕駛一定已經死了,海楠心想,因為他聽見一串鑰匙聲響,跟著是手銬解開的聲音,然後一個戴了面罩的槍手蹲下來替米勒打開腳上的腳鐐。一陣舒暢的米勒忍不住先揉了揉自己手腕,然後,近一個半月以來,第一次他的臉上有了感情,他先朝周圍的人笑了一笑,然後再看了一眼地上趴著的兩名警探。   渡輪船艙裡的局面,這會已完全控制了下來,一切都在自己弟兄的掌握裡,米勒看了一眼前頭,地板上躺著三具男人屍體,一個蒙著面罩的弟兄打前頭汽車駕駛座上拉出半個血肉模糊的腦袋,響個不停的汽車喇叭這會才終於止住了聲音。二十呎開外,一個男的臥倒在地,兩手還捧著冒血的胸口在那兒呻吟,他身旁一個女的可能是他太太吧正驚慌失措地設法幫助他,艙裡頭角落裡,蹲著其他乘客,大概有十來人,每個人雙手都抱著後腦,一副驚慌恐懼樣子,眾人面前站了兩位蒙面弟兄,手裡的機槍槍口還正對著人群。整個渡輪裡再也聽不到一點騷動,趴在地上的鮑伯心想,這些顯然都是受過訓練的恐怖分子,他們都是行家,一切按照計畫行動,實施起來一點也不需要提示,僅有的一點點騷動聲響,也都是打乘客那兒發出來的,是孩子和婦女的哭聲。大人裡,帶著孩子的比較能鎮定,為人父母的總先想到保護自己的孩子,緊張之下他們大概也忘了自身的安危和恐懼,另外幾個單身男女表現得就差多了,大概他們已經嚇得不成人樣,陣陣海浪拍打著船聲之中,鮑伯聽見裡頭還有壓抑的飲泣。   你就叫鮑伯.海楠?先前講話的高個兒用腳踢了踢他之後問,是鼎鼎大名C|十三小組那兒的鮑伯.海楠?   是的,我是,海楠平靜地回了對方一句。他知道,今天自己已經是死定了。想來這件事也諷刺,今天竟是耶誕節呢!不過鮑伯.海楠警探倒不怕死,要是前頭已經沒路可走,怕又有什麼用?這就是命!從選了幹警探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他不會軟下來,他也不會低聲下氣地哀求。那你又是誰?   當然是史芬的老朋友,你以為我們會忘了老兄弟,把他丟給你們任憑你們處置?儘管對方的聲音裡帶著幾絲冷峻,不過海楠聽得出這不是個泛泛之輩,起碼也是個受過一定教育的知識分子,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沒有?   海楠原本還想張口說些什麼,但是他曉得這會說什麼也無濟於事,眼前即便自己來個破口大罵,徒然也只落個冷嘲熱諷回來而已?這種恐怖組織分子裡的亡命之徒,最會利用這種場合消遣階下囚突然,鮑伯想過了。這個節骨眼上他才突然想通了米勒自從被捕後到現在來的表現,他終於弄懂了這件事,而了解了事實真相之後,他心裡的震驚已經大大超過了眼前他對死亡的恐懼。怪不得米勒從頭到尾一句話都不說,該死的傢伙!原來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跟著鮑伯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自嘲,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場合了,自己竟然還有心去弄懂那回事,腦海裡的這些念頭如電光石火,一方面鮑伯.海楠警探心裡覺得諷刺,可是他更覺得這件事令他噁心難受。   站起身來!準備上你的路去吧。   鮑伯只看得見面前這個高個兒殺手的眼睛,對方的眼裡充滿了一種英雄式的自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不是嗎?海楠心裡開始有了怒意。他倒並不為自己的下一步擔心,只是他太不甘心眼前這一雙眼神裡所代表的意義。生命何足惜!人活著應該要講義和理,他心裡的怒火越來越大,他已經不在乎自己這條命了。對面的高個兒從腰裡摸出了一把手槍,跟著他遞給了米勒。   這小子專留給你,史芬!   史芬.米勒左手接過了槍,跟著他又朝海楠再看了一眼。   哼,你也會有這麼一天,鮑伯警探!鮑伯.海楠看出了米勒眼神裡的意思。   那天我應該讓你在牢裡繼續跟他們作伴的!鮑伯說了一句,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感情。   米勒先是一愣,跟著又猶豫了幾秒,他換了用右手持槍,腦海裡還在想著方才鮑伯那句話,跟著他的腦子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句好詞,那是共產黨頭子史達林說過的話,他緩緩舉起了手裡的槍,感謝這兩個字親愛的警探先生,是只有畜生才會使用的話!跟著是碰、碰兩響。   成了!咱們預備走吧,戴著面罩的奧唐尼開口。甲板下頭的船艙裡,露出了另一個戴面罩的頭來,來人蹬蹬地沿著梯子踏上了甲板。   成了,兩具引擎都擺平了。   奧唐尼點了一點頭,跟著他看了一下手錶,到目前為止,一切似乎都進行得十分順利,這也是他計畫周詳的緣故只除了今天的鬼天氣,這個誰也沒辦法掌握,這會海峽上的能見度還不到一哩,而且   好像來了,就在我們正後頭,是另外一位弟兄遠遠喊著。   別嚷嚷,大家耐心點。   到底你們是誰?趴在地上的另一位警探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奧唐尼不耐煩地順手給了他一槍算是回答。這一來,船艙的乘客裡又是一陣騷動,幾名婦女忍不住尖叫了起來,孩子們跟著也嚎陶大哭。不過,這些都隨著一陣陣呼嘯的海風,給吹得聽不甚清楚,領頭的奧唐尼打懷裡掏出一隻口哨,跟著他對著口哨用力吹了幾響,所有蒙了面的恐怖分子,這會全靠攏了來,現場一共有七個人,新加的一個是史芬.米勒。奧唐尼滿意地瞧著手下的表現,這些都是他訓練精良的幹部,大夥全圍著他面向外,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小圈圈,每個人都端了槍保持警戒,雖然行動已經接近尾聲,不過難保這些嚇壞的乘客裡,那個想不開有了什麼臨時舉動。渡輪的船長雙手抱頭給逼在駕駛台旁的樓梯邊上,這時的他心裡正在擔心旁的事,失去了動力的渡輪,這麼大風大浪的該怎麼辦?奧唐尼原來是想把船上的乘客一傢伙都給作掉,然後炸沉這條渡輪,不過他後來又改了計畫,因為這麼做對他們並沒什麼好處,倒不如留下船上的活口,現場這些活生生的目擊者,就是他們最好的免費宣傳,要不然英國佬還不曉得是誰贏了呢。   一切都備便好啦,渡輪船尾的一位手下向他報告。   一個接一個,這群人井然有序地朝船尾走去,他們手裡的槍還保持著警戒,船尾那兒,一波波的巨浪直打上了八呎高的駕駛台,這會渡輪還沒到海峽當中,要是任了船繼續往下漂,只怕回頭的浪會更大。奧唐尼對海是一點也不陌生,他曉得這個天氣下往海上走固然危險,不過就脫身的角度來看,它卻更為有利。   咱們走!他發出了命令。   灰濛濛的渡輪後頭,原來駛過來一艘十呎長的橡皮膠舟,駕駛手也是自己人,只見他從渡輪後取了個下風角度,利用艇上的兩隻舷外機,一點一點地朝渡輪接近,下風處的舷邊浪湧小了許多,靠了渡輪船尾,弟兄們一個個跳上了橡皮舟,這事也是事先演練過許多回的,所以儘管這時渡輪後頭還有三呎來高的海浪,但是一切進行得都相當順利,跳上了橡皮舟之後,手下立刻各就各位,每個人手裡仍然端著槍,機警地注視著四周圍。載了人的小艇叫風給吹得盪開了舷邊一點,駕駛手略微將右引擎加了一點馬力,小艇跟著又靠了過去,奧唐尼跟米勒兩人最後跳了下來,他們才剛跳進小艇裡,小艇跟著就是一個轉彎,然後只聽兩具引擎一陣怒吼,小艇斜著切出了渡輪幌後,跟著掠過了渡輪船艏,然後它又一個左轉,朝著西南方的英倫海峽揚長而去。艇上的奧唐尼回身過來望了一望渡輪,渡輪上頭,這會大約冒出了六、七個人影,他們正看著小艇駛離,奧唐尼朝他們揮了揮手。   歡迎你回來,史芬!引擎聲中,他扯了嗓子對身旁的同志說。   我從頭到尾一個字兒都沒說,米勒開口。   我曉得,跟著奧唐尼不知從那摸出了一瓶威士忌酒遞了過去,米勒拔開瓶塞往自己嘴裡猛地灌了兩口。他幾乎已經忘了這好玩意的味道。寒風夾著細雨的海上小舟裡再沒有比愛爾蘭威士忌更好的東西了。   急駛中的橡皮艇,像蜻蜓點水似地掠過湧起的浪頭,遠遠望去簡直像是艘水翼艇一樣,只有船艉下頭一點點地方貼著水,艇上的兩具一百四馬力舷外機,發出了高亢尖銳的聲響,船艉的舵手穩穩地掌著舵,只見他半蹲半跪地一手操著舵一手控制著油門,狂風巨浪裡,小艇鼓滾而行,朝著他們預定會合的目的地急駛。奧唐尼手下的那一家遠洋漁撈公司裡,多的是經驗豐富的水手,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用這批得力幹部,一個成功的事業必須要有各種資源,這一點是奧唐尼始終深信不疑的。這會一名手下正哈著腰輪流遞給每人一件救生背心,奧唐尼事先對整個計畫都衡量過,即使今天這樣大風雨天裡,要是萬一叫人看見他們了,則一艘摩托艇裡滿滿坐著一群穿著救生背心的人,任何人也會當他們是皇家海軍陸戰隊的兩棲偵搜小組。瞧!耶誕節一大早,這些弟兄還在進行訓練呢!奧唐尼的行動計畫,總是預先假設了各種狀況,即使是最細微末節的地方,即使是最不可能發生的狀況,他都會有萬全準備。過去這麼多次行動裡,米勒是他唯一失風被捕的手下,這會米勒已經回來了,他的行動記錄終於可以保持不破。小艇裡,手下這時分別用塑膠袋仔細包紮起自己手裡的武器,這種天氣侵蝕之下,槍支容易腐蝕生鏽,革命的鬥士更需要愛惜他的武器,這也是奧唐尼嚴格規定的教條之一。奧唐尼看見九名手下正在比手劃腳,行動過後,弟兄們也應該輕鬆一下,只是這會風聲夾帶雨聲,一切又都叫舷外機聲給掩著,聽不清他們興奮交談的內容。   方才跳上小艇的時候,米勒的膝蓋給不小心碰了一下,這會他正在使勁的揉著。   這些死警察!他冷哼了一聲。能再開口無拘無束地說話,這感覺真好。   你說什麼?吵雜的引擎聲裡,奧唐尼沒聽清他方才的話。米勒湊過腦袋扯著嗓子解釋著,他的意思是說,搭了渡輪過海這個主意,絕不會是鮑伯.海楠警探出的,一定是他們上頭C|十三小組組長詹姆士.歐文的鬼點子。只可惜他自己今天沒親自走這一趟,至於鮑伯警探嘛,該怪他自己多嘴,誰叫他方才多了那麼一句話,提牢裡那段事,這也是方才米勒那兩槍只對著他肚子射的原因,他要叫他慢慢地死,一槍就送了他去太便宜他了!不過這件事米勒卻沒跟奧唐尼講,這種法子對付敵人不夠專業,老大是絕不會認同的。   那個叫雷恩的王八羔子呢?史芬開口問道。   回老家美國去了,說著奧唐尼看了一下手裡的錶,跟著他心理默默盤算減去了六個鐘頭時差,這會他應該已經上床了,我想吧。   他這一傢伙殺出來,至少讓咱們整個進度給往後又拉回去了一年,米勒不滿地說,整整耽誤了一年呢。   我知道。忍著點,史芬,這件事我曉得你心裡會怎麼想,不過暫時先忍著就是。   史芬.米勒點了點頭,跟著他又舉起威士忌酒瓶子往嘴裡灌了一大口,咱們這會上那去?   跟著我就是,先找個暖一點的地方待它一待再說。   藍星號渡輪順著一陣急似一陣的風勢和雨勢漂了下去。最後一名恐怖分子才一離開渡輪,船長就立刻派了水手下艙裡檢查有沒有炸彈,水手們分頭到各艙轉了一圈回來,一個也沒看見,但是船長還是不放心,因為沒看見炸彈並不表示沒有,也許那些壞人蓄意把炸彈藏在什麼地方,船上的死角多的是,藏個把東西最是容易。輪機長帶著另一名水手下到機艙,兩個人試圖修復船上的柴油引擎,另外三名甲板上水手,則奉了船長的命,急忙拋下一具海錨。那是船長急中生智的決定,因為這樣可以暫時穩住渡輪的搖擺,風勢這會似乎略微轉了向,渡輪被轉了向的風,吹得略向陸地方向靠了一點,如此雖然免去了海峽當中的更大風浪的危險,但是這種天氣下往岸邊礁石區靠得太近也不是好事,觸了礁的渡輪必然會進水,失去了動力的船再擱淺,那個結局簡直等於判了死刑。船長考慮著要不要放下緊急救生艇,但是這個風浪之下,就算是放下救生小艇,對渡輪上的乘客來講,也一樣充滿了危險。考慮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到最後緊急關頭,暫時還是不要用到救生小艇。   登上了駕駛台的船長,立在那兒望著他的無線電機發呆無線電對講機已經給砸了稀爛。要是對講機能用的話他還可以發出緊急呼叫,打這附近經過的船,不論是拖船、漁船或是商船,只要是有動力的東西,接到了他們的求救訊號,都可以過來拋根纜繩,然後拖著他們平安回港。只是這會駕駛台裡的三具無線電發射器,全都叫一排排機槍子彈,給射得不成樣,就算搶修也修不好了。   這些傢伙為什麼丟下我們在這兒不管?他們到底是要我們活還是不要?船長無助地望著散落的對講機零件,心裡充滿了憤怒和疑惑。輪機長爬了上來。   不行,沒法子再修了,我們沒有替換零件,這些傢伙顯然相當內行。   我看也是,他們這都是有備而來,早就知道上了船之後各人該幹什麼,船長莫可奈何地點了點頭說。   也許過了時候我們還沒到威特島,島上就會開始   不可能的,就是要找我們也不會這麼快,他們一定會以為是氣候耽誤了我們的行程,等他們想通了我們也許是出了意外時,只怕我們真的已經撞在礁石上出了意外了。說著船長走到海圖桌前拉開了抽屜,他抽出了一把信號槍和一盒信號彈,每間隔兩分鐘打一發,記著,就從駕駛台窗戶外頭往高處打,我下去看看搭船的客人去,要是四十分鐘之後還不見一點動靜,我們再放救生艇好了。   連那些受了傷的也走小艇?這樣他們豈不就   要是不這樣的話,只怕我們會全都沒命。說完這一句,船長掉頭就下了梯子。   虧的是乘客裡有一位獸醫,船艙裡一共有五名傷者,獸醫這會正在替他們處理傷處,一名水手跟在旁邊忙著替他張羅,停汽車的甲板上到處是濕漉漉的海水,夾雜著乘客吵雜的噪音。渡輪這會搖擺的幅度更大,一陣大浪上來,嘩啦一聲打破了幾扇舷窗,後續的浪湧,不斷從窗口破洞朝艙裡灌水,另一名水手,忙著扯了一塊帆布去擋打破的窗戶。船長下到甲板之後,立刻過去看那幾名傷者。   怎麼樣,大夫?   被稱做大夫的獸醫抬起了頭來,他的臉上也一樣充滿憤怒之情,五個人中槍,傷勢較重的那位,已經快熬不過去了,至於另外那四個   再堅持一會,要是還不行的話,我們就準備放放生小艇,船長接著又補了一句。   瞧他們傷得這麼重,隨便移動他們,只會   用無線電躺在甲板上的一位傷者,咬著牙吐了這幾個字。   好好躺著別動,獸醫朝他安慰似的說了一句。   用無線電,傷者仍然咬著牙吐出這幾個字,說話的當兒,他的兩隻手還緊緊摀著肚子。獸醫不知打那兒弄來了一大塊花布,給他蓋在冒血的腹部,潺潺往外直冒的鮮血,早已滲透了那塊花布,傷者顯然在極力隱忍著痛,沒叫出聲來。   無線電全叫他們打壞了,船長蹲了下來朝他解釋著,很抱歉我們現在一具能用的都沒有了。   車上我們車上還有一具無線電,快一點,就在那輛車上。   你說什麼?   警車鮑伯.海楠警探氣喘吁吁也說,那藍色旅行車是押解犯人的警用旅行車快點無線電   天啊,真有你的,船長抬起頭來朝旅行車望了一眼擠在船艙當中的旅行車上,無線電可能沒辦法發射得這麼遠。他站了起來衝到駕駛台下頭,朝著駕駛台裡的輪機長大喊了幾句。   拆卸一具無線電費不了好大功夫,輪機長拎了螺絲起子和鉗子,迅速拆下旅行車駕駛座上的極高頻無線電通訊器,跟著他又將發射器接上了渡輪的天線,幾分鐘之後,船長已經打開了無線電開始呼救。   不明電台?不明電台?請你重講一遍你的呼號!是警局無線電執機的人員問。   這是藍星號渡輪,藍星號渡輪,你給我聽著,我們船上的無線電壞了,這會主機已經故障,正在海上漂,位置大約在萊明頓港西南方六海里的地方,我們需要緊急救援。   信文已經了解,請你稍待,萊明頓鎮警局裡無線電執機人員顯然已經了解事態的嚴重,這麼惡劣的海象之下,失去動力的船事非小可,他拿起了電話跟著往桌上的緊急救難電話表上看了一眼,兩分鐘之後,他又用無線電叫上了渡輪。   藍星號?請你聽著,我們已經通知了一艘拖船往你們那兒去,請再告訴我一遍你的位置,是不是港口西南六海里?   沒錯,不過我們開始有點往東北方向漂,我們自己船上的雷達現在還能用,拖船進來的時候我們應該可以看得見它,不過請你叫它快一點,我們船上有人受了槍傷。   萊明頓警區的無線電執班人員一下子跳了起來,什麼?請你再說一遍請你把方才最後一句話再說一遍。   船長簡單扼要地將剛才發生的事向他報告了一遍,接下來他只有耐心的等著救人。岸上萊明頓警局裡執機的人員立刻又撥了一通電話給分局長?一會兒功夫之後,又是一通電話直接打到了倫敦。無線電聯絡上之後的十五分鐘,萊明頓港附近的皇家海軍古士港基地,已經有一架海王救援直昇機和一組皇家海軍救援小組,發動了直昇機暖機,海王救援機拉起機頭後先飛往普茲茅斯港基地醫院裡,緊急接了一位大夫和一位助手,跟著直昇機又調回頭,一路加足了馬力,沿著曲折海岸直奔出事海域,要命的二十分鐘後,他們終於在風雨交加的浪濤裡看到了渡輪藍星號,海王救援機的駕駛員,小心翼翼地操縱著直昇機慢慢降了下去。頂著強風朝渡輪接近並不容易,身旁的副駕駛正在用俯視搜索雷達,協助駕駛報告他正確的方位和距離,他的工作可是簡單多了。   為了要讓海王救援機穩住在渡輪上頭,駕駛幾乎要多用上四十節的前進速度,才能抵消迎面而來的風速麻煩的是陣風一陣比一陣大,海峽上頭的這股強風,似乎不讓人喘一口氣,頭一陣子強風才過去,間隔不到幾秒,下一波又迎面而來,而且風向還會變個幾度,風速也會時增時減,這種情況下直昇機就得隨時調整它接近的速度和角度,弄個不好,救援機不是飛過了頭,就是差上一大段距離,這種海象下擔任救援工作,簡直比考執照還難。救援機的後艙裡,一名上士將吊放索繞著醫生的腰綑了個緊,跟著他抱著醫生的腰,趨近了敞開的機門,前頭的駕駛透過耳邊對講機,朝後艙的上士下了吊放命令,幸好下頭的渡輪目標夠大,至少他們還不用擔心醫生會給吊到海裡去。渡輪的上甲板處,兩名水手已經扯了安全索,正在那等候醫生的降落,這種事他們以前從來沒做過,頂多只是在影片上看過,這會臨到了自己,那個滋味可是不好受,劇烈搖擺的渡輪上,得站得穩還得再接上頭下來的人,虧的是皇家海軍的救援機有這個經驗,只見機上的人慢慢往下垂放,一直放到了離渡輪十呎高的地方,停了幾秒之後,終於又再放了下來。一名水手趕緊過去抱住醫生,另一名水手則忙著解開醫生身上的吊放索,醫生的助手隨後也放了下來,後者一路下來時,不但閉著眼握著拳,嘴裡還唸唸有詞地一路禱告著,終於他也安全地落到下渡輪甲板上,兩人下到了甲板後,直昇機立刻拉高起來,遠離了渡輪一段安全距離。   我是迪克上尉,海軍醫院的外科醫生。   謝天謝地,幸好您來了,方才可把我整慘了,對付狗兒和馬兒可跟這不一樣,叫吉米.哈特的獸醫鬆了一口大氣,一名傷患胸部大量出血,另外三個腹部受了傷,一個已經死了我已經盡了最大力,可是他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再往下說,天殺的兇手。   風雨中的海面,傳來一陣低沉的汽笛鳴聲,是前來接應的拖船駛近了。船長和水手們忙著取過繩子,準備接應拖船帶過來的纜繩。迪克醫生忙得沒閒工夫看這一段,在獸醫和助手的協助下,他先替傷患們注射了嗎啡止痛藥,跟著一一處理每個人的傷口。   頂上的直昇機這會已經往西南方向駛了去,幹完了耶誕節清早的第一件工作之後,他們還得回基地去繼續待命,依今天海峽上頭的這種惡劣天氣看來,只怕這個耶誕節不會平靜。古士港的皇家海軍基地上,這會另一架武裝直昇機剛剛拉起了機頭,後頭機艙裡滿載著全副武裝的皇家海軍陸戰隊士兵,機員和陸戰隊員們方才都接到了英國國防部下達的緊急命令,他們這會的任務不再是演習,機上的雷達來回地搜索著海面,他們找的目標是一艘十呎長的橡皮膠舟,國防部的命令相當清楚,對穿著制服的陸戰隊具來講,那也是他們終日訓練的最終目的:發現之後立予擊毀!   這種天候之下,雷達簡直一點也不管用!透過了對講機,副駕駛喃喃的抱怨著。   握著操縱桿的正駕駛點了點頭,要是換的是風平浪靜的時候,在海峽上打一條橡皮舟並不困難,可是這會下頭淨是滔天巨浪,夾雜著泛白的泡沫,雷達回跡上淨是一粒粒光點,什麼也辨別不出來。   這種天氣下我想他們不可能走得太遠,至少目視還可以看得見,我看咱們先用扇形區域搜索法,一塊塊的找下去,非把這些王八羔子找到不可。   說的也是,您看從那兒開始好?   嗯,就打下頭的尼爾尖開始,從那兒往回一步步走,一直找到克里斯灣裡面,要是仍然一點發現也沒有,咱們再轉了往西找下去,得動作快,防著他們先上了岸,至少在他們登陸前,得讓後頭這些陸戰隊有個表現機會,你曉得上頭的命令吧?   嗯,命令可是既簡單又清楚,說著副駕駛攤開了一張近岸海圖,跟著他用筆在上頭劃了幾個扇形方格。九十分鐘之後,搜索一無所獲,顯然他們找錯了方向。機上的人各個沮喪著臉回到了古士港基地,直升機停穩了之後,駕駛跳下飛機奔回待命室,迎面兩位資深警官正等著他。   怎麼樣?   我們搜索過靠海岸附近這兒的大半個海域從尼爾尖到克里斯灣,然後再掉回頭一直往下找到了普里灣什麼都找過了,一點跡象也沒有,駕駛指著牆上的海圖一面解釋道,照今天外頭那個海象來看,要是他們搭的真是橡皮膠舟的話,頂多只能開個二十節而且還得要有經驗的舵手才行照這個速度推算,我們已經把附近的海域全都搜遍了,說著駕駛捧起了一杯熱茶,他瞪著牆上的海圖看了會,然後搖起了頭來,簡直不可能,他們怎麼跑得掉?外頭的風浪大得不是人能受的   可不可能他們朝著海峽中間逃脫了?往南邊這下頭一直走?   往南邊?海峽那兒?怎麼可能?那兒是一片茫茫大海,就算他們帶了足夠的燃料,叫橡皮膠舟的能力來看,他們也沒辦法穿過海峽的。照今天的天氣看來,除非是個瘋子才會那麼做,海峽那的風浪起碼有二十來尺高,更別提那兒的霧有多濃了,如果他們這麼做,簡直就等於是自殺,駕駛不以為然的搖著頭。   嗯,說的也是,這些小子絕對不會是瘋子,他們可聰明得很,不會選了往自殺的路上走,可不可能他們先你一步登上了岸?瞧事發地點,離尼爾尖那兒也不遠。   不可能,報告長官,我們是一奉了命就趕過去的,照他們的速度和外頭的海象來看,我們早在他們前頭就到了尼爾尖,駕駛斷然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那他們到底躲到那兒去了呢?西南海岸這一邊,我們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到現在為止一點跡象也沒有。   這我就不知道了,報告長官,實在很抱歉,我已經盡了力,會不會是橡皮舟受不住風浪已經沉了?   你想可能嗎?警局來人裡年長的一位問他。   報告長官,我想不會。   詹姆士.歐文組長扭過頭望著窗外愈來愈劇的雨勢。不會!駕駛說的一點也沒錯。海峽上的天氣一定比這兒還要壞,但是他們就是消失得無影無踪,桌上的電話響了。   是找您的,報告長官。一位上士遞過了話筒。   是,我就是詹姆士.歐文,請講。跟著他臉色一變,原來的鎮靜和沉默,代之而起的是憤怒,好的,謝謝你,請繼續跟我保持連絡。放下了電話之後,他轉頭朝室內的人望了一眼,是茲矛斯醫院打來的,傷者又死了一名,鮑伯.海楠警探正在接受緊急手術,一枚子彈穿過他的胃留在脊椎附近,加上後頭這一個,我們一共死了九個人,各位,你們還有什麼更好的建議沒有,眼前就是那個江湖術士說一句話,我看我也只有聽的份了。   會不會是他們從尼爾尖那兒朝南走,出了海以後再繞了一大圈,然後又從威特島那邊登了陸?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