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克里姆林宮的樞機主教

第24章 第二十章 命運之鑰

  雷恩被手錶嗶嗶的聲音喚醒。他覺得天氣很冷。已經是上午十點了,窗戶的玻璃上還結著冰花。他這才想到睡覺前沒有檢查房間裏暖氣供給是否正常。他首先想到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穿上襪子,他所住的七樓房間所謂的小套房可以俯視下面的大院子。天空雲層低垂、灰濛濛的,好像要下雪似地。   太好了。雷恩邊走向浴室邊想。他知道情況很可能比這更糟。之所以安排他住這個房間,是因為平常住在這裏的那個官員去度蜜月了。至少水管還是好的,但在浴室小藥櫃的鏡子上他發現貼著一張紙條,請他不要像上次住在這裏的客人那樣,把這裏弄得亂七八糟。接著他看了看小冰箱,空空如也,那暗示著:歡迎到莫斯科來。回到浴室後他開始漱洗、刮鬍子。大使館裏還有件事很新鮮:要從七樓下去,得先乘電梯上九樓,換另一部電梯才能到一樓的大廳。雷恩走進大廳時,想到這點還直搖頭。

  你不習慣時差吧?代表團的一名成員跟他打招呼。咖啡在那邊。   我把它叫做旅行休克。雷恩端了一杯咖啡走回來。唔,咖啡倒真不錯。其他人呢?   也許還在床上呢,連歐尼大叔也沒起來。我在飛機上睡了幾小時,謝天謝地,多虧他們給了我那顆藥丸。   雷恩笑著說:是啊,我也是。這樣今天晚上出席宴會時,還能像個人樣。   想去逛逛嗎?我想出去走一走,可是   二人同行。雷恩點點頭。這條規定只適用於參加限武談判的成員。這一階段的談判將涉及敏感問題,所以對代表團的規定也比平常要嚴得多。現在還不行。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我們只有今明兩天的機會。這位外交官說道。   這我知道。雷恩答道。他看了看錶,決定午餐時再吃東西。他的生理時鐘幾乎可以適應莫斯科的環境了,但他的肚子覺得還不到吃飯時間。他又走到大廳的走廊。

  走廊上還沒什麼人走動。在走廊巡邏的海軍陸戰隊士兵神情十分嚴肅,因為前不久才出了幾個問題,不過這個星期六的早晨倒沒有什麼活動的跡象。雷恩走到他要去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他知道裏面是反鎖著的。   你是雷恩?   是的。那扇門打開,等他進去後又關上,然後鎖上了。   坐吧。說話的人叫托尼.坎德拉。有什麼事?   我們策劃了一個行動。   真是新聞你不是外勤部門的,你是情報部門的呀。坎德拉提出了異議。   是啊,可是,俄國佬也知道。這次行動有點奇怪。雷恩向他作了五分鐘解釋。   你說它有點奇怪?坎德拉的眼睛轉動了一下。   有時候我需要一名監護人。給我幾個電話號碼,有事我好聯絡,我還要用車,必須隨叫隨到。

  這得花我不少人力物力。   這我們都知道。   當然,如果成功了   對呀。我們可以在這次行動上多投資點心力。   弗利夫婦知道嗎?   大概不知道。   太可惜了。傅瑪麗會喜歡的。她很有冒險精神。弗利是那種文質彬彬的人。這麼說來,你認為他星期一或星期二晚上會上鈎?   那就是我們的計畫。   我們來談一點關於計畫的事吧。坎德拉說道。      他們讓他睡覺了。醫生已經再次告誡過瓦圖丁,他因而大發牢騷。要是他們老是這樣下去,他什麼時候才能   又是那個名字,頭上戴著耳機的人說這話已經說煩了。羅曼諾夫。他能在睡夢中說話,為什麼不能在醒的時候坦白?   也許他正在和沙皇的陰魂交談。另一位軍官開玩笑地說。瓦圖丁抬起了頭。

  也許是別的什麼人。上校搖了搖頭,他自己也差點打起瞌睡來。雖然羅曼諾夫是被推翻的俄羅斯帝國的皇家姓氏,但姓這個姓的人不少連政治局裏都還有人姓這個姓呢。他的檔案在哪裏?   在這裏。剛才開玩笑的那個人打開一個抽屜,把檔案遞給了上校。這檔案足足有六公斤重,分成幾個部分。大部分資料瓦圖丁都記在腦子裏了,因為他集中查閱過最後兩部分。這一次他打開了第一部分。   羅曼諾夫,他輕聲地自言自語起來,我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姓呢?他花了十五分鐘翻閱已經翻爛了的檔案資料,翻得很快,但又不想漏掉任何東西。   我找到了!這是在一段引文中發現的。羅曼諾夫下士,一九四一年十月六日陣亡,以大無畏的氣概把自己的戰車橫在敵人和他的部隊指揮官那輛嚴重受損的戰車之間,讓指揮官有時間把受傷的戰車隊員撤出去就是他!我小時候在一本書裏就見過這個名字。米夏把他的受傷乘員放進另一輛戰車的後座,自己也跳了進去,然後親手消滅了擊毀羅曼諾夫那輛戰車的敵軍戰車。他救了米夏的命,後來被追授了紅旗勛章。瓦圖丁停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正在把記載中的當事人稱為米夏。

  幾乎是五十年前的事?   他們是同志。羅曼諾夫剛開始時在菲利朵夫的手下幹了幾個月。是啊,他是個英雄。他為祖國犧牲了,而且救了他長官的命。瓦圖丁說道。現在米夏還在跟他談心   我知道你的祕密了,菲利朵夫。   我們要不要叫醒他   醫生在哪裏?瓦圖丁問道。   醫生正準備下班回家,聽說要找他,顯得不大高興。但是他的職位沒有瓦圖丁的高,所以不敢雞蛋碰石頭。   我們應該怎麼處理?瓦圖丁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說了一遍之後問道。   應該讓他疲勞但又睡不著覺。這並不難辦到。   所以我們現在可以把他叫醒,進行   不行。醫生搖搖頭。在快速眼動睡眠時不行。   什麼?   快速眼動睡眠這是指病人在作夢的時候,不管他說不說夢話,只要眼睛在動,他就是在作夢。

  可是我們從這裏看不見嘛。另一名軍官說道。   是啊,也許我們應該重新設計觀測系統,醫生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這問題太大。在快速眼動睡眠中,身體處於癱瘓狀態。你可以看到他現在是一動也不動,對吧?大腦這樣做是為了保護身體不受傷害。當他的身體再度開始動的時候,夢就結束了。   要多長時間?瓦圖丁問道。我們不能讓他休息得太好。   這因人而異,不過我對這個並不十分關心。讓看守員給他準備一份早餐。他只要一動,就把他叫醒,然後讓他用餐。   那當然。瓦圖丁笑著說。   然後我們就讓他醒著哦,要持續八個多小時。那樣就行了。這麼長時間你們吃得消嗎?   小事一樁。瓦圖丁有點誇口地說道。他站起來,看了看錶。這位第二處的上校打了電話到總部,向部屬下達了幾道命令。他自己此刻其實也很想睡覺。不過他有一張舒適的床,他想等時間一到,能集中所有精神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上校睡覺前還挺講究的,他脫下衣服鞋襪之後,叫來一名勤務兵替他擦擦皮鞋,熨一熨衣服,自己則睡下了。他實在太累了,甚至不覺得需要喝一杯。這下子我總算知道你的祕密了。他喃喃自語地進入了夢鄉。

     再見,碧翠斯。坎黛絲看見她的朋友打開車門,便從自己的家門口喊了一聲。碧翠斯轉身揮了揮手,然後鑽進了車裏。坎黛絲和那個小討厭鬼不可能看見她把鑰匙插進點火器的動作。她只向前開了不到一個街區,就把車拐向路邊停了下來,然後朝夜色中望去。   他們已經勾搭上了,她心裏在想。在吃晚飯的時候他們一直眉來眼去,他對她眉目傳情她則對他暗送秋波!那雙軟綿綿的手竟然去摸她衣服上的扣子   她點起一根香煙,向後靠在座位上,腦子裏想像著那副情景,卻又有一肚子氣,像個酸溜溜的球似地。那個小色鬼跟坎黛絲,害她在那裏忍受了三個小時。在烹飪上,坎黛絲很有一套,在坎黛絲下廚房作晚餐最後一道好菜的二十分鐘裏,她被甩在客廳裏跟他在一起,聽他說那些傻裏傻氣的玩笑話,還得跟他陪笑臉。很顯然阿倫也不喜歡她,但由於她是坎黛絲的朋友,他才對她,也就是對可憐的碧翠斯表示友好。她已經開始人老珠黃了,或者不管人們有什麼其他的說法而她也從他那對看起來極愚蠢的眼睛中看出了這一點。讓這種人同情自己已經夠糟糕了,還讓他來可憐

  現在他一定正在撫摸她、親吻她、聽她說悄悄話,並低聲地跟她說一些傻傻的、令人作噁的親熱話而坎黛絲就喜歡這樣!這怎麼可能呢?   碧翠斯知道,坎黛絲不僅很有姿色,而且相當開放。她有一個善解人意的腦子和一顆溫暖多情的心。她具有真摯的感情和女性特有的美,這種美是從心底發出的,透過她的笑容自然流露出來。   可是現在她卻委身於那樣一個小混蛋!他大概已經同她上過床了。那個書呆子根本不知道要慢慢來、要溫柔、要傾注真正的愛。我敢肯定他正是這麼做的,糊裏糊塗、嘻嘻哈哈,像個十五、六歲踢足球的頑童一樣。她怎麼能這樣!   哦,坎黛絲。碧翠斯不禁脫口喊出來。她此刻感到一陣噁心,但又必須竭力忍著。她終於控制住情緒。她獨自在車裏坐了二十分鐘,還暗暗落了幾滴淚,然後才把車子開走。

     妳對那事有什麼看法?   我覺得她是個同性戀者。佩姬略加思索後答道。   在她的檔案裏可沒有提到這點。威爾.珀金斯說道。   你看她看著朗博士的那種神態,再看她在格雷戈里身邊的那些舉動這是我的直覺。   可是   是啊,可是我們對這種事有什麼辦法?佩姬說著便啟動了車子。她曾經想過要不要跟蹤碧翠斯,可是她也考慮到今天已經工作很久了,她也累了。沒有證據。如果我們能弄到,而且按那個去追查,要花的錢就太多了。   妳認為他們三個人?   珀金斯,你最近又在看那些雜誌了吧。佩姬打趣地問道,想以此稍稍緩和一下氣氛。珀金斯是個摩門教徒,從來還沒見過他看色情雜誌呢。那兩個人現在正如膠似漆呢,哪裏會想到周圍正在發生什麼事情。我敢說他們的枕邊悄悄話一定是海誓山盟式的。如果要說真有什麼的話,那就是碧翠斯被她的朋友從兩人生活中擠出來了,她自然很難受囉,苦啊!

  那我們該記下點什麼呢?   沒什麼可記的,都是一大堆無用的東西。先前有報告說,在格雷戈里與坎黛絲的住處有時會看見一些可疑的車。她們今晚的任務就是來證實一下這個報告。佩姬心想,這報告也許出自當地一個比較正經守舊的人之手,因為這人看不慣兩個年輕人不辦合法手續就在一起同居。她自己對這種事的觀念也有點古板,但不能因此把他們其中任何一位看成有礙安全事務。另一方面   我想我們下一步應偵查一下碧翠斯。   她一個人獨居。   是的,我很肯定。要對運茶快船計畫的高級官員進行逐一偵查需要許多時間,但是這種調查又不能操之過急。      妳不該上這裏來。碧霞里娜一看見碧翠斯就說了這麼一句。她的臉上並沒有露出發火的樣子。她拉住碧翠斯的手,把她帶進屋裏。   安,真是糟糕透了。   來,先坐下。有人跟蹤妳了?白癡!性變態者!碧霞里娜心中暗自想道。她剛洗完澡,身上穿著浴袍,頭上還包著毛巾。   沒有,我一路上都注意看了。   那是當然的了,碧霞里娜心裏想。她如果知道那是真的,反倒會感到驚訝的。儘管運茶快船計畫的保安措施很鬆連這種人也讓她進去了!不過她的這名情報員跑到這裏來是違反規則的。   妳不能待太久。   我知道。她擤了一下鼻涕。他們已經大體上完成了新方案中的第一個草案。那個小討厭鬼已經把它減少了八萬行程式把所有人工智慧的東西都去掉當然會不大一樣。妳知道吧,我想他已經把新東西記在腦子裏了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妳什麼時候能   我不知道。碧翠斯笑了一下。妳應該讓他為妳工作。我想他是唯一真正懂得整個計畫的人我說的是整個計畫。   遺憾的是,我們現在只有妳,這話碧霞里娜沒說出口。她所幹的事很艱難。她伸出手,把碧翠斯的手抓過來。   碧翠斯的淚水又流出來了。她幾乎跳進了碧霞里娜的懷抱裏。這位蘇聯國安會軍官緊緊地摟住她的情報員,儘量表現出對她的同情。在國安會學校她學過許多課程,這些課程都有助於她對自己的情報員的控制。你對他們必須要有同情心,而且能維持紀律;就像對受重視的孩子那樣,既要說他們好、又要適度予以批評。眼前這位情報員莉維亞比其他大多數情報員都重要。   碧霞里娜覺得更難做的事是,把自己的臉轉向趴在自己肩上的那個腦袋,然後在那個舊淚痕上又添了新淚痕的帶有鹹味的臉上親一下。當她意識到這樣親一下就已經達到效果時,不禁輕輕鬆了一口氣。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必要做太深入的安撫動作,但卻總是擔心莉維亞有那麼一天會向她提出那種要求當然,只要她意識到她那位夢中情人對她的追求沒有什麼興趣,這種事就會發生。想到這個,碧霞里娜不覺愕然。碧翠斯有一股靈氣,比起負責指揮她的這位國安會軍官來自然要聰慧得多,可是她對人的瞭解卻太少了。最諷刺的是,她又那麼像那個為她所痛恨的小討厭鬼格雷戈里。雖然碧翠斯比較漂亮,也比較世故,但在必要的時候卻放不開。格雷戈里有生以來也許就做到過那麼一次,這就是他和她之間的不同了。他之所以捷足先登,是因為碧翠斯沒有那份勇氣。碧霞里娜知道,這樣也好。如果是她拒絕,這樣反而會把她給毀了。   碧霞里娜心想,不知那個格雷戈里長得什麼樣子。也許又是一個書呆子英國人把這種人叫什麼來著?科技癡。一個很聰明的科技癡不過與運茶快船有關聯的人本來就都具有某一方面的聰明才智。這使她感到害怕。碧翠斯為這項計畫而自豪,當然她也覺得它是世界和平的威脅,這點碧霞里娜持有相同看法。格雷戈里是一個想改變世界的科技癡,碧霞里娜完全能夠理解他這種動機,因為她也想改變這個世界,只不過是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罷了。格雷戈里和運茶快船計畫對她的理想是個威脅,但她並不恨這個人,她覺得自己甚至還可能喜歡上他呢。可是個人的愛憎好惡與情報工作本身是絕對沒有關係的。   感覺好點了嗎?她看見碧翠斯止住淚水,便問了一句。   我得走了。   妳真的沒事啦?   是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   我明白。碧霞里娜送她到門口。她注意到,她的情報員至少還知道把車停在另一街區的馬路邊上。她把門敞開一條縫,等聽到那輛跑車啟動的聲音才放下心。她關上門,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走進浴室好好地洗了洗手。      莫斯科的天黑得比較早。遮住太陽的雲層開始把雪花灑向大地。美方代表團成員在大使館的大廳集合,然後魚貫而出、分別上了各自的汽車,前去參加歡迎他們的晚宴。雷恩坐的是三號車這次把他排得比上次靠前了,他注意到這種排法後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車陣開始出發時,雷恩想起上次來時一位司機說的話:莫斯科的街道名稱主要是用以區別路面上坑坑窪窪的路況的。汽車向東行駛,這裏市區的大街上並沒有多少車輛和行人。在克里姆林宮旁他們跨越了一條河,然後穿過高爾基公園。公園裏燈火通明,頗有歡樂的氣氛,人們在紛飛的大雪中滑冰。看見了人們沉浸在真正的歡樂氣氛中,他很高興。他心裏思忖,即使是在莫斯科,也有許多平凡的人過著平凡的生活,和世界上的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但是當你把精力集中在一小撮敵人身上的時候,往往很容易忘記這樣一個普通的事實。   汽車繞過十月廣場,然後拐了幾個彎後開到科學院會館前停下。這是一幢半現代化的建築,在美國會被人當成是辦公大樓。在這座灰色的鋼筋水泥建築和馬路之間種了一排樺樹,那些光禿禿、毫無生氣的枝椏伸向雪花漫舞的夜空。雷恩搖了搖頭。下上幾個小時大雪,這景象就很美了。氣溫在零度左右雷恩是以華氏而不是以攝氏來估計的風幾乎停了。這真是下雪的大好時機呀。他向會館大門走去時,感到空氣陰沉而寒冷。   這幢大樓也像蘇聯的大部分建築一樣,裏面的暖氣太熱了。雷恩脫下大衣,把它遞給一位侍者。蘇聯代表團的成員們早已排好隊在恭候他們的美國談判對手了。美國人依次從蘇聯人的面前走過,最後來到一張擺放著飲料的桌子旁邊。大家都將先參加這個為時九十分鐘的社交酒會,然後才去共進晚餐。雷恩贊成這樣的安排。任何一頓聚餐,只要提供的酒足夠,可以使人盡興,就可以算是一次宴會。他還要好好地嘗一嘗比平日所吃的更高級的蘇聯美食。房間燈不會很亮,為的是使大家能透過大玻璃窗欣賞外面的大雪。   你好哇,雷恩博士。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啊,葛洛佛科,但願你今天晚上不必開車。雷恩舉起酒杯朝葛洛佛科晃了晃。他的雙頰已開始微紅,湛藍色的眼睛閃爍著喝了酒之後的笑意。   昨天晚上的飛行感覺好嗎?這位軍情局的上校問道。雷恩還沒有回答,他就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你還是害怕飛行嗎?   不,使我擔心的是它栽下來的時候。雷恩也笑著說。他對自己的這種恐懼心理也感到很好笑。   啊,是啊,那次直升機栽下來,你的腰部受了傷。值得同情。   雷恩指了指窗外問道:今天晚上能下多少雪?   也許能堆半公尺高,也許還更多。這還不算是大暴風雪,不過明天的空氣將特別清新,整個城市將是一片晶瑩閃亮。葛洛佛科的這番描述還真有點詩情畫意的味道。   他已經醉了,雷恩心想。不過嘛,今天晚上本來就是社交性的晚宴而已。蘇聯人想殷勤待客的時候會殷勤得讓你受不了。雷恩心裏在想:不過有一個人現在的心境卻與眾不同。   你家人都好嗎?葛洛佛科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連旁邊的美國人都聽見了。   很好,謝謝你。你家人好嗎?   葛洛佛科示意雷恩跟他一起來到擺著飲料的桌子旁邊。侍者還沒有出來。葛洛佛科端起另一杯白酒。他們都很好,他笑容滿面地說道。葛洛佛科真像是一位蘇聯老友。他接著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話:聽說你想見見格拉西莫夫主席。   天哪!雷恩一怔,連心跳似乎都停止了。真的嗎?你怎麼會冒出這種想法呢?   我並不是軍情局的,真的,雷恩。我原來是被分配在第三處的,可是後來就幹起別的事來了。他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這種笑是真笑。雷恩看出來了,葛洛佛科這下子使中情局中有關他的檔案資料,還有雷恩對他身分的看法,全都變得一文不值了。他伸出手在雷恩的手臂上拍了拍說:我要走了。五分鐘之後,從身後那扇門走出去,向左拐、裝成找廁所的樣子。到了外面,你就按照給你的指示做就行了,明白了吧?說完他又拍了拍雷恩的手臂。   明白了。   今晚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他們握了握手後,葛洛佛科便抽身離開了。   哦,見鬼。雷恩低聲咕噥了一聲。這時會場來了一些演奏小提琴的,大概有十到十五個人。他們在房間裏慢慢地走動,同時拉起充滿吉卜賽風味的樂曲。雷恩覺得他們一定經過苦練才能演奏得如此協調、完美;儘管房間裏光線很暗而且他們也沒有固定的走動方向。由於他們的隨意走動,加上房間裏光線原本就比較暗,所以在會場上很難看清楚誰在什麼地方。這種絕妙的精心安排是為了使雷恩方便脫身出去。      你好,雷恩博士!一個聲音在跟他打招呼。說話的是個年輕的蘇聯外交人員,是上級官員的文書、跑腿之類的角色。雷恩知道此人也是國安會的人。他意識到格拉西莫夫今天晚上想讓他不止吃驚一次而已,他想讓雷恩看一看國安會的神通,讓他看得眼花撩亂。我們走著瞧吧,雷恩心想。其實他心裏並不踏實,這樣想不過是在給自己壯膽罷了。這一些都來得太快、太快了。   晚安,我們以前沒見過面吧?雷恩把手伸進褲袋裏摸了一下鑰匙圈。他並沒有忘記把它帶在身上。   我叫維塔利。你的離開不會有人注意到的。男廁所在那扇門外。他向前指了指。雷恩把手中的酒杯遞給他,然後朝那扇門走去。他從裏面出來後突然站住了,走廊上站了個人。裏面的人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出來了。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那個人在走廊盡頭向他打了個手勢。雷恩朝那人走去。   哦,見鬼。已經開始了   那人比較年輕,看樣子還不到三十歲。他雖然穿著大衣,但看上去仍很粗壯結實,走起路來像個運動員,步履靈活矯健。看一下他的面部表情和那雙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就知道這人是個貼身侍衛。雷恩心想,他最好能表現出忐忑不安的樣子。這一點不用多少表演技巧也能辦得到。那人領他轉了個彎,遞給他一件蘇式大衣和皮帽,然後只說了一聲:   來吧。   他領著雷恩穿過一段工作人員走的走廊,來到一條小巷子。外面很冷。巷子裏有個人在等著,同時不停地觀察四周的動靜。他朝護送雷恩的人客氣地點點頭。護送雷恩的那個人回過身向雷恩招招手,示意他趕快過去。他們倆出了巷子,向右轉進沙伯洛夫卡大街。雷恩立即注意到這是一條很老的街道,兩旁的建築物都是革命前建造的,石子路面的大街中央還有電車的軌道,上方架設著供電給電車的輸電線路。這時,一輛電車從他們身邊呼嘯駛過它實際上是雙層的,下層車廂是紅色、上層是白色的。他們倆大步穿過溼滑的路面,向一幢好像是金屬屋頂的紅磚房走去。直到拐過彎,雷恩才看出它是什麼。   原來這是一個車庫,雷恩想起他兒時在巴爾的摩見過的類似建築。馬路上的軌道從這裏內轉,然後分成若干岔道匯入車庫。他停了停,可是那人揮手催他快跟上,他們一起朝最左邊的那個岔道終點走去。那裏面的電車排著隊,像在黑暗中熟睡的動物一樣。裏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雷恩覺得有些驚訝。這裏面應當有人在幹活才對呀,應當能聽見鐵錘聲和車床聲嘛,可是現在卻是如此寂靜。他從兩輛停放在另一邊的電車旁走過時,心不禁怦怦地直跳。那人在第三輛電車旁停下。車門開著,車上走下一個警衛模樣的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雷恩一番,然後在他身上從上到下摸了一遍。他的搜查動作迅速而徹底,不過他沒有發現什麼武器。這時他用大拇指向東門一指,示意雷恩上車。   這車顯然是剛從外面開進來的,因為踏板上還有雪。要不是一個國安會人員及時抓住他的手臂,他差點就在踏板上滑了一跤。那人只是看了雷恩一眼,西方人在這種時候總會報以微笑,可是蘇聯人是個不大喜歡笑的民族,只在他們自己想笑的時候才露出笑容。他又跨了一步,同時雙手緊緊握住兩邊的扶手。你要做的只是   晚安!一個聲音說道。聲音並不大,因為也不需要很大。雷恩朝車內的暗處瞟了一眼,看見一個橙紅色的香煙火光。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朝那個亮點走去。   我想你是格拉西莫夫主席吧?   你不認得我?那語氣中帶有幾分驚訝。那人點著了他那個西方生產的打火機照著自己的臉。他正是格拉西莫夫。雷恩從火光中看得很清楚,正是他本人   我現在認得了。雷恩控制自己的聲音說道。   我知道你想跟我談談。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呢?他那客氣的語調跟眼前這種背景的場合顯得很不相稱。   雷恩轉身指著站在東門旁邊的兩個警衛,隨即又轉過身來。他已無需再說什麼了,因為格拉西莫夫只說了一個俄語單詞,那兩個人就立即離開了。   請你原諒他們。他們的責任是保衛主席的安全,而且我的人都十分忠於職守。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一個座位。雷恩坐了下來。   我還不知道你的英語這麼棒。   承蒙誇獎。他很有禮貌地點點頭,然後便一本正經地導到正題:我得先告訴你,時間不多。你有情報要告訴我?   是的。雷恩把手伸進大衣裏面。格拉西莫夫一陣緊張,接著便放鬆了。他知道只有瘋子才會來刺殺國安會的首腦,他從雷恩的檔案資料上瞭解到他不是那種瘋子。我有件東西要交給你。雷恩說道。   哦?不耐煩的聲音。格拉西莫夫不喜歡別人讓他等。他看見雷恩的手在摸什麼東西,他聽見金屬碰撞聲時心裏感到很納悶。這時雷恩笨手笨腳的動作停止了。他已經從鑰匙圈上把那把鑰匙取了下來。等他再度開口說話時,他幾乎成了牌桌上的贏家。   來。雷恩說著把鑰匙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東西?對方滿腹狐疑。一定是出了大問題,他說話時連聲音都變了。   雷恩沒有吊他的胃口。他準備要說的話已經反覆演練了一個星期,等他開口說的時候,已說得比他演練時的要快,不過他自己並沒有覺得。格拉西莫夫主席,這是蘇聯飛彈潛艦紅色十月號上飛彈發射控制的鑰匙。這是雷明斯上校叛逃時交給我的。他很喜歡他在美國的生活,他的部下也是如此,我想你聽到這個之後會感到高興的。   那潛艦   雷恩打斷他的話頭。電車裏光線很暗,只能看見他的面部輪廓,但已足以看見他面部的表情所起的變化。   不是自沉了嗎?沒有,艦上那個以廚師為掩護身分的政工保防人員我想也不必隱瞞什麼,是我把他給殺了。對此我並不覺得很光榮,可是當時是有我沒有他、有他就沒有我的局面。不過嘛,他倒是個十分勇敢的年輕人。雷恩說道。他談起在潛艦飛彈艙裏那令人驚心動魄的十分鐘。你們有關我的檔案資料上並沒有提到我是搞外勤的,是不是?   可是   雷恩再度打斷他的話頭。現在還不到施展計謀的時候。他準備在格拉西莫夫的心理上製造壓力,更大的壓力。   格拉西莫夫先生,我們想請你幫點忙。   胡扯!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可是格拉西莫夫並沒有立即起身。雷恩拖了他幾秒鐘。   我們想把菲利朵夫上校要回去。你向政治局所作的正式報告中說紅色十月號潛艦肯定已被摧毀,還說也許根本不是什麼有計畫的叛逃,說什麼軍情局的安全部門被滲透了,說潛艦主機被破壞之後,潛艦收到了偽造的假命令。這些情報都是情報員卡修斯提供給你們的。他是為我們工作的。雷恩向他挑明了。你利用這個情報讓高西科夫海軍上將大大丟臉,同時加強了你對軍隊內部保安工作的控制。他們至今仍然念念不忘、耿耿於懷,是不是?所以說,如果我們不能把菲利朵夫上校要回去,那麼下星期華盛頓的有關方面將向星期日的報紙透露一則消息,公布一些有關那次行動的細節情況,還要刊登一張那艘潛艦在維吉尼亞州諾福克海軍基地一個隱蔽的乾船塢裏的照片。然後我們再把雷明斯上校抬出來。他將談到那艘潛艦上的政戰官我想他是你們第三處的人參與了那次兵變的策劃活動。遺憾的是,普汀在到達之後因心臟病發而死了。這也許是一派胡言,不過你趕快想辦法吧。   你別想勒索我,雷恩!他的語氣中已經毫無生氣。   還有一件事。我們不想犧牲戰略防禦機先計畫來換取這一紙合約。你不是跟政治局說我們已經把這項計畫擱置下來了嗎?雷恩問道。你完了,格拉西莫夫先生。我們完全可以使你大出洋相,你是個極好的靶子,我們不會輕易放過的。如果菲利朵夫要不回來,那我們就把所有的真相全都抖出來。當然,有些情報將得到證實,不過那時候聯調局會出來進行緊急調查,以尋找洩密者,屆時事情就會越鬧越大了。   你們所策劃的這一切並不全只是為了一個菲利朵夫吧?格拉西莫夫說道,他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已經正常多了。   不完全是。雷恩又有意讓對方等了幾秒鐘。我們希望你也投誠。   五分鐘之後,雷恩走出了那輛電車,由同一個人把他送回了會館。雷恩連細微末節處都很注意。他把鞋子擦乾之後才回到會場。他一進去就走到放酒的桌子旁邊,但是發現桌上已經空了。他看見一個端著托盤的侍者,便伸手拿了一杯酒。這是一杯伏特加。雷恩將它一飲而盡,接著又拿了一杯。等這杯酒下肚之後,他已真的想看看廁所在什麼地方了。廁所確實就在剛才那個人告訴他的地方,他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      這次測試的精心準備程度不亞於任何一次電腦模擬測試的準備工作,他們以前從未進行過這種測試,而這也是此次測試的目的。地面控制電腦不知道這是什麼測試,其他的電腦也不知道。有一部電腦將根據給它的程式報告雷達所接收的一系列訊號。它的全部任務就是接收由國防支援計畫衛星中的地球同步衛星所傳送的訊號,就像飛雲號之類的地球衛星所發出的一樣。經過這部電腦處理的這些訊號數據將被輸入地面控制電腦。地面控制電腦檢查這些數據,評斷是否已達到可以使用雷射武器的水準。它決定尚未達到這一水準。雷射武器達到待發狀態需要幾秒鐘時間,但這次它們所顯示的處於待發狀態的時間比預定的晚了幾秒鐘。雷射光此刻其實並沒有產生,但這與本次測試並沒有關係。與這次測試有關係的是地面雷射反射鏡對地面控制電腦的指令作出了反應,它把假想中的雷射光束射向位於八百公里上空的中繼雷射反射鏡。這一反射鏡它前不久曾由太空梭帶上天,而目前事實上是在加利福尼亞州,接受給它的指令,然後對自身的位置進行調整,再把這束雷射光傳遞給作戰反射鏡這座作戰反射鏡此刻也不在空中軌道上,而是在洛克希德公司的一家工廠裏。它是透過地面通訊線路來接收給它的指令的。這三座雷射反射鏡的所在地都將對不斷變化的焦距和方位定位進行精確的記錄。這些資料全部被送到運茶快船總部的檔案,儲存電腦中。   雷恩幾個星期之前觀察過的那次測試有幾個目的。在測試這一系統架構的同時,他們也取得了關於硬體實際功能特點方面的可貴數據資料。有了這些數據資料,他們才能在地面上進行模擬演習,而且對理論上的結果有幾乎絕對的信心。   當終端機上出現數據的時候,格雷戈里正在玩弄著手上的那枝鋼珠筆。他把筆尖那端從嘴裏拿了出來,因為他怕弄得滿嘴都是油墨。   好了,這是最後一次發射,一位技術人員說道。結果出來了   哇!格雷戈里高興地喊了一聲。百分之九十六!週期多長?   零點零一六秒,一位硬體專家答道。這比預定時間還低零點零零四秒我們可以重新查核一下每個瞄準指令,同時雷射光週期   這樣一來它的命中率就增加了百分之三十。格雷戈里說道。我們甚至可以試一試採用射擊|觀察|射擊的辦法,而不必採用連續兩次射擊後進行一次觀察的辦法了,而且這樣做還能省點時間。夥計們哪!他高興得跳了起來。我們成功了!軟體已經成功了!比原計畫提前四個月!   房間裏頓時歡笑聲四起,不過除了參與這項工作的三十個人之外,其他人是無法真的理解其中的甘苦的。   好吧,你們這些雷射光癡們,把你們的東西拼起來,給我們生產出雷射光!有人興奮地大聲說道。瞄準具完成啦!   對雷射光癡們別太刻薄了,格雷戈里笑著說。我也是跟他們一起共事的人呀。   此時剛好從實驗室外走過的碧翠斯聽見了裏面的歡呼聲。她正要去參加一次行政會議。這間實驗室她是進不去的門上有密碼鎖,她沒有開鎖的密碼也沒有必要進去。她心想,他們前天晚上在餐桌上談及的那個測試已經結束了,而且結果也已不言自明,況且坎黛絲就在裏面,很可能正站在那小討厭鬼的身邊呢。她沒停下來。      謝天謝地,上面沒有多厚的冰,曼庫索從潛望鏡裏向上看說道。大概只有兩英尺厚吧,也許有三英尺。   這裏會有一條沒有冰的通道。有破冰船可以保證使所有的港口暢通無阻。雷明斯說道。   收潛望鏡!艦長說道。他向海圖走去。我希望你使我們向南移兩千碼,然後潛向海底。那樣我們就處於厚厚的冰層之下,可以避開葛里夏級和米爾卡級巡防艦。   是,艦長。副艦長答道。   我們去喝點咖啡吧。曼庫索對雷明斯和克拉克二人說道。他領著他們走下一層甲板,進入右舷那個官廳。在過去四年中,像這種冒險的事他已做過不知多少次了,但他的心情仍不免有些緊張。他們處於不到兩百英尺的水下,蘇聯的海岸線就在附近。萬一被發現後讓一艘蘇聯艦艇纏住,他們就會遭到攻擊。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雖然還沒有哪一艘西方潛艦真正被擊毀,但任何事總會有第一次,尤其是在你開始覺得不會有問題的時候,這位美國達拉斯號潛艦的艦長心裏思忖著。葛里夏級的艦體外殼太薄,無法在兩英尺厚的冰面下前進,所以她們的主要反潛武器一種叫RBU|六○○○型的多管火箭發射架在冰封的海面上就發揮不了作用。但是她可以找一艘潛艦來幫忙。在這一帶海域有不少蘇聯潛艦在活動,前一天他們還聽見水中有兩艘呢。   要咖啡嗎,長官?官廳的勤務兵問道。他看見艦長點了點頭,就去拿了一壺咖啡和幾個杯子。   你確定這段距離夠嗎?曼庫索問克拉克。   是的,這樣我就可以進出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曼庫索說道。   克拉克笑了起來。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付我這麼高的薪水嘛。我   此刻潛艦已經潛至海底,艦體發出吱吱的聲音。這時談話暫時中斷了。艦身有些傾斜。曼庫索看著杯子裏的咖啡,估計艦身傾斜在六至七度左右。潛艦軍人的氣概使他對這一情況不動聲色。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做過,至少他上了達拉斯號之後沒有。美國海軍中有幾艘潛艦是專門設計用以完成此類任務的,內行人只要看一下艦體上的幾樣東西就可以識別出來,但達拉斯號不是這種潛艦。   不知道還得等多久?曼庫索問克拉克。   也許根本不會發生,克拉克說道。其中幾乎將近一半不會發生。像這樣坐著,最久的一次我想有十二天吧。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久了。那一次就沒有進行。   你能說說有多少次嗎?雷明斯問道。   對不起,長官。克拉克搖了搖頭。   雷明斯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們知道吧,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在這裏釣過魚就在這裏,有許多次。我們從來不曉得你們美國人也到這裏來釣魚。   這是一個發了狂的世界,克拉克說道。在這裏釣魚怎麼樣?   夏天很好釣。老薩夏帶我跟他的船一起出來。我就是在這裏認識大海的,也是在這裏學會了當水手的。   當地的巡邏情況如何?曼庫索問道。他把話題又轉到正事上來。   處於低度戒備狀態。你們在莫斯科有外交機構,所以引起戰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水面巡邏艦艇隸屬國安會,用來對付走私活動以及間諜。他說著指了指克拉克。對付潛艦則不行,不過我離開的時候情況正在改變。他們加強了北方艦隊的反潛作戰能力,而且,我還聽說波羅的海艦隊也是這樣。不過若要在這個地方藏起一、兩艘潛艦,是不大容易發現的;這裏有大量的淡水從河裏流入,再加上那厚厚的冰層這些都給聲納探測帶來不少困難。   聽他這麼一說倒是好事,曼庫案心想。他的潛艦加強了戒備。聲納組實行全員值班,並將無限期地保持這一狀態。在一、兩分鐘之內他就可以讓達拉斯號啟動起來。他想,一、兩分鐘就足夠了。      格拉西莫夫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裏,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比大多數蘇聯人更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儘管此時此刻辦公室裏並沒有其他人,他的臉上也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這種本領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望塵莫及的,因為實在很少人能像他這樣客觀地看待自己的末日到來。   這位蘇聯國安會主席像審理公務一樣全面徹底、客觀冷靜地思考著自己目前的處境。紅色十月號。一切都因她而起。他利用了紅色十月號事件,先讓高西科夫大丟面子,後來又把他鬥下臺;他還利用這一事件加強了他在第三處內的勢力。軍隊那時已開始負責自身內部的保安工作可是他抓住卡修斯送來的報告大做文章,讓政治局相信只有國安會才能使蘇軍忠誠,使其內部安定。為此他曾招來許多不滿。後來又是根據卡修斯的報告,他對政治局說紅色十月號已經被摧毀。卡修斯還告訴國安會說,雷恩有犯罪的嫌疑,而且   我們我中了他們的圈套!   對此他將如何向政治局交代呢?他的一位最得力的情報員竟是個雙面間諜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會問他這個問題,而他對此一無所知;這樣一來,卡修斯送來的所有報告都是可疑的。儘管卡修斯實際上提供了許多有用的情報,可是由於不知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當了雙面間諜,那些情報的可靠性也就成了問題。這也使他那所謂瞭解西方政治思想的自誇說法徹底地不攻自破了。   他的錯誤情報說,那艘潛艦沒有叛逃,後來也沒有發現這是誤報。美國人意外地獲得了大量情報,可是國安會還蒙在鼓裏。不過軍情局也不知道,這尚可聊以自慰。   他還報告說,美國人在限武談判的策略上有了重大變化,而那也是大錯特錯的報告。   他能同時推卸掉這三次重大失誤的責任嗎?格拉西莫夫暗地自問。   大概不行吧。   如果換一個時代,他就會因此被處死刑,而且這種死刑判起來也特別輕率。沒有人會選擇死亡,至少一個頭腦清醒的人不會,而格拉西莫夫做任何事的時候都十分冷靜、頭腦十分清醒。可是現在事情起了變化,他將有可能被貶到某個下級行政單位去做管理文書檔案的瑣碎工作。他在國安會中的關係除了能幫他買到一些像樣的家庭用品之外,對他已經毫無用處。他在街上走的時候,人們會看著他他們再也不會不敢正眼看他,再也不會害怕他的權力,他們會在他背後指指點點地笑他。跟他在同一個辦公室工作的人一旦知道他的權力已經真的喪失了,就會變得沒大沒小、跟他頂嘴,甚至對他大呼小叫。不,他暗自思忖道,這我可受不了。   那麼就叛逃?從世界上最強而有力的人變成受雇於人,寄人籬下,靠著出賣自己所掌握的情報去換取金錢及舒適生活的可憐蟲嗎?格拉西莫夫知道,從實際的物質生活看來,他將生活得更舒服可是他卻失去了權力!   這畢竟是問題的癥結所在。無論他是走還是留,他將變成另外一個人那將跟死了一樣,不是嗎?   唔,那你現在該怎麼辦?   他得改變自身的處境,改變遊戲的規則,作出一些戲劇化的舉動可是是什麼舉動呢?   現在有兩條路,要不就丟人現眼、名譽掃地,要不就叛逃出走,失去他所奮鬥的一切一個即將達成的目標我怎麼會面臨這樣的選擇呢?   蘇聯人並不擅於賭博。蘇聯的國家戰略經常是反映蘇聯人對西洋棋的愛好:一系列預先精心策劃的步驟,從未冒過大的風險,在任何可能的情況下總是設法採取細微的主動行動以保住自身的地位。政治局的一舉一動幾乎向來都是如此,因為內部的成員中大多數人都具有這種氣質。他們之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機關工作人員,這些人談吐得體、說話很有分寸,很會利用可能的機會,完成自己所分擔的工作,他們是靠紮紮實實的工作成績一步步晉升上來的,而這些工作成績他們可以擺到克里姆林宮會議桌的檯面上。可是這些人所起的作用只能對那些想主宰克里姆林宮的人產生很小的影響,而那些人則是賭棍。奈莫諾夫就是這樣一個人。格拉西莫夫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跟亞歷山德羅夫拉幫結派,建立他自己的政治圈,對瓦尼耶夫和雅佐夫進行勒索,使他們背叛自己的主子。   這場遊戲十分精彩,他不甘心現在就輕易退出來。他得改變遊戲規則,不過這種遊戲其實也沒有什麼規則只有一條,那就是要贏。   如果他贏了那些丟人現眼的事也就無所謂了,是不是?   格拉西莫夫從口袋裏摸出那把鑰匙,在他辦公桌上的燈下第一次認真仔細地看起來。這把鑰匙的外觀很普通,但如果用在設計使用它的那個場合,它就能使成千上萬的人死於非命。五千萬?一億?也許更多人?在潛艦以及在陸基火箭部隊中的三處的人那些政戰官才有權啟動那些彈頭,彈頭沒有解開保險,那些火箭只不過是一堆焰火。他知道,在適當的時候以適當的方式轉動這把鑰匙,那些火箭就會變成最可怕的殺傷武器。這是人的大腦迄今為止最偉大的傑作。一旦把它們發射出去,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它們   可是這一規則也將要發生變化了,不是嗎?   對於一個可以改變這一規則的人來說,這樣做值得嗎?   啊!格拉西莫夫微笑了。這比其他規則加在一起都更值得。他想起美國人也打破過一次行規,他們在莫斯科汽車廠鐵路附近不是殺了他們自己的情報遞送者嗎?想到這裏,他立刻抓起電話,撥通了一位負責通訊的軍官。這一次時差可真的幫了他的忙。      碧翠斯看見暗號之後心中有些吃驚。安是個從不改變慣例的人。儘管她剛才身不由己地去找了她的聯絡人,星期六上一趟購物中心也是她的例行活動。她把自己的跑車停在外側,因為她怕某個開雪佛蘭車的笨蛋在開車門時會碰到她的車子。在朝購物中心走的時候,她看見了安的那輛富豪車,靠駕駛盤一側的遮陽板是放下的。碧翠斯看了看手錶,腳下加快了步伐。她進了門之後就向左轉。      佩姬今天是一個人出來的。儘管華盛頓方面催他們快辦,可是他們的人手太少,實在力不從心,當然這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對吧?在這裏跟蹤有利也有弊。跟著目標進入市場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可是一進去之後想再盯住目標就沒那麼容易了,除非有一個小組可以配合。她晚碧翠斯一分鐘走進市場,她知道已經找不到她了,不過,這只是對她的初期監視,是例行公事式的,佩姬進門時心裏這樣想著。   佩姬在市場裏瞄了一眼,發現目標已經不見。她皺了皺眉頭,開始在購物中心裏慢慢逛起來,並透過櫥窗不時朝外望,心想碧翠斯可別是去看電影了。   妳好,安!   阿陶!已經在夏娃之葉服飾店的碧霞里娜喊道。妳好嗎?   整天瞎忙著呢,碧翠斯說道。這件衣服穿在妳身上真漂亮。   跟她的身材很相稱。老闆說道。   她的身材比我好,碧翠斯憂鬱地說。她從身邊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走到鏡子前面。這件外套的剪裁樣式很簡單,適合她現在的神情。可以試穿一下嗎?   當然可以。老闆立即答道。這是一件價值三百美元的外套呢。   要幫忙嗎?安問道。   當然囉妳可以跟我說說妳在忙什麼。她們倆說著走進了試衣室。   進了試衣室,她們就漫無邊際地閒扯開了,談的盡是些男人和女人都談的瑣事。碧霞里娜遞給碧翠斯一張紙條,碧翠斯看了之後,說話變得有點結巴,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她的表情由震驚變為默默接受,繼而又變成一副碧霞里娜很不喜歡的樣子不過國安會並不是為了讓她喜歡她的工作才給她錢的。   她們從試衣室走出來時,老闆覺得這件衣服穿在碧翠斯身上非常合身。碧翠斯像大多數人一樣用信用卡刷卡。安則揮了揮手便走了出去,轉彎從那家賣槍的商店門前走過,然後朝購物中心外走去。   幾分鐘後,佩姬看見她的目標走出了那家服裝店,手裏拎著一個放衣服的塑膠袋。噢,原來是這回事,她心想。不管那天晚上她是在煩惱什麼,她這次是來逛商店調節調節情緒的,又買了一件衣服。佩姬又跟了她一個小時,然後中斷了對她的監視。沒有發現什麼東西。      他是個很冷靜的傢伙,雷恩告訴坎德拉說。我並沒有指望他會上來擁抱我,謝謝我提供給他的幫助,但我當時的確在等他作出某種反應!   唔,如果他相信了,要把話傳給你是很容易的事情。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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