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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三章 潘納奇上的軍事法庭

迫切的危機 湯姆.克蘭西 13148 2023-02-05
  韋格納的巡查是午前而不是午後進行的。他沒有發現什麼可以多加指摘的。帆纜士官長賴利在此之前已經檢查過,除了幾個正在用的油漆桶和刷子外,一切都放置得井然有序油漆船隻本來就是一件沒完沒了的事。砲位都已經定好,錨索也已經檢查過。救生索早已經準備好,艙蓋也已經關牢了,以防夜間的風暴。幾個不值勤的水手東一個西一個地躺在甲板上休息,有的在看書,也有的在曬太陽。甲板上的全體人員注意!賴利一聲吆喝,大家都一躍而起。一名下士此時正在看一本花花公子雜誌。韋格納好心地對他說,他下次出航要注意這一點,因為兩週內艇上將要派來三名女水兵,本艇絕不可以做出傷她們感情的事來。潘納奇號目前還沒有一個女兵,這屬於例外。要來三名女兵,艇長並不覺得很麻煩,不過他幾個士官長們至少是抱持懷疑態度的。上廁所可真成了問題,因為在設計這艘快艇時並沒有考慮到女水手會來。雷德.韋格納笑了,而且是今天第一次笑。帶女人到海上所產生的問題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錄影帶裡的情景時,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那兩個女,不,確切地說其中一個還是個小姑娘,她們都被拋進大海了,不是嗎?

  這情景縈繞在他的腦海裡,難以擺脫。   韋格納向四周環視了一下,發現身邊的人一個個露出疑惑的神情。艇長情緒不對勁,雖然大家不知道為什麼,但都知道當他臉色不好的時候還是離他遠點好。不到片刻,艇長臉上的表情又變了,大家心想,艇長剛才一定是給自己出了道難題。   看起來還不錯,務必保持下去。艇長點頭讚許地走回自己的臥艙。進去之後他立即把士官長奧雷亞找來。   軍需士官長奧雷亞很快就來了。潘納奇號並非大船,所以他來也不需多長時間。艇長,你找我?   關上門,波泰奇。你坐下。   奧雷亞是葡萄牙血統,但是聽口音卻像是新英格蘭人。他皮膚黝黑,體態發胖,是一名職業軍人。與鮑勃.賴利一樣,他是個飽經風霜的老水手,同時他也很像艇長,是一名很有專長的教官。海岸防衛隊這一代的水手沒有一個不是由他教會如何使用六分儀的。海岸防衛隊需要的正是像曼努埃爾.奧雷亞這樣的人。韋格納偶爾還為自己因任職需要而離開了這些老水手們而感到遺憾。不過,艇長從不給人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他與奧雷亞的私下交談總是親密無間的。

  我看過登上那艘遊艇的錄影帶了,雷德。奧雷亞一邊說,一邊注視著艇長的反應,你該讓賴利把那些個混帳東西揍扁。   我們不能這麼幹啦。韋格納令人不解地答道。   海盜、兇殺、強姦,還有販賣毒品,奧雷亞聳了聳肩,我知道應該如何對付這些壞蛋,問題是誰也不會這麼幹。   韋格納明白奧雷亞的意思。儘管聯邦政府最近制定了可以判處販毒兇殺犯死刑的法律,可是很少真正實施。問題在於至今為止所抓獲的販毒份子都會供出某一個比自己更加厲害,更應首先受到法律制裁的毒品份子真正的首要販毒份子卻又始終逍遙法外。聯邦政府執法機構只能在美國境內行使其職權,海岸防衛隊雖然可以在海上全權行使執法權利,甚至可以登上外國船隻進行搜查但總有各種限制,再說也應當這樣。敵人明白這些限制的範圍,所以他們便會輕而易舉地鑽漏洞。這場遊戲的規則,只適用於一方,另一方則有自己的一套規則。由於有那麼多小販毒份子冒險幹這種危險勾當他們掙的錢遠比古往今來的任何軍人的薪水都要高,那些首要販毒份子自然就很容易隱藏不露,逍遙法外。這些打頭陣的不法份子神出鬼沒,很難對付。即使將他們捕獲,他們總會供出一點實情,以獲得寬容的處理。

  結果誰也沒有受到徹底的懲罰。當然,倒楣的還是那些受害者。韋格納的思緒被更糟的事打斷了。   你知道,雷德,這兩個傢伙可能可以完全解脫。   別說了,波泰奇,我不想   艇長,我的大女兒在法學院,你知道令人吃驚的事嗎?奧雷亞神情嚴肅地問道。   說吧。   我們把他們送上岸明天直升機帶他們走他們會請辯護律師,對吧?這是看過美國電視的人都知道的。如果他們在船上不吭一聲,他們的辯護律師到時候替他們辯護起來卻會振振有辭:當事人昨天早晨發現一艘漂浮的遊艇,就上去了。不料,遊艇掉頭朝駛來的方向開去,於是他們決定把它帶進港口,以便獲得營救。他們沒有使用無線電因為他們不會用你在錄影帶上看見了吧?那是一臺由電腦操作的掃描設備,僅說明書就有好幾百頁我們的朋友看起英文來又那麼費勁。說不定漁船上的某個漁民還會站出來幫腔。這一切都將是令人可怕的誤解,明白嗎?於是,莫比爾的聯邦檢察官會斷定此案不大好辦,從此我們的朋友的罪名就輕得多了。事情就是這樣。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

  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我們沒有屍體,沒有證人。我們的艇上有武器,可是誰能證明是誰打死了他們的呢?全都是間接證據。奧雷亞嘿嘿笑了兩聲。我女兒上個月對我講了這種事情的可能性。他們請幾個沒有前科、沒有犯過罪的人來替他們作證。這些唯一真正的人證萬一變卦,替對方說起話來,結果我們什麼也不是,雷德。他們的罪名就他媽的等於沒了。就他媽的這麼回事。   可是既然那兩個傢伙是無罪的,他們為什麼不   為什麼不多談些?哦,見鬼,這很好解釋。我敢肯定,他們的律師會信口開河地說,一艘外國軍艦向他們逼來,接著幾個全副武裝的人上了他們的船,一個個把槍口對準他們,還對他們動手動腳的。他們被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們是不會被無罪釋放的,然而被告一方可能會害怕敗訴而找個簡單的解決辦法。這兩個傢伙會坐個一、兩年牢,然後免費用飛機把他們遣送回國。

  可是他們是殺人兇手啊?   當然是殺人兇手,波泰奇表示同意,為了能獲得自由,他們就得聰明點。他們還會編造出更離奇的東西來。我女兒跟我說過,事情絕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我說過,你應當讓鮑勃去處理,大夥兒本來是支持你的,艇長。再說,你也該聽聽大家對這件事情說了些什麼嘛。   韋格納艇長沉默了片刻。這話字字有理,是不是?這麼多年了,水手們並沒有變,是不是?一到海灘,他們會不顧一切地去找女人廝混,然而在兇殺、強姦之類的問題上,一個個都同老傢伙們一樣態度十分明朗。時代的變化畢竟還不是很大。人的變化也不很大。他們知道什麼是正義,而法庭和律師則不然。   韋格納思索了片刻,便起身朝書架走去。書架上,在軍事審判統一法典和軍事法庭手冊這兩本書旁邊放著一本更老的書軍事統一法典摘錄。這是一本從十八世紀就沿用下來的法律參考書,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被軍事審判統一法典所取代。韋格納的這本是個老古董,是他十五年前在加利福尼亞海岸一個舊碼頭上發現的。當時這本書被丟棄在一個紙箱裡,上面已經積滿了灰塵。這是一八七九年的版本,當時的法規與現在的相去甚遠。韋格納心想,當時的世界比現在安全,其原因也不難明白,只要讀一讀當時的法規就能了解一二了。

  謝謝你,波泰奇,我還有點事需要處理一下,你和賴利下午三點來一下。   奧雷亞起身答道:是,長官。他直納悶艇長為什麼要謝謝他。一般情況下他總能猜透艇長的心思,可是今天他說不準了。他只知道事出有因,卻不知其究竟。不過,他相信到下午三點他就會明白的。到時候再解這個謎吧。   幾分鐘後,韋格納與軍官們共進午餐。他的軍官們很年輕,不拘泥。餐桌上他們像往常一樣談笑風生,話題一聽就明白了。韋格納沒有出聲,而是坐在餐桌的一端,默默地閱讀艇上電傳打字機上接收的一頁頁黃紙電文。剛才在他臥室裡想到的事,現在,在他頭腦裡已經有了眉目,他在默默地權衡著它的利弊:他們會怎樣對待他呢?看來不會怎麼樣的。艇上的人會一致支持他嗎?

  我聽奧雷亞說,過去人們知道應該如何處置這種混蛋的。桌子另一端的一名中尉說。桌上一陣贊同聲。   有什麼屁用?其中一個人說道。這位二十四歲的軍官怎麼也想不到,他的這句話促使艇長做出了決定。   韋格納覺得他即將採取的行動是可行的。他抬起頭,打量著一張張面孔,心想自己帶出來的這些軍官都是不錯的。他率領這些軍官已經有十個月了,在這十個月裏他們的表現在任何一名指揮官看來都無可挑剔。十個月前,早在他當初調來的時候,他們一個個窩窩囊囊,沒有士氣;而今他們人人士氣高昂。其中兩個留起了小鬍子,跟他們的身分更相稱了。此時此刻,這些坐在硬背椅上的軍官們無一不給人才華出眾的感覺。他們為潘納奇號感到驕傲,也為它的艇長感到驕傲。他們會全力支持他的。韋格納加入了他們的談話,他想進一步探聽一下,以便進一步弄清楚情況,再來決定由誰來參加這次行動。

  午飯後韋格納回到自己的艙裡,那份報告還在那兒,他匆匆地看了一遍,然後打開了那本法典摘錄。下午三時,奧雷亞和賴利來了。韋格納開門見山地向他們簡單介紹了計劃行動。起初兩位士官長都感到突然,但他們很快就進入了情況。   賴利,你把這個給我們的客人帶去。韋格納說著從口袋裏掏出那包香煙,是他們其中一個丟在艦橋上的。禁閉室有出氣孔,對不對?   有,艇長。帆纜士官長覺得有點奇怪,因為他不知道那包卡爾弗特牌香煙的事。   我們二十一點開始行動。艇長說道。   那時候風暴大概也快來了。奧雷亞說道:很好,雷德。不過,你得多加小心才是,別   我會的,波泰奇。一輩子不冒點兒風險,活著又有什麼意思?韋格納笑著答道。

  賴利先走了。他朝一個樓梯走去,下了兩排梯階,然後朝遊艇尾部的禁閉室走去。那兩個傢伙被關在一個十英尺見方的禁閉室裡,每個人躺在一張鋪上。也許兩個人一直在嘰咕著什麼的,聽見密封艙門被打開的聲音便不再說話了。在士官長看來,禁閉室裏可以安裝一個竊聽器,然而地方檢察官曾經說過裝竊聽器違反憲法所規定的人權,違反搜查逮捕規定,或者這類法律上一些鬼扯淡的玩意兒。   喂,煙鬼!士官長喊道。躺在下鋪的那個曾被他摔在艦橋欄杆上的傢伙轉過身來看看是誰在喊他,他看到的是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你們吃過午飯了?士官長問道。   吃過了。答話人口音很重,賴利聽起來覺得有點怪。   你剛才把煙丟在艦橋上了。賴利說著把煙包從鐵欄杆間投了進去,煙掉在禁閉室的地板上,巴勃羅賴利覺得他看起來像巴勃羅迫不及待地揀起煙,臉上流露出驚訝的神情。

  謝謝。他答道。   哦呵,沒跟我打招呼別亂走,聽見了沒有?賴利臨走時警告了一句。這是一個設備齊全的禁閉室,連衛生設備也不缺。設計人員考慮得真夠周到的,賴利心想。然而,海岸防衛隊的快艇上竟有囚禁室,這卻使他頗為不安。哼,不過這樣至少不需要專派兩個人監視關在裏面的人了,至少現在就沒有派人。賴利暗自一笑:你們對即將面臨的突發情況有準備嗎?      海上的天氣總是那麼咄咄逼人,也許在茫茫大海上人們的感覺就是如此,要不然就是人們認為這種威風在陸地上顯示不出來,而只有在海洋上才會這麼明顯。今晚幾乎是滿月,所以韋格納能看清颱線正以每小時二十節的速度逼近。颱線內風速是二十五節,而陣風的速度幾乎要加倍。韋格納憑經驗預測,現在潘納奇號在四英尺的輕浪上航行,但這輕浪很快就會變得濁浪排空,洶湧狂暴。雖然還不會是狂浪,但是這也將夠潘納奇號受的了。一些年齡較輕的水手們又要後悔晚餐吃多了。人們得認識這一簡單的海上常識大海不喜歡人們貪嘴。   韋格納非常歡迎今晚的這場風暴,因為這不僅可以幫他增添幾分必要的氣氛,而且可以給他在值班表上做手腳的藉口。奧尼爾還未曾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駕駛過這艘遊艇,今晚算是對他的一次考驗。   有任何問題嗎,先生?艇長問奧尼爾少尉。   沒有問題,長官。   好。記住,如果有情況就到軍官會議室找我。韋格納下了一道命令:值班軍官無論有什麼事都可以把艇長叫到駕駛臺,那怕只是為了核對時間,艇長絕不會責怪他。有事喊我!這成了人人皆知的一句話。他覺得這句話一定要說,不然下級軍官就不敢去打擾艇長,以致於為了不打擾他睡覺,讓船撞上油輪也就斷送了他的前程。韋格納還反覆對他的部屬說,一個好的軍官應該樂於承認自己還有東西要學。   奧尼爾點點頭。他們兩人都知道,這麼點風暴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在風向有利或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駕駛船隻的感覺不一樣,只不過小伙子還不曾親身體驗罷了。不過,此時歐文斯士官長就站在一旁。韋格納朝船尾走去,值班帆纜士官報告:艇長離開駕駛臺了。   士兵餐廳裡的水兵們正準備看電影。這是一部新片子,塑膠帶盒上標有R級片字樣。這是賴利安排的。對這些水兵來說,少了裸體鏡頭就沒有吸引力了。軍官會議室裏也能同時看到這部片子。年輕的軍官們同樣需要點兒帶刺激的。可是今天晚上卻看不成了。   即將到來的風暴會使人們不到露天甲板上來,有點響聲沒關係。韋格納打開軍官會議室的門,暗自地笑了。計劃可以說完美無缺。   準備好了嗎?艇長問道。   開始制定計劃時的那股熱情已經消失了。他們又回到現實之中。韋格納認為這都在預料之中。兩位年輕的士官也清醒了些,但是他們沒有打退堂鼓。他們需要有人來打破這沉默的氣氛。   長官,準備好了。奧雷亞從桌子另一端的座位上站起來答道。其他軍官們都點點頭。韋格納走向餐桌中央自己的座位前,看了看賴利。   把他們帶上來。   是,長官。   賴利跨出了軍官會議室的門,朝禁閉室走去。當他剛打開禁閉室的門時,一股辛辣味撲鼻而來。起初他還以為是纜繩儲藏艙著火了呢,但他隨即發現了真相。   他媽的!士官長厭惡地吼叫起來,在我們的艇上吸起毒來啦!站起來,煙鬼!他拉大了嗓門,都給我起來!   下鋪的那個傢伙把煙頭彈進了馬桶裡,慢吞吞地站起來,傲氣十足地笑著。賴利瞪了他一眼,掏出一把鑰匙來。巴勃羅臉上的表情變了,但笑意仍未全部消失。   我們出去散步一下,孩子們。說著他拿出兩副手銬。他想他完全可以對付得了這兩個傢伙,何況他們都才吸過毒。不過艇長早已交代得很清楚了。他將手伸進鐵欄裡,抓到其中一個傢伙,使勁一拽,喝令那人轉過身來,那傢伙乖乖地照辦了,伸出手來讓他銬。接著另一個傢伙也老老實實地伸出手來讓他銬;兩人沒有做出作何反抗的表示,這反而使士官長感到奇怪。接著他打開了禁閉室的門,揮手讓他們出來。當巴勃羅走過來時,賴利掏出他口袋裏的那包煙,不屑地隨手把它摔在下鋪上。   走。賴利抓著兩人的手臂,推著他們朝前走。這兩個傢伙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雖說艇身此時顛簸得厲害,但絕不是這個原因。共計走了三、四分鐘才走到軍官會議室。   犯人可以坐下。那兩個傢伙一到,韋格納便大聲宣佈,法庭上要安靜!   兩個傢伙一聽,猛然停住了腳步,在場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這時賴利把他們引到被告席。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片寂靜之中,這兩人都知道情況不妙,卻又說不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心裏的滋味是可想而知的。兩人只好互不吭聲地盯著對方。不一會兒,高個子嚷了起來。   怎麼回事?   先生,韋格納心平氣和地說,現在由軍事檢察官宣讀指控書。   庭長先生,根據軍法第十一條,被告被指控有海盜、強姦和兇殺罪。其中任何一種罪都夠得上判死刑。現將事實敘述如下:本月十四日前後,被告確實登上帝國建設者號機動遊艇。在遊艇上他們殺害了四個人;他們分別是船主人,即船長、他的妻子、以及他們的兩個孩子。同時,他們還分別強姦了船長的妻子和女兒。更有甚者,被告在我們十五號登上快艇之前已經將屍體肢解後扔進了海裡。原告將證明,他們這些罪行都是在販毒過程中犯下的。根據美國法律,與毒品有關的謀殺是犯了死罪。此外,根據軍法相關條文,海盜搶劫謀殺或海盜搶劫強姦都要判處死刑。如庭上所知,國際法的相關條文規定海盜本身就是犯罪行為,與其有關的軍艦有權對本案進行審判。正如我以上所述,以海盜為目的的謀殺是死罪。儘管身為美國海岸防衛隊的艦艇,我們有合法權利登上並扣留任何懸掛著美國國旗的船隻,但是在這個案例中,這種權威嚴格來說已經沒有必要。因此,本庭完全享有法律權利審理此案,必要時可以處決罪犯。原告在此宣佈,請求本庭判處被告死刑。   謝謝。韋格納說著將目光轉向被告席,被告聽清楚對你們的指控了嗎?   唔?   軍事檢察官剛才指控你們犯有海盜、強姦和兇殺罪。如果本庭認定你們有罪,就將決定是否處決你們。你們有權進行法律辯護。跟你們坐在一張桌子上的艾利森上尉是你們的辯護人。你們聽明白了沒有?他知道要等幾秒鐘,好讓他的話產生效力。被告是否需要聽一聽詳細的指控以及有關的細節?   是的,庭長先生。被告提議此案個別審理,並請求法庭允許我與我的當事人談一談。   先生,原告反對分別審理。   安靜!艇長喊道:讓被告先講。   先生,既然根據軍事檢察官所說的,本案係死刑案件,那麼請求法庭允許我替我的當事人進行最理想的辯護。另外   韋格納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答應說:被告言之有理,由於這是一件死刑案,按慣例法庭給予被告最大限度的靈活度。本庭認為,被告的話有說服力,同意被告的提議,並允許被告與其當事人交談五分鐘。同時,本庭建議,被告可以指示其當事人確實介紹一下自己的身分。   上尉把兩個雙手被銬著的當事人帶到一旁角落裏,和他們輕聲交談起來。   你們聽著,我是艾利森上尉,我正竭盡全力保住你們兩人的性命。初次見面,你們都他媽的對我說實話,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是他媽的搞什麼鬼名堂?高個子問道。   這是他媽的軍事法庭。你們這是在海上,先生。如果沒有人跟你們說過,那我現在告訴你們,美國軍艦的艦長可以無所不為,你們本不該惹到他的頭上的。   那又怎麼樣?   你這個混蛋!這是軍事審判,明白嗎?有法官,也有陪審團。他們可以判你們死刑,就在這艘軍艦上。   扯他娘的淡!   你他媽的叫什麼名字?   你他媽的。高個子神氣活現地嘟噥了一句。另一個傢伙看起來有點兒六神無主的樣子。上尉搖了搖頭。坐在十八英尺以外的韋格納看到了他這個動作。   你們在那艘船上究竟幹了些什麼?   給我請一個真正的律師來!   先生,你們能找到的就是像我這樣的律師,這一點你們難道還不明白嗎?   正如大家所預料的,這個傢伙不相信上尉。上尉又把當事人帶回到被告席上。   繼續開庭。韋格納宣佈。被告有什麼需要陳述的嗎?   願本庭滿意,兩位被告都拒絕講述自己的身分。   本庭並不滿意。不過,我們只好接受被告拒絕說明自己身分這一事實。為了便於審案,我們向全庭宣佈他們的姓名:約翰.多伊和詹姆斯.多伊。韋格納分別指明誰是誰。本庭決定先審約翰.多伊。有沒有異議?好,下面由軍事檢察官陳述案情。   軍事檢察官講了二十分鐘,只叫了一個證人出庭,他是帆纜士官長賴利。士官長重新敘述了登船的經過,並且繪聲繪影地描述了上船錄影的情況。   被告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先生。   你能否說明一下這個袋子裡的物證?原告接著問道。   先生,我想袋子裡的東西叫月經棉條,而且看起來是用過的。賴利顯得有幾分難為情。我是在遊艇主艙的咖啡桌下邊發現的,它的旁邊有一灘血跡實際上是照片上的這兩處,先生。我本人是不用這類東西的,這你是知道的,先生。但據我所知,女人是不會把這種東西隨便丟在地板上的。不過,如果有人想強姦女人,這東西就礙事了,有點吧所以就會把它拽出來,這樣就可以發洩獸慾了。如果您看清楚我撿起棉條的地方,以及血跡的位置,您就會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先生。   沒有更多要說的了。原告停止舉證。   好。在被告陳述之前,法庭想問一下,被告是否想叫除被告之外的任何證人出庭?   沒有這種想法,庭長先生。   好吧。現在法庭將直接審問被告。韋格納的目光轉向被告,身體微向前傾,在你進行辯護時,先生,你有下列權利:第一,你有權不做任何陳述,那樣法庭也就無法從你的陳述中得出任何結論;第二,你可以只作陳述,不作宣誓,所以也就無需接受盤問;第三,你可以既作陳述也作宣誓,但必須接受軍事檢察官的盤問。明白了嗎,先生?   那個被暫時叫做約翰.多伊的傢伙在一個鐘頭左右的時間裡一聲不響,暗自好笑地看著這場審判,這時他很不自在地站起來了。由於雙手被反銬在背後,他的身體微向前傾。潘納奇號此時猶如一根在激流中的木頭,搖晃得很厲害,他難以站穩。   這是什麼狗屁?約翰.多伊問道。他的口音還是令人捉摸不透。我要回禁閉室裡去!在我他媽的找到真正的辯護律師之前別再來打攪我!   多伊先生!韋格納喊道,我再提醒你一下,你被指控犯有海盜、強姦和兇殺罪,正在接受審判。這本法典艇長高高舉起他的那本軍事統一法典摘錄,這本法典規定,我們現在有權審判你,而且只要我們發現你有罪,我們就可以決定把你吊在桅桁頂端上。海岸防衛隊已經有五十年沒有這樣做了,但是你得放明白點,只要我願意這麼幹,我他媽的就會這麼幹!他們沒有改變這一法規!情況跟你想像的不一樣,是不是?你請求要有辯護律師,艾利森先生就是你們的辯護律師。你還想替你自己辯護嗎?那就請你不要放棄這個機會。但是,多伊先生,本庭不允許你上訴。你要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全是扯淡!見你媽的鬼去吧!   被告一派胡言,本庭不予理睬。韋格納儘量板著面孔,以不失一位死刑案審判庭長的身分。   被告辯護律師大膽做了十五分鐘的辯護,以反駁軍事檢察官提供的證據。然而都沒有發生什麼作用。兩名被告的案審總結各用了五分鐘。最後又是韋格納艇長講話。   聽完了證詞,現在本庭投票定案。本庭採取無記名方式投票,由檢察官發票,並由他收回所發出的票。   投票定案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檢察官發給五名法庭人員一人一張票。他們在寫下各自裁決的前後都不約而同地看了看被告。之後,檢察官又收回了這五張票,他像五歲兒童玩識字卡片一樣,把票打亂後又重新整理好,最後交給了艇長。韋格納打開五張票,把它們攤在面前的檯子上,在他的那本黃色記錄簿上記下了點什麼之後宣佈。   被告起立,面向法庭。多伊先生,在宣讀判決之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那人沒有回答,而且令人不可置信地傻笑起來。   那好。本庭投票結果以三比二的多數判被告有罪。判處被告絞刑,並在一小時內執行。願上帝寬恕你的靈魂吧。本庭現在宣佈休庭。   很遺憾,先生,你沒有提供我多少幫助你的機會。休庭後被告律師對其當事人說。   給我找一個真正的律師來!多伊大吼大叫起來。   先生,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律師,而是牧師。賴利士官長拽著多伊的手臂,這就更顯得煞有介事。   走吧,親愛的,與你的繩索約會去吧。士官長邊說邊把他押了出去。   另一個被叫做詹姆斯.多伊的傢伙看到剛才他眼前發生的一切,心中驚疑不已。他那驚疑的神色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樣子比迎頭撞上疾速駛來的火車的人的驚疑神色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明白這裡發生的一切嗎?上尉轉身問道。   這不可能,夥計。他的語氣不再像一個小時前那麼自信了。   嗨,夥計,你注意到了沒有?他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們有些人在這一帶失蹤了?我們已經這樣做了六個月了。現在監獄裡人滿為患,法官又應接不暇。如果我們抓到了你們這些人,而且又證據確鑿,他們就讓我們在海上處置你們。難道沒有人告訴你現在的規矩有些變了?   你們不能這麼幹!那個傢伙幾乎喊了起來。   是嗎?告訴你吧,再過十分鐘我們就把你押到甲板上,讓你親眼瞧瞧。我還要告訴你,夥計,如果你不合作,我們可沒有時間跟你磨蹭了,我們已經忍耐到極點了。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的話是句句當真的。你為什麼不坐下來冷靜地想想呢?接著,上尉弄來一杯咖啡以打發時間。他再也沒有對當事人說什麼。剛喝完咖啡,門就開了。   全體人員上甲板去看懲處犯人。奧雷亞士官長前來通知。   出來吧,多伊先生,你最好也親眼看看。上尉拽著他的手臂向前走。在軍官會議室有一道向上的艦梯,上了艦梯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兩人沿著通道朝船尾空蕩蕩的直升機甲板走去。   上尉叫瑞克.艾利森,出生在紐約奧爾巴尼的一個黑人家庭裏。身為艇上的領航員,他非常感激上帝把他安排在雷德.韋格納手下幹活,因為韋格納絕對是他遇到的最好的指揮官。他以前雖然不止一次地考慮過退役,可是現在他想儘可能地待在艇上。他帶著多伊先生朝相距約三十英尺的船尾現場走去。   艾利森感覺波浪的洶湧,他估計風速達三十多節,海浪達十二至十四英尺,潘納奇號左右搖晃的傾度可達二十五度,船身前後顛簸不停,猶如一塊蹺蹺板。艾利森想起來了,奧尼爾正在駕駛,他希望歐文斯士官長此時在奧尼爾身旁守著。奧尼爾是個很不錯的小伙子,可是在駕駛方面他還有許多東西要學,艾利森心裏想。其實他自己也只不過比少尉大六歲。右舷方向不時有閃電,照亮了海面。雨劈頭蓋腦地下著,雨點劈裏啪啦地斜砸在甲板上。風吹著雨點,刺在臉上酸疼酸疼的。要是艾德嘉.艾倫.坡親臨現場,這將是他極好的創作素材。海上一片漆黑,潘納奇號那白色的船身如幽靈般地漂泊在海面上,隱約可見。艾利森心想,韋格納選擇今晚行動,是不是他事先知道有這樣的天氣?或者這只是個絕妙的巧合?   艇長,你上船以來就大刀闊斧地幹開了,不過這回還真來勁。   前面有一根繩索,有人把它繫在無線電|雷達天線桿上。爬上去繫繩子一定很好玩,艾利森心想,少不了又是賴利士官長。除了他,誰又會發神經去弄這個呢?   約翰.多伊被帶到了現場,雙手仍被反銬著。艇長和副艇長都在場,艇長正在宣讀些什麼,但是他們沒有聽見。甲板上風聲呼呼,天線桿上的繩索被風颳得吱吱響這是賴利的絕活,艾利森心想。他用揚帆索做引線,把絞索穿過滑輪;畢竟不可能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中爬到天線桿上。   這時候燈光打開了,是甲板上為直升機引航的泛光燈。眼前看到的只是傾盆大雨,但多少還能看到點兒眼前發生的一切。韋格納又對那個傢伙講了些什麼,可是那個傢伙仍然擺出一副傲慢的樣子,似乎還不相信會對他來真格的。他難道會頑固到底嗎?艾利森心裏想。艇長搖搖頭,後退了一步。賴利走上去把繩索套到那個傢伙的頭上。   這下約翰.多伊的臉色刷地變了,可是他似乎還有點不相信。突然情況變得十分嚴肅,五個人站到了繩索的一端。艾利森差點兒笑出聲來,他知道把人吊死是怎麼進行的,可是他沒有想到艇長真要這麼做   最後給那個傢伙戴上了黑色眼罩。賴利把那個傢伙的身子轉過去對著船尾,面對著艾利森以及他的同夥這其中還有一個道理主要是讓他大吃一驚。約翰.多伊終於害怕了。   不!這種像看見魔鬼一樣的歇斯底里的喊叫聲和風聲、雨聲交織在一起,真是妙極了。不出所料,約翰.多伊的膝蓋直打哆嗦。繩索一端的那五個人拽著繩索,迅速朝船尾跑去。那個傢伙雙腳離開了那塊黑色的防滑甲板,身體被吊到了空中,兩腿蹬了幾下之後就一動也不動了。這時,繩索已經被繫到一根柱子上。   哎,完了!艾利森說著抓住他帶上來的那個傢伙的手臂,向前走去,下面一個換你了,老弟。   當他們走到通向上層建築那道門時,有一道更近的閃電照亮了整個甲板。這個多伊猛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最後一眼,發現自己的同伙像個擺錘似地在露天吊著,僵直的軀體正被雨水濺打著。   現在你該相信我的話了吧?上尉把他抬進艙裡。多伊先生的褲子已經濕透了,其原因當然不僅僅是雨水。   首先必須換掉濕衣服。法庭重新開庭時,人人都換上了乾衣服。詹姆斯.多伊穿的是一套藍色海岸防衛隊工作服,他的手銬被取下,放在一邊。他坐的被告席上還放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他沒有注意到,此時奧雷亞士官長已不坐在首席位置上,賴利士官長也不在軍官會議室裡。整個法庭的氣氛比前一次緩和了許多,只是詹姆斯.多伊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不過,他再也不保持沉默了。   艾利森先生,艇長開始講話,我建議你跟你的當事人談談。   這很簡單,老弟,艾利森對詹姆斯.多伊說,你要麼老實講,要麼就上絞架。你愛怎麼選,艇長才他媽的不管呢。我先問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赫蘇斯終於開口了。一名軍官拿起了一架手提式電視攝影機其實就是當時登船時用的那架攝影機。審問從頭開始。   好啦你明白嗎?沒有人逼著你說什麼。有人問了一句。詹姆斯.多伊沒有聽到,於是又重複問了一句。   是,是的,我懂,行了吧?他頭也沒有轉。可是,你們想知道什麼呢?   問題當然早就寫在紙上了。做為該艇上的法律事務軍官,艾利森按順序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審問著,速度很慢,為的是讓詹姆斯.多伊答得慢些,使在場的人都能聽得懂。審問是在攝影機前進行的,共持續了四十分鐘。詹姆斯.多伊回答問題的速度還是很快,但他沒有隱瞞任何事實。他沒有察覺到法庭人員向他投去的目光。   謝謝你的合作,韋格納在審問完畢時向詹姆斯.多伊說,由於你的合作,我們將考慮對你從寬量刑。當然,對你的伙伴我們就無能為力了。至於為什麼,你是清楚的,對不對?   我覺得他太慘了。詹姆斯.多伊答道。這時候,全法庭人員都鬆了口氣。   我們將與聯邦檢察官聯繫。艇長十分肯定地說。上尉,你可以把犯人帶回禁閉室了。   是,長官。艾利森把詹姆斯.多伊帶了出去,攝影機的鏡頭拍下了這一切。可是當多伊踏上艦梯,正準備往下走時卻突然摔倒了。是一隻手推了他一下,可是他沒有看到。他還沒有來得及看到,另一隻手又突然猛擊在他的後脖子上。在他被擊昏過去的一剎那,賴利士官長劈斷了他的前臂,奧雷亞士官長在他嘴上捂了一團沾滿乙醚的棉花。接著,兩人把他抬到急救室,艇上的救護兵替他的前臂上了夾板,因為只是一般性的旁彎骨折,所以不須要特殊處理。他們讓他躺在急救室睡了覺,把另外一隻沒有受傷的手銬在床柱上。   多伊睡到很晚才起床。早餐是送到急救室的。在上直升機之前,讓他清理了一下個人衛生。奧雷亞來到急救室,把他領上甲板後,來到船尾的直升機甲板。這時,詹姆斯.多伊看見賴利士官長正在把另一個傢伙送上直升機。詹姆斯.多伊的真實姓名是赫蘇斯.卡斯蒂洛。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約翰.多伊真實姓名是拉蒙.何塞.卡佩蒂竟然還活著。兩名毒品管制處的人員讓這兩個傢伙互相坐得遠遠的,他們這是奉命行事。用艇長的話來解釋就是:一個人坦白交代了,另一個人不會感到高興的。卡斯蒂洛兩隻眼睛直盯著卡佩蒂,不時地流露出驚喜的神色。當然,由於毒品管制處人員把他們兩個遙遙相隔,使他們不免有點緊張。毒品管制處人員對這樣一個死刑案犯的坦白交代感到很高興。與兩個傢伙一同被送上飛機的還有所有的實物證據以及幾卷錄影帶。韋格納看著海岸防衛隊的海豚式直升機開始發動,心裏想不知道岸上的人會對此做出何種反應。在一陣小小的狂熱之後總是有一陣短暫的清醒,這是韋格納預料之中的事。實際上,韋格納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全艇只有八個人知道這件事,他們的心裏也都明白該說些什麼。這時,副艇長來到韋格納的身邊。   事情本來就不只是其表面現象,是不是?   你說得對。可是三個無辜的人死了,如果說不是四個的話。韋格納心想,遊艇的主人很難說是一個一身清白的聖人,可是他們難道非得殺死他的妻子和孩子不可嗎?韋格納凝望著那正在咆哮的大海,說不清他究竟幹了些什麼,更無法預測有多少人將會為此而送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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