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冷血悍將

第19章 第十八章 干擾

冷血悍將 湯姆.克蘭西 11552 2023-02-05
  再試一次。他對她說。   噗噗噗嘆。   好,我知道毛病出在什麼地方了。凱利說道。他俯身貼近珊蒂的普利茅斯牌衛星轎車,側耳聽著。然後,他脫去外衣,解下領帶,挽起袖口。經過半個小時的摸索,他的雙手已經沾滿了油污。   毛病不大吧!珊蒂跳下汽車,把車鑰匙也取了下來。細想起來,這一動作有些奇怪,因為汽車本來就無法發動起來。為什麼不把鑰匙留在車上,然後讓某個偷車賊一無所獲呢?她心裏在這樣想。   只有一點毛病,是電磁開關。   到底怎麼回事?她問道,一邊站在凱利身旁,好奇地注視著那沾滿油的藍色汽車引擎。   妳插入鑰匙的小開關所產生的電流不足以啟動引擎,所以改由這邊較大電流量的開關控制。凱利用扳手指著開關說道,它產生的電磁場封閉了這個較大的一個開關,使電流不能通向引擎。我的話聽懂了嗎?

  我想聽懂了。這話大概不假。有人對我說,我應該換一個新電瓶。   我想有人告訴妳機械師總愛   取笑我們女人,因為我們不懂汽車上的東西,是嗎?珊蒂狡黠地一笑。   大概是這樣。妳得付我些什麼。凱利一面對她說,一面在工具箱中摸索著。   為什麼?   因為我渾身搞得很髒,不能帶妳外出吃晚飯。我們只好在這兒吃飯了。他說完就鑽進了車下。一分鐘後,他又鑽了出來,渾身和雙手都沾滿油污。再試一下。   珊蒂跳上車,轉動鑰匙,引擎立即響了起來。   不要馬上熄火,讓車充充電。   又是什麼問題?   電線鬆了,我把它們上緊了一些。凱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了一笑。珊蒂也笑起來。妳應該把車送到廠裏去,在螺帽上面加一個墊片,這樣電線就不會再鬆了。

  你不必   妳明天要工作,對吧!凱利問道:我在什麼地方可以洗一下。   珊蒂把他領進房內,對著盥洗間指了指。凱利把手洗乾淨,然後回到客廳。   你在什麼地方學會修理汽車的?她問道,同時遞過來一杯葡萄酒。   我的父親是一位業餘的機械師。他曾是消防員,妳忘了?他必須學會這一切,而且他很喜歡這一行。我是跟他學的。凱利舉杯向她示意。他不大喝葡萄酒,但酒的味道不錯。   曾經?   他已經過世了,那時我正在越南。工作時心臟病發作。媽媽也死了,患的是肺癌,當時我在讀中學。凱利的語調很平靜,這些痛苦早已成為過去。當時我們生活很苦。母親去世後,我和父親相依為命。他香煙抽得多,那可能也損害了他的身體。我也病倒了,是在打工時受了感染。我留在學校不能回家,病好之後仍留在學校。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沒有人來探望你,但我沒有問。珊蒂說道,她現在才知道凱利是多麼孤單。   我有兩個叔叔和幾個表兄妹,但大家不常見面。   情況終於清楚了一些。年輕時失去了母親,那是很痛苦的,很不幸的事情。可能這使他過早地成熟,獨立生活,但卻無力改變自己的處境。他生活中的所有女性都是在不可抗拒的種種外力之下一一離開了他:他的母親、妻子、情人,都是如此。他心裏多麼痛苦和憤怒啊。問題終於找到了答案。當他看到科凡威脅自己時,他不由得起而保護她。雖然她仍然覺得自己可以應付當時的局面,但她現在對他的行動的確有了進一步的了解。這使他內心的積憤得到了某種程度的發洩。他沒有對她表示過分的親近,沒有用眼神細細打量她。珊蒂不喜歡別人那樣做,儘管她不拒絕病人審視的目光,因為她覺得那樣可以有助於病人的康復。她看得出來,凱利對她就像一個朋友一樣,和蒂姆的同事沒有多大區別,對她既親切又尊敬,首先把她看成是一個人,其次才是一個女人。桑德拉.歐圖爾很喜歡這樣。面前這個高大粗壯的男人並不使她感到恐懼。如果說他們之間正在建立起某種友誼,那麼,這種奇特的想法就是這種關係的開始。

  前廊的一聲嘆宣告了晚報的來臨。凱利拿起報紙,瀏覽了一下第一版,就放回了咖啡桌。報上登出了一則消息:又發現一名毒品販子橫死街頭。她發現凱利讀過這篇報導,自己也讀了一下其中的頭兩段。      亨利對當地毒品生意日益加強的控制實際上證明了新近死亡的毒販與他的關係並不十分密切。他只知道他的綽號叫做班達納,現在從報紙上才知道他真實的姓名叫萊昂內爾.霍爾。他們從未直接謀面,只是有人說過他是一個聰明的小伙子,值得考慮拉攏。但塔克認為這個人並不十分聰明。他在生意方面要成功,道路還十分險峻,還有失足的可能性,這是一種殘酷的物競天擇的過程。這個人的死亡是一件憾事,但關係不大。亨利從座位上站起來,伸了伸手臂。他昨晚睡得太晚,兩天前他才發出了整整十五公斤的貨。他開始這樣稱呼自己的買賣。用船裝運貨物的路線已經向他敲響了警鐘,他為此感到害怕。塔克知道,這些想法是危險的。這一次他只是親眼看到手下的人在工作。現在又有兩個人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然而,他又厭倦了自己親自去做這種卑賤的事情。他有做這種事的人手,這些人已經知道自己的地位有多卑微,只有聽從命令行事才能發財。

  女人在這方面比男人精明。男人們往往以自我為中心,而且必須在自己的思想中培養這種觀念。他們的心眼越小,這個自我中心的觀念越強。遲早有一天,他手下的人會起而反叛,變得有點尾大不掉。而他使用的娼妓卻容易對付得多,只需施點威嚇,她們就會俯首貼耳,使用這些人還有一些附加的好處。塔克想到這裏,臉上露出了笑意。      多麗絲在五點鐘醒來。由於藥物的作用,她感到腦袋沉重,加上昨晚又喝了幾杯威士忌,此刻,他覺得頭暈腦脹。疼痛告訴她,她還會多活一天。藥物和烈性酒的作用並沒有完成她想做的事情。在吃下藥喝完酒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現在已記不清了。她現在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對往事已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那幫人現在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了。帕姆的事情使他們得到了教訓。多麗絲坐起來,兩眼看著腳上的鎖鏈。鎖鏈的另一端被鎖在牆上的一個鐵環上面。如果她過去想到了這一點,她也許會設法掙脫的。但是逃跑則意味著死亡,而且是一種漫長而痛苦的死亡。在她考慮從這種可怕的生活中逃走的同時,身上的疼痛仍使她感到害怕。她站起身,鎖鏈發出了聲響,不一會兒,李克走了進來。

  嘿,寶貝。李克帶著微笑問道,那微笑中含著取樂的意味。他彎下身子,打開多麗絲腳上的鎖鏈,對著盥洗室指了指。妳需要沖個澡。      妳在哪兒學會做中國菜的?凱利問道。   去年我和一位中國護士在一起工作過,她名叫南茜.吳,現在在維吉尼亞大學教書。你喜歡中國菜嗎?   妳開玩笑!如果說一個男人的心離他的胃的距離最近,那麼一個男人所能給予一個女人最好的恭維就是請求再來一份。他喝了一杯葡萄酒,但他對飯菜卻採取了狼吞虎嚥的態度。   有那麼好吃嗎?珊蒂問道,話語中不無希望得到恭維的意思。   比我自己做的好吃多了,但如果妳想寫一本有關烹調的書,那還得請一位美食家來幫妳鑒賞一下。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去過一次臺北,在那兒待了一個禮拜,那兒的飯菜就是這種味道。

  你去那裏幹什麼?   休假,一種特別的假期。凱利沒有多說。他和自己的同伴所做的事不是什麼都可以向一個女人透露的。他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太多了。   我和蒂姆在夏威夷見面時也曾經打算去臺灣一遊,但是她突然停住了口。   凱利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以表示安慰,但他感到這樣做會顯得過於突兀。   我知道,珊蒂。那麼,妳還學會了做什麼?   多著哩。南茜和我在一起住了十三個月,教給我做各種中國菜,她是一位傑出的老師。   這我相信。凱利吃完了自己盤中的飯菜。妳平常的時間是怎麼安排的?   通常五點一刻起床,六點鐘離家。我喜歡在換班前半小時到達辦公室,這樣我可以提前檢查一下病人的情況,並做好迎接新病人的準備。我的工作很忙。你的情況怎樣?

  唔,根據情況而定,當我射擊的時候   射擊?珊蒂吃驚地問道。   爆破。這是我的專業。要花很多時間進行計劃和安裝。通常有一些工程人員幫助我,告訴我應當注意的事項。他們總是忘記爆破本身要比準備工作容易得多。但我還有一項專職工作。   是什麼?   水下作業。在實際射擊之前,我先得發射一些空包彈,凱利笑了笑,接著說:主要為了把魚嚇跑。   她感到有點迷惑不解。啊,不會傷著它們吧!   不會。那只是有些人的奇怪想法。   又有另外一個新發現。他在戰爭中殺過人,在她和一位警衛人員面前威脅過一個外科醫生,說要把他搞成終身殘廢,但他卻令人意外地想要去保護魚類。   你真是個怪人。

  他文雅地點了點頭。我殺生並不是為了取樂。過去我打過獵,後來放棄了。我有時也去釣魚,但不用炸藥。我發射空包彈不會引起爆炸,距爆炸物有一定距離,所以不會產生實際的影響。槍彈的聲響會把魚嚇跑。為什麼要破壞一個很好的漁場呢?凱利反問道。      多麗絲眼睛近視,身上的痕跡看上去像是髒東西,加上流水蒙住了她的眼睛,使她無法看清。但那痕跡並不是髒物,因為水流並沒有把它們沖洗乾淨,它們似乎永遠停留在那兒。她用手搓了搓,疼痛使她意識到那是前幾次聚會時留下的痕跡。她知道自己永遠洗不去這些斑點。淋浴後只會使她身上的氣味消失。李克早已說明了這一點。他是那伙人中最好的一個。他給她留下的痕跡慢慢地變成棕黃色,並不像比利所加諸的那樣疼痛。

  她走出浴室,把身體擦乾。淋浴間是屋子裏最乾淨的地方。沒有人清洗浴盆或馬桶,鏡子也是破碎的。   這樣好多了。李克說道。他伸手遞給她一粒藥片。   謝謝。於是,一天又開始了。一粒巴比妥酸鹽使她向現實又拉開了距離,使她的生活從不舒服不能忍受中又變得可以忍受了。由於她的朋友的一點幫助,眼下的現實又繼續維持下來。多麗絲用一口水吞下了李克給她的藥片。希望藥物的效果快快到來。那樣,各種事情就會變得迎刃而解,鋒利的刀刃就會變得粗鈍些,割在身上不再感到那麼疼痛叫她自己同現實的距離被拉得很大,使她一眼看不到對岸。她抬頭看了一眼李克那滿臉堆笑的面容。   你知道我是愛妳的,寶貝。他邊說邊伸過手去撫摸她。   是的。她感到他的撫弄,臉上露出慘然的笑意。   多麗絲,今天晚上又有特別的晚會,亨利要來。      咔。車停下,凱利走出他的福斯車。這裏距褐石建築的街角有四個街區的距離。在這其間,一連串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五六週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和另外一個人共進晚餐,他感到興致極高。晚飯後,他又開始進行手頭的工作。   他在十字街口的另一邊找到一個地點,那兒仍有大理石臺階可以隱蔽。他開始等待比利那輛越野車的到來。他不時地把酒瓶舉到嘴邊,吸上一口。這次是紅酒,而不再是白酒。與此同時,他用目光不停地掃射著街道的兩邊,以及二三層樓的窗戶。   有些汽車他已經十分熟悉。從中他發現了曾參與謀殺帕姆的那輛黑色卡爾曼.吉亞轎車。他發現駕車人和他年齡相仿,留有山羊鬍。那人正在街上溜達尋找自己的同伴或聯繫人。凱利在想,這個人為了滿足自己的要求不得不離開家來到這裏冒著生命的危險從事販毒的勾當,以便從這種非法的買賣中謀取那不義之財。難道他真的不知道這些毒品給這一帶所帶來的危害嗎?   但是,有些事情是凱利壓根兒沒有想到的。在這些人中間,有的人實際是在為生計奔波。不論他們的境遇如何,他們確實是生活在這裏,生活中一直有危險,也許他們也希望能夠逃離這個地方,找到一個真正可以安身立命之所。他們盡力躲避那些真正的毒販,也無視像凱利這樣的街頭流浪漢。凱利覺得自己從內心來說並不討厭這些人。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像凱利一樣,主要是為了個人的生存。這裏的大多數人談不上有多少社會良知。一個人在吸取社會剩餘價值並把它放在比自己更需要的人之前,他必須先考慮自己的基本需求。而且,還有誰比他們本身更需要這種需求呢?      亨利在盥洗間自思自忖,有些時候,做一個男人只是一種樂趣。多麗絲有她自己的魅力。瑪莉亞是一個來自佛羅里達的又瘦又高的傻瓜,贊莎已經病入膏肓,離不開毒品,不值得多加考慮。還有羅貝塔和寶拉,都不到二十歲。這些女孩子是有點不同但也沒多大區別。他在自己刮過鬍子的臉上抹些刮鬍水。他應該有一個自己的女人,這個女人應當艷麗漂亮,能夠引起別的男人羨慕。但那樣做是危險的,那樣會招人注目。不,還是保持現狀為好。他走出房間,感到一陣輕鬆愉快。多麗絲仍在那兒,由於前幾天的經歷和兩顆藥丸的影響,她仍處於半昏迷狀態。她用充滿尊敬的微笑看著他。她在恰當的時間發出了恰當的聲音,未經要求就完成了亨利想要她做的事情。畢竟他還有能力可以隨心所欲地挑選自己要的女人和氣氛。獨處時營造的靜謐感雖是一種享受,然而如果屋裏的女人呆若木雞、默不作聲,那可又另當別論,那種靜默只會令人感到沉悶厭煩。他彎下身子,用手指去摸了一下她的嘴唇。她目光茫然地在他的手上親了親。   讓她繼續睡下去。亨利對比利說完就走出了房子。   好吧。我今晚反正還有事。比利提醒亨利。   噢!一時情急,塔克竟忘了這事。塔克竟然也會良心發現。   小個子男人昨晚少了一千塊。我讓他溜了。這是第一次,他說他算錯帳了。   塔克點點頭叫小個子男人犯這種錯誤還是第一次。他一直表現不錯,在他的地點做著不錯的生意。告訴他,在我們這個圈子裏這種錯誤只限一次。   是,先生。比利點頭稱是,他自己也表現了應有的禮貌。   這件事不要洩露出去。   問題就在這裏。實際上有不少問題,塔克心裏在想。首先,街頭販子都是些小本生意人,既愚蠢又貪心,他們不懂得生意中採取正規的方式是安全的必要條件,而安全可靠對大家都有好處。然而,街頭小販畢竟是街頭小販,這些人歸根究底都是罪犯。這一點他永遠無法改變。經常有人為了點蠅頭小利而把性命丟了,有的人甚至愚蠢到使用他們自己的東西的地步。亨利十分小心,儘量避免利用他們,而且在這方面一直十分成功。偶爾也有人超過限度,說是自己缺錢用而騙得幾百美元。對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補救辦法。亨利曾經訂了一條嚴格的規定,但這種辦法不必經常施行。小個子也許說的是實話,他寧願承受更大的懲罰這一點正可說明問題,還有一個證明就是他很看重自己源源不斷的供貨。由於生意興隆,這種貨在近幾個月裏增加了不少。另外,在以後的幾個月內,可以對他嚴加監督。   最令塔克頭痛的是,他不得不親自處理像小個子算帳出錯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知道這不過是他日益增加的痛苦中的一個例子罷了。他應當學會把自己的權力放給下屬去做,比如說,讓比利擔負起更重要的職責。他可以這樣做嗎?亨利一邊想這個問題,一邊走出了房子。他遞給為他看守車子的小孩十美元做為小費,心裏仍在盤算剛才的事。比利在管理女孩子方面很有辦法。他是來自肯達基煤區的一個白人青年,沒有犯罪前科,而且雄心勃勃,又有團隊精神。也許他正等待著被提拔呢。      終於出現了,時間是凌晨兩點一刻。凱利足足等待了一個小時,他還以為那輛車不會來呢。他坐回陰影之中,身子稍微挺直了一些,轉過頭去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人。比利和他的伙伴正在為什麼事情大聲笑著。那位同伴突然絆了一跤,可能是喝得太多了。就在他跌倒在地的當兒,凱利看到他手中有一疊鈔票閃了一下。   原來他們在這裏分臟?真是有趣,凱利心裏想。兩個人連忙彎下身子去遮蓋那落地的鈔票,但比利立即抓住了另一個人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了句什麼。凱利距他們有五十碼遠,聽不清楚他們說的話。   在半夜的這個時間,公共汽車每隔四十五分鐘一班,但路線距凱利的所在地有好幾個街區的距離。警察巡邏車也十分準時,附近的活動也很有規律。每到晚上八點鐘,街上正常的交通便停止了,到了九點半,街上已見不到多少行人,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感謝上帝他們又度過了一天,但對第二天的危險仍然心存恐懼。街上只剩下一些非法交易的商人了。這種交易要進行到午夜兩點左右。凱利早已弄清了這些規律。他認真考慮了片刻,便決定了自己應該採取的下一步行動。還有一些其他因素需要考慮在內。這種偶然的因素隨時都可能出現,你簡直無法預計,只能做好準備迎接任何意外情況的發生。選擇退卻路線,時刻保持警覺,還有在必要情況下使用武器。有些事情只能隨機應變。儘管這種情況令人感到不舒服,但凱利不得不承認這也是正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且,在他眼下的任務中又有哪一項是正常的呢?   他疲倦地站起身,跨過街道,以往常慣用的醉漢步伐朝褐石牆建築方向走去。那建築的大門沒有上鎖,他走過時發現門把下面的銅板已經歪斜。他把這一點牢記在心中。他一邊走著,心裏一邊盤算著第二天夜間的行動。突然,他又聽到比利的說話聲,從樓上的窗戶中也傳出了笑聲,那聲音很怪,相當刺耳。他很討厭這種聲音,他有專門的計劃對付這種聲音。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殺害帕姆眾人中的一個。可能是兩個人。這一點並沒有產生預期的身體效應。他的身體感到很輕鬆。他會正確地解決這個人的。   等著瞧吧,老兄,他心中暗暗在說。下一步將是真正重要的一步,他不可莽撞從事。凱利沿著街道向上走,兩眼盯著兩個他稱他們為鮑勃的人。這兩個人離凱利有四分之一哩遠,由於這兩個人的身材特殊,加上街道又寬又直,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   這又是一次檢驗。他必須把一切都搞定。他沒有跨過街道,而是一直向北走去。如果他沿直線跟蹤他們,他們可能會發現,至少會引起好奇。所以,他必須小心行事。他走的路線不易被發現。只見他彎著腰,快步走到一排停放在路邊的汽車背後,接著穿過街道,向左轉走上人行道,朝四周看了一下,迅速朝自己的目標接近。他抓起掛在腰間的酒瓶,又裝作醉漢,踉踉蹌蹌地向前走著,在一個角落面前他突然停止了腳步,佯裝無害的樣子,而開始在垃圾桶旁邊撒起尿來。   狗屎!他聽到有人罵了一聲,他來不及去看是年長的鮑勃,還是年輕的鮑勃。這種事,不論是誰,都會立即走開的。此外,凱利覺得自己也應該解放一下。   兩個鮑勃的個頭都比凱利大。年長的鮑勃是毒販,足有六呎三吋高,小鮑勃是他的助手,身高六呎五吋,一身肌肉,由於過量飲用啤酒和食用澱粉類食品,肚子圓得像一口圓鍋。兩個傢伙都身強力壯。凱利對兩人又衡量了一番,最好從他們身邊走過,不去招惹他們?   不行。   但他還是先從他們身旁走了過去。小鮑勃正朝街道對面張望,大鮑勃正靠在牆上。凱利上前走了三步,然後慢慢向左轉去,為的是不驚動他們。與此同時,他把右手伸進自己半新不舊的上衣裏面,迅速掏出那支柯特自動手槍,接著他兩臂平伸,瞄準目標。大鮑勃看見凱利的舉動,意識到要出事了,他那警惕的本能迅速做出了正確的分析,大叫一聲,準備採取行動。但已為時過晚。他看清了凱利手中的槍,也順手朝自己的腰間摸去。如果不是這一舉動,他也許不會死得太快。   凱利的手指扣動扳機,砰!砰!無聲手槍發出兩聲沉悶的響聲,目標應聲倒地。凱利連腳步也沒有變動,接著又把槍口對準了小鮑勃。那傢伙看到自己的老闆中彈,已經開始反抗,正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槍。說時遲,那時快,凱利接著又是兩槍。第一槍瞄得不太準,打低了一些,對小鮑勃的傷害不大,但第二槍卻擊中了他的太陽穴。小鮑勃也趴在了地上。凱利沒敢多耽誤時間,弄清兩人確實死亡之後,便拐進旁邊的街道,揚長而去。   六個了,他一邊想,一邊朝角落裏走去。待稍微平靜之後,他把槍放回衣內匕首的旁邊。時間是半夜兩點五十六分,凱利開始撤退。      事情近展得不很順利,海軍陸戰隊的偵察兵這樣想。汽車在路上出了一次毛病,司機原想走近路,結果卻耽誤了時間。三點鐘以後,汽車才到達了匡蒂科海軍陸戰隊基地。陸戰隊戰士發現營房有一半已住進了人。他們不得不自己架起行軍床,以便能睡上一覺。不管眼前的任務多麼有趣,多麼激動人心,還是多麼危險,這次行動還剩一天就要開始了。      她名叫維吉尼亞.查爾斯。這天晚上她過得也不順利。她是聖艾格尼絲醫院的一位助理護士。醫院距她家有幾哩遠,因為接班的護士來得較晚,加上她不願意自己負責的那層樓的病人無人照顧,所以很晚才下班。她上這時段的班已有八年時間,但她不知道在她下班後的公共汽車已經改變了時刻表。她沒有趕上頭班車,而第二班車要等很久才會到來。今天她比平常下班時間又晚了兩個小時,因此沒法趕回家去看她平時必看的今夜綜藝電視節目。她今年四十歲,已經離了婚,有兩個孩子。大兒子是位軍人,駐守在法國,另一個孩子正在讀中學。她在醫院從事這種低下的工作,完全是為了兩個孩子,她時常為他們的前途擔心。   她走下公車後,感到身體十分疲倦。她常常問自己為什麼不用自己辛苦節省下來的錢為自己買輛車。買汽車要保險,她還有一個小兒子,買車後的開支也不少,還有其他一些必不可少的開支,這些都使她發愁。也許幾年之後等小兒子畢業後有了工作,那時再考慮買車才有可能。小兒子的唯一願望是讀大學,她也希望這樣。但是讀大學靠她的收入是遠遠不夠的。   她拖著緊張僵硬而疲憊的雙腿,迅速而警覺地向前走著。這一帶變化多大啊!她在這以三個街區為半徑的區域中度過了大半生,這裏的生活過去一直多彩多姿,而且平靜安全,附近的鄰居也很友善。她甚至記得,即使在不值班的星期三夜晚,她也能徒步走到新錫安教堂而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可是現在因為這個工作,儘管她仍然想去那教堂作禮拜,但她卻很難再到那裏去了。她可以安慰自己的一點是這兩個小時的加班可以使她的銀行帳戶中增加一些收入。她小心注意著街上可能出現的危險,好在只有三個街區的距離。她快步走著,點燃了一根香煙,這樣可以使她保持頭腦清醒,也可以更鎮定一點,打消一些內心的緊張和恐懼。去年她曾遭到過兩次搶劫,都是碰上了吸毒鬼向她勒索錢財。她的損失並不大,這卻使她從中得到教訓,對自己的小兒子嚴加管教,千萬不能染上這種惡習。維吉尼亞身上除了車費和中午的午餐費之外,從不多帶其他的錢。她所受到的傷害是心靈方面的和人格尊嚴方面的,尤其是當她回想起和那些遵守法紀的鄰里友好相處的日子,心裏就越發覺得痛苦。還有一條街的距離了,她對自己說,接著她轉過街角。   嘿,老媽子,給點錢吧!突然她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她剛才似乎看到了一個身影,並從它旁邊匆匆走過。她故意沒有回頭,不去看它,希望對方也同樣不理睬。可是這種情況現在越來越少了。她繼續往前走,低著頭,心裏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停下腳步,因為街上的強盜通常不會從背後襲擊一個女人的。可是這次她估計錯了,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拿出錢來,老母狗!那聲音變得粗魯,但並沒有動怒。聲調仍是那樣平穩,現在街上搶劫的方式也變得文明起來了。   我沒有錢,小伙子。維吉尼亞說道,一面企圖掙脫對方的手,繼續往前走,因為只要不停下腳步,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接著,她聽見背後咔一聲。   不拿錢我就把妳給宰了。那聲音仍然平靜,但充滿威脅。   那聲音使她嚇了一跳。她停住了腳,嘴裏暗暗禱告了一聲上帝,隨即打開了自己的小錢包。她慢慢轉過身,心裏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憤怒。她本可以喊叫。要是幾年以前,情況會完全不同的。男人們會聽見她的聲音,探出頭來張望,也許會出來把搶劫者趕走。她看清楚了那個人,只是一個孩子,年齡大約十七八歲,雙眼因為吸毒已變得大而無神,但臉上充滿了傲慢和粗野。她心裏想,算了,給他幾個錢,把他打發了,然後回家。她把手伸進錢包內,抽出一張五美元的鈔票。   怎麼,只有五元?那青年嘲笑說:不行,再加些,快!不然我就殺了妳,妳這個老母狗!   那眼神確實令她害怕起來,開始使她失去了原有的鎮靜。但她仍堅持說:我只有這些。   快拿出來,再不我就給妳放血了。   凱利剛剛轉過街角,離自己的車還有半條街的距離,正準備鬆弛一下。在轉過街角之前,他沒有聽見任何聲音。現在他看見在自己的停車處大約二十呎遠的地方有兩個人影,在夜光的反射下他看見一個人手中拿有一把刀。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不予理睬。對這類事情他早已下過決心。他不可能拯救整個世界,他也不打算那樣做。制止一次街頭的犯罪可以成為一條不錯的電視新聞,但他手頭有著更重要的事要做。然而,他沒有想過這種事竟發生在他的車子旁邊。   他冷靜下來,停住了腳步,朝前方看去。他的大腦在迅速地思索著。如果這裏發生了嚴重事情,警察很快就會來到這裏,在這裏檢查幾個小時,而他在距這兒不遠的地方已經留下了兩具屍體。這樣不妙。他來不及做出決定,那年輕人已抓住那女人的胳膊,正背對著他揮舞著手中的刀。即使在黑暗中二十呎也是一個容易射擊的距離,但對於一把點二三的手槍來說殺傷力可能不大,而且那人和自己無冤無仇,至少並沒有在背後威脅自己的生命。那女人身上穿著某單位的制服,年紀較大,可能有四十歲左右。凱利看清楚了,開始朝前方走去。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那青年已用刀刺傷了那女人的上臂,在街燈昏黃的燈光下,他看見了鮮紅的血在流出。   維吉尼亞痛苦地叫了一聲,丟下手中的五元鈔票,企圖掙脫逃走,而那青年的另一隻手卻抓住了她的脖子。從他的眼神中她看出他正準備刺下第二刀。正在這時,她看見十五呎以外一個人正朝這個方面走來。在痛苦和驚懼中,她用力喊出了呼救的聲音。那聲音儘管微弱。但馬上引起了搶劫者的注意。他看見那女人的眼睛正盯著背後,那是什麼?   那年輕人回頭看見十呎以外有一個酒鬼,那短暫而本能的驚慌頓時變成、一個無精打采的笑容。   狗屎。這小子真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凱利低著頭,眼睛上下打量著那個行凶的青年,他知道眼下的事他確實難以控制。   也許你身上帶著錢,老兄?那年輕人問道,他顯然已陶醉在自己的行為之中,仍繼續朝來人走了過去。他認為凱利身上一定比眼前這個老護士更有錢些。   凱利沒想到對方會採取這種行動,這倒給了他時間。他伸手去摸著自己的手槍,但消音器被卡在腰帶上了,而搶劫犯正來勢洶洶地朝他走來。只見那青年搶上一步,迅速伸出持刀的手,向凱利撲來。已經來不及掏槍了,凱利停下來,斜著身子,退後半步,挺胸迎著上來的罪犯。   那搶劫犯儘管來勢洶洶,但技術並不高明。他殺過來的第一刀十分笨拙,凱利輕輕閃過,這使搶劫者感到很吃驚,看不出這個酒鬼還有兩手,他進入了凱利手臂的弧內,因此一記右直拳打中了他的太陽穴,使得他肺裏的空氣瞬即被擠了出來,但並未能完全制止他的行動。搶劫者站定之後,馬上又殺過來第二刀。凱利就勢抓住了他的手,就勢一擰一拗,然後把他朝牆邊推去。只聽見喀啦一聲,那年輕人的肩膀和手臂垂了下來,變得軟綿無力,無用地吊在肩頭。   你為什麼還不回家,夫人?凱利輕聲對維吉尼亞說道,同時把臉朝向一邊,希望對方看不清他的面貌。他在想,她不應該看見他,而且,他自己也應該迅速地離開現場。   那位助理護士彎下身子從路旁撿起那張落地的五元鈔票,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離開了那個地方。凱利回頭側眼看著她用右手抓住那隻受傷的手臂,踉踉蹌蹌地朝回家的路上走去,也許還在為剛才的景象感到驚怕。謝天謝地,她並不需要別人扶她。她應當喊人幫忙,至少應該叫一輛救護車,他原本也應該幫助她料理一下傷口,但那樣會出現自己難以應付的危險局面。那個搶劫犯開始痛苦地呻吟起來了,斷臂的疼痛顯然超過毒品的麻醉效應。這傢伙離凱利很近,一定看清了他的面容。   這個混蛋,倒楣鬼,凱利心裏想,他試圖傷害一位婦女,又持刀向他攻擊,二者都可以算是謀殺未遂。而且,他肯定不是初犯。今天夜裏,他是選錯了時間和地點,該他倒楣,他的這一錯誤必須付出代價。凱利奪下搶劫者手中的刀,從他的腦後猛烈地刺了進去,然後把刀留在了那兒。一分鐘後,凱利開著自己的福斯車,離開了現場。   七個,他對自己說,然後驅車向東駛去。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