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寶劍計劃:搶救俄羅斯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西元二○○○○年一月廿六日   紐約市/布魯克林區   安東.薩查瑞是個謹守規律的信徒,不管是結構上或組織上,如果沒有了規律,他就會覺得每天的分分秒秒彷彿成了一團泥沼,使行動的效果大打折扣勤勉的人會怠惰下來,成果顯得可有可無,世界跟著分崩離析。生活一旦失去規律,就會讓生命變得沒有意義。   他並不是天生就這樣,而是多年成長和累積出來的經驗所致,而且多少和他所從事的專業工作有關。薩查瑞是個忙碌的人,尼克.羅馬經常以不可能的時限要他完成近乎奇蹟的任務。這倒並非出於不尊重並不完全是啦但羅馬這個人就像古代的皇帝一般,缺乏對這種精細工作的欣賞眼光;如果他懂得欣賞,就會了解這是一項苦差事,對細節要有近乎苛求的紀律和專注,才能創造出令人信以為真的贗品,或是假造的護照、簽證等文件,就連最仔細、最精明的眼睛都會被騙過去。但對羅馬而言,薩查瑞不過是個製作假文件的人、影印機、活的印章、複製專家,只要有時間,誰都可以變成這樣的工匠。羅馬只有在工藝技術馬上可以獲致成效時,才會露出些許讚賞之意;只要有一次不合他的意,無能、白癡、笨蛋的標籤就會馬上加到你頭上,以後你就只能做些玩票性質的工作,搞不好,連某個街上的醉漢都比你有價值。

  薩查瑞很清楚羅馬的不合理要求,並且把這種要求當成是藝術米開朗基羅在面對主顧們的要求時,會面臨什麼不可思議的壓力?莎士比亞呢?幫我畫這面天花板!今晚就把劇情編好,臺詞要清麗出眾,要讓我們哭、讓我們笑、讓我們歌詠讚嘆!而且要快、快、快!啊,他們必然也曾有過絕望的心情吧,因為如果沒有了這些經濟來源,他們將如何自處?為了生存,他們該怎麼做?藝術和商業之間的緊張局勢雖令人瘋狂,卻也是極重要的創意來源   如果它不會造成失眠、心悸、潰瘍和禿頭的話。   現在他正走在布萊頓十二街的海濱枕木步道上。因為海風的吹襲,腳下的木板上幾乎沒有什麼積雪;海鷗在他的頭上呼嘯翱翔,左手邊是一片灰濛濛的海洋,右手邊是布萊頓海岸大道,他自己的小木屋就在身後,他平日買俄文報的報攤在兩條街外,而早餐要吃的麵包還要再多走兩條街才能買到,他的旅行社則要穿過從地底鑽出的D線鐵軌每天早上六點鐘,他都會沿著這條路去工作,從來沒有一秒鐘的誤差絕對沒有!薩查瑞告訴自己,現在該是把這些無用的、自我為中心的雜念和一些不滿足的囈語踢出心中的時刻了,準備好好思考如何開始今天的重要事業吧。

  羅馬曾指定要六張學生交流訪問的入境簽證大概是給本地皮條客和脫衣舞俱樂部老闆去莫斯科帶一些女人回來用的不管是什麼理由,羅馬希望在中午一點以前拿到這些證件,好交給這些人口販子。這些貨是羅馬昨天深夜才說要的,而且沒有心情和薩查瑞討價還價;事實上,過去的幾個禮拜,羅馬一直都處在極不尋常的興奮中,而這幾天的情況則更嚴重。曾有謠言指出,幾天前他的俱樂部發生了某些事情,讓他非常不高興,不過他身邊的人卻沒有一個肯說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沒有人出面證實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薩查瑞在離開枕木步道時告訴自己,羅馬有他該擔憂、負責的事,而我也有自己該做的工作,何必多管閒事!他可不想去了解關於羅馬的那些傳言,更沒時間去蹚這渾水,他有許多工作要完成:六個小時、六張入境簽證,這可是

  對不起。   薩查瑞在人行道前停下腳步,看著那位突然冒出來擋在他面前的男子,這傢伙是從哪裡來的?   有什麼事嗎?他說道,語氣中有些驚訝。那名男子有點瘦,但很結實,頭髮短得幾乎可以見到頭皮,穿著一件長大衣;他的右手插在口袋中。   我想和你談談,薩查瑞先生。那人說道,同時輕輕用頭向左方點了點,借一步說話。   薩查瑞朝那個方向一瞧,只見一部車停在人行道邊,後車門微開,有個人站在車旁張望著。   我不懂他把視線移回到面前的這名男子,又看看他的右手在口袋裡造成的隆起,他會不會正拿著一把槍?   但他仍強自鎮定,你想從我這   上車。那人下令道,同時也注意到薩查瑞正盯著他的右口袋,於是故意撐起某樣東西,抵住薩查瑞的胃似乎是挺硬的東西。

  那男子繼續說道:不會花很久時間,只要你乖乖合作並回答幾個問題,沒有人會傷害你。   不過我還有事   上車,現在!那男人的聲音提高不少,同時用口袋中的東西用力頂了薩查瑞的肚子一下。你先走。   薩查瑞感覺到自己顫抖起來,於是他只好點點頭,朝那輛車門半開的轎車走去。那名和他談話的男子就跟在他身後,而且手中的硬物仍舊抵著他的後背。   尼梅克在薩查瑞之後坐進車後座,同時示意法子把車開動。   他的右手中握的是一堆塑膠證件,而且始終緊緊地抵在薩查瑞身上他很想知道,現在這個人是否對所謂的非致命性武器有了不同的定義。      沙多夫在通過安全檢查後沒多久,就辨認出一些便衣執法人員,他猜他們是聯邦調查局幹員,不過也可能是其他單位的人。

  他習慣性地以眼角餘光去注意那些在附近閒晃的人,並且迅速記下他們的膚色和特徵。最先讓他起疑的是這些人所站的位置:一個站在大廳上的雜誌攤邊,另一個在候機室的入口處,第三個則是在大門口;其次是他們站立的方式:下巴抬起,最直接了當的站姿,以謹慎觀察的眼神緊盯著每個走進來的人。還有他們的黑色西裝和大衣、淡色領帶,在褲腳上方幾吋處有著微微的隆起,表示那裡有置槍袋他們的外表一如執法人員般整齊。   他找到一張塑膠椅坐下,抬頭望著那塊顯示預計到達和離開班機時間的螢幕。他準備搭乘的飛往斯德哥爾摩的班機在半個小時後就要起飛,待會兒應該就會聽到宣布登機的廣播。   通常這樣的監視人員並不會影響他的心情,因為他已花了許多年的時間去摸索如何跨越數個國家而不致洩露行蹤,並且知道如何擺脫追捕。儘管現在的監視網比以前更廣,但網眼仍舊大得足夠讓人溜過去事實上還比以前的大些。爆炸嫌疑犯的國籍不明,甚至連幕後的支持者是誰都不知道,就算他們查到了這案子和俄羅斯之間有些關係,還是不能下斷論。他這個沒什麼特徵、隨時可以隱身在都市叢林裡的人,應該覺得安全才是。就算有什麼風吹草動,也不會是因為那張相片吧?

  在爆炸後的第二天,《紐約每日新聞》刊出了一幀照片,引起其他媒體一陣騷動。那是一位業餘玩家從第七大道和五十三街交口的廣場上空往下拍攝到的模糊影像,有個圈圈指出了某個人影,報上的頭條宣稱這個人就是放置第二枚炸彈的嫌犯。在那張照片中,那人正把尼龍背包放置在沒有警力看管的柵欄旁,而且可以清楚看出他有著一頭褐髮,穿著一件皮衣,不過他的身體隱在陰影中,並不十分清晰然而沙多夫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他擔心那些要找他的人會利用電腦加強影像效果,而且當他的照片散布在每個書報攤上時,他實在不怎麼想貿然進入人群往來頻繁的機場,因此他比吉莉亞等人多停留了一個星期,躲在羅馬安排的安全藏匿處。那個星期內,他不停地減重,並且剪短了頭髮、戴起一副眼鏡,然後換上一套昂貴的西裝。這樣的偽裝讓沙多夫覺得滿意,他確信就算機場的警戒狀態比以前更嚴密,他還是能通過檢驗。不管如何,現在只要能起身走過空橋,他就很高興了。

  沒錯,只要登上了飛機,他就可以放鬆心情了。在重要出入口的便衣警衛本來就在預料之中,羅馬的手下為他規劃返俄路線時,都已經詳細考量過這些問題。他們安排的路線是先讓他到瑞典,然後再搭火車進入芬蘭,接著從努雅馬穿越國界,到達聖彼得堡的外圍地區。雖然繞了些路,並且需要額外的證件,不過這已是最佳的離開方法。芬蘭和俄羅斯的邊境士兵一向以散漫聞名,連他們檢查車輛也多半是照章行事;努雅馬那裡有個快速通關檢驗口,設有X光裝置以掃瞄行李,兩步之外有個金屬採測器就只有這樣,過了之後,他就能回到熟悉的土地了。   現在沙多夫正坐在候機室裡翻閱雜誌,不過他並沒有去注意內容寫些什麼,而是把視線落在雜誌頂端,不時悄悄地看著那些監視出境大廳的幹員。偶爾,站在大門口的那位紅髮男子會看向他,這時他就會故意往別處看去或假裝再翻一頁。他全身的神經似乎有一端正牽在那位幹員身上,他心想,一定是那張該死的照片和多待了一星期所造成的後遺症!

  他等著。   十分鐘後,機場開始廣播:往斯德哥爾摩的二○六號班機,現在開始登機;行動不便的旅客和座位在A排到L排之間的旅客,請優先進入登機門,並請準備好您的機票。   沙多夫慢慢地收拾好雜誌,把它塞入隨身攜帶的行李袋中;他身邊其他的旅客也站起身來,準備到登機門前排隊。沙多夫故意將視線掃過那位紅髮幹員,只見他雙手交叉在胸前,仔細盯著候機室裡的乘客;在沙多夫起身的那一剎那,他用腳尖拍打了一下地面,然後又做了一次沙多夫心想,這是無聊和睏倦的碰巧表現?還是紓緩緊張情緒的動作?或者是他們準備採取行動的訊號?有那麼一小段時間,沙多夫認為那個人正瞪著他瞧。   沙多夫把旅行袋搭在肩上,朝旅客排成的隊伍末端走去。他注意到那個站在候機室入口處的幹員已經開始移動,並且大致是朝著他這個方向而來。這名幹員的頭髮理得很短,尖腮小眼,像隻狐狸一樣。

  沙多夫咬了咬牙,回想起那次他在倫敦完成某件工作後的遭遇:差不多一年前,有兩個條子認出他來,並且尾隨他過了好幾條街,結果在一條巷子裡,那兩人的頭上都留下了他送給他們的彈孔。然而這回,他手無寸鐵,再加上機場那麼多人圍繞著他,他勢必無處可逃了。   隊伍開始向前移動,他也跟著走,票握在手中。那名紅髮幹員現在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也就是登機門右邊,每個乘客通過時,他都會仔細地瞧上一會兒。沙多夫想知道自己的照片到底被分析到什麼程度,這個國家的技術已高明得超乎他的想像,他們有沒有可能已經認出他來了呢?紐約市提出五萬美元的懸賞金,他並不信任羅馬和他的手下,他們可能會被金錢誘惑他自己不也是為錢做事的人嗎?

  沙多夫繼續朝登機門前進。現在前方只剩三名乘客了,一對老夫妻,和一位四十來歲、盛裝打扮的女人。那對夫妻和空服員愉快地打過招呼後,就消失在空橋的那一端。接下來是那位女士,紅髮男子禮貌地對她點了點頭,看著她通過登機門。   沙多夫把緊張的情緒埋藏在內心深處;現在已不能回頭,只能往前走,並且祈禱自己能安全通過這道門。   他舉起機票,空服員微笑地看著他;他點了點頭,也回了她一個微笑。現在紅髮幹員就在他身旁。   對不起,先生,紅髮幹員說話了,能不能請您暫時站過來?   沙多夫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空服員的嘴上,但眼角卻看見那位長相精明的狐狸幹員已從右方走過來,站在紅髮幹員身旁。沙多夫還沒看見第三名幹員,也就是那位站在書報攤旁的男子,不過他現在一定也正朝這裡靠過來。   先生,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   沙多夫只覺得全身血液衝上腦門,除了照辦,別無他法。   他偏頭看看那位紅髮幹員,這下他才突然明白,這些話並非是對他說的,而是某個排在他後方的人。   他鬆了一口氣,回頭去看個清楚;排在他後面第四位的是一名和他年紀、身材都差不多的男子,穿著牛仔褲和短滑雪夾克,髮色暗褐,和沙多夫沒有染髮前是一樣的顏色。幹員禮貌地握住那人的手腕,把他帶到一旁,並且要求查看他的護照。那名男子顯得有些疑惑和生氣,困窘地伸手到背袋裡拿東西。   沙多夫轉回來面向空服員。他原本覺得自己臉上的微笑有些僵硬,這會兒卻已柔和下來,就像一尊石雕突然有了生命。   幹員是向他走近沒錯,但他們的目標是後面那位男子,而不是他他們拉出了一隻披著狼皮的羊他覺得這句話形容得真好。   先生,祝您飛行愉快。空服員對他說道。   沙多夫咧開了嘴,謝謝,他邊說邊通過了登機門,我相信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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