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寶劍計劃:搶救俄羅斯

第18章 第十七章

  西元二○○○年一月一日   紐約市   警察局長比爾.哈里森並沒有聽見任何報導說這場爆炸殺死了他的妻子。   但是他對這次可怕的事件留有太多的回憶只要他還活著,它們就會一直跟著他。   他還記得他和羅西塔一起坐在貴賓席上。他牽著她的手,一隻眼睛心不在焉地瞄著剛加入舞臺中央表演行列的歌手,另一隻眼睛則看著舞臺右側幾碼處那兩隻興奮的聯邦航管局偵搜犬;他依稀記得也看見了那輛停在街角的販賣車。當時他心想,這兩隻狗怎麼不去找致命的炸彈,卻被食物吸引住了?牠們不會是因為被禁食,所以餓得想去找個香草甜甜圈來吃吧?接著,哈里森注意到那位K|9警探臉上所流露出的古怪表情,而且在他和那位穿著工作服的小販談話時,他們的肢體語言都有些異樣,於是哈里森立刻警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從事警察工作已經二十五年了,在剛出道時還曾在上曼哈頓擔任徒步巡邏警員,因此他對一名小心謹慎的警察在接近可疑人物時會有何反應知之甚詳。

  嗯,他站在離那個可疑的傢伙八到十呎遠的地方,這樣他可以留意觀察對方的動作,確定那傢伙不會離開視線,哈里森心想,而且他的手應該是擺在離手槍不遠之處。   哈里森會永遠記得當那個小販伸手進口袋時,自己胃裡那種翻攪的感覺,接著他又看見那名警察掏出了槍,恐懼感突然掠上心頭;那種時間加速的感覺他也永遠忘不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就像電影播到重要鏡頭時即開始快轉。那時,他的目光曾碰巧瞥向那面國際牌超大螢幕,時間標示著十一點五十五分,他突然有種感覺:五分鐘,離午夜十二點還有五分鐘,他們原本一定是想在午夜時啟動炸彈,但臨時發生了意外狀況,所以提早進行。   接下來的一幕幕,就像是影片一般清晰地映在他的腦海中。他轉身急著把羅西塔和女兒塔夏拉下舞臺,帶她們離開;他的手指緊抓著妻子的手,同時站起身來,像瘋了似地拉扯她。羅西塔一臉驚訝,想要問他做什麼,她還沒說出口,事情就發生了。他沒能多作解釋,就看見眼前爆出一陣如同超新星爆炸的閃光,然後是一陣強烈的熱氣襲來,地面晃動有如火山爆發;剎那間,他失去了平衡,無助地在洶湧的熱浪和閃光中打滾,只記得要抓住羅西塔的手

  緊接著,那道閃光和熱氣似乎離去了,雖然溫度仍舊很高,但比較不那麼難受了。哈里森知道自己還在舞臺上,蜷縮在一旁,左臉頰埋在一堆粗糙碎裂的殘塊中,甚至可以感覺到臉上有些濕黏,整個世界好像被人翻轉了過來。他正處在頭低腳高的姿勢。   四周全是濃密的煙和亂竄的火苗,碎裂的玻璃如雨般墜落,警笛劃破夜空,到處都是人;有許多人渾身是血地躺著,動也不動,還有人則是漫無目標地奔跑、爬行、尖叫、啜泣或是哭喊著其他人的名字到處都是。   哈里森聽見身邊傳來破裂的聲音和扭曲變形的金屬架發出詭異的吱嘎聲,這才隱約意識到舞臺靠近中央的地方已塌了下去,鋼架的末端向下彎曲著,以奇怪的角度撐住他無力移動的身體,使得他整個人掛在那裡就像是曬在架上的魚乾。大火霹啪作響,在舞臺上快速蔓延開來,曾經整齊排列的金屬折椅如今拋散了一地,像是被保齡球擊倒的球瓶,巨大的混凝土塊到處散落,附近全是斷垣殘壁;時代廣場成了月球表面。

  哈里森看見巨大的蕈狀火球在他的右方某處昇起,就像火山爆發的情況。這真是一座火山!他馬上想到那個爆炸的地方就是販賣車所在的位置,也就在那名警察和狗的前方。   在爆炸後的最初幾秒內,他的心思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震得一片空白,但隨即被另一種知覺取代他還沒有查看羅西塔或塔夏的狀況!   到目前為止,他對自己的處境仍不是很清楚,不過哈里森確定他的手是向後伸著的,而且還握著妻子那小巧柔軟的手。   羅西塔?他無力地呻吟著。   沒有回應。   羅西塔?   還是沒有回答。   哈里森使勁移動身體,身下鋼條惱怒的哀鳴變得更大聲,搖晃的程度讓他十分恐懼。他緩緩轉身,再次呼喊妻子的名字,心裡卻愈來愈擔心為何她不回答。

  羅西塔,妳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眼前所見的景象給打斷:她仰躺著,一隻眼睛閉著,另一隻則無神地朝上瞪著,臉上滿是鮮血和塵土,看起來就像戴了一副鬼怪般的面具。她的頭髮散亂,腦後有一攤暗褐色的液體。除了手臂之外,她的上半身都被一堆亂石埋住了。   他看不見她在呼吸。   親愛的,拜託,我們得離開這裡,去找塔夏,妳要起來啊   她並沒有任何動作,臉上呆滯的表情也沒有任何改變。   他驚恐地心知她已經死了,不管是任何人,被這一大堆石頭砸到,絕對活不了。哈里森撐起了一隻腳,半跪半趴著拉動她的手臂;他像發瘋似地死命拉著,臉頰滿是淚水,喉嚨哽咽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在他拉第五下時,她的整隻手突然脫離了身體,肩膀上只留下突出的關節。

  哈里森看著她,瞳孔放得好大。   他當場愣住了。過了好一陣子,才完全接受了所有事實,於是他開始大聲吼叫。      之後的每次爆炸,總會有一陣強烈的氣流向外逃竄,接著中心位置便迅速形成真空,造成周圍空氣向中間急速壓縮;這也是爆破專家在安裝HMX、TNT和硝酸銨等炸藥來炸毀建築物時所採用的原理。初期釋放的能量愈大,這種真空匯縮的效應就愈明顯;像時代廣場上的這場爆炸就造成了非常強大的吸力,窗戶被吹破、門板脫離了鉸鍊、金屬鷹架立即癱塌,牆壁被夷為平地,車輛被吹離地面,而人則被拋到半空中,彷彿所有東西都沒有重量,全部被這場爆炸捲入漩渦之中。親眼目睹這場災難的人,肯定會把氣流呼嘯而過的聲音比作一輛高速行進的火車迎面衝來一般。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在四十二街貴賓席上方那些飽受凌虐的螢幕支撐鋼架,發出了更響的哀鳴聲。由於爆炸造成的嚴重破壞,加上真空壓縮效應的肆虐,這些鋼架遲早會從中折成兩半。   在爆炸剛發生的那幾秒裡,這面巨大的顯示幕保持著向市中心方向傾斜的姿態,就像一幅沒掛好的畫。螢幕破裂後,好幾百磅的玻璃瞬間傾瀉而下,就像幾千把高速飛散的利刃,劃破了站在它附近的人的肚腸;這些人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在爆炸造成的隆隆迴響還未停歇前,就已經命喪黃泉。不過幾分鐘,螢幕底下的人行道上已血流成河,彷彿成了人間煉獄。   螢幕的支撐鋼架漸形傾斜,玻璃碎片宛如雪片般飛舞,而整座顯示幕更是一吋吋地傾到,幾乎快和原來位置成九十度的彎曲。終於,在發出最後一聲抗議的怒吼之後,整座螢幕在重力的牽曳下砰然落地。

  從半空中落下的顯示幕在人們的頭上形成了一片陰影,由於群眾人數眾多,螢幕底下的大人、小孩除了尖叫之外,完全無法逃避。結果這個約九百平方呎大小的墜落物,附帶著數不清的電子零件,當場砸死了不少民眾,而四濺的碎片只是再把傷亡人數往上提昇罷了。   這時候,進入西元二○○○年已有八分鐘之久。   兩分鐘後,安排在時代廣場四周的背包炸彈也開始爆炸。      這裡是九一一,有什麼緊急事件嗎?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這個號碼一直在忙線中,還好打通了!我現在是用公共電話,我想我從沒遇過這種   這位女士,請問有什麼緊急事件?   我女兒,她她的眼睛,噢,我的天啊,她的眼睛   妳是在說一名小孩嗎?

  啊,是的,她只有十二歲,今晚我丈夫和我帶她帶來這兒我們認為噢,該死,別管這個,拜託,你們得幫幫她   太太,聽我說,請冷靜下來好嗎?妳是在四十三街和第七大道的交口上嗎?   對,沒錯,妳怎麼知道?   妳的位置會自動顯示在我們的電腦上   那就快叫些人過來這裡啊!該死的,現在就來!   太太,聽好,請務必遵從我的指示,這非常重要。我們已經知道時代廣場的狀況,現在已經有救援人員到那兒了,但總要花些時間才能找到每個人,他們必須排出優先順序。我需要知道妳女兒的狀況   優先順序?你說的是什麼話啊?   太太,請冷靜,有許多人都需要協助   我當然知道!他媽的,難道你認為我是笨蛋?我是說我女兒的眼睛啊!她的眼睛

     警笛響徹雲霄,整座城市都被這急促而尖銳的聲音刺穿。幾乎所有在街道上和高速公路上的救護車輛都是前往時代廣場,處處可見它們車頂上的閃光燈號,耳邊盡是輪胎疾駛而過的摩擦聲。   在兩輛警方巡邏車的護送下,第一波救援小組的成員在凌晨十二點零四分到達事故現場,並在百老匯和四十四街附近建立起分遣站;被送進來的傷患都根據其受傷程度,以目前有限的醫療資源和救援能力分別受到安置:那些只受些皮肉輕傷或灼傷、可以走動的病人,就由醫護人員領到附近的急救站,情況糟的則置於擔架上,擔架沒了,就在現場清出一塊區域席地而躺。許多人的手臂上都吊著葡萄糖和生理食鹽水的點滴,也有人戴上了氧氣面罩,骨頭斷了的就上夾板,出血的就包紮止血,那些皮膚焦黑、衣服襤褸的燒燙傷病人則在醫生許可下服用止痛劑。在分遣站裡有九名傷患出現心臟衰竭的情況,馬上有人為他們進行心肺復甦術和電擊治療,在醫療人員搶救之前,已有兩名回天乏術。

  死者的屍體被安置在街道的另一頭,兩個、兩個地排成一列;裝屍袋一下子就被用完,救難人員不得已只好讓屍體露天安置。   在百老匯的一個角落,有兩名十來歲的男女被爆炸震落的鋼筋和水泥碎塊壓住,由於爆炸發生時他們緊緊地擁抱著,因此現在兩人的身體糾纏在一起。那名女孩已經死亡,胸口被落石砸出一個大洞,男孩則倖免於難,因為落下的鋼筋是傾斜地壓住他的腳,而沒有傷及身體。不過他被救出來時,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而且大腿動脈破裂,流出大量鮮血,性命垂危。   來自一號支援車的戰術支援小組成員不顧身邊仍舊燃燒的金屬殘片,冒著生命危險,在救援小組的醫療人員來到之前就先把這位男孩救了出來。他們用手把破碎的磚瓦移開,從車上拿出油壓千斤頂和多氣室急救袋來使用。多氣室急救袋在洩氣後只有兩吋厚,這種以二烯橡膠製成的急救袋可輕易地從人行道碎裂的縫隙中插入,然後接上注氣管和壓縮空氣槽,配合搖桿控制器,由操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注氣到袋裡、調整氣壓,使袋子膨脹到最高極限,約四呎寬。為避免傷害到男孩,抬舉石頭的過程不可操之過急,而且一次注氣膨脹的速度也不得超過十四到十六吋。   在十二點零八分時,他們已經從落石底下救出男孩,並且在加油歡呼聲中將他安置在輪床上,送離事故現場。不過戰術支援小組和他們的救命工具可沒有時間喘口氣;有人聽到那堆亂石底下還有其他求救的聲音。      當警察、醫療隊和救火員在可怕混亂的四十四街上和死神搏鬥時,尼克.羅馬手下一名叫作巴卡奇的傢伙很容易就通過了封鎖線,把他的背包炸彈放在危機處理小組的車子附近,然後用腳輕輕一踢,就把背包送進車子的底盤下。   人行道上的分遣站設立在四十四街上一家叫傑森指環的酒店門外,店裡值班的一名女服務生自動地分裝一些飲料給那些受傷的人和工作人員解渴。這家店裡的地下室屯積著不少東西,酒館老闆以木箱將之封存,根本不在意是否會造成成本上的負擔。   當這名女服務生走到酒館後方準備找些新鮮的食物提供給眾人時,卻聽到街上傳來一聲巨響,她驚慌得不知所措,只見危機處理小組的車子旋即被一團眩目的橘紅色火光吞噬掉。電光火石間,冒著煙的車體殘骸打穿了酒館的窗戶,無數玻璃碎片撞向牆壁,擊破了酒瓶,像是流星雨般把吧檯砸個粉碎。席捲而來的熱浪,在同一時間也衝過了已經粉碎的窗花,把女服務生吹倒,而門外的醫護人員、救援人員、警察、傷患,更在剎那之間就化成了燃燒的灰燼。   站在女服務生背後的是這家酒館的老闆,當時他正住外瞧,手裡還拿著開罐器。他心裡閃過了不敢置信的念頭,只認為他所看到的景象不過是一場噩夢。   很可惜,這不是一場夢不過,這場災難將會變成難以抹滅的記憶。      比爾.哈里森的臉被淚水和油漬弄得汙穢不堪,他瘋狂地挖掘幾成廢墟的舞臺,一次又一次地哭喊著他女兒的名字,試圖把她找出來。他臉上露出悲傷、驚嚇和絕望的表情,那布滿紅絲的眼睛裡是大難降臨卻無力逃避的人所特有的眼神,滿是恐懼。   他伏在地上,爬過了那些殘骸,攀上混凝土塊堆成的小丘,穿過破裂的玻璃碎片、崩碎的木板,翻遍了任何可能壓住他女兒的東西。他的手指早已紅腫脫皮,但他仍舊在燃燒的殘屑和火紅的金屬碎片中翻找,即使抓起的是高熱的殘塊,他也渾然不覺。   他最後頹然坐倒,絕望地大喊女兒的名字,但是嗓子早已喊啞,眼淚再次湧出,模糊了他的視線,無法扼抑的悲戚不斷湧上胸口。他將手中抓著的殘片不斷用力地往地上砸,像是要發洩失落和憤恨。就在他準備再砸一次時,有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抬起頭看著那張注視著他的臉。   哈里森用力地眨了眨眼。   寶貝?他說起話來像個精神恍惚的人。他立刻抓起了女兒的手,感覺她、觸摸她,好讓自己相信他的寶貝女兒確實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塔夏?噢,上帝,我以為妳妳母親   他女兒無言地點了點頭,哭了起來,緊緊地抓住哈里森的肩膀。她的臉頰和前額都有傷口,破爛的外套袖子上沾染了不少血跡,但她還活著。仁慈的上帝啊,她還活著!哈里森忍不住要讚美神。那個名叫齊曼的歌星站在她旁邊,用一隻手扶著她,但他自己受的傷可不比塔夏輕,看起來也是搖搖欲墜。   喂,老兄,在我們還走得動之前,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他邊說邊伸手拉了哈里森一把。這座舞臺撐不了多久的,   哈里森握住他的手,使身子站穩,然後把塔夏拉近身邊,用自己的頸子去感受她面頰上的淚水。不過他馬上就了解,站在這一堆廢墟上可不是什麼安全的事,尤其最近似乎沒一件事對頭,他得趕緊作些正確的抉擇才是。   我們的朋友說得對,他終於說道,並且朝齊曼點了點頭,我們最好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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