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號星期一
格林威治時間○九點二○分
◇◇◇
渤海灣
渤海海峽西邊入口
美國海軍海狼號潛艦
北京時間一七點二○分
◇◇◇
潘熙諾彎腰趴在海狼號控制室的海圖桌上，檢查海狼號與中國海軍部署在渤海海峽的水面艦隻的描跡圖。天霸號潛艦現在已經進入渤海海峽，正朝東前進，天霸號描跡後方的每一點都標示著時間組，代表著該時間天霸號所在的位置。檢查完後，潘熙諾直起身子，對聲納官也是目前的航行值更官特勒上尉說：
航行值更官，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艦長。
航行值更官，全體就靜音備戰部署。
全體就靜音備戰部署，是的，艦長。特勒轉頭命令：值更士官長，全體就靜音備戰部署。
值更士官長壓下聲力電話按鍵說：所有部位立即就靜音備戰部署。
不久，控制室中充滿了備戰部署的人員，每一個人都就自己備戰部署的部位，戴著頭戴式聲力電話。通常靜音備戰部署由值更人員到每一個住艙，小聲地將人員一個一個搖醒，通知人員就備戰部位，而不像平常的備戰方式，是透過全艦廣播系統，以清脆的聲音廣播全體就備戰部署。通知全艦人員知道就靜音備戰部署所需的時間，大約是十分鐘，接著人員花二分鐘起床、穿衣服並至戰鬥部位，再二分鐘與原部位人員交接更，然後原部位的人再到自己部位接更如此推下去，全艦完成靜音備戰部署所需的時間通常會超過十五分鐘。但今天航行值更官特勒報告全艦完成靜音備戰部署所花的時間，還不到六十秒鐘，事實上，所有的官兵都沒有睡在鋪位上，大家都坐在通道外等待著這一刻的來臨。
潘熙諾靠在兵器長芬利所負責的武器操控台前，檢查螢幕上所顯示的每一管武器狀況，老兵，我要八號管裝填一枚五十型魚雷，而且隨時備便發射，八號管就是我們的保障！八號管專門由我控制，其餘一至七號管由你負責。
是的，艦長。
我希望等一下以三十秒的間隔發射，發射以後要能立即備便發射下一枚，你通知魚雷庫裏面的裝填人員，他們要迅速、安靜地達成裝填的作業。對了，一號管到七號管目前裝的是什麼？
裝的是傑夫靈標槍三型飛彈，每一枚都已經設定時間延遲功能，每一枚飛彈都已暖機，並完成自測。
很好。潘熙諾看了一下手錶，目前他們略微超前預定時程。他走到潛望鏡平台上，看著下方控制室中擁擠的人員，大家臉上都帶著緊張的表情，這時潘熙諾才想起，所有在海狼號上的官兵，除了自己與特遣行動小組人員外，全都沒有經歷過實際的戰鬥！潘熙諾定了定神，輕聲地說：射控小組注意！控制室中剎那間安靜下來，靜得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通風系統以及後方燃氣渦輪機的穩定轉動聲，幾分鐘之內，我們就要採取突襲行動，整個行動的概要是這個樣子的。
幾分鐘以後，我們會先發射具備時間延遲功能的傑夫靈飛彈，當傑夫靈飛彈發射完畢以後，我們將再發射幾枚五十型魚雷，其中大部分都朝渤海海峽出口射擊，最後我們發射卅八型誘標。天霸號潛艦現在應該已經進入渤海海峽，現在時間是一七二八，等到大約一九○○的時候，所有的戰鬥、接觸等，都會在瞬間發生。敵人水面部隊首先接觸到的應該是我們發射的誘標，魚雷在那時會進入主動搜索模式，在一七三○至一八三○所發射的傑夫靈飛彈也會在那時點燃，魚雷將抓到目標攻擊爆炸，傑夫靈飛彈也會擊中水面目標。利用那個時機，我們以及天霸號將會迅速地由下面通過正被攻擊得一片混亂的水面搜索支隊。
通過敵人第一波水面搜索支隊後，唯一還橫在我們與自由之間的障礙就只剩下中國海軍的霄廣號航空母艦，以及航空母艦上的飛機。我想他們將發起一批空中攻擊，這時我們會發射剩下的八十型潛對空飛彈。當我們靠近航空母艦的時候，我們將發射遠程反潛飛彈，如果我們夠幸運，航空母艦將會受傷或是忙於自衛，並採取損管堵漏措施而無法攻擊我們。我希望各位全都備便，無論是生理的體力狀態，或是心理準備上，都要能應付本晚的作戰任務。潘熙諾低頭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時間是北京時間一七三二，我們預估通過渤海海峽出口到達國際海域的時間是二一一五。從現在開始到二一一五，我們將會有一連串的戰鬥任務。
莫理斯指揮官走向潛望鏡平台，好奇地看著控制室中每一個人的動作，潘熙諾手腕輕碰莫理斯。
準備好了嗎，莫理斯？
等著你帶領我們離開這裏，艦長！
舵手，右舵十五度，穩住航向向南，雙俥進二；老兵，所有發射管加壓，各發射管外箱門開啟，將目標方位輸入傑夫靈飛彈，並且隨時報告狀況。
是的，艦長。芬利回答：各管已加壓，壓力與管外海水相同，所有箱門均已開啟。目標方位一○五至一一三，距離五萬二千碼。所有飛彈設定時間延遲功能，飛彈推送藥點火時間全訂在北京時間一九○○，大約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現在傑夫靈飛彈備便發射。
很好，潘熙諾說道，眼光掃過航海鐘，當鐘指到一七三五整的時候，他給芬利第二個命令：
老兵，發射一號管。
發射！芬利複誦，同時壓下一號管的發射鍵，控制室下方傳來一聲巨響：報告艦長，一號管已經經由電擊發。
發射二號管。
發射程序繼續進行，每當芬利發射一管，魚雷庫中的裝填組立即將發射管的外箱門關閉，將管加壓排除海水，開啟內箱門，裝入另一枚傑夫靈飛彈，將信號接頭與火線接在內箱門的插座上，並備便在三或四分鐘以後，再輪到這一管發射時，管內飛彈已暖機，設定好參數，備便發射。一七五○的時候，魚雷庫中所有的傑夫靈飛彈皆已發射，靜靜地在水密彈箱中浮在渤海海峽入口處的海面之下，等待計時器到達一九○○時，點燃火箭推力馬達，衝出海面攻擊設定的目標，到那時候，海狼號早已遠離原來發射點。
潘熙諾下令進入渤海海峽，朝東並加速至二十五節，此時魚雷庫的裝填組開始安裝卅八型誘標，誘標的大小如同一枚魚雷，內部經電腦程式設定，可模擬產生洛杉磯級核子潛艦相類似的噪音，並依照預先設定的航跡前進。一八二一時，完成第一波的發射，接著魚雷庫開始裝填五十型魚雷，當所有的魚雷都發射後除了八號管中的那枚，又重新裝填卅八型誘標，再度發射第二波。
時間一八三○，再過不到一小時，就要展開一場血腥的戰鬥，魚雷庫裏除了八號管中的那枚五十型魚雷，以及唯一的一枚遠程反潛飛彈以外，已是空空的一片。潘熙諾深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潛望鏡平台邊緣的不銹鋼扶手上，他的耳膜被連續四十三次的巨大發射聲震得嗡嗡作響。他再度檢查海圖上的描跡，海狼號已進入渤海海峽十二浬，兩旁的淺灘使得海狼號必須航行在航道中間。
在海狼號正前方十三浬的地方，是渤海海峽航道最窄的地點，也正是中國海軍北海艦隊搜索支隊水面艦偵巡的區域。海狼號前面渤海海峽的航道中，正有十一枚五十型魚雷、十二枚卅八型誘標，以及天霸號潛艦朝東奔進；南方朝廟島海峽的入口，也有二枚五十型魚雷及八枚卅八型誘標正向廟島海峽入口的水面艦隊前進，其作用是混淆守在廟島海峽的北海艦隊。
潘熙諾忍不住擔心：到底天霸號官兵目前的狀況如何？雖然海狼號未來的命運也是未知，但最起碼他還能或多或少地控制自己的命運，至於天霸號就不同了，特遣行動小組只能算是天霸號上的乘客，他們根本連操控艦船的能力都沒有！潘熙諾看著位於通信官約瑟夫前方的二號操控台，螢幕上顯示著圓形符號，旁邊標示著數字一，圓形所代表的是友軍，一號友軍就是天霸號的回跡，目前在海狼號前方六浬的位置繼續向東邊航進。潘熙諾轉頭又朝向海圖桌，上面顯示著天霸號的鉛筆描跡，每十五分鐘一點。潘熙諾實在掛念馬飛。
等到一八五一，第一枚誘標到達設定的時間，開始發送設計的噪音時，部署在渤海海峽中間的水面搜索支隊就會偵測到誘標，會誤以為是潛艦展開攻擊，到了那時候，潘熙諾將會忙得沒時間思考戰鬥以外的任何問題無論是天霸號或馬飛。
◇◇◇
渤海海峽
美國海軍天霸號潛艦
◇◇◇
特遣行動小組副指揮官黑巴站在控制室中看著海圖桌，希望佛恩告訴他：畫在海圖上的描跡不是真的。
老鬼，我們在這做什麼？黑巴問道，他的手指向海圖。
我們正朝渤海海峽出口前進。佛恩身子靠著潛望鏡，看著黑巴回答。
但我們直直地對著中國海軍水面艦隊走，他們不會偵測到我們嗎？偵測到以後總會丟個深水炸彈，或其他什麼的，是不是？
來，看看這。
黑巴跟著佛恩到達一號操控台前方，一號操控台上方螢幕現在選擇的是聲納回跡顯示，寬頻瀑布式回跡顯示的是艦艏球形被動式聲納的接觸。
看到這些瀑布式回跡沒有？垂直落下的線條就是噪音，每一個噪音都代表一個接觸，而它們在螢幕上水平的位置就是由我們艦艏所看的真方位，線條在螢幕上的垂直位置代表時間，現在你看有一條新的線條在上邊，老的線條還在螢幕下方，新的一直往下落，取代原來舊的，這就是為什麼叫它瀑布式顯示。你能不能看出有多少條垂直線條？
黑巴用手計算著：有十二條不是，還要加上在方位一○○的那一條最黑的垂直線條，一共是十三條。
方位一○○的那一條最黑的就是中國海軍的搜索艦隊，他們的位置就在我們正船艏，其他十二個回跡則是十二艘天霸號潛艦！
你說什麼？
每一個回跡都是海狼號所發射的誘標，它們會模擬六八八型洛杉磯核子潛艦的噪音，對中國海軍水面艦而言，海狼號所發射的每一枚卅八型誘標都是天霸號！誘標的大小和魚雷差不多，管身大部分為儲油櫃，具有電腦控制的記憶體，能依預先設定的程式控制舵角，轉到預定的航線。誘標的鼻頭類似一部小型主動式聲納，能發出類似洛杉磯級潛艦的噪音，所以水面搜索支隊會以為水下有十三艘除了十二個誘標外，再加上我們，一共十三艘天霸號。
那又怎麼樣？黑巴不以為然地問道：就算他們誤以為有十三艘，那他們可以射擊十三枚，或是更多魚雷，分別朝每一艘天霸號攻擊，我們不是一樣會被擊沉？這就是你和雷諾斯副長想出來的偉大計畫？
別急，這只是所有計畫的一部分。
佛恩將位在一號操控台下方的一排控鈕往上扳，螢幕上原來的瀑布式顯示由中間重新分為兩個顯示部分：上面的一半是過去三十分鐘接觸的回跡，而下面的一半也就是原來螢幕的顯示，是過去三十秒鐘的回跡。黑色的回跡是卅八型誘標的接觸。看到這些淡色的回跡沒？這是大約在十五分鐘以前出現的一點點接觸，在上面三十分鐘的顯示中，好像只是一根橫線，那是因為這接觸只出現了非常短暫的時間。佛恩指著螢幕，螢幕上有十一條垂直線條，整齊地由最上方落到下方，另外在中間一帶則散布著一些淡淡的橫線。
這是什麼？黑巴問道。
這是飛彈以及魚雷，它們由海狼號射出，在這一帶通過我們，現在已經追上誘標，二十分鐘以後，第一波誘標將會到達水面搜索支隊，中國海軍水面艦會偵測到它們希望能偵測到它們，然後水面搜索支隊會完全混淆，因為他們會發現許多潛艦，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第一波的魚雷就已到達，他們又將忙於迴避魚雷攻擊。正當上面的水面搜索支隊忙得不可開交，我們與第二波誘標又同時到達，到那時候，他們不可能有時間，也沒有能力攻擊我們。
你準備用什麼攻擊水面艦？
我們沒有任何能力攻擊，所有的魚雷都故障！原本還以為我們有幾枚好的魚雷，但經過檢查，全都沒有效！魚雷發射管經過自測，還有兩管功能正常，但沒有魚雷，魚雷發射管功能正常又有什麼用？我們也有垂直發射的攻船飛彈，但射控電腦全都當機，飛彈也只能算是一堆沒用的破銅爛鐵。
如果海狼號耗盡魚雷、飛彈，我們該怎麼辦呢？那個時候我們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危險水域？
佛恩壓下聲納顯示螢幕的控鈕，將螢幕改回原來單一的瀑布式顯示，然後轉向黑巴說：
只有上帝知道！黑巴，答案很簡單，簡單的二選一問題，不是我們逃出渤海海峽，就是我們沒有辦法離開。
我真恨這次的任務，我從沒有參加過一次像現在這樣的任務，以前所有的特種任務，我多少都有一點自主權，能夠做一些事，做一些決定任務成敗的事！但現在，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靜靜地看著你們幫我作這一個簡單的選擇題，把自己的生命交給別人決定實在是一種不好的感覺！
滑油輪機長佛恩凝視著特遣行動小組副指揮官黑巴，佛恩的臉上戴著一層自信的面具，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表現出一副不在乎的態度，但這一切不過是佛恩用來掩飾內心恐懼的表演。他是目前天霸號上有能力帶領大家安全離開渤海海峽的兩個軍官中的一個，另一個是雷諾斯副長，如果他不能給大家一個冷靜、有信心的印象，那他如何能贏得大家的信任呢？但事實是他和其他乘客一樣，心中充滿了疑惑與不安！
時間一八四五，雷諾斯副長走到控制室，他的眼圈仍然發黑，布滿血絲，顯然方才下更的時間他並沒得到充分休息。是睡不著嗎？現在每一分鐘都好像有一個小時那麼長，每一個小時更長得像一個月，大家都度日如年地在熬！佛恩、雷諾斯，以及黑巴站在海圖桌旁，就像在寒冷的夜晚，大家圍著營火一般。
還要多久才會到國際水域？雷諾斯問道。
佛恩拿著兩角規在海圖上量著目前船位與國際水域間的距離，接著取來一張時間｜距離計算尺，將內圈圓盤轉了兩圈。
大約還要九十分鐘。他說：我們在通過渤海海峽中點也就是水面搜索支隊的位置以後，可以加速到全速。
他媽的！還要這麼久！
這條海峽真是他媽的長！佛恩補充罵道，同時抬頭看著航海鐘，恨不得現在就能立即無聲無息地跳過未來的兩個小時。
◇◇◇
人民解放軍北海艦隊津南號驅逐艦
◇◇◇
兵器長陳元握著望遠鏡站在駕駛台，搜索著西面窗外遙遠的海面，雨水順著風打在窗外的雨刷上，聲音聽起來有點像船廠噴砂的嘶嘶聲。窗外渤海海峽的海水已由藍色轉為淡黑色，夕陽落下了水平線，僅在西邊的海平面上留下一縷淡淡餘光。海上的波浪隨著強風起伏，白色浪花在太陽的餘光中奔騰跳躍。船現在正航向正北，與前方江滬級驅逐艦保持大約二公里的距離，江滬級驅逐艦與再前方的巡防艦也同樣保持大約二公里的距離。
陳元走向平面雷達顯示器，彎下腰將臉靠在雷達顯示器的螢幕罩上看著螢幕，塑膠製的螢幕罩貼到臉頰時，前額感到一陣冰冷。圓形的顯示幕在雷達射線順時針掃過後，目標留下綠色的回跡，可清楚地看見廟島列島突出海面的小島，還有附近的水面艦，以及北方大連港的尖角；南方山東半島圓滑的北端距離較遠，只有一小部分顯示在螢幕下方。在雨水中原本就不清晰的海岸線此刻更是模糊。螢幕正中央是雷達掃線的起始點，也就是本艦所在的位置，旁邊零星散布著廟島列島的小島，小島的回跡隨著雷達掃線掃過而逐漸變淡。陳元調整螢幕距離選擇鈕，將螢幕直徑選擇降到八公里。附近小島的回跡消失了，僅留下十二個亮點不均勻地散布成一個長矩形，螢幕的正中心位於矩形最東邊的切角。十二個亮點是十二艘水面艦，一艘隔著一艘航行，彼此距離二公里，圍成一個大約十一公里長的矩形，在渤海海峽上下游移，形成橫在航道的反潛阻柵巡役。
陳元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搜索隊形，勇壯級驅逐艦絕不像陸地上所舉行的閱兵中的隊伍，可以輕鬆自在地前後走動，她是被設計在開闊水域單獨偵巡搜索潛艦用的，並具備強大的反潛火力，可在偵測到潛艦之後，予以致命的打擊。陳元心中想著：勇壯級驅逐艦應該獨立作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這麼多水面艦擠在一起，全部堵在狹小的航道中，誰這麼愚笨，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是把巡防艦安排在這狹小的水域或許還勉強說得過去，但是把勇壯級驅逐艦派到這裏來，就實在沒任何道理了，即使能偵測到潛艦，在此狹小的航道中，勇壯級驅逐艦也很難運轉執行攻擊運動。
從他們的位置向西延伸，只要能偵測到潛艦的水域，都是SS｜N｜十四反潛飛彈的自由攻擊區，如果要說這次任務有沒有什麼決策是對的，陳元覺得就只有這一項是對的。水面搜索支隊所有配備的武器中，最具殺傷力的反潛武器，就是使用SS｜N｜十四反潛飛彈投射的深水炸彈，通常只要正確命中一枚，就足以摧毀一艘潛艦，雖然反潛魚雷也是很具殺傷力的武器，但靠在東邊的水面艦卻無法發射，因為如果靠東的水面艦向西發射魚雷，那有可能會攻擊到位於西側的友軍，但他們也不准向東射擊，因為霄廣號航空母艦就在渤海海峽東側航道的盡頭巡役，如果發射五十三型魚雷，很可能沒有攻擊到美國潛艦，卻挑上了龐大的航空母艦。
這實在沒有道理，把大型勇壯級驅逐艦限死在狹小的水域中執行偵搜，但他應該找誰去說呢？陳元將近三十歲，剛從廣東第二水師軍校畢業，或許是自己戰術修養太差，以致於他實在不明白北海艦隊司令、支隊任務指揮官，或甚至津南號艦長也就是他的艦長海軍中校楊培平的想法，他們一定都同意這樣部署兵力，但陳元還是感到懷疑，因為在軍校戰術課教官所教的是：大型快速的反潛驅逐艦，例如勇壯級驅逐艦，應該佈防在開闊水域，而將狹窄的航道交給小型的巡防艦。今天整個任務的部署都非常奇怪，不僅渤海海峽的水面搜索支隊集中在狹小的航道中，就連部署在南方廟島海峽的兩支水面搜索支隊，也是以非常奇怪的方式部署。指揮官將所有水面艦分成兩個水面搜索支隊，分別堵在廟島海峽的入口與出口，等待著美國潛艦通過那麼狹窄的航道，這點陳元更是不懂了！如果他是潛艦艦長，在選擇離開的航道時，他當然會選擇較寬的渤海海峽，只有笨蛋才會選擇轉彎都不太好轉的廟島海峽！或許指揮官們有他不知道的情報，例如衛星照相、電偵資料等，可以確定美國潛艦會經由廟島海峽離開。
總之今天的一切都與陳元自己的判斷相異，他不願意再去想這些問題，因為不僅是兵力部署令他無法理解，對於他們的任務，也令陳元非常失望。津南號被分配在次要的水面搜索支隊，負責一個只要魚雷快艇就可以做到的工作。唉！他走向駕駛台左舷，繼續以望遠鏡搜索著西向的海面。
舵房！這是戰情室！艦內通話器傳來緊急的呼叫聲，聲音激昂得如同發生了什麼大事，陳元立即回到駕駛台內，仔細傾聽艦內通話器的報告：聲納接觸，寬頻信號，多目標，艏部位向，研判為敵人潛艦，正對我們而來。
陳元內心突然湧出一股莫名的興奮，他急速拿起全艦廣播器大聲宣布：全體就備戰部署！全體就備戰部署！艦長，請立即至駕駛台。
另一隻手抓起主戰網話筒，壓下發話鍵急促地說道：
北支旗艦，這是津南號，聲納接觸，目標研判為敵潛艦，方位在本台西邊，多目標接觸，繼續研判中，請回答。
津南號，這是北支旗艦，收到了，完畢。主戰網網路傳來旗艦的聲音。
艦長楊培平慌慌張張地衝向駕駛台，臉上帶著緊張的神色。
我剛才在戰情室，他們接觸到十二個目標，兵器長，楊培平說道：相信嗎？十二艘潛艦！
不，絕不可能！陳元回答：是不是什麼錯誤接觸？
難道說美國海軍派了一個艦隊的潛艦來救一艘潛艦？你有沒有看到天津港軍用碼頭附近被攻擊的慘狀？我現在才瞭解，原來是被一個艦隊的潛艦攻擊，才有可能慘到那個程度！兵器長，全體是否已經就備戰部署？
是的，艦長。
很好，備便發射SS｜N｜十四反潛飛彈與五十三型魚雷，向美國潛艦來向發射六發SS｜N｜十四反潛飛彈。
是的，艦長，但目標的距離要定多少？沒有距離是沒有辦法發射反潛飛彈的。艦長，是不是可以開啟主動式聲納以獲得潛艦距離？
不！楊培平說道：只可以開啟被動式聲納，這是艦隊長的命令。十幾條船擠在這麼窄的海峽中，如果每一艘船都開啟主動式聲納，那光是彼此的聲波干擾就已經夠大家頭痛了，這會破壞我們遠距離預警的能力。我們在渤海海峽發射的聲波越多，製造的噪音就越多，這樣反而使得我們能聽到的有效回跡減少。
艦長，我不是懷疑艦隊長，但主動式聲納不僅可以得到目標距離，而且回波可以正確地研判出目標是不是是不是誘標！
兵器長，怎麼可能有誘標存在，那一定是潛艦！
報告艦長，我們需要開啟主動式聲納，開啟以後可以很快獲得目標距離，潛艦可能已經非常接近，我們必須要立即攻擊，最起碼，先向西射擊魚雷。
兵器長，戰情室裏面的研判官會負責戰術運用與戰具使用，你在這裏擔任航行值更官，只需要協助我開船，不必建議我怎樣使用武器以及如何作戰！我們會繼續運動，並藉轉向求得目標運動分析，等下支隊就會發布轉向令。楊培平壓下艦內通話器發話鍵。
戰情室，有沒有求得穩定的接觸方位線？
駕駛台，這是戰情室，有穩定的方位線。
北支旗艦，這是津南號，已獲得目標第一個穩定方位線，建議轉向求方位變化率，請回答。楊培平以主戰網與旗艦聯絡，並立即獲得回答。
北區水面支隊注意，這是北支旗艦，立即執行，間隔，向右同轉一百八十度，我再說一遍，向右同轉一百八十度，準備，執行！
右滿舵，楊培平下令：雙俥進四。
船迅速傾斜、微震，反應出所加的俥速與使用的舵令，燃氣渦輪機加快俥葉轉速，產生的水流推動艦艉舵扭轉船身向右旋轉一百八十度向南。每一艘水面搜索支隊的水面作戰艦都遵從命令順時針轉了半圈，十三艘船集體一致的動作在水面上畫出一張美麗的幾何圖案，全體向南航行。這樣做是因為被動聲納只能偵測到目標的方位，而無法得到目標距離，在改變本艦航向後，於固定的時間中求得目標方位變率，進而推算出目標距離，有了目標的方位與距離二項資料，才可達成射控問題解算。十三艘船用了大約四分鐘才完成轉向，兩分鐘以後求得目標距離，但目標的距離實在已經太近，甚至已進入反潛飛彈的最近射程之內。陳元痛苦地想著：如果一開始就聽從我的建議，開啟主動式聲納求得目標距離，早在三分鐘之前就可以發射反潛飛彈消滅大部分的潛艦。再一次，他實在搞不懂這些資深軍官的想法！
水面搜索支隊喪失了攻擊的機會，現在已經不可能再攻擊，一旦潛艦通過水面搜索支隊，進入水面搜索支隊與航空母艦之間，他們就只能使用支隊的反潛直升機前往獵殺潛艦，因為水面搜索支隊奉命嚴格禁止向東射擊魚雷攻擊潛艦，那可能傷及支隊指揮官所在的航空母艦。沒錯，就是怕傷及那些高級指揮人員！
◇◇◇
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解放軍海軍霄廣號航空母艦
◇◇◇
艦隊長朱雪凡少將以嚴厲的目光看著田澤民，並將手中主戰網話筒掛回話筒座。田澤民斜靠在海圖桌旁，雙眼有意迴避朱雪凡的目光，手掌無奈地托著下巴，似乎在沉思著更艱深的問題。
領導同志，我們守在渤海海峽的北支水面搜索支隊偵測到十二艘潛艦，十二艘潛艦都朝向東邊，正準備通過我們部署在渤海海峽中間的北支水面搜索支隊，支隊即將發射武器開始攻擊。朱雪凡的臉上隱約露出一絲微笑，顯然田澤民所堅持的美國潛艦一定會從南方的廟島海峽通過是錯誤的！從現在開始，他將不再理會田澤民，朱雪凡要自己決定如何獵殺美國潛艦。
不，北支水面搜索支隊不可以發射武器，現在美國潛艦可能隨時會通過南方的廟島海峽！
朱雪凡實在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田澤民拿起主戰網話筒，對南支水面搜索支隊指揮官說：南支旗艦，這是田澤民，現在有沒有任何接觸？請回答。
田領導，這是南支旗艦，還沒有，請回答。
田領導，我實在不瞭解朱雪凡打斷了主戰網的通訊。
朱艦隊長，如果你是潛艦艦長你就會瞭解，美國潛艦現在發射誘標來混淆我們，怎麼可能有十二艘潛艦？他們就是希望我們對十二個假目標盡情地攻擊，直到耗盡我們的彈藥，再輕輕鬆鬆地通過廟島海峽。
領導同志，目標是不是誘標可以由它的音源判斷，目前還沒有任何一種誘標可以發出潛艦的噪音，誘標僅能發出氣泡及固定的噪音，這只能用來欺騙魚雷的搜索，而北支水面搜索支隊所接觸到的音源，是一支小型的潛艦隊所發出的聲音，音源分析是美國洛杉磯級核子潛艦，你認為我們應該坐視這些潛艦通過，白白放棄攻擊的機會？
朱艦隊長！田澤民厲聲說：任何一點噪音、一枚武器、主動式的拍發聲納，或任何行動，都會讓美國潛艦認為我們中了他們的計，我告訴你：美國潛艦會從廟島海峽通過。
田領導，這是南支旗艦，請回答。
這是田澤民，請回答。
我們獲得兩個水下接觸向廟島海峽的入口接近，速率大約二十五節，研判極可能為美國洛杉磯級潛艦，請求立即發射武器攻擊，請回答。
田澤民的臉上露出笑容，是不是？我告訴過你渤海海峽的接觸是假的，他們只是想將我們的注意力轉移到北邊的渤海海峽！
領導同志，如果你不允許北支水面搜索支隊發射武器，至少讓我們使用直升機前往驗證北邊渤海海峽的接觸，直升機配備有磁性偵測儀，可以驗證它是誘標還是真正的潛艦！
在淺水區，磁性偵測儀發揮不了作用。田澤民仍然否絕朱雪凡的建議。
朱雪凡極力將內心的憤怒隱藏起來，田澤民的知識對本次任務極度不利，他具備一些海軍作戰常識，但都是一知半解，只夠用來自保，在實際戰爭中，他連殺傷一艘魚雷快艇的能力都沒有，更何況殲滅一支具殺傷力的小型美國潛艦支隊！他外行領導內行的作法實在非常危險！
田領導，你聽好：命令直升機起飛！朱雪凡幾乎要罵出聲！
田澤民凝視著朱雪凡，過了一會兒，仰面縱情地大笑。
好吧，朱艦隊長，我想讓幾架飛機起飛也不會造成什麼傷害，是不是？
朱雪凡拿起電話下達命令，在駕駛台下方的飛行甲板上，十二架哈賓2｜九A反潛直升機開始暖機，幾分鐘後發動機到達全速運轉，接著主旋翼開始在雨中徐徐轉動，準備起飛升入布滿烏雲的天空。
◇◇◇
人民解放軍海軍津南號驅速艦
◇◇◇
時間一八五四，首度接觸的美國潛艦目前正通過水面搜索支隊的下方，潛艦已經進入反潛武器最近射距限制區，跟隨而來的潛艦也全都進入最近射距限制區，一個接著一個通過水面搜索支隊下方。津南號與其他水面作戰艦都正等著潛艦通過，等距離拉開到一公里以後，就可以在霄廣號旗艦的准許下，使用SS｜N｜十四反潛飛彈攻擊。
時間一九○○，十枚傑夫靈巡弋攻船飛彈同時由渤海海峽的最西邊入口處點燃彈尾送藥，十團橘紅色的火焰向上推升，照亮了半個天空。艦長楊培平緊急命令裝填左舷SS｜N｜十四反潛飛彈，完成後立即旋轉發射架對準攻船飛彈發射方位，距離設定在四十公里，並立即發射兩枚SS｜N｜十四反潛飛彈。三○公釐反飛彈快砲也迅速轉向西面，對著攻船飛彈的可能來向。駕駛台的艦內通話器此時傳來聲音。
駕駛台，這是戰情室，飛彈來襲，有好幾個接觸，正對本艦飛來，次音速，射控雷達鎖定，三○公釐快砲設定全自動發射控制。
楊培平艦長回答知道了。此時第三枚SS｜N｜十四反潛飛彈發射升空，朝向攻船飛彈發射點攻擊。楊培平緊抓著望遠鏡遙望西邊，美國潛艦就在那裏！那艘發射巡弋攻船飛彈的潛艦，馬上就要被炸成數段了！
戰情室，這是駕駛台，楊培平對著艦內通話器說：報告原來接觸潛艦的現在距離，我們現在可不可以攻擊？
時間一九○六，位於戰情室內的聲納操作手正要回答艦長的問題，卻突然停下仔細聽耳機傳來的被動大聲納的接觸聲音。他聽到一種非常奇怪的噪音，有二個目標，不對，三個，五個也不對，是七個。螢幕上布滿了許多閃亮的接觸回跡，聲音聽起來頻率非常高，轉速非常快當他想起這是什時，一切已經太晚了！
◇◇◇
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解放軍海軍霄廣號航空母艦
◇◇◇
朱雪凡艦隊長看著兩架哈賓反潛直升機由飛行甲板升起，朝西飛去，沒多久就消失在黑夜的雨景中，唯一還能看到的是機翼上閃亮的旋翼燈。朱雪凡盯著一閃一閃的燈光，直到它完全被黑暗所吞噬。接著，他似乎看到在更遙遠的西邊，有一點紅色的火焰越過了水平線，但太遠了他不敢確定，在望遠鏡中所看到的僅是那麼微微地一閃。他急忙衝向主戰網話筒，還沒等他發話，北支旗艦指揮官清楚響亮的聲音己傳遍駕駛台。
支隊旗艦，這是北支旗艦，在我們西邊四十公里的渤海海峽入口處，發現多枚火箭升空，研判為攻船飛彈，現在正對著我們來，我們即將發射SS｜N｜十四反潛飛彈攻擊可疑區。
北支旗艦，這是支隊旗艦，立即發射武器朝向渤海海峽入口攻擊！報告來襲攻船飛彈的狀況。
支隊旗艦，這是北支旗艦，來襲的飛彈是由海面發射的攻船飛彈，我們可以將它們擊落。
收到，這是支隊旗艦，完畢。
正當朱雪凡想要說服田澤民，將守在南方廟島海峽的南支水面搜索支隊調往北邊時，主戰網中又傳來南支旗艦指揮官又急、又大的聲音。
支隊旗艦，這是南支旗艦，我們遭受魚雷攻擊，唐沽號與無錫號被擊中，現正下沉，要求立即空中支援，請回答。
田澤民不假思索地看著朱雪凡說：立即命令直升機轉往廟島海峽，支援南支靠西邊入口處的水面搜索支隊，現在使用主戰網下令。
如果你要改派直升機支援南邊，最起碼我們應該再起飛幾架垂直起降噴射機支援渤海海峽的北支水面搜索支隊吧？
保持垂直起降噴射機在甲板上，直到我們發現潛艦確實位置，然後再立即派遣垂直起降噴射機前往施以致命的攻擊。
簡直是瘋子！朱雪凡心中咒罵著。不管現在所呈現的現象是什麼，田澤民始終將它推論成美國潛艦會從南邊的廟島海峽通過，當然這是有可能的，但如果你要將所有現象分析成美國潛艦正從北邊的渤海海峽通過，又有什麼不可以呢？朱雪凡這時體認到他根本無法做任何決定，田澤民是一個固執己見的人，除非等到潛艦到達霄廣號航空母艦的正下方，證實在南方攻擊水面艦的魚雷只是誘餌後，田澤民才有可能在霄廣號一路追美國潛艦進入朝鮮灣的同時，派遣霄廣號的反潛飛機、發射霄廣號的反潛武器，攻擊由渤海海峽通過的美國潛艦！
◇◇◇
人民解放軍海軍津南號驅逐艦
◇◇◇
時間一九○七，第一枚魚雷擊中津南號前煙囪附近的船殼，爆炸後掀起的水花高達二百公尺，筆直地衝入雲霄，船舯左舷一帶炸開了一個大洞，洞大得像是被一張有一半船那麼大的嘴巴狠狠咬了一口。主機瞬間停機，燃氣渦輪機則因燃油供應管路被炸斷且電腦控制系統被摧毀而失去作用。
時間一九○八，傑夫靈飛彈擊中右舷駕駛台附近的上層甲板，穿進船殼後爆炸，爆炸所引起的大火使得右舷一枚SS｜N｜十四反潛飛彈彈箱燃燒，造成反潛飛彈爆炸，爆炸所產生的威力將津南號剩餘的上層建築物襲捲一空，紅色火焰漸漸轉成黑色濃煙，像一朵朵烏雲升向天空。
陳元與艦長楊培平在第一枚魚雷擊中左舷時，因爆震而撞向右舷艙壁，隨後傑夫靂飛彈擊中右舷，將駕駛台炸開一個孔，駕駛台的玻璃被震得粉碎，意外的是陳元與楊培平仍然活著，但再接下來的SS｜N｜十四反潛飛彈爆炸，將整個駕駛台炸成一片片，也包括他們兩人在內，在破爛的碎片中，根本看不到屍首，因為沒有任何一塊碎片比碗盤還大。
時間一九一一，第二枚五十型魚雷擊中半沉半浮的津南號，近發引信擊發魚雷雷管，將近一噸重的高爆藥再度製造了一個球形水花，龍骨下方突然掀起的水柱，將船猛然抬起，整個船身的重量全落在船艏與船艉，船身啪地一聲，攔腰折成兩段，就像一座蹺蹺板兩頭放了過重的重量而攔腰折斷一樣，船艏左傾迅速沉入海中，船艉同樣左斜，但仍然半浮在海面，漸漸在雨水中沒入海底。
時間一九一三，除了漂浮在海面的油漬與原屬於津南號官兵的雜物，水面上看不出任何津南號驅逐艦曾經存在的痕跡。
時間一九一四，美國海軍天霸號潛艦通過津南號船殼上方，向東航進四百碼；一九一七，美國海軍海狼號潛艦接著通過；一九二○，中國海軍北海艦隊北支水面搜索支隊的十三艘水面艦全數被摧毀沉入渤海海峽。
◇◇◇
再往東十六公里，霄廣號航空母艦轉向，向北航行，朱雪凡艦隊長親眼看到視線內所發生的一切，北支水面搜索支隊在猛烈的攻擊下遭到慘痛的毀滅。朱雪凡在戰情中心痛心疾首地看著雷達顯示幕，他不敢相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十三艘水面作戰艦都在雷達螢幕上消失，螢幕上唯一還看得到的，是部署在南方廟島海峽的南支水面搜索支隊。